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华良之星

　　思成尴尬地笑了笑，抱抱拳说：“对不起啊，亵渎芳名，罪过罪过。！”
　　卜咏梅噗嗤一笑，说：“常老师，太客气了，您口才真好，和您长相一样帅！”
　　这无意出自女人夸奖思成的话在曹葳蕤听来分外刺耳，她也站起身冷冷的说：“常老师博学多才，请问一个问题，你能不能以我的名字朗诵一首诗？”
　　思成一愣，心想你是我的上卡，怎么不当乖女儿，反过来诘难我了？
　　想了一下，笑着说：“曹老师，也有关于您名字的诗，我可以朗诵，您可别见怪啊！
　　曹葳蕤脸色这才转阴为晴，甚至有些得意洋洋的生气。
　　只听思成朗诵着：
　　兰叶春葳蕤，桂华秋皎洁。
　　欣欣此生意，自尔为结节
　　谁知林栖者，闻风坐相悦
　　草木有本心，何求美人折？
　　曹葳蕤使劲拍着双手。
　　卜咏梅冷眼看了她一眼，气呼呼坐下去。
　　如此过了一周，除了吃喝拉撒睡就是听课听讲，也去过一次合堂，里面人山人海出不多有百十号人。看着人们疯狂的反常的变态行为，思成内心感到一种莫名的恐惧，他怀疑自己掉入了一个设置好的陷阱圈套，他不知道等待他的下一步是什么。
　　这一天，曹葳蕤来找他，让他列出个关系名单，并且要给他们写信联络。思成拒绝写信。看着她红着脸转身含泪走去，思成有些心旌动摇。但是随着他进一步的了解，这个模式越发有些魔鬼的影子，与此同时，他全身的现钱都交给了G，并且不能自由外出行走必须有上卡或他人相伴而行。思成一咬牙，这不是把老子软禁了么。当脑际回想起大合堂时有人问主讲人——一个光秃秃头顶名叫邓光明的讲师，这行是不是传销时，那颗和白炽灯一样发光的脑袋摇得拨浪鼓一样，并且信誓旦旦的说，我们的形式与传销有着本质的不同，但也有着最小的不同那就是男人与女人的区别。
　　思成当场就嘲笑那位被问者，贼难道会承认自己是盗？真是愚昧愚蠢的提问。
　　而他被点名提问，他都回答的没有任何疑问，他的沉默被评价为理解的较快。
　　想起来这些肮脏的对答，他就想呕吐。
　　在这些暗无天日的黑夜里，他像一个被父母强制全面素质教育的孩童一样硬要接受讨厌的德智体美的全方位灌输——听课、学习讲义、收听录音、资料、复制、口述、演讲、学写信、发电报。
　　流水般的程序是一套完善的近乎完美无瑕的洗脑手术，只需人稍有困意，立即被洗净了记忆。仿佛二十多年的回忆、性格、理智、完全蒸发了一样，彻头彻尾的改头换面了。
　　思成盘膝坐在地面的被子上，闭着眼，耳边激荡着录音资料中主讲人近乎疯狂的叫嚣。他听得是一名叫张辉的主讲人《理想与目标》。
　　快得如同闪电般得语速，亢奋的激情，清晰的逻辑，会使大多数听众入耳着迷，真不亚于希特勒的铁蹄演讲的蛊惑。
　　他说，进入华良事业的第一天，很多人像没头的苍蝇到处乱撞，不知道自己到底要干什么。他说什么都不要做，首要的就是设定一个理想与目标。为什么那么多人失败了，就是太多无的放矢，耗费太多无关紧要的时间和精力。使之理想与目标要合理，要分批次的完成。他举例说明，让你横跨太平洋给你一亿元，你能不能办到？恐怕能办到的人不多，但是假设从合肥到蚌埠给你这些钱，有都少人能办到？十之八九。他说他在济南时与一名叫尹联的老师在半年时间里发展了二万人，整个人都累得瘦掉一圈，但是心里高兴。当他们被邀请到澳大利亚参加国际网络大会时，看见巨大的剧场周围停着四十多辆奔驰轿车。他们被以高规格的礼仪接待。他们站到会议大厅听到报幕员宣布：“欢迎来自中国大陆的网络建造师尹联、张辉！”
　　他让尹联老师先讲，尹联老师让他先讲，他们推来推去，引出了雷鸣般的掌声，彰显了中国人的优秀品质——谦让。
　　滔滔不绝的不辨真伪的讲辞让听者狂热起舞。
　　思成对这种演讲的魅力十分感兴趣，他凝神端重，注目聆听。正这时候，门外响起“嗒嗒”的敲门声。他起身关掉磁带，伸手拉开了门，不由得惊呆了——门外站着四人，是A、D、Y和华子。
　　只见他们衣冠楚楚，都是一身板正的西装、革履、白衬衫、红领带。Y、A笔直的鼻梁上架着金丝眼镜。头发油光鉴亮，造型时尚。
　　Y伸手握住思成的手，满脸堆笑，嚷道：“老同学可见到你了！”说着拥抱了他。
　　在思成惊讶不解时候，他身后仪仗队般站满了人，五男三女，都鼓掌热烈欢迎。
