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小战试身手
作品名称:乡山乡水乡土地 作者:沧州子系 发布时间:2016-09-25 15:45:38 字数:13281
秀儿的到来,给大家带来了欢乐,却改变不了我们的困境。虽然我们采集了一些野菜、草药,可没有粮食,伤员的营养跟不上,大家的体力越来越虚弱。饥饿困扰着我们,威胁着我们。危险随时都会发生……
金玥、彩珠、三升等人正在收集晒干的草药。秀儿慌慌张张地跑过来,气喘吁吁地说:“快去看看吧,大个子又昏过去了。”
金玥她们赶紧跟着跑进山洞。对大个子迟长生进行了仔细地检查,焦急地说:“是饿的,快去拿点树浆来。”秀儿很快把树浆递过来。金玥用汤匙喂他喝了几口。迟长生慢慢睁开眼睛,看清眼前的一切,吃力地说:“放心吧妹子,俺没事儿。”他用力推开递给他的树浆,说,“还是留给别的伤员喝吧,俺能行。”
金玥站起来说:“一定得想法弄点吃的,这样下去太危险了。”
彩珠为难地说:“光吃野菜怎么行呢?连长,咱们得想点办法啦。”
耿连长一声不吭地低下头。秀儿说:“要不俺回村一趟,找点粮食回来。”
“俺跟你一块去。”三升说着就去抢枪,“咱们不能在这等死,拼一个够本,拼俩赚一个。”
洋马说:“打死也比饿死强。下山,跟小鬼子拼了!”
“俺也去!”“我也去!”大家情绪又激动起来。
耿连长吼了一声:“你们这是干啥?服从命令!军人嘛,《三大纪律八项注意》都忘了?啊!乱弹琴!”说着用手拍了一下三升的头冷着脸说,“听命令!懂吗?”大伙纷纷散去。
金玥对耿连长说:“连长,咱们是得想想办法了,再这样下去,重伤员会出危险的。”
“是啊。”耿连长说,“我不是正在想吗?把脑浆子都翻几个过了,也没想出啥好法子。你们先休息吧,唉,脑筋都饿得转不过弯儿来啦。”
蛋子掀开锅盖,热气腾腾的菜汤呈现在眼前。秀儿喊着:“开饭啦!”她端着碗,给重伤员们把菜汤送过去。洋马敲着空碗问:“今儿个吃啥啊?”
秀儿说:“铁汉过河。”
洋马自语道:“铁汉过河,这是个啥菜啊?”走到锅台边,蛋子用勺子给他一勺,洋马定睛一看:“地皮菜汤,这跟铁汉挨得上吗?”
秀儿歪着脑袋解释道:“铁汉要过河就得先把盔甲脱了吧。你看这一片一片的地皮菜,像不像一片片的盔甲?”
洋马笑着对三升说:“俺说你们也真能编呢,地皮菜汤就地皮菜汤呗,还啥铁汉过河,过了河铁汉要穿盔甲怎么办?全吃进咱肚子了,没得穿,那只能叫赤膊铁汉啦。”
迟长生说:“就你怪话多,你把铠甲都吃了,肠胃成铁的啦,那不更成铁汉了吗?”
洋马说:“有点儿意思。这名字谁起的?”
秀儿答道:“当然是金玥姐啦。”云鹏过来盛了一碗,洋马指着说:“又是汤。光喝汤,喝得我这肚子直打滑,一下就到底啦。”
云鹏说:“汤菜也是饭,要不是金大夫她们来,你恐怕肠子都贴在一起啦。”
秀儿说:“俺金姐说了,这叫营养配餐。”
云鹏说:“你还别说,俺喝了这个汤,就想起俺老家。俺老家也缺粮食,做啥都是半碗汤,听说俺老家的汤菜还成了菜系了,听说连皇上都吃过。”
金玥说:“没错,那叫洛阳水席。唐朝的女皇武则天,还钦点过一道叫牡丹燕菜的汤菜呢。”
云鹏说:“你看看咋说的,这铁汉过河也是水席上的一道菜呀,色香味美呀。”
洋马说:“俺不管啥水席,稀汤寡水地喝着不给劲儿。现在,你给俺个八斤重的肘子,俺也能全吃喽。”
秀儿说:“啥肘子,你自己的胳膊肘子还差不多。”
洋马说:“胳膊肘子光骨头,那还不成吃排骨了?”
金玥说:“那也是一道好菜,叫人狗两吃。”
秀儿不解地问:“人狗两吃咋讲?”
金玥说:“你啃骨头上的肉,狗啃骨头啊。”
秀儿笑道:“哈,俺啃洋马的骨头。”
彩珠说:“秀儿,那你不成了……”
秀儿捂住彩珠的嘴说:“啃洋马的肉喽。”说着扑向洋马。洋马一躲,秀儿一下扑在坐在地上的耿连长身上。大伙笑起来。
洋马喝完一碗,又向蛋子要。蛋子说:“一人就一碗。”
洋马说:“光喝汤,也没干的,一碗哪够啊!哎呀,俺这腰带是勒了又勒呀,俺是怕不留神把腰勒折了。”
秀儿笑着说:“俺爷爷说过,练舞的人腰就得细,肩宽腰细必定有定力嘛。”
洋马说:“光喝稀的腰都直不起来了,有没有干的?”
