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寻女路上险象环生一幕幕 追凶街头泥车碾轧双腿

　　第十四章
　　寻女路上险象环生一幕幕
　　追凶街头泥车碾轧双腿废
　　时令已是隆冬季节，灰蒙蒙的天空紧绷着脸，全无半点笑意。整个大地最后仅剩的点滴温度，也被无情的寒风吹刮得一干二净。冷冰冰的雪花如狼似虎向大地扑来，远山近岭银装素裹，呈现出白茫茫的一片。平日里房前屋后叽叽喳喳、上蹿下跳的麻雀，全都死去哪里了，毫无半点踪迹。与人们终日为伍的不是这天寒地冻的鬼天气，就是那凄凉萧条光秃秃的秋冬之景，毫无半点喜气和生机。
　　小惠和阿婷失踪已经有四五年了，虽然公安干警千辛万苦、明察暗访，犯罪分子始终不露任何蛛丝马迹，她们俩就像人间蒸发般杳无音信。开始的一个多月里，天未亮娟婶就拉着双眼全辖的憨叔走县城、过村寨，披星戴月；出大街，进小巷，风餐露宿。天黑了，憨叔放下背上的包裹，在屋旁、树下或者桥底，摊上被褥，老两口小睡一晚。饿了，打开口袋，拿出早已准备了的干粮——红薯，你一口，我一口强咽下肚。由于时间太长，红薯变得冰冷发硬，两人吃得脸红脖子粗，不时掉下几滴滚烫的眼泪。特别是娟婶，刚听到女儿小惠被劫持的十几天里，整天粒米未进、滴水未喝，不是大哭，就是小泣。终日以泪洗面，泡在泪水里的一双眼睛肿得象灯泡似的。嘶哑的声音由大到小，直至全无，只能通过嘴唇的颤抖和喉结的鼓瘪，以及哗哗而流的泪水来判断还在哭个不停的娟婶。在一千多个日日夜夜里，老两口先后跑遍了全国十几个省市自治区，都是石沉大海、无影无踪。尤其是最近南下广东的那一次经历，将是憨叔和娟婶终身不会忘却的。
　　那是一九八一年乍暖还寒、春意盎然的三月七号。凌晨一两点，娟婶和憨叔起了个绝早。稍稍收拾一下，憨叔背着厚重的被褥和一个大水壶，娟婶背上刚才烤好的红薯，一手拉着憨叔，一手打着火把，冒着毛毛细雨小心翼翼地踏上滑溜如鳅的羊肠小路。中午十一点多，两位老人才到了县长途汽车站，由于打工的人实在太多，今天的的车票早已卖完，娟婶排了好久好久的队，好不容易才买了两张明天早上七点从县城开往衡阳的长途汽车票。只见打工人的中间，有的是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女，他们拖家带口分工明确，有条不紊。不信你瞧大厅门外的一家人：男的大包小包挂满全身，右肩上扛一个庞大的尼龙袋，左手提一个帆布袋子，前胸还斜挂一个准备在车上吃的干粮和茶水的大挎包。而他的妻子柔弱纤细的身子，胸前抱个几个月大的婴儿，背上背个一岁左右的女儿，右手还拉着一个两三岁大的男孩。打工的艰辛，旅行的劳累可想而知。但他们脸上洋溢着更多的是喜悦和欢乐。这也许就是几千年来勤劳朴实的中国人民不怕苦、不怕累，勇于开创进取精神的集中体现。但更多的是十八九岁、二十来岁的青年男女。他们轻松地拉着好看的箱包来回穿梭于车站内外。他们衣服时尚高端，模样俊美靓丽，他们的脸上展现出对未来幸福生活的憧憬与渴望。