　　G笑容可掬，高声介绍道：“这位是Y老师，著名的华良之星目前已经做到100个局。”他又指着另一个瘦长身材，宽额尖下巴的人说：“这是D老师，著名的华良之星，目前已做到80个局。”他又指着另一个身材修长，嘴角短黑髯的人说：“这位是A老师，华良之星，目前已做到20个局。
　　之后他又说：“这位华老师，华良之星，目前做了40个局。“
　　除了思成外，那八个人仰望着这些所谓的成功人士——华良之星，口涎都快滴下来了，甚至激动地涕泪横流。
　　思成谈谈地说：“都混得不错啊，都他妈星了，了不起啊，了不起。”说着竖起大拇指。Y、D对望了一眼。Y说：“老常，欢迎你加入我们的行业，咱同学一场能亏了你么，呆个一年半载也保你成星。”D陪笑道：“那是，那是，思成当年在校园那早就是叱咤风云的明星啊！”A含笑摇摇头：“岂止是明星，简直就是大腕。那些追求的女孩子哟，装他妈一列火车皮！”G又晃着头说：“可惜，可惜，当初你思成好好把握的话，我们哥几个还不得拽着你的头发打秋千？你还会把这什么‘华良之星’放在眼里？只怕‘华良之宗’你也眯着眼儿瞧。”
　　思成面露不快，叹息一声，说：“好汉不提当年勇啦，老啦，不中用啦，”倏忽又朗声大笑。
　　笑得几人只发毛。
　　矮胖子D说：“老常，今天我们做主，请你一块吃个饭，算是为你压惊，怎么样，给个面子么？”
　　“当然好，不过面子么，给不了你们了！我又不是图坦卡蒙带着赤金面具，给你们一屋人脸皮你们也不敢要，我自己则成了二皮脸了。这可要不得！”
　　众人哄然大笑，华子翘指赞道：“兄弟，你太有才了！”直到冰月东升，思成才踉踉跄跄站在门外敲门。
　　不大一会儿门开了，扈、白两位老师搀着他进来，一股浓烈的酒气直刺人鼻孔。只听思成哈哈大笑，指着白启的鼻尖骂道：“东方不败，你的莲弟哪儿去了？”扈老师扭头说，他喝醉了，把他放到褥子上睡一觉就好了！白启点头。
　　思成仰面躺下，哈哈大笑不止，忽然猛地爬起来，踉踉跄跄扑到门前撞开门，嚷道：“我没醉，再来喝杯。你让兄弟喝多少了，咱就喝多少，就把小命豁出去，也要陪你喝个尽兴。”
　　他斜倚在墙上，醉眼迷离地望着女生卧室的门，干笑几声，伸脚踢去，只听见里面传来女人的惊叫声。
　　他嚷道：“里面的人都给我出来，都给我滚出来！“
　　突然门“咯吱”一声，曹葳蕤含情脉脉依偎在门口。
　　他伸手就去抓曹葳蕤脸上的眼镜，她惊叫着躲闪了过去。此时，扈、白和几个女孩子一起涌出，他们担心眼前这个醉汉会发疯一样做出禽兽事。
　　思成扑了个空却一把抱住了曹葳蕤的腿紧紧不放。曹葳蕤又惊又恼又羞又疼。她只好细语温言的劝慰。闻到她的幽香，思成甜甜的笑了：“你这么香啊……你真美……”说完竟然歪头睡去。几个人轮番掰他的手都掰不动，急得曹葳蕤只流泪。最后彻底失望了，她只好含着泪花说“不要弄了，让我陪他一夜吧。”
　　这让几人十分懊恼却又无可奈何。思成滚倒在地，双手死死抱着曹葳蕤的腿不肯撒手。她只好也坐下。石兰给她报来一套被子盖上。男女二人就这么怪异地熬着慢慢的长夜。
　　这时节的天气颇为寒冷，曹葳蕤终究是个女孩子家，冻得浑身直发抖。思成酣睡不觉。为了防止他被冻坏，曹葳蕤把自己身上的被子给他盖上了，自己却冷得抖个不停。她心里激动着、甜美着、兴奋着，她甚至盼着他就这样长眠不醒，再听不到喊他的封梦。
　　渐渐熬到凌晨时刻，曹葳蕤冻得直打喷嚏，浑身冰冷的如同栽倒了南极洲的冰窟里。可惜她不是可爱的小企鹅，没有天生的御寒厚厚的皮毛。她的嘴唇发白，她想，自己不会因为他被冻死吧，无数个念头早已在心里翻转了多少次，熟稔了上百遍，她还是羞于那样做，只怕自己一时控制不住自己成了浪荡不贞的淫娃荡妇。她把牙齿咬得紧紧的，苦苦挣扎着，与这无处不在的巨大的寒冷空气对抗着。
　　思成还是死人般紧紧抱着她的腿。
　　一分，一秒都使她像卖火柴的小女孩一样幻想着身前生起一盆烈烈的红彤彤的炭火。
　　这次，她不是像女儿，而是像妈妈一样温暖着这位醉鬼，虽然充满好感却是非常陌生的男人。
　　终于，思成从梦中惊醒，是因为他太热了，忍不住蹬开被子。此刻他的头恼已清晰甚多，他觉得自己手里抱着一根大腿，差一点吓得惊叫起来。他揉揉惺忪的眼睛，喃喃道：“我在哪儿呀？你……你……”曹葳蕤轻轻地却颤栗的嘴唇说：“你……你……醒了？”
　　思成慌忙撒手叫道：“曹老师……这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