耿连长说:“干的,马上就上。”
洋马说:“真的?有窝头也行。”
秀儿说:“想得美,你还想吃包子呢。等着吧你。”
耿连长站起身来说:“咱这水席也上了,干的也得吃。这样,咱们欢迎金大夫、韩大夫唱首歌咋样?还不赶紧呱唧呱唧。”大伙鼓起掌来,拥着金玥、彩珠来到大火中间。彩珠掏出口琴,擦了擦轻轻地吹起来,悠扬的琴声伴随着甜美、清脆的声音:“我们都是神枪手,每一颗子弹消灭一个敌人。我们都是飞行军,哪怕那山高水又深。在那密密的森林里,到处都安排同志们的宿营地,在那高高的山岗上,有我们无数的好兄弟。没有吃没有穿……”大伙一起接着唱着:“只有那敌人送上前。没有枪没有炮,敌人给我们造……”
金玥忽然兴奋地说:“连长,我有个主意,咱们一起商量一下。”
耿连长说:“好啊,不过你先别说,让我猜猜。”
金玥说:“你猜?”“打伏击,搞粮食。”金玥笑着拍了他一下:“咱们想到一块儿啦。”
耿连长把拐杖一甩:“要不怎么说英雄所看见的都一样呢。”
金玥说:“我们不能光等,要主动打出去,用战斗来保护我们自己!”
耿连长说:“是啊,要不是我这条腿,真恨不能马上杀出去。”
金玥扶住耿连长:“先别急,咱们先商量一下。”
耿连长点点头:“对,咱们合计,不,商量一下。”
洋马在灌木杂草后面探出头来,头上戴着伪装圈,两眼向四周观察着,沟口转弯儿处,金玥、三升疾步走来,洋马直起身子迎了上去招呼道:“回来了。情况咋样?”
三升说:“不赖。连长呢?”
洋马说:“连长在这等了半天了,这不刚回去。”
金玥抹了把汗说:“快走吧。”三个人朝洞口走去。
洞内的油灯咝咝冒着青烟,地图摆在土台上,金玥、洋马、云鹏看着来回转圈的耿连长。三升说:“敌人十几天才来一回,过这个村就没这个店儿了,打吧。”
洋马说:“俺没意见,到嘴边的肉哪儿有不吃的。”
金玥用眼睛示意他们安静下来。耿连长走到地图前又看了看,说:“不是打不打的问题。是咋打?你们看,这边是寨西,这边是岳村,中间是我们设伏的于家寨山口。整个这条路长四十华里。离寨西二十五里,离岳村只有十五里。我们打响后,岳村增援的敌人顶多用一个小时就能赶过来。所以,我们必须在半个小时之内解决战斗,然后迅速撤离这里。如果寨西的敌人也来增援需要两个小时以上。我们没有打援的部队,参加伏击的人数满打满算只有十一个人,而且有些同志还带着伤,打这样的伏击的确太冒险了。”
洋马说:“押送给养的敌人只有伪军的一个班,咱们借有利的地形,打它个措手不及。”
金玥说:“我看这个险值得冒一下。要论实力咱们是差点,可敌人狂到天上去了,这恰恰是我们打击它的时候。避实就虚,正是我们瞅准了它的要害。这股伪军的人数不多,和我们的人数基本相当,咱们又占据了有利地势。如果遇到特殊情况,可以随时撤出战斗。从图上分析,岳村敌人虽然离我们近,可尽是山路,十五里的山路,他们来不了这么快。在这一带的敌人还没有发现我们活动的迹象,给敌人造成一些麻痹,而我们早就憋足了劲儿,严阵以待呢。我看可以试试,再说打仗哪有不冒险的。”
耿连长说:“你看人家。”指着洋马、三升等,“说起来头头是道,哪像你们跟着瞎起哄,就知道打。说起来这些伪军,一旦离开岗楼,没了东洋爸爸壮胆,他们的战斗力别说跟咱这正规军了,甚至还不如咱们地方的。伪军的待遇低、士气差,战斗力低下,这也是咱们取胜的因素,可不是决定的因素。因为我们伤员同志多,行动迟缓,等于是瘸腿驴跟马跑,有点儿赶不上劲儿。所以,要有坚定的信心打赢,也要有最坏的打算。”
云鹏说:“我看,为防遭遇不测,咱们是不是把撤退的路线也预定一下。”
耿连长说:“对,咱们是打得赢就打,打不赢就走。千万别让鬼子缠住,让他们别想找到咱们的踪影。”
“另外,还有个问题……”洋马说着提了提手中的步枪。
耿连长说:“有问题,直说。”
洋马说:“咱们的弹药实在是太少了,每人平均还不到五发子弹。”
“不对吧?”金玥怀疑地问:“我看你们每个人的子弹袋,都鼓鼓囊囊的,怎么会没子弹呢?”