　　第二天下午二点多，憨叔和娟婶坐的长途汽车终于抵达了衡阳汽车站。从北到南，再坐了一个多小时的公共汽车才来到了衡阳火车站，只见庞大的露天广场上，密密麻麻站满了几里路长的购票队伍，颇为壮观。此时广场上没有一丝儿风。炽热的太阳，火球般斜挂在没有一朵云彩的天空中。无遮无拦广场上的购票人员，一个个正接受炙热的煎熬，汗水的洗礼。年纪稍大的男性，他们一个个坦胸露乳，赤壁上阵。只见一滴滴汗水在皮肤上陡然生起，顷刻间由无数滴汗水汇成的水流又成珠成线涌向地下。生有小孩的女性，她们也不顾往日做女孩的羞涩，当着众多男人的面，掀开衣服，露出那细嫩白皙的肌肤，将那胀鼓鼓的紫红乳头，塞进嗷嗷待哺小孩的嘴里。一时间小孩将自己咸味的汗水和鼻涕，以及妈妈的浓浓微甜的乳汁，三水合一一齐填饱自己的胃肠。几个青春期的年轻男性，双眼紧盯着那白白的、深深的乳沟不放。
　　好不容易熬过四个多小时后，娟婶才买到明天凌晨一点五十五分衡阳至广州的火车票。现在是九点多，离上车还有四个多钟，汗流浃背的娟婶拉着等待一旁的憨叔，慢慢的来到候车室门外的广场上。只见广场上人山人海、摩肩擦背。两人在广场上东南角靠近小吃店找了一狭小的空地将行李放下。一边细嚼慢咽啃吃既硬又凉的红薯，一边左瞧右望欣赏衡阳火车站广场周围夜色的美景。此时的天气虽然明显凉爽了许多，但小吃店一个个烧得通红的煤炉，以及那一股股浓烈带有呛人辣椒味道的热浪扑鼻而来，真是难受至极。
　　广场上候车的人们或三人一群，或五人一伙。他们有的打牌下棋，欢天喜地，娱乐；有的山南海北，古今中外，瞎侃。更多的是肩靠肩、背靠背小睡休息，等待着上车时间的早日到来。由于女儿的失踪，为了麻痹自己的神经，从不抽烟的憨叔也开始抽上了烟，并且一天比一天抽得更多。平日里爱唠叨个没完没了的娟婶，不知是为什么她仿佛看不见似的，任凭憨叔抽个不停。这不，此时的憨叔正吧嗒吧嗒地抽着自卷的喇叭广播筒呢。而娟婶即倒在憨叔的怀里一动不动，双眼默默地凝视着那皱褶横生，满头白发的憨叔。
　　凌晨一点多，火车站上车的时间到了。只见横杆一开，人人大包小包、肩扛手提，个个摩拳擦掌、冲锋陷阵，就像八月十五钱塘江的潮水，以排山倒海之势，雷霆万钧之力，争先恐后朝着站台火车方向蜂拥而去。由于进站口既狭窄且又是陡峭的下坡路，稍不注意，就会有跌倒的危险，而身后这支大小不一、一盘散沙似的队伍如果踩塌下来，前仆后涌，后果不堪设想。果不其然，不上两分钟，一个打扮时髦十五六岁的小女孩，由于高跟鞋的缘故跌倒在地，顷刻间她被淹没在茫茫的人海中，发出的只是几句由大到小及至渐无的“哎哟，哎哟”声。紧接着，她后面及左右的上车一族来不及避让，也纷纷跌倒在地。紧跟着，那些大包小包，左抱右拉，还有十几岁的年轻女孩，由于跨不过倒塌的人墙也纷纷倒下，被后面的人潮踩踏在地，做了他们的垫脚石。不上十分钟，倒塌在地的人群成百上千。一时间哭喊声、叫骂声此起彼伏，如果不是铁路警察的及时干预，后果一想便知。但最后还是以死亡十人，重伤二十多人，轻伤一百二十多人的惨痛代价发生了这次历史上衡阳市，不，也是全国从未有过的踩踏事件。
　　一个敞篷火车箱内象沙丁罐头似的密密匝匝、严严实实坐满了好几百人。一路上火车开开停停，象老牛拉车般慢慢吞吞历经三十多个小时，也就是憨叔与娟婶离开苗家山寨的第三天晚上的十二点五十五分到达目的地——改革开放的广州市。人们坐得不是脚麻腿肿，就是头昏脑涨。脸面上被煤烟熏蒸得象涂了层锅墨一样漆黑漆黑，全无半点肉色。头发上、衣服上落了层厚厚的黑灰。
