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薛刚祭祖买火纸
　　
　　红佛寺那一帮子和尚被押解到葵花寨，以德空为首，很是感激纪鸾英不杀的恩情，都想将功赎罪，为修练兵场很是下劲卖力，开山炸石平整场地，还真叫做不辞劳苦。在重兵士的共同努力下，一个很宽阔的练兵场就修起了。练兵场修起，纪鸾英传下话来，对那帮子和尚，一律不许再从事僧道，要他们还俗回家，不愿意回家的，可以留在部队当兵。几十名和尚有的就还俗回老家，有的就留下当兵。
　　日子过得真快，一转眼过了秋，过了冬，春天说来就又来了，清明节说到也快到了。薛刚近日一直念叨着要回京城给一家老少三百口上坟；明明晓得回京城有性命之忧，薛刚心里就是放不下这个茬，冒险也要回一趟京城，看不到一个亲人了，看看亲人的坟墓也是好的。纪天成也劝阻不了这个事，勉强答应怀身大肚的女儿纪鸾英陪着薛刚去京城长安踏青祭祖。还安排了飞毛腿、喜鹊两个女兵贴身随从一路好照看纪鸾英。
　　踏青祭祖的主要物品是火纸，如果是薛刚不犯事，在京城街面上买火纸是冇得么事问题的，可如今的薛刚么样能够回到京城大明其白地到街面上买火纸呢？只有让飞毛腿到葵花寨下的深河街买了火纸带上才最为稳便。
　　深河这个地方，山上的毛竹很多，毛竹是做火纸的好原料。所以自蔡伦发明造纸术以来，深河两岸多见石灰浸泡毛竹的大池子，多见以河水转动轮毂为动力的造火纸的纸厂。所以，深河街面上卖火纸的人户也多。为了行路利落，纪鸾英只让飞毛腿买了两墩火纸带上。到了田家坝再确定回京城到底是走水路还是走旱路。
　　在深河前往田家坝这段顺着河边下行的送脚路上，薛刚忽然问起为么事都用火纸祭祖，火纸有个么事来历？
　　喜鹊连忙接腔说：“这个事情啊，我老爹早年就对我讲过，现在我讲给你们听啊——
　　东汉时期有个地方叫桂阳（如今湖南郴州），桂阳蔡家庄有个蔡老爹，生了两个儿子，大儿子名叫蔡伦，二儿子名叫蔡德，意思是要让两个儿子莫忘做人的伦理道德。
　　蔡伦从小聪敏伶俐，爱动脑筋，长大成人后成为皇帝手下专门管制造宫庭用具和祭器的官官，后来还封为侯爷。蔡伦当官封侯以后，依旧很爱好动脑筋，发明了造纸的技术。他所发明的纸人啊，人称“蔡侯纸”，它改变了用竹简写字的沉重，取代了用绢帛写字的昂贵。蔡伦呢，也因为这个事名声大叫响。
　　可他的兄弟蔡德从小就不成器，做啥事儿都不专心，长大成人后也不务正业。蔡伦进京城做事以后，蔡德夫妻俩活活把个蔡老爹给气死了。之后，这夫妻俩先是靠祖上的遗产过日子，但坐吃山空，很快就混得衣食不保，难以度日。两口子在为一日三餐犯难的时候，忽然听到哥哥蔡伦发明了造纸术和新兴的造纸行业走俏的消息。夫妻俩一商量，决定让蔡德上京城去哥哥那儿学习造纸的方法。
　　蔡伦虽然晓得弟弟的毛病，但念在一母同胞的情分上，还是把造纸术毫无保留地传授给了他，心想让弟弟从此走上正道。可蔡德还是秉性难移，学习时走马观花，不求完全弄通弄懂，没学几天就自以为已经把造纸技术学到了手，嚷嚷着要回去开办造纸作坊。蔡伦强留不住，只好让他回桂阳老家去了。
　　蔡德回家后，建起了造纸作坊，赊账买进了好多好多造纸原料就干开了。本来对造纸方法就一知半解的蔡德，为赚大钱，一开业就偷工减料，造出的纸倒不少，但都很粗劣，既不能做账册，又不能做书本儿，连墙壁也贴不上，白送人也没哪个人要，更莫要说卖钱了。纸卖不出去，可赊欠人家的原料钱不给不行啊，每天都有人上门来催逼讨还，作坊工人也天天吵着讨要工钱。偏偏蔡德的媳妇在这时候又死了，据蔡德说是急死的。