耿连长、洋马等人都笑了。耿连长说:“咱们的弹药压根就没充足过,你看着他们的子弹袋都鼓鼓囊囊的,其实最多不过五六发子弹,剩下的装的都是高粱莛杆儿,那是糊弄鬼子的。”
洋马说:“光头跑进和尚庙,充数的。”大伙哄笑起来,金玥也被逗笑了。
耿连长接着说:“要弹药,我是一颗子弹都没有。有多大的肚子,吃多少东西,枪法好的就多几发,一般的就少几发,你们自个儿掂量着办吧。”
大家围着地图又商议了一会儿。耿连长郑重地命令道:“现在我命令,刘九元同志负责指挥这场战斗!”
洋马“啪”地一个立正,行礼道:“是!”
“金玥同志协助刘九元同志指挥。”
“是!”金玥行礼道。
“参加人员有:隋云鹏为火力组组长;范三升为突击组组长。李担子,李担子。”耿连长叫了几声没人应声。
三升说:“连长你叫谁呢?这家伙只知道自个儿叫蛋子,不知道自个儿姓啥啦。”
耿连长喊道:“蛋子!”
“到。”李担子喊着,从外边跑进来。
“命令你参加这次战斗,和三升一起参加突击。”
“是!”蛋子坚决地答道。
“现在开始做准备,凌晨五点钟出发。”
大家一起答道:“是!”众人纷纷离去。
耿连长对金玥说:“小金同志,你等一下。”耿连长从腰间拔出驳壳枪,递给金玥,“这个交给你。会使吗?”
金玥说:“只学过步枪。这个还不会使。”
耿连长边讲解边说:“你看,从这打开保险拉开机头,就可以开枪了。射击全凭感觉。”
金玥说:“这么简单。”说着“啪”地打开机头。
耿连长忙说:“枪里没子弹,可以试试。”
金玥一挥枪,打了个空枪:“好!打就是了。”
耿连长说:“行。平时要关上保险,可别走了火。”
蛋子转过身来吞吞吐吐地说:“连长,俺有个事,不知道该不该说。”
耿连长一瞪他说:“该说的说,不该说的还说啥。”
蛋子悄声说:“马上要打仗了,你那盒……还不拿出来,给大伙补补?”
耿连长说:“噢,你小子还惦记这事儿呢!去拿刺刀来,咱们今天就开开洋荤。”
“豁出去啦。”蛋子从腰里拔刺刀晃着说,“这不现成的吗,早预备好了。”
耿连长拍了一下他的脑袋说:“你小子,吃蛋等不得鸭子落了屁股,都急红眼了。”
蛋子憨笑着看着耿连长取出罐头,三两下启开铁盖,用鼻子闻了闻说:“唔,多好的东西让你也得放坏了。你看,有馊味了吧?”
耿连长拿过罐头闻了闻说:“咋连点肉味都没有,可惜了,好东西糟蹋啦。”
蛋子把手伸进罐头沾了一点,放进嘴里咂摸,皱着眉头叫起来:“这什么味儿呀?像烟油子似的。”
耿连长也尝了一口,马上吐出来骂道:“娘的,小鬼子真不是东西,弄点烟油子糊弄咱。”
金玥接过罐头盒子仔细看着,耿连长说:“你看都是洋码子,跟罐头一模一样。”金玥笑着说:“我去找彩珠看看。”说着转身走了。
彩珠正和秀儿整理药品,金玥把罐头递给她,秀儿伸过手来叫道:“嘿,罐头,让俺吃一口。”
金玥打了她一下手说:“等会儿,让彩珠看清楚再说。”
彩珠仔细看了看咯咯笑起来。金玥问:“笑什么呀你?”
彩珠说:“这不是罐头,是油墨,印传单、印讲义的油墨。”
金玥也跟着笑起来,回头一看耿连长、蛋子俩人一嘴黑不溜秋的模样,大家笑得更欢了。蛋子气哼哼地骂道:“没解了馋,倒吃了一嘴烟油子。臭虫咬胖子,连点油水也没沾上。”
金玥笑着说:“别急,咱等鬼子送上真罐头来,让你吃个够。”
耿连长说:“哎,咱就等小鬼子送上门来,来他个扳倒大树掏老鸹,让它一个也跑不了。”
也许是战前的兴奋和紧张,金玥翻来覆去总是睡不着。彩珠见她一个劲儿地折腾,索性推了推金玥,悄声问道:“你怎么啦?”
金玥说:“不知怎么了就是睡不着,一闭眼不是想起小时候的事儿,要不就是咱们在学校的生活……唉,反正脑子乱糟糟的。”
彩珠说:“想家了吧?”
