苏梅（四）

　　苏士仁在这个礼拜天早上没有出去，苏梅在餐厅里看见吃早餐的父亲有些惊讶。
　　“父亲，早。”
　　“早。”苏士仁翻着报纸，看上去精神不错。
　　苏梅在父亲对面坐了下来，给自己盛了一碗粥。她奇怪父亲今天早上为何没有出去，忍不住问了一句：“您今天没出去啊？”
　　“嗯。”苏士仁应了一声。
　　苏梅又想起在姑母家表妹对她说的话，便试探性地问：“父亲，您最近有没有去姑妈家？”
　　苏士仁没有回答苏梅的问题，而是问她：“你上次去姑姑家玩得怎样？我最近忙，也没空关心你。”
　　“玩得很开心。”
　　“他们有没有和你说过什么？”
　　苏梅好奇地问：“说什么，父亲？”
　　“哦，没事，我就随便问问，吃饭吧。”
　　苏士仁似乎有意在回避着什么，苏梅便也不好多问。她了解父亲的脾气，他不想告诉的事任凭别人怎么问也是无用的。只是她心中的疑虑更多了一层，她感到父亲有事在瞒着她。
　　苏梅还是忍不住去了百乐门，不过是在白天，她想打去听云珠的情况。
　　日光下的百乐门，霓虹失去了光华，灰白的砖石外墙上显得灰暗而颓败，象一个褪尽了铅华的舞女，再没了夜幕下的妩媚。苏梅站在空空的大厅，回想那个灯红酒绿的夜晚，歌舞音乐犹绕于耳，恍如隔世。
　　一个服务生模样的男孩子看见了她，便跑了过来，“云珠小姐，你怎么好得这么快？从医院里出来了？”
　　“哦，我不是云珠小姐。我叫苏梅，是她的朋友。我是来找她的。”
　　男孩张大了嘴继而又长长地“哦”了一声，好像明白了过来。“您就是那天晚上的被误认为云珠小姐的那位小姐吧。”
　　苏梅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是的，那天是误会了。”
　　男孩子显得很兴奋：“您不知道，那天晚上过后，云珠小姐一下子出名了。”
　　“是吗？希望不要给云珠小姐带来麻烦。”
　　“怎么会！说起来云珠小姐还要谢谢您了，否则她现在哪能这么红。对了，小姐是来找云珠小姐的吗？”
　　“是啊。”
　　“真是不巧，云珠小姐生病了。”
　　“病了？严重吗？她现在在哪？”
　　“她现在住圣玛丽医院，昨晚她晕倒在舞厅里了，经理送她去了医院。”
　　“谢谢了。”
　　听到云珠生病的消息，苏梅心急如焚，急冲冲地离开百乐门赶往圣玛丽医院。
　　“请问，有没有一位云珠小姐住进这里？昨天晚上送进来的。”
　　“云珠？我看一下。”
　　前台的护士小姐查了一下登记簿，“是不是沈云珠？”
　　“对不起，我不知道她姓什么，只知道她叫云珠。”
　　“我查了昨天晚上的记录，有一个叫沈云珠的。要不你去看看，十一号病房。”
　　“好的，谢谢。”
　　苏梅找到病房，一眼就看见了躺在床上的云珠。她脸色苍白，看上去很是虚弱，人也消瘦了一些。苏梅见她正睡着，也不忍打扰她，把手上的一包糕点放在了床头的柜子上，静静坐在了床边。隔壁病床的老太看见苏梅笑着说：“你们俩是双胞胎吧，长得真像！”
　　苏梅笑笑，低头看着床上的云珠。如果我们真的是姐妹该有多好，她想着。
　　苏梅本想坐一会就走，不料云珠睁开了眼睛。当她定睛看清楚是苏梅时吃了一惊：“小姐，是你！”云珠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刚支起身子，忽然一阵头晕目眩，只好又躺了下去。
　　苏梅见状忙说：“你别动，你的身子还虚弱。”
　　“不好意思，我只能躺着和你说话了。”云珠抱歉地笑了笑。
　　“没关系，你躺着好就了，我坐坐就走。”苏梅帮她盖好被子。
　　“小姐，你是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
　　“今天我去百乐门找你，有个男孩子说你生病了。”
　　“真是过意不去，还特地让你来看我。”
　　“没什么，是我自己愿意来的。”
　　“那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只是那天的事……我一直觉得很奇怪，想再见见你。没想到你生病了，究竟是什么病？要紧吗？”
　　“没什么，医生说有点贫血，需要调理一下。其实我一直这样的，我奶奶说我生下来身子就弱，休息一下就没事了。”
　　“那你要当心自己的身子。”
