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烈日下叔侄嬉戏真快乐 小河中为救侄儿成残

　　第二十一章
　　烈日下叔侄嬉戏真快乐
　　小河中为救侄儿成残废
　　那是一九六二年的农忙双抢季节，大人们为了尽快抢收早稻抢插晚稻正干得热火朝天、挥汗如雨呢。隔壁的狗蛋的媳妇虽然她的预产期早就到了，凸起的肚子滚圆滚圆，走路一摇一摆随时都有坠下来的危险。为了养家糊口，农村的女人早就习惯这样了，她们一边在田里干活，一边在田埂边、树荫下象母鸡生蛋般蹲下来不上几分钟,就麻利痛快地将小孩生了下来。就是生下小孩后待在家里休养也就十天半个月，她们皮实硬朗的很，远不像城里人那么娇滴滴。
　　四岁的叔叔林木与六岁的侄儿林亲都赤裸着灰黑色的身体，光着屁股出现在大人们才收割的稻田里。在那酷暑难耐的炎炎夏日，炽热的太阳就像个恶毒的火球，高挂在没有一丝云彩的天上，熏烤着在烈日下忙碌的人们。林木与林亲叔侄俩儿时贪玩的本性,将这燃烧般的高温天气全不放在眼里，而是我行我素快乐地玩耍吵闹着。叔侄俩有时在大人们刚收割的稻田后面，为了争拾一朵丢失在地上的稻穗而互不相让，你推我拉、你踢我打，最后两人都哇哇大哭,跑到各自的爹娘身边寻求安慰与帮助。不一会儿，叔侄俩又和好如初，在那潮湿的稻田里一边嘻嘻哈哈笑着，一边朝着在大人们刚收割的稻田里,鼓着圆圆的大眼努力搜寻着圆圆的的小孔，用那稚嫩的小手掏泥鳅挖黄鳝比多争雄。为了降温消暑，叔侄俩又一阵风似的蹦蹦跳跳跑到小溪边，光着屁股躺在溪水中抓鱼摸虾。突然两只正在交配的蜻蜓出在溪水上，它们款款点水，蜜情柔意地交织在一起。顿时顽皮的叔侄俩立马翻身跃起，一边用小手舀水猛泼，一边又疯狂地追赶，直至两只蜻蜓忍痛分开飞向远方为止。一会儿，活波好动的叔侄俩又无事可干，于是两人以现成的稀泥烂浆为武器打起了泥巴仗。你一块打在胸前，我一坨还在脸上，打得叔侄俩从头到脚全是黑不溜秋的泥浆，全无半点肉色，唯一例外的是那黑白相间、一眨一闪的眼睛。你看着我笑，说我是泥巴鬼；我看着你笑，说你是泥巴精。叔侄俩每次打仗都是年长两岁的侄儿林亲打输，但狡猾的高个侄儿林亲趁矮个人头的叔叔不注意时，突然从后面趴在林木的后背上，将那满手的泥浆涂在叔叔的眼睛、鼻孔、嘴巴里。其后即迅速逃离，眼见叔叔被自己涂得鬼一样的模样仰翻在田埂上，按着肚子哈哈大笑。正在收割稻子的乡亲们见到叔侄俩的模样，人人个个也都笑得合不拢嘴。而此时的叔叔林木一个人来到溪水边，洗了老半天才洗干净。叔叔林木从稻田里抓了两把稀泥正准备冲向侄儿林亲，将泥浆涂满在他的脸面上时，只见侄儿林亲突然一边用手指着自己的大腿,嚎嚎大哭一边拼命地向着叔叔林木冲来。走进一瞧，原来林亲的左大腿上，一只圆鼓溜秋的蚂蟥正大口大口喝着血呢。人小胆大的叔叔林木毫无半点畏惧，用拇指与食指狠狠捏住肚圆腰鼓的蚂蟥的中间，迅速来到田埂边，将其放在一块石头上，然后高举石头猛砸过去，顷刻间这只可恶的蚂蟥血肉横飞呜呼哀哉见它姥姥去了。眼见叔叔林木为自己报了仇雪了恨，刚才还山崩地裂似的大哭侄儿林亲顷刻间破涕为笑，那两条黄白相间的鼻涕和爬满脸面的眼泪,与泥浆一同流入侄儿那宽阔的嘴里。叔叔林木看着看着忍不住大笑起来。
　　此时是下午一点多，是一天中最热的时间。此时的太阳像个烧透了心的火炉，放射出无数耀眼的光芒，将整个大地炙烤得滚烫发热。天空碧蓝如洗，没有一丝云彩，也没有一丝儿风，田埂上绿油油的小草们，好像都被太阳榨干了水抽尽了筋似的,一个个低耷着头干干瘪瘪，有气无力。小溪旁几棵白杨树丫上，几只烦躁不安的知了，躲藏在叶片下，撕心裂肺的大声呐喊。隔壁张婶家的小白和自家的小黄两只狗崽，现正趴在阴凉的白杨树下，一边喘着粗气似睡非睡半眯着眼，一边伸着长长的舌头喘着粗气。真是酷热难熬，酷热难当呀。于是在侄儿林亲的一再央求下，两人纵身跳入距大人们有三四百米的小河中洗澡消暑。