“是啊。想起了我妈妈,临走的时候,连招呼都没跟她打。养了十六七年的女儿,就这么无缘无故的没了,不知她心里有多着急,不知怎么埋怨呢!还有我妹妹,她才十五岁,这么小的年龄还在撒娇呢,被我带出来分到文工队了,至今一点儿音信也没有……”说着,眼睛湿润了。彩珠握着她的手说:“别难过,一切都会好的,真的。等抗战胜利了,让妈妈知道,她的女儿最勇敢最懂事了。她会为你自豪的。”
金玥擦了擦眼泪说:“能走上抗日前线,为自己的祖国贡献一切,是我最大的愿望。边区火热的生活,真让我热血沸腾。放心吧,我要让火热的青春之火熊熊燃烧,绝不能冒冒烟就完了。”
彩珠说:“是啊,我们在用青春的名义,书写着我们壮丽的人生。虽然我们面前有这么多困难,有危险,甚至要付出鲜血和生命,我们为了实现民族自由解放而奋斗,我们义无反顾,坚决地向前进……”
金玥感慨地说:“用胜利换来一个新中国,将来还要实现社会主义,在和平的环境里,人们都能幸福愉快地生活……你说,咱们赶得上吗?彩珠,明天我就要上战场了。万一我牺牲了,你就在山崖上刻上几个字,让人们不要忘记为祖国献出一切的……”
彩珠说:“不许这么说,我们一定会活着,一定要看到胜利的那一天。一定会的。”
“一定!”说着,两个人的双手紧紧地握在一起。
洋马、金玥、三升、云鹏、蛋子等列队站在洞中,耿连长激昂地说:“同志们,你们马上就要出发了。这是主力撤退后,我们在这隐蔽这么长时间的第一仗。为了粮食,也为了咱们的生存,我们要坚决打好这一仗!”
洋马说:“连长,请同志们放心,我们坚决打好这一仗!”
耿连长说:“我知道同志们的体质都很虚弱,在这冰凉的地上还要潜伏两个多小时,战斗打响后,还要冲锋。大家能挺得住吗?”
“放心吧,我们挺得住!”
洋马风趣地说:“放心吧,连长,咱有这么漂亮的姑娘一起上阵,我们仗一定打得漂亮!”
耿连长说:“你少吹几句吧。仗打不好看我不打烂你的嘴。”打家都笑了。
秀儿突然冲过来喊道:“连长,俺也去!”
耿连长严肃地说:“你的任务就是陪韩大夫照顾伤员。不能去。”
“不行,俺就要去嘛。”秀儿死缠着耿连长。耿连长一把推开秀儿,对迟长生说:“看住她。”然后,命令道:“我等着你们的好消息。出发!”
洋马行礼:“是!”转身向大伙说:“出发!”队伍急速走出山洞,行进在山路上。
文工队趁着夜幕,在武工队和区小队的掩护下,爬过封锁沟,武工队员们在沟沿上把女战士们一个个拉上来,用绳子把道具箱子往上拖,一切都在静悄悄地忙碌着。一会儿工夫,大家都上了沟,池队长压低嗓门问:“都到齐了吧?好,出发!”武工队队长李老铁和两个身穿日军军服的队员走在队伍最前面,后面跟着几个区小队员,再往后是文工队和区小队混编的队伍,一队人马沿着小路向前开进。
金瑛蹲在路边脱下鞋子,倒了倒灌进鞋里的土,系好鞋带,白煜过来拉起她边走边说:“可不能掉队啊,快点。”金瑛噘着嘴说:“这鞋太大了,老往里灌土,脚都磨破了。”白煜说:“忍着点儿吧,我的大小姐。这平原的道可比山里的路强多了。”金瑛说:“没感觉,尽拣着小道土坎走,而且老是紧紧张张的,让人喘不过气来。”白煜说:“这里是敌占区,不紧张行吗?臭丫头,坚持一下。听好了绝不能掉队啊。”“呵,你还说别人呢,也不知道是谁老掉队,还赖什么大姨妈。”金瑛说着“嗤嗤”地笑了。白煜生气地说:“臭丫头,再胡说,看我不撕烂你的嘴。”鸽子用手推推白煜说:“嘘,别说话啦,前面有情况。”
不知什么时候,队伍已经停下来了。迎面来的是一队伪军,领头的班长拿着手电晃来晃去的,发现眼前的队伍,急忙喊了声:“卧倒,前面有人。”伪军们纷纷卧倒在地,用枪瞄着前方。这边,武工队长李老铁大模大样走过去,叽里呱啦地说着什么,伪军班长慌忙从地上爬起来,举手行礼道:“噢,原来是太君呢,差点发生误会。”老铁不由分说“啪,啪”扇了伪军班长两个耳光。伪军班长不明白为什么挨打,捂着嘴问:“太君,这是干啥,咋打人呢?”老铁瞪着眼说:“你的开路,开路的干活。”
伪军们站好队,正要走,伪军班长弯腰拾起掉在地上的手电筒,无意中从电筒的光亮看到一个武工队员身上穿着日军的军服,脚上穿的竟是本地老乡穿的千层底。他心里一惊,手一哆嗦,拿了几下才把电筒捡起来,他起身站好,朝老铁鞠了个躬,回身向伪军们命令道:“向后转,开步走。”老铁看着伪军的队伍往回走,把枪装入枪套,后面的池队长和区小队员们把攥出汗来的枪纷纷收起来,长出了一口气。老铁一摆手,队伍开始向前运动。
