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第十章

　　九
　　
　　项云龙在篮球场玩了一会篮球后，匆匆走到篮球架子把眼镜推到额头上，看了看手表，又擦了一把脸上的汗，然后小跑着往打开水的地方跑去，打完开水，胡乱地在食堂吃了几个春卷，就快步走回寝室，最近一段时间他似乎特别地忙，除了上课、睡觉，平时寝室里的人都很少见到他的身影。正巧胖子和方舟去浴室洗完澡刚回，看见他放下水瓶，从床上抱下一包东西就玩外走，连招呼也不打，就要出门。胖子一把薅住他道：“咦，当弟兄们是空气啊，泡马子也不用这么急吧，又没人跟你抢！”。“忙什么呢，最近？像丢了魂似的。”方舟道。“呵呵，还不是社团的那点破事。”项云龙推了下眼睛笑着说道。“切”，胖子拿眼睛上下打量了一下项云龙，不相信地嘘到。“呵呵，走了，走了。”项云龙头也不回地冲出门去。“小样，文学青年清高的一X！”，胖子故作不屑地道。“你说他入社团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以前也没见他这么忙过，怎么这段时间突然显得的忙起来？”方舟低着头象是对胖子说，又像是在自言自语。“嗯，应该是有事。”胖子思忖一会，肯定地答道。“难道这家伙也谈恋爱了不成？”胖子扬起脸对方舟说道。两人互望了一眼，都没有肯定的答案。
　　李松澜回到寝室，轻手轻脚地放下书，拎上水瓶和洗漱用具去洗漱间。刚进洗漱间，就有人打招呼，原来是401寝室的海澄。“老大，才回来？”海澄嘴里含着牙刷，唔噜唔噜地问道。“啊，你也才回来？”他问道。“嗯，这不是社团这两天有事吗？”海澄应道。“哦，一直搞到现在？”他问。“嗯，先走了。”海澄洗漱完拿着自己的东西趿着鞋子离开了。这两天感冒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只是头尚有些闷，洗完脸，他将热毛巾在脸上敷着，困意消退了一些，头脑也清爽了不少。回到寝室，他尽量轻轻地往床上爬，但床板和架子还是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对面的方舟被吵醒，拿着手电，往他这边照照，他一边挡着刺眼的电光，一边挥手示意方舟睡去。方舟哼哼了两声，自顾睡去。躺在床上，浑身放松，他叹了口气，舒服地伸了个懒腰。
　　真的要帮胖子写情书吗？这两天他脑海里一直萦绕着这个问题。他本以为胖子说说而已，时间一长自己就会忘，但这两天胖子总是盯着他问这事，搞的他现在看见胖子就想躲。下午上课时，他走进教室环顾了一下，看见胖子他们几个正聚在一起，正准备找个靠角落的座位避开，没想到胖子一看见他就高声叫道：“老大，这边，这边。”他冲胖子点点头，示意就在这里坐下。胖子见他没有过来的意思，从座位上撑起来，走到他跟前拉起他就往这边走。“哎呀，我就坐这。”他一边推搡着胖子一边说到。胖子只管把他往自己的座位上拖，两人在座椅间跌跌撞撞的，相互拉扯下，一不小心，手甩在一个女同学头上。“要死啊，胖子。”女同学大声呵斥起来。“靠，有没有搞错。”胖子笑嘻嘻地说道。他赶紧连声说对不起。女同学反倒没有理会他，倒是抄起书本就往胖子头上打去。“哎哟，哎哟，王慧你个泼妇，当心找不到男人！”胖子一边叫着，一边往自己的座位上逃去。他这才算是逃过一劫。再次跟王慧说过对不起，王慧把他上下打量了一番，眼光中透着复杂的成分，有些阴测测地笑了笑。他觉得有些莫名，看看王慧也没其他反映，又跟她点点头，才小心翼翼地走回到自己的座位。