叔侄俩在水中尽情的嬉戏，尽情的打闹。好不快乐，好不悠闲。两人一时在水面上你追我赶、争先恐后争夺游泳的冠军，一时两人又铆足了劲比赛在水中蹲的时间的长短。童年时代那纯洁无瑕的幸福、无忧无虑的欢乐令多少成年人羡慕嫉妒，又能唤醒多少人对自己童年的美好追忆和津津乐道的回味。俗话说蚂蟥听水响真是一点都不假，这个黑不溜秋的冤家正高兴地摇头摆尾向侄儿林亲的身边游去，吓得他脸青鼻绿，没命似的撒腿往河坝上跑。由于坝上的石头有一层薄薄的青绿色苔藓物，象涂了层油似的奇滑无比，又加至侄儿林亲匆忙逃跑，两只眼睛紧盯着水上追赶的蚂蟥，于是放松了对脚下被踩石头的观察，一不小心，双脚一滑，整个人轰然倒下。呈四五十度的斜角的坝面有二十多米长，他东碰西撞连续翻滚跌入坝底的深水中。在湍急的水流中，几个浪花将跌昏了的侄儿林亲打入水底。眼看水面上鸦雀无声、风平浪静，毫无侄儿的任何踪迹，叔叔林木立即慌了，时间就是生命争分抢秒，他马上跑到坝上，来不及多想与呼喊，迅速一跃跳入急水中寻找侄儿的下落。水流中叔叔林木左寻右找，在危险的旋涡中横冲直撞，在汹涌的波涛中一往无前。历经几个来回，终于在坝底深水中找到了早已昏迷的林亲。用尽力气将其拖上岸去，叔侄俩一同仰卧倒在一棵很大的梧桐树荫下歇息乘凉。侄儿林亲现正慢慢喘着粗气逐渐恢复意识，是叔叔林木硬是把他在去阴间鬼门关的路上拉回了人间。就在林木仰卧在树荫下眯着眼睛小歇一会时，早已隐藏在树荫草丛中避暑纳凉的一条黑白相间不知名字的大毒蛇，被叔侄俩莽撞的到来惊醒了。此刻它正鼓着大大的一对盲眼，吐着一条长长的舌头，张着一张腥红的大嘴，一口咬住近在咫尺叔叔林木的右腿。强忍着疼痛的林木立马张开双眼一跃而起，顺手抓起身旁的一条干枯树枝，朝着正准备逃走的大毒蛇身上噼里啪啦一阵猛抽。顷刻间这条四五斤重的大毒蛇就被打成肉泥烂浆，而自己也由于刚才用力太大，加速了毒液扩散的速度与范围，使其陷入了深度的昏迷之中。几分钟后，侄儿林亲苏醒了，他张开惺忪的双眼，发现紧闭双眼、不醒人世的叔叔林木，左呼右唤，上翻下滚，全无半点回应的迹象。最后在他身旁三尺开外处发现了那呜呼哀哉、碎烂如泥的大毒蛇，心中不寒而栗，便赶紧爬起来，一把鼻涕一把泪哭喊着，头顶着恶毒炽热的太阳，踉踉跄跄一步三拐地向着大人们忙碌的田间跑去。由于当时人们的生活都非常贫穷，经济也十分拮据。身处山高恶水、土地贫瘠的林家更是如此。虽然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但没有多余的一分钱将林木送往县城的人民医院进行救治，只好请附近的乡下土郎中给林木诊治。即使历经长达两三个月的诊治，每天从早到晚不是烟雾缭绕，草药味十足的煎呀熬呀的，就是酒精味满屋的搽呀敷呀。林木是苏醒过来了，但是被蛇咬伤过的那只腿，由于没有经过系统的医治，也没有经过彻底的消炎杀菌，随着时间的日益增长，好端端的那只大腿整天却血水长流，肌肉腐烂脱落，屋内屋外到处弥漫着腥臭难闻的气味。以前那只刚劲有力的大腿到最后只剩下白骨淋淋、蝇蛆满目的悲惨之景。为了保住林木的生命，众位亲朋好友、左邻右舍的父老乡亲大家捏紧裤带、省吃俭用，你出一角，他出五分，好不容易东拼西凑借到了一百多元的保命钱，全家大小一起立即将林木送往县人民医院进行救治。经县人民医院系统的检查，由于在家拖的时间太久，错过了最佳的救治时间，林亲的叔叔林木到最后整个右腿被锯，落得终身与拐杖为伍的凄惨局面。在以后的岁月中，侄儿林亲每每看到叔叔林木，为了自己而失去了这只无论在生活上还是在劳动生产中都至关重要的右腿，心里面始终感到既内疚痛苦又羞愧难当。昔日脚下生风、快如闪电的小叔林木，现在被整天拄着拐杖，一步三倒蜗牛般行走所代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