突然,听到伪军班长喊道:“不好了,有八路摸进来了。”伪军们朝天放着枪,报起警来。老铁反应快,迅速掏出枪来,对着伪军一阵猛射,喊道:“快,冲上去,消灭这股敌人。”队员们边举枪射击,边勇猛地追过去。伪军们并没心思抵抗,只是一溜烟地向附近的据点拼命逃窜。
远处炮楼里的机枪响了,一串串火线朝这边扫来,老铁急促命令道:“饼子,你带着文工队往村里跑,快!”池队长喊道:“大家往村里冲,我掩护你们。快!”文工队员们相互拉扯着向村里跑去。池队长见黑子等人推着道具车行动缓慢,马上吼道:“快!把车扔了,扛着箱子走。”老铁带着队员们打倒了几个逃跑的伪军,追到近前捡起枪支,命令道:“不要追了,往村里撤,区小队担任警戒。”他回身望望炮楼上射出的火花,说:“让他们打去吧。咱们走!”说完带着队员们去追文工队。
天气阴沉沉的,一阵凉风刮起枯枝落叶在地上打着旋。金玥和战士们用杂草编成的伪装圈随着风一摇一摆。忽然,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谁?”三升压低声音问。“我,韩彩珠。”彩珠随着声音从树丛中钻出来。金玥、三升、洋马闻听后纷纷从坡上下来,问:“你咋来了?”
“连长批准的。你们都参加战斗,没有卫生员还行?”彩珠欣喜地说。“连长想得还挺周到。”洋马笑着说。
彩珠说:“哪啊,我要跟你们来,他就是不让,我才提出这个要求,把他说服了。”
三升说:“行啊,把连长都蒙过去了。”
金玥说:“彩珠,你不在还真感觉身边少点什么。咱们从没分开过,一旦分开,感觉孤零零的。”
彩珠说:“是啊。你不说孤单、寂寞出诗人吗?我要是不来,仗没打,诗人一准是诞生了。”大家笑起来。
洋马说:“别笑了。快,进入阵地。”说着,他们跃上土坡,在杂草丛中隐蔽起来。
“紧张吗?”彩珠悄声问金玥。
金玥说:“有点儿。第一次嘛。”“哎呦”彩珠轻声呻吟着,眉头紧锁。
金玥问:“怎么了你?”
彩珠说:“不知怎么了,肚子一阵一阵儿地疼。”
金玥说:“地上凉,可能是着凉了。你下去坐会儿,暖暖就好了。”
彩珠苦笑着:“没事儿,待会儿就好了。”
金玥握着彩珠的手说:“能坚持吗?”
彩珠咬着牙说:“组长。”
金玥说:“你又想起那干部家属啦?”
彩珠说:“什么呀,我说的是朝语,坚持就是组长。”
“噢,哎,猜猜咱们干部家属现在干什么呢?”金玥问道。
彩珠说:“我猜不是训人就是找事儿。”
金玥说:“我看她对咱们这些城市里来的学生总是看不惯。动不动就用资产阶级压咱们,这次咱们出来,她还跟着争,安大姐解释半天才完事。唉,你说,她怎么不看别人长处,专拿着放大镜找你绿豆芝麻的茬儿,咱们这一走,淑媛她们可成了出气筒喽。”
彩珠说:“管她呢。咱们把工作做好,是为伤员、为全局的,她爱怎么着怎么着。不过人家也有长处,像投弹啊,挑水呀,力气倒是蛮大的。”
金玥说:“她主要是工作选的不对,像这样的,应当让她当饲养员还差不多,喂喂猪,剁剁菜的,没准还能当模范呢。”
“是啊。你说这么粗手大脚的,没有女人样儿的人,还有人楞看上了。”彩珠动动身子说。
金玥说:“唉,要不怎么说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呢。有人爱孙猴儿,就有人爱猪八戒。哎,听说她男人还是有文化的,当什么政委,要不她整天学着政委的样子训人呢。”
彩珠笑着说:“你还记得白煜吗?她这人更逗,就爱评论别人的长相,用她的话形容潘组是用一块烂泥,往地上一摔,往上扔头蒜,然后用刀子划两下,什么腿短眉毛长的,真逗。”金玥说:“她呀?简直能把人形容疯喽。”
彩珠说:“我看人跟人也不一样,要说安大姐也没什么文化,你看人家,总让人觉得那么亲切,就像家里的亲人一样。不像她,插着两支钢笔,以为自己就是文化人啦。”
金玥说:“安大姐可是好人,总是鼓励我们,耐心教育我们,像对孩子一样疼爱我们,让我懂得了很多道理。”
彩珠说:“咱们要学的东西太多了。哎,你爷爷是骑兵,怎么知道那么多药方、偏方呢?”