　　“谢谢你了。其实那天的事过后，我一直很内疚，也想再见到你，给你道个歉。可我不知道你住在哪里，没想你倒先过来看我了，真是过意不去。”
　　“不用客气，那天的事也不怨你，你可别往心里去。”苏梅拍拍云珠的手安慰道：“什么也别多想，好好休息。”
　　“嗯。”云珠握住苏梅的手，点了点头，眼里充满了感激。其实自从那天在舞厅遇见苏梅，云珠也一直牵挂着她，对苏梅也有一种说不出的亲近。
　　隔壁床位的老太太一直听着她们的谈话，发现她们之间并不熟悉，惊讶地说：“原来你们不是姐妹啊？怎么长得这么像呢？真是怪了。”
　　苏梅和云珠看着老太一脸诧异的神情，不禁相视一笑。
　　“哎呀，云珠，绿姨来看你啦！”这时，苏梅身后传来了一阵妖娆的笑声，苏梅听得出是上次舞厅里那个妖冶女人。
　　女人拎着一个花篮走到云珠的床边，这才看清了原先背对着她的苏梅。
　　“哎呀，这不是上次舞厅里的小姐吗？哎呦，真是巧了，又在这里碰上你。上次可是我对不住了，望小姐不要生气哦！”说完她又看看云珠，“不过你们俩个长得真是太像了，也难怪我搞错是吧？”她望着苏梅讨好地说。
　　躺在床上的云珠又要挣扎着起来：“绿姨，谢谢你特地来看我。”她刚坐起身，还是一阵眩晕，赶忙又闭上眼睛。女人立即把花篮放在床边，扶住她：“哎哟哟，就躺着吧，可别累坏了身子。”苏梅赶紧把云珠身后的枕头竖起来，让她好斜靠在床上。
　　一会儿，云珠睁开眼睛说：“绿姨，我没事。这位是….”她这才发现自己都不知道苏梅的名字。
　　“苏梅。”苏梅赶紧自报家门。
　　云珠不好意思地笑笑：“这位苏小姐也是来看我的。苏小姐，这位是绿姨。”
　　苏梅站了起来，礼貌地向绿姨行了礼：“你好，绿姨！”
　　“诶哟，你是大家小姐，我可担不起。”绿姨赶忙回了个礼。绿姨又仔细端详了一下苏梅和躺在床上的云珠，笑着说：“说你们俩不认识呀，我还真是不信。这老天怎么就让俩个陌生姑娘长得这么相像呢？”然后咯咯咯地痴笑起来。
　　“我也觉着奇怪！”一直在隔壁病床看着她们的老太也突然冒出了一句，大家忍不住都笑了起来。
　　“哦，对了，云珠，我差点忘了！”绿姨拿起放在床边的花篮，“这是李公子特意让我送过来的。他呀，可关心你呢。我这次来还受了大伙的委托，大家都盼着你早日回去呢！”
　　“真是太谢谢了。绿姨，回去帮我谢谢大家！”
　　“哎呀，不用客气！”绿姨又转向苏梅，笑嘻嘻地说：“苏小姐啊，说起来我们云珠还真要谢谢你呢！上次那件事后，我们云珠在百乐门一下子红了，点她的公子都排着队呢！您可真是她的大贵人呢！”
　　苏梅笑笑说：“这可真是歪打正着了，我还担心给云珠小姐添麻烦呢。也许这是上天的安排吧！”
　　“对对对，就是老天爷的安排，我们云珠命里该红啊！”绿姨连忙附和。
　　苏梅转眼看看云珠，见她嘴角扬起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
　　苏梅觉得自己也该离开了，站起身对云珠说：“云珠，我也该走了，下次再来看你。”
　　云珠眼里流露出一丝不舍，但也不好意思挽留。
　　“苏小姐，真是谢谢你了，老远跑来看我。”
　　“没什么，你好好休息，我过几天再来看你。”
　　“哦，不用。其实我明天就出院了，医生说给我开几幅药，回家歇着就好。”
　　“那我去府上看你。”
　　“不用了，你来这里看我已经不好意思了，怎么好再麻烦你呢。我估计过几天就好了，没事的。“
　　“那……”苏梅知道云珠是客气，可自己很想再见到她，一时间不知道怎么说。
　　云珠似猜到了苏梅的心思，其实她也想再和苏梅见面，便说道:“要不下个礼拜我请你喝咖啡，一来为上次的事情道歉，二来感谢你特意来看我，如何？“
　　“好啊！”苏梅立即响应，高兴地说：“那就我请客吧。”
　　“这怎么行？自然是我来请……”
　　“没关系，我来请……”
　　“哎呦，你们俩还真是亲热哦！”绿姨不耐烦地打断她们的争执：“没见过你们这样争着要请客的。不过在这茫茫人海之中你们能碰到还真是一种缘分，是该好好庆祝一下。得了，也别争了，绿姨给你们做主。所谓来日方长，下个礼拜就云珠请，她是该好好谢谢苏小姐。苏小姐呢，就下次再请。地方嘛，就去百乐门附近的沙利文，怎样？”
　　见绿姨出来打圆场，苏梅和云珠相视一笑，也不再争执，随了她的主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