　　“王慧今天的反应真的有些古怪啊，为什么呢？”躺在床上，想起下午的事情，他不禁问自己。自己和王慧平时几乎不接触，印象中甚至连话都没怎么说过。听人说王慧家境非常的好，人也长的十分漂亮，只是说话行事似乎总带着那么点张狂劲，所以对她并没什么好印象。但自己一向谨慎，凡事都非常的克制，始终处在边缘化，也从未表露过什么，到底因为什么让她有如此的反应呢？躺在床上琢磨了半天也没头绪，只能随她去了，倒是胖子的事情可得好好想想办法。
　　“直接拒绝胖子的要求，胖子肯定不高兴，再说也说不出口。写？是的，他真的想写，想写他满腹的情思，他的矛盾与焦灼，他的痛苦与期待，无数的影像密密地将他织起。铭心的爱意在夜的黑暗中，轻易地击碎了他的坚守，忧伤洒满了年轻的心……”
　　
　　十
　　
　　转眼又到周末，黄晓平请同学们去KTV唱歌，男女同学十好几个人，一再让他一起去，约好下午一点出发。中午他匆匆吃完饭，就早早地溜到教室去看书。他不是不想去玩，也不是清高，只是他更喜欢安静。虽有时候不免孤独，但孤独才能更好地省视自己的内心。他想起小的时候，秋天，收割过的稻田一片空旷。天很高很远，阳光已不炽烈，柔柔地带着些清爽的凉意。稻田里那些割过的稻茬又重新长出了新的叶片，油油绿色让人错觉出春天。稻草已经被一束束地捆扎好，哨兵似地立在田中，他会将整个下午的时光打发在稻田里，一个人在这里游戏着亦或是在田埂上静静地坐着听风的唱响和秋虫们的低吟，无欲无求，单纯地如同九月里的阳光。
　　在教室里修改着论文，大部分已经修改到位，只是有些数据尚缺少。图书馆里的数据已经陈旧了，看来只能到科技书店去看看了，抬头看看窗外，五月的天空一片晴朗，有轻柔的风一阵阵地吹过，让人感到十分舒适和惬意。“麦子应该黄了，油菜也应该饱荚了。晚上该给母亲打个电话了。”他想。算来已经有半个多月没联系了，家中的好几亩油菜她一个又砍又打能做的下来吗？他仿佛看见了母亲在田间费力地挥动着梿枷的身影，不禁一阵心酸和愧疚。
　　在学校东门的站台，阳光从高大的法国梧桐上漏下来，随着风吹过树叶，在地上斑驳跃动，他似乎觉得没多久前才叶子还是嫩绿的，才一晃间已经枝繁叶茂，蔚然成荫了。“时间真是过的快啊，人生寄一世，奄忽若飙尘。”古诗说的对啊，他在心里想。抬头往远处去，公交车还没有来，就在眼光回转的时候，他忽然怔在那里。没有想到，在对面的站台上能见到她。四目的相对的刹那间，他感觉到她眼中似有无尽的哀伤横流。他的心忽然痛了起来，无数的话语，满腔的情怀都欲喷薄而出，然而却只有沉默，沉默地注视，然后悄然将目光移开，这并不宽阔的马路，却若同横亘的天河，脉脉间却不得而语。车走了，她也走了，只留下空空站台上，他无限怅然的心和那双永远不能忘怀的深邃而忧伤的眼睛。
　　从书店查完资料回到学校时天已经黑了，一下午的时光里，那双忧伤的眼睛总是浮现在眼前，让他的心情久久地不能平复。回到寝室，只见方舟也在。“咦，怎么就你一个回来？”他问道。“他们去吃火锅了，我胃不好，不能吃辣烫的东西，就先回来了，老大你咋不去啊？”方舟说道。“我又不会唱那个，去了难受，你吃过了吗？”他问。“还没呢”方舟答道。李松澜打开自己的柜子从里面摸出两包泡面，一包递给方舟。说道：“凑合着吃点吧。”吃罢，李松澜一面收拾书本一面问方舟道：“你去不去？”。“我休息会再去，下午闹的挺累的。”方舟说道。“那你休息吧，我走啦”，说完就出了寝室门。
　　走在路上，初夏的感觉扑面而来，草丛中有清脆的虫鸣还有似有似无的蛙声，这让他的心绪多少好了一些，远远的树林里早已聚了不少人，那是学校的英语角。走近时，忽然有人用英语喊他，原来张晓封，是那天打篮球时认识的，后来在英语角无意间碰上，遂熟识起来，此人高他一届，当张晓封得知他仅用一学期的时间就过了英语四级后，对他简直有些膜拜了。“怎么最近没见你来？”张晓封问道。“这两天不太舒服，就没来，你女朋友没一起来？”，他问道。“回家了，她就本市人嘛，哎你去哪？”，张晓封问道。“去教室自习，那我先走了”，他说道。“好的，回见”，张晓封跟他挥挥手。他点点头，自顾向前走去，“哪天找你切磋啊！”张晓封在他身后喊道。他回过头笑着朝张晓封挥挥手，快步向教室走去。