金玥说:“他们那会儿,大夫很少,就得学着自个儿给自个儿看病。不懂点会点儿,不等战死也早就病死了。”俩人正说着,草丛里跳出一只蚂蚱,在她们眼前蹦过来跳过去的,金玥伸手一抓,蚂蚱一蹦,逃出了她们的视线。彩珠笑笑问金玥:“哎,你知道青蛙为什么蹦的高吗?”金玥不假思索地回答道:“因为是动物本能吧?”彩珠说:“因为青蛙起跳前,身体蹲得特别低,积蓄了全身的力量。”金玥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说:“也就是说青蛙经得起压抑,耐得住性子,等待时机。”彩珠说:“其实,人也一样,压低身子,厚积薄发,才能有精彩的一跳。比如某人。”金玥笑道:“你还真不谦虚,彼此共勉吧。”
彩珠理了理头发,说:“你看咱们这一仗能打胜吗?”
金玥说:“能,一定能。胜利是属于我们的。”说着伸出拇指做了个手势。
彩珠说:“兴利!”也伸手做了个同样的手势。
金玥说:“又说的朝鲜语吧,胜利!哎,你好点儿了吗?”
彩珠说:“现在好多了,就是感觉有点儿冷。”
金玥拔了几把身边的枯草,递给彩珠说:“来,垫在肚子下边。”忽然,她好像发现了什么,笑着举起一块石头问:“哎,你看这块石头像不像肾呢?”
彩珠在身边也找了块石头举起来:“你看这块像不像心呢?”两个人轻声笑了。
“注意。别吱声!”洋马低声喊着,大家立刻紧张起来。
伏击部队严阵以待,大家都翘首远望,注视着视野尽头……几个黑点儿慢慢转过山脚,越来越近。洋马命令道:“敌人来了,准备战斗!”金玥握紧驳壳枪,两眼紧盯着越走越近的敌人。
八、九个伪军押送着辆挂大车,慢腾腾地走过来。本来车上装着粮食就很重,几个伪军却懒得走路,偏要坐在车上,车的分量太沉。所以,走得很慢。伪军班长叫池枸修,坐在车上,歪叼着烟卷,一个劲儿地打着哈欠。走在车旁边的一个伪军从车上把一个小个子伪军拽下来:“下来,让俺坐会儿,你光坐着更不长个儿了。”说着跟头骨碌地爬上车。
小个子没站稳,摔了一跤,趴在地上喊道:“腚后跟,你小子真不是东西。坐就坐呗,用这么大的劲儿摔俺,真她娘不是人揍的。”
腚后跟笑着说:“你他娘骂俺,等咱回去,非骑在你头上放仨屁,崩的你一辈子不长个儿。”伪军们说笑着,毫无戒备地走进伏击圈。
洋马轻声说:“在靠近点儿,准备战斗。”金玥握枪的手都攥出汗来了,紧张地盯着敌人。就在这时,意外的事情发生了。一个小女孩突然从路边的石头后面窜到路上,大喊着:“嘿!此路是俺开,此树是俺栽,要从此处过,留下买路财!”说着一个箭步窜过去,挥舞宝剑向打头的伪军就刺。伪军们都惊呆了,定睛看了看都回过神儿来,纷纷跳下车。池枸修喊着:“抄家伙,捉活的。”
打头的伪军是小个子,小个子见剑刺来,吓得一躲,连枪都掉了。他两眼一闭心说,这回完了。可等了半天也没动静,睁眼一看,只见小姑娘手执宝剑左劈右砍舞得还挺带劲。原来秀儿学的剑术只是套路,不懂实战,一剑刺出去,下一个动作,就是回龙刺天,还劈开了腿了。池枸修和伪军们围过来端着枪观看着。池枸修说:“姑娘,是哪个戏班子的,还是卖艺的?今儿让俺们开眼了,好好练几招,老子有赏。”
伪军们瞪着眼嬉皮笑脸地打趣:“嘿,这丫头武艺还不错。”
“小模样还挺俊呢。”
“挺水灵,等她练完了带着一块走吧。”秀儿真气坏了,原本打着杀几个伪军把粮食夺了,谁承想把俺当成耍把式卖艺的了。气的她双目圆瞪,喊了声:“少废话,让你尝尝姑奶奶的厉害!接招吧你——夜叉探海。”说着一剑向腚后跟刺过来。腚后跟往后一退,正巧小个子斜拄着枪在那傻看,一下把腚后跟绊倒坐在地上,伪军们哈哈笑起来……
金玥他们发现小女孩是秀儿,急得不知如何是好。洋马说:“全乱套了,现在打又不能打,冲又没法冲,这死丫头片子真气死我了!”
金玥说:“我们悄悄从后面包抄过去,打他个措手不及!”