　　憨叔和娟婶随着鱼贯而出的人群走出广州市火车站，映入眼帘的是繁华的街市，虽然是深更半夜时分，可明亮如昼，热闹如旧。四通八达的高架路彩虹般横立空中，络绎不绝的汽车如闪电般飞驶其上。远近的高楼大夏层层叠叠、高耸入云，前后左右的霓虹灯七彩纷呈、华光闪烁。港台歌王邓丽君那清晰甜美、娓娓动听的歌曲响彻在大街小巷。还有穿着整洁干练、时髦好看，又急匆匆赶路的人们。这等等的一切，让人目不暇接，美不胜收。为了能省下一毛半角，娟婶拉着憨叔走了差不多半个钟头的路，终于在一高架桥下的偏僻地方找到了理想的临时休息之所。于是憨叔把背上的被褥解开并铺好，其后两人和衣而睡，等待着明天的到来。
　　南国的天空亮的比较早，清晨四点多东方的天际就已曙光四射、光芒万丈，在它的照耀下，城市内的一切熠熠生辉，焕发出勃勃生机。只见赶早做生意的小商小贩们，他们一个个不是踩着自行车，就是骑着摩托车，纷纷从郊区赶往市内的各个角落。一个热气腾腾的早餐摊位或者店面，就是他们谋生养家的地方。城市卫生的维护者——马路天使清洁工，他们男男女女早已在大街小巷的马路上忙碌了好一阵子。而远隔千山万水的苗家山寨寨民们，还沉睡在温柔的梦乡里。
　　随着马路上车辆及行人的明显增加，憨叔及娟婶睡到早晨七点多爬起来，在附近的店面讨了点水洗把脸，收拾好行李，努力啃吃了点既凉又硬的红薯后，二人来到火车站周围散发寻人启事。临近八点，娟婶在一个十字交叉路口派发传单时，一个眉目清秀，个子高挑，头戴眼镜二十多岁的年经男子，将藏在憨叔身上仅有的几百元钱抢走，并且用弹簧刀把搏斗中的憨叔刺伤。娟婶见此场景一边拔腿就追，一边高喊“抢劫啦抢劫啦！”此时正是上班高峰期，踩单车骑摩托的人们真是人山人海、成千上万，听到娟婶的呐喊声，哪怕此时抢劫的年轻人就奔跑在他们的左前右后，而他们却人人熟视无睹、置若罔闻，个个无动于衷、我行我素。更有甚者，当娟婶拼着吃奶的力气，终于冲向前去将年轻的抢劫犯抓住，并且扭打在一起。年老体弱的娟婶被身强力壮的抢劫犯，不仅打得脸青鼻肿，而且手臂大腿连刺几刀，鲜红的鲜血直往外冒。她用期盼的眼神、求救的语气求助于身边经过无数的踩单车骑摩托上班族以及行人时，明哲保身、事不关己的心态使他们谁也不愿停留片刻来帮助娟婶，就连一句喝斥谴责的声音都没有，大家一个个悄悄地、若无其事地从身边经过。这样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就明目张胆、肆意妄为的公然抢夺，这改革开放的前沿城市的社会治安令人胆战心寒。这人人自保、个个冷漠，全无半点爱心的社会风气更是令人畏惧害怕。最后年轻的抢劫犯在大家的眼鼻子底下挣脱逃走，心有不甘的娟婶迈开流血的双腿、疲惫的身躯仍然穷追不舍，紧跟其后。在第二次即将要抓住抢劫犯的一刹那，一辆飞速行驶的泥头车对着娟婶所在的人群呼啸而来，顷刻间，一起四死八伤特大交通事故就此发生。而可恶的泥头车司机见伤亡的人数众多，竟丧心病狂弃车逃走了。丧尽天良的抢劫犯也遭到老天爷的报应，位列四死之一。娟婶由于双腿的骨头全部碾压粉碎，成为高位截瘫的残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