　　今晚教室里人不是太多，教室还有些空位，只有几个教室里有函授或夜校的学生在上课。他在二楼最里面的一个教室里找到一个靠墙的座位，整个教室里稀稀七八个人，大家都默默地坐着看书，他轻轻地放下椅子板，摊开了自己的书，那些字符让他着迷，双眼注视的刹那，两耳就已不闻窗外事了，只有在进入书本的时候，他才能心无旁骛，才能暂时将那些烦恼抛却在脑后。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忽然一只手啪的一声拍在了自己的肩膀上，他浑身一颤，吃了一惊。一回头只见胖子笑盈盈地站在身后。“搞什么，鬼样的。”他带着些恼意道。“看x书啊，出去走走。”，胖子一面拉他一面大声道。教室里的其他人纷纷转过头，露出谴责的目光。他赶紧朝胖子挥挥手示意赶快出去。胖子仰着头，甩着两只胳膊，一步一颠地走出教室，在教室门口回过头故意示威似的大声道：“快点哦，老大”。他掩上书低头匆匆走出教室。在走廊的一端，他冲胖子发火道：“你到底要干什么，晚上喝多了吧”。胖子一面笑嘻嘻一面拱手道：“老大息怒，兄弟只有一句话，你知道找你可真不容易，图书馆转了两圈了都没有，又转到主教，楼上楼下腿都跑细了，哎，我跟你说，今天你真应该去的，弟兄们在一起可乐呵了，还有，你知道谁去了，你知道谁去了？柳横烟！！”胖子兴奋地大叫道。“你能不能轻点？！”他左右四顾地看看。“哎，真是，老大你不知道，我跟你说，她今天唱歌的时候，真是帅呆了，那样子老纯情了”。胖子兴奋道。“什么帅呆了，乱七八糟的，一身酒味，晚上喝了多少？”他恼怒地问道。呵呵，胖子笑道：“小酌两杯而已，老大，我跟你说，我下午真是被她戳到伤心点了，我跟你说，压根也没想到她会去，都知道她歌唱的好，一直让她唱，我跟你说，她情绪一直不高，直到最后不知谁点了《风铃》没唱，她就唱了。哎呀，‘每次看风停爱扬长而去，我恨我那么寂静。’我跟你说，我那心啊，当时就被废了武功……”胖子作势道。“好了，好了，你要说什么就快说，没功夫跟你闲扯”李松澜不耐烦地打断他。“还不是情书那事，老大，快帮兄弟搞定，我不能让爱扬长而去啊！”胖子涎着脸道。“再说吧。”说完他就要往教室回。唉，唉，胖子一把挡住去路，他左右闪避不开，作势要掐胖子脖子，胖子把头往前一伸，拍拍自己的脑袋道：“往这来，让我解脱算了。”，他不禁又气又笑，使劲叉着胖子的脖颈子道：“你回去休息吧，别在这闹了，我还要看书呢。”，胖子抬脸道：“这就是答应了？！”，他看看胖子那张胖乎乎油粉粉的脸，为了不再被他纠缠，只好无奈地点点头。胖子一拳砸在他胸口道：“这才是兄弟嘛！”。“你快回吧，别在这闹了，嚷嚷的全世界都知道了”，他想赶紧支走胖子。“呵呵，好，保重老大，小弟先行告退。”，胖子说完，自顾自地下楼去了。
　　李松澜一面揉了揉被胖子捶痛的胸口，一边往教室走去。“那双忧郁的眼睛，那深邃而忧愁的目光啊，再度浮现在眼前，围绕着他，拂不掉，忘不了，爱的伤感象这夜的风绵绵地刺痛他的心。坐在桌子前，那些书上的字符和公式忽然变得飘忽起来，最后只剩下一片模糊，耳旁忽然变得寂静起来，仿佛进入了一个飘渺的空间，一切只剩下了一个身影，一个魂牵梦萦的身影，长发轻拂、裙裾飞扬，眉宇间带着淡然的哀愁，仿佛来自上古蒹葭苍苍的水湄。“洵有情兮，而无望兮”是爱，是矛盾，是内心的纠葛和疼痛；是思念，是伪装，是脸上的泪水和笑容，是窗外的明月清风和虫鸣蛙噪，是满满爱啊……
　　今夜，一泓春水，漫溢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