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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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和胖子一起在二食堂吃过晚饭，李松澜要去校门口的药店买瓶风油精。四月末的天气，阴雨绵绵，连续低气温，风里竟然有着料峭的余威。尤其到了夜里，更是寒意森森，李松澜看书时眯着了，起来就觉得头痛的难受，浑身酸胀。最主要的是这种状态下看书，简直就是往新鞋子里塞棉花，拼命往大了涨，那叫一个难受，所以今晚连饭也没吃下多少。倒是胖子身体倍儿棒，人家都是毛衣加外套，他却只穿T恤加条牛仔坎肩，竟然丝毫不觉得冷。天上还飘着濛濛细雨，胖子一会潇洒地在雨中作陶醉状，一会义愤填膺地抱怨二食堂的伙食恶劣。“这天，去吃涮羊肉，咪一点二锅头，不要太爽！”李松澜头涨的生疼，胖子在他耳边聒噪的让他痛苦不堪，他一面按着自己的太阳穴，一面不自觉地加快了脚步。
　　“慢点老大！”胖子一面叫着，一面加紧跟了上来。不一会走到西门，外面灯火辉煌，熙攘喧闹的街和校园的静暗形成强烈的反差。进出校园的学生三三两两，有撑着伞，也有和他们一样在雨中的。毛毛细雨最是湿衣服，所以才有了“沾衣欲湿杏花雨”的句子，但当他捋了捋自己湿漉漉的头发后，却没有了一点诗意。抬头看看天空，丝丝点点的雨打在自己的脸上，冰冰凉凉，头脑似乎也清爽了一些。回头去看胖子，却未见到。转脸一看，不知道何时已经走在前面一大截。这会子也不等他，一个人跑跑跳跳往西门口冲去。想来是这两天当了两天好学生，天天晚自习，仿佛一个六根不净的修行人，一见人间烟火，便不由自主地匆忙奔去。他在后面笑了笑，也没招呼。他又加快了脚步，毕竟在这湿冷的雨中不是件舒服的事情。他抬眼看去，只见胖子为避地面上的一个水坑，不小心将一个人撑着的雨伞撞歪了，他赶紧跑过了去，因为他隐约看见这是一把红色的雨伞，想来一打伞定是个女生，他怕胖子嘻哈的态度会招致对方不满。走进一看，才发现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男一女，应该是一对情侣。这男的看身影似乎……啊是黄晓平，难怪看着这么熟悉。这时候黄晓平已经摁住胖子的脖子，正嬉笑着作势要掐他。胖子一面告饶，一面向黄晓平身边的女孩说道。“美女，救命”。黄晓平身边的女孩，轻轻笑了笑，向黄晓平看了一眼。黄晓平也笑眯眯地看看她，松开了卡在胖子脖子上的手。他正好赶了过去，还没等开口讲话，黄晓平连忙向身边女孩介绍：“我们学习委员。”他带点无奈地笑笑。点头对女孩说了声“你好。”“这位就不用介绍了，这就是号称“剑南春”的A大第一贱男”，黄晓平坏笑道。“我靠，你就是A大第一骚客。”胖子别住黄晓平的胳膊，作势要将他绊倒。黄晓平一面笑着呼喇胖子，一面试图稳住自己的身子。看着黄晓平马上就要被胖子别倒，他身边的女孩赶紧将他扶住，胖子见状，也就不好意思再别了。黄晓平笑着站定，一脸深情地望着旁边的女孩说道：“我…我…朋友，陈莹。”“哦…，果然是美女，久仰芳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比黄晓平说的还漂亮。”胖子笑嘻嘻地说道。李松澜看了女孩一眼，女孩长的并不是多漂亮，但言语轻柔，举止安静得体，有着邻家女孩的清新气质。看的出黄晓平对她也是非常喜欢。他早听说黄晓平谈了一个医大的女友，听说学的是临床医学，只是一直以来忙着学习的事，也没太关心，没想到在这里碰见。在相互问过各自去向后，他就准备告别，然而胖子似乎特别的兴奋，拉住黄晓平东扯西扯，海阔天空，许是这两天没怎么说话，存了一肚子的缘故。黄晓平一边和胖子扯，一边不断地看看表。他看出黄晓平的焦急，又不好意思打断胖子。于是，对黄晓平说“你们有事就先走吧。”