洋马说:“只有这样了。同志们,跟我上!”战士们提着枪从山的侧面包抄过去。在地上趴了大半天,又加上肚子里饥荒,体力虚弱的战士们冲击的速度明显缓慢。
洋马一看心急地说:“同志们,加把劲儿!再晚了秀儿就会有危险了。快!”战士们振奋起精神,下到山脚。洋马一摆手,大家分散开悄悄朝伪军背后包围过去。这时,秀儿舞了一趟剑,累得直喘气。池枸修奸笑着说:“小姑娘,别着急,你先歇着,待会儿再给俺们练点别的。别老是什么拳呀脚的,把式,把式全凭架势,俺也不跟你较真了,不行给俺们扭一段也行。”
秀儿气冲冲地说:“狗汉奸,看剑!”说着用剑劈向池枸修,池枸修没防备,被划伤了胳膊。这下子,池枸修急了,骂道:“娘的,你还敢来真的。弟兄们,把她捆起来,待会儿交给皇军,还能领赏呢。都给俺上啊!”
俗话说,双拳难敌四手,好汉架不住狼多。眼看秀儿寡不敌众,就要被活捉了。此时,传来一声高叫:“都举起手来。缴枪不杀!”伪军们一回头,只见八路军端着枪都顶到胸口了,便纷纷放下枪,举起手来。秀儿趔趄着跑过来,金玥搂着她,彩珠问:“伤着了没有?”
秀儿摇了摇头。金玥说:“你可真是吃了豹子胆,太冒险了。我们要不在这儿,你就惨了。”
秀儿说:“你能看着俺让敌人抓走吗?”
金玥责怪地说:“臭丫头,偷着跑出来的吧?”
秀儿说:“连长还叫人看着俺,俺说要尿尿就偷着跑来找你们。找了半天连个人影都没找着。俺知道你们准藏起来了,就先下手为强,把敌人拦住了。”
金玥说:“呵,看你能的,舞了半天剑,让敌人看了不花钱的戏。你呀!”
洋马已经指挥战士们把马从辕子上解下来。把粮食、物资驮在马背上。三升、蛋子把伪军们集中在一起,给他们上政治课。金玥、彩珠也背上缴来的枪,洋马说:“时候差不多啦,大家抓紧时间,准备撤!”队伍开始向山上转移。
三升对洋马说:“排长,粮食还剩下这些个,拿不了咋办?”
洋马说:“拿不了就烧了,反正不能给鬼子留下。”
“是!”三升指挥战士们点起火来,立刻烟雾升腾起来。
蛋子走到池枸修面前拍了他脑袋一下,愤愤地说:“你们这么多人欺负一个小女孩,你可真不要脸!一个大男人,给日本鬼子当狗,生了孩子都是杂种。”
池枸修看着蛋子的大刀,心里直打颤,喊道:“你别杀俺,俺家里还有……”
蛋子接过话茬儿:“上有八十岁的老母,下有不懂事的孩子是吧?你一撅屁股俺就知道你放什么屁。看你这份德行,再祸害老百姓俺一刀劈了你。”说着一抡刀,没想到池枸修吓得撒腿就跑。
蛋子喊着:“敢跑,你给俺站住!”
池枸修边跑边喊:“来人呐。八路军劫粮啦!”
蛋子骂了一句就要追。这边金玥听见喊声举起驳壳枪,枪大手小,金玥端起来用双手握着,照着池枸修就是一枪,子弹出膛的后坐力把枪口抬得老高,金玥脚跟没站稳,竟一屁股坐在地上。三升赶上去一把拉起她。金玥定睛一看,没打中,又开了一枪,这回只是后退了一步。三升笑了笑举起三八大盖瞄准开了一枪,池枸修“扑通”趴在了地上。蛋子说:“俺去把他捉回来。”
洋马说:“顾不了那么多了。快撤!”众人收起枪,匆匆钻进山沟,消失在烟雾中。
在被群山包围着的一个偏僻小村庄村头一座砖瓦垒的四合小院内,八路军某部三营营长赵大星正和当地抗日自卫军(称作十路军)司令霍海仁,坐在炕桌旁聊天。桌上放着花生、大枣。赵大星给霍海仁满了杯酒,自己端起杯来说:“为我们两军携手抗日,共同对敌,来,干一杯!”俩人喝罢,剥着花生。
赵大星给霍海仁边斟酒边说着:“来,来,来,再喝一杯。”
霍海仁说:“我说赵营长,光听说你们八路穷,没想到穷成这样,哪有光喝酒不上菜的?早知道这样,你就先招呼一声,我那鸡呀、肉的还能不给捎过来。”
赵大星说:“你别急呀,今儿咱们是现买现卖,一会儿菜就上来,还是洋货呢。霍司令,心急吃不上热豆腐。来,咱们先喝着。”说着举起酒杯。两个人碰了下杯,远处传来几声枪响。
霍海仁神色有些紧张,赵营长倒哈哈笑起来说道:“你说,这事还真不经念叨,说菜菜就来了,再过一会儿就给咱上桌了。”
霍海仁说:“这么说你的部队在打伏击。是吧?”
赵营长说:“是啊。每隔十天,寨西的敌人就要给岳村的‘扫荡’部队送给养。你说这放在嘴边的肉能不吃吗?看着心里就痒痒。刚才听见枪响了吧,不出十分钟,就会结束战斗。那小鬼子的菜不就端上来了吗!”
霍海仁说:“你们可真行。”
说着,门外传来脚步声:“报告!”
赵大星冲霍海仁一挤眼说:“瞅,菜来了。”忙喊道,“进来。”
一连连长李光顺走进来。举手行礼:“报告营长,我们奉命设伏,可等了半天不见敌人的动静。刚才从于家寨方向传来枪声,我们派人去侦察,发现敌人送粮的大车已经被人劫了。他们运走了一部分粮食和物资,把剩下的放火烧了。我们赶紧把火扑灭,抢出了一些粮食。”
赵大星听着“啪”地一拍桌子:“什么,让别人给劫了?这附近还没听说有什么部队呀,谁干的?”
一连长说:“我们打问了一个羊的老乡,说是八路的正规部队。不是地方游击队干的。”
赵大星从炕上跳下来,来到地图前,反复看了看:“正规军,哪个部队过去,也得从咱这经过呀,怎么一点儿消息都没有呢?”
霍海仁说:“我看情况不明,是不是再派人去侦察一下?”
赵大星思虑着:“应该。可这是谁干的呢?”说着转身对一连长说,“你多派出几个人去,把附近的山沟土坎,犄角旮旯,仔细扫一遍。我就不信了,他们是从天上掉下来的!”
“是!”一连长李光顺领命而去。
炊事员进来问:“营长,白菜、粉条都炖好了,那日本罐头啥时候放啊?”
赵大星一瞪眼说:“还吃个屁呀?煮熟的鸭子飞了,到嘴的肉让猫给叼走啦。今儿个真是活见鬼了。”
霍海仁说:“你先忙你的。我也告辞了。”
赵大星说:“唉,真对不住啊,我这……”
霍海仁一摆手说:“不用客气。现在情况不明,我们得多加小心才是。”
赵大星送走了霍海仁,在院门口见到几个战士正把烧焦的粮食往外拣。没好气地说:“都给我扔出去!咱三营啥时候吃过人家的剩饭,啃别人吃剩的骨头。真是黑瞎子叫门——熊到家啦。”说完,走进屋反复看着地图,怀着一肚子疑团,怅怅地想着。
白煜拽着金瑛拉着鸽子摸着黑深一脚浅一脚地跑进村子,跑过几条胡同,发现身后没人。白煜放慢脚步,气喘吁吁地说:“人都跑散了,这可怎么办啊?”金瑛皱着眉头捂着肚子说:“肯定是藏起来了,咱们也赶快躲躲吧。”鸽子也说:“咱们先躲一躲再说吧。”白煜说:“那就先躲躲,等天亮了再说。”说着几个人朝附近的一家住户走去。来到门前,“啪啪”拍打着门板,刚敲了几下,里面的人听到声音把灯吹灭了,没了声息。她们又来到另一户,白煜轻轻敲着门压低嗓音说:“老乡,开门呐,我们是山上下来的八路军,是打鬼子的队伍。”金瑛把耳朵贴在门上听到传来的脚步声,兴奋地说:“来了!”
门打开了,一个秃头白发的老人打开门扇探出头来。白煜亲切地叫了声:“老大爷!”老人扫了她们一眼,猛地把门关上。“哎,老大爷。”鸽子急着想叫住他,只听到老人回屋的脚步声。白煜说:“太不像话啦,这的老百姓一点觉悟都没有。”金瑛愤愤地说:“这样的老乡早当亡国奴了,不可救药。”鸽子焦急地说:“咱们得快点想办法,天一放亮就来不及了。”白煜拍了她一下说:“小鬼,急什么。我就不信了,这个村子就没有一个抗日群众。走,到那边看看去。”他们来到一座房子略好一点儿的人家,轻轻拍打着门板,门“吱”地一声开了,一个农妇打扮的人探出头来,白煜忙凑上去说:“老乡,我们是……”农妇摆手示意她们不要说话,打开一扇门,姑娘们鱼贯而入,农妇朝四下张望了一下,把门带上。
农妇带着她们走进上房。微弱的油灯下,站着一个头戴毡帽的中年男人和一个十五、六岁的姑娘。白煜抢先介绍道:“老乡,不要害怕。我们是从山上下来的八路军文工队,刚才和敌人遭遇了,现在你们家这躲一躲,等天亮我们的队伍赶过来,我们就走。”金瑛说:“给你们添麻烦了。”中年人说:“刚才枪响,就是你们吧?好。”他对农妇说:“是咱队伍上的同志,让她们躲一宿,喝口水,歇歇劲儿吧。”农妇点点头,便出屋张罗了。小姑娘上下打量着她们说:“你们是八路军的女兵,太好了。哎,能带俺一起走吗?”中年人打断她的话:“二妞,你这丫头当着生人瞎说。”说着吩咐道,“你领她们到东屋歇歇吧。”二妞说:“俺跟她们住一块行吗?”中年汉子说:“这丫头,随你吧。”二妞见爹答应了,友好地拉起金瑛的手,白煜抹了把头上的汗说:“小姑娘,谢谢你,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