黄晓平点点头，冲他说道：“那我们走了，老大，电影马上要开演了，再不去就迟到了。”他挥挥手，黄晓平拽起女友，匆匆地走了。今天是周五，学校电影院有电影播放。A大有自己的电影院，每个周末放映，票价只要一元，所以很多情侣就会在周末选择看一场电影。今天黄晓平就是带着女朋友来看电影的，没想到碰见他们，被胖子拉住一顿海吹，差点耽误事。女孩是黄晓平在医科大的同学介绍认识的，虽然认识有段时间了，今天却是第一次约人家，差点给胖子搅和黄了。和黄晓平道完别，他拉着胖子就赶紧往外走，奇怪的是，从买完东西一直回到寝室，胖子竟然都变得安静起来，这让他觉得很奇怪，只是自己头疼的实在是厉害，也就懒得去问。
　　晚自习到十点多钟，头疼得仿佛要裂开一般，涂了很多风油精也无济于事，搞的身上一股子风油精味，旁边好几个看书的人，都一一躲远了，他环顾了一下四周坐的满满的人，却没看见胖子的身影。他归好自己的书，起身到外面走廊寻找，也没有发现胖子的身影，正在疑惑间，忽然看见厕所方向有烟头的火光印在大理石上一明一暗。走过去一看，正是胖子。胖子靠在厕所边的洗手水池上，正若有所思地悠悠吞吐着香烟。“怎么了?”他问道。胖子没有说话，深深地吸了一口烟，烟头的亮光映在眼镜片上，他看到胖子的眼中有着一些凝重的神情，这让他很是诧异，联想起晚上以来胖子的反应，更是让他有些莫名。“到底怎么了，吃错药了今天。”他笑笑调侃道。胖子掏出一根烟给他，他随手接过来夹在耳朵上，鼻塞头疼本不想抽，胖子摸出火，啪嗒一下拢到他面前，他只好取下烟，凑到火上点着，鼻子不通，一口烟从嘴里吸下去，呛的他大声咳嗽起来，鼻涕眼泪一起流了下来。他赶忙将烟摁灭，好不容易止住了咳。一面颇有些费力地对胖子说道：“我头疼的厉害，想回去休息了，先走啦。”胖子说：“好吧”。他点点头自顾去收拾自己的书本。走下楼，正要出图书馆的大门，胖子忽然从后面追来。“老大，一起走。”他停下脚步，等胖子跟上来。“怎么不看了？”他问。“没劲。”胖子答道。
　　一路上他俩慢慢地走着，夜色中依然有细雨在飘洒，李松澜撑开伞，将大部分移往往胖子头上。“有什么心事，说说”。他问道。“呵呵，哪有什么心事”。胖子敷衍道。“你——我太了解了，没心思哪会这样，晚上不还好好的吗，怎么这会子，突然多愁了起来？”他问道。“嗯~唔。”胖子支支吾吾地不肯说。他也没再追问。走过数理大楼，胖子突然说道：“老大，帮我写封情书吧”。胖子停下脚步一脸认真地看着他。“情——书。”他忽然觉得脑子里嗡的一响。他自然知道，胖子的情书要写给谁，他同样也知道胖子不会有戏，但他还是有一种莫名的心酸，为胖子也为自己。世人都知道胖子和柳横烟的差距，就像那个伸手想够月亮的人和月亮之间的距离，其实不仅是胖子，难道自己不也是一样吗？柳横烟的美不仅是漂亮，更是一种骨子里透出的矜持和冷傲，正是这种清高的气质，让那些仰慕者自惭形秽，也彻底地摧毁了他们“吃天鹅肉”的信心。他怔怔地看着胖子，看到的是胖子严肃的表情。“这什么时代了，还写情书？”。他故作不在意地淡淡问道。“老大，这你不懂了吧，什么菜用什么料，这种女神级的，哪能上杆子就追呢，呵呵，要含蓄，再含蓄！低调，再低调！这是我深思熟虑的结果，你不是总让我三思吗。”胖子说道。“怎么忽然想到这一茬子事？”他问。胖子笑笑说：“心动不如行动啊，再不行动就老啦”。“是看到黄晓平女朋友受刺激了吧”他笑着说。“靠，刺激什么？启发，启发而已，而已矣”胖子洋腔怪调地答道。“是啊，胖子说的确实有几分道理，与其临渊羡鱼，不如退而结网，至少胖子敢说敢干，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这份勇气是他所做不到的，虽然这份勇气多少带着盲动的成分。而他觉得自己有时候真的就是一个懦夫，行动自不必说，连想法都被自己深深地掩藏，难道这就是所谓的成熟吗？如果成熟就是压抑着自己爱，那么得与失之间又孰轻孰重？他觉得自己现在就是一只深藏在地下的蝉，外面阳光跳跃，枝叶婆娑，但是却没有勇气跃上枝头去淋漓的歌唱，只能深深地蛰伏在心灵黑暗的困境中。他看着胖子变得亢奋的样子，陷入了思索。
　　“怎么样，老大，这个忙帮不帮兄弟？”。胖子急切问到。“啊”，胖子的话打断了他的思索。“这事哪好让人代笔的，你自己写才有诚意嘛。”他说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那水平，怕人家还没看两句就能给撕了，情书怎么着也要写的文艺点吧，怎么着也要有点文化内涵吧？”。胖子说道。“那就让项云龙写啊，他是文学社团的，诗写的非常好啊”。他建议到。“项云龙就会写两句酸诗，骗骗文艺女青年还行，哪能入的柳横烟的法眼，你不知道，柳横烟文学功底非常厚实，是真正的才女，据说有次旁听现当代文学的课，那些专业学生回答不上的问题只有她能回答的上来，那老师十分欣赏，以为是自己带出的高材生，课间一问，才知道是来旁听的，而且还是理科生，当时就震惊了，并强烈建议她转系，呵呵，厉害吧！”胖子笑道。李松澜一路听着胖子的话，好长时间没有出声。胖子看他半天没反应，不禁急道：“老大你就别再推辞了，你不帮兄弟，谁帮兄弟。说实话，咱们这帮人，要说有文化那非你莫属，我知道平时你是认真啃过那些文言大部头的，你笔记本上那些东西写的可不是一般的水平。”“你什么时候看到的？”李松澜问道。“呵呵，偶然所见，偶然所见，不知者不罪，不要打我，哈哈。”胖子自知做错，一面笑道，一面作势往旁边躲了躲。“哼，你别给我带高帽子，我是真写不出来，人都要死了这会，还写情书，你放过我吧。”他无奈道。“老大，这可不像你的为人啊，你就是英雄与侠义的化身，仗义和智慧的代表嘛，你能看着兄弟手足无措吗？”胖子装可怜道。手足无措？你这都什么词。”他故作不屑道。“呀，呀，要不咱怎么要求你呢，咱这不是没文化吗，哈哈。”，胖子继续贫嘴道。
　　一会儿回到寝室，只有方舟一人靠在床上听着CD。“老大，这事就这么说定了哦，一个星期之内搞定，到时请你吃饭。”看李松澜没有作声，胖子提高嗓门道：“一个星期？”李松澜回头白了胖子一眼说道：“我喊你老大，我头要炸了，先让我休息一下，这事明天再说好吗？”。“OK，你这么说，就是答应了啊”。胖子欢喜道。一面站在下铺去撩上铺的方舟。“干什么？”，方舟恼道。胖子也不管他，继续在他枕头边摸索。“没吃的，真没吃的。方舟提高嗓门道，一面把胖子往下推。“饿的一X”胖子一边说，一边在寝室里，到处找有什么东西能吃。找了一圈，没有收获，忽然发现衣柜上面，还有自己买了未吃的一瓶泡山椒，不管三七二十一拿下来就往嘴里塞，一边大呼“爽”。李松澜正好洗漱回来，看见胖子大口嚼着辣椒，不禁也感到肚子饿的厉害，晚上本就没吃啥，又到了这时候，肚子里面早空的难受，遂拿了筷子也来吃泡椒，好家伙，果然够劲道。三两个下肚，辣的直咂嘴，额头上出了一头的汗，鼻涕眼泪俱流，顿觉清爽了不少，头也没刚才那么疼了，只是肚子里越发饿的厉害。
　　春日的雨啊，总是让人多愁善感，总是牵着淡淡的忧愁啊让人在夜里难眠。夜深时，均匀的呼吸声，在整个寝室响起，只有她一个人在这雨夜里辗转难眠，雨忽然迅疾起来，然而却并不猛烈，拥坐在床上，透过窗户望外看，万千的雨丝晶亮而绵长，仿佛是一架巨大的竖琴垂悬着无数的丝弦。侧耳倾听，那些雨点敲打万物的声音，从琴弦中流溢，遂成天籁。雨滴滴落到窗前，嘤嘤作响。让她不禁想起：“梧桐更兼细雨，到黄昏、点点滴滴。这次第，怎一个愁字了得？。”风华绝代的李易安彼时心情该是怎样的沉重啊？而今夜她的心情一样地沉甸甸、湿漉漉地，却无法晾晒。“沉默，一如既往的沉默，冷静，让人心生惊悸的冷静，遥远，咫尺天涯的遥远，一些幽幽的“恨”意在她的心中滋长。夜已经渐沉。空旷的天幕下，雨丝从路灯下飘过，一片如烟的迷蒙。这是今夜的雨景，在这寂寞的夜里，他不会知道有人在雨夜中思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