　　那一天天快亮时，蔡德把媳妇装进棺材，停放在门前廊檐下。然后，他把造出的大张纸切割成五寸宽、八寸长的块块，把一枚钱币钉在一节木头的截面上，倒过来按在纸面上用锤子敲打。见纸上印出一排“钱印”来，蔡德便一张张把它们投进瓦盆里燃烧。这事儿很稀奇，引来了老老少少的乡亲们围观。大家以为蔡德是纸卖不出去在赌气，便纷纷上前劝慰，人越围越多。
　　就在这时，更稀罕的事儿发生了：只听得棺材里一阵响动，已经死了的蔡德媳妇大呼小叫要出来!蔡德连忙停下烧纸，请几个胆大的乡邻打帮手，揭开棺材盖。只见蔡德的媳妇牛皮筋样弹跳了起来，坐在棺材头上唱歌：“人世有钱能买官，阴间有钱免磨难。不是丈夫烧纸钱，奴家怎能还阳间!”接着向乡亲们诉说，她在阴曹地府看见所有的亡魂都要遭受锯拉、斧剁、磨碾、油炸、火烧之苦，亏她丈夫及时为她送了那么多纸钱去，把判官小鬼都给买通了，才放她回到阳间来送信儿。要想自己逝去的亲人在阴间不受苦，就得多烧纸钱。
　　“蔡德烧纸钱能让媳妇死而复生，我们么事不照葫芦画瓢呢?”“对，我们也是人啊，是大活人啊，不能让死去的亲人在阴间受苦呀!”……乡邻们这么样一理论，都想给阴间的亲人烧化一些纸钱去。于是呢，家家户户都来买蔡德的纸，照蔡德的方法裁开，打上钱币印痕，提到死去的亲人的坟前烧化。因为那纸只能烧火，所以呢就叫做火纸。
　　为死去的亲人烧火纸有好处这个事儿一传十十传百，很快就传开了。蔡德料粗质次的纸一下子变得供不应求。许多人更学着蔡德开起了火纸作坊，并形成了世代相传的行业，深河这个地方啊，是火纸作坊做多的地方之一。惟有蔡德两口子暗中好笑，他们那一回让媳妇装死的成功，骗了不少人，使为逝者烧纸钱成为习惯世代留传了下来。
　　薛刚听完了纪鸾英讲的火纸来历故事，说：“骗人骗成功了，也是个能耐。管它呢，反正大家都在用火纸表示对逝去亲人的孝心，我们也只能到京城用火纸敬孝了。烧两墩纸也是烧，烧两张纸也是烧，无非敬个心吧。”
　　两口子这么拍着古今儿，拉着知心话，慢慢朝前走着……
　　
　　薛刚祭拜铁丘坟
　　
　　薛刚逃走以后，武则天把中宗也废了，流放到与纪家坡距离不很远的房州。武则天下令，叫武三思领着兵丁把老薛家王府的中殿前挖了好大好大一个坑，埋葬薛家人的尸首。这个命令一下，忠臣良将人人寒心，个个肝疼，但是冇得法子挽回，也只好暗暗伤感摸一把同情的眼泪。
　　斩杀老薛家的头一天，整个京城城中禁止行人，四面城门都关严实。百姓们家家闭户，吃奶的孩子要啼哭，当娘的赶紧把奶头塞进娃子嘴巴里。到了五更，武三思挑选几百勇士，把薛丁山一门三百八十五口尽皆绑缚，押出天牢，推向薛家王府改作的刑场。
　　薛丁山的老婆本是梨山老母叫了法术的，正待行刑，一个瘦身法就挑到半天空去了，她在半天空往下一看，只见薛丁山一家以及亲丁老小，人人被杀，血光直冲南天门。不觉泪如雨下，心如箭穿，差一点几乎坠下地来。
　　行刑的军士杀完了薛家的人，扛、抬薛家三百八十三人尸首，填在坑中。为了让老薛家永世不得在托生为人，用三皮石板，三皮生铅埋盖，然后熔化铁水浇铸成坟堆。铁坟前立一石碑，石碑上刻着四行字道：“反叛薛家门，铁石压其身。万年千载后，怀恨铁丘坟。”军事们埋好了铁丘坟，把薛家府门锁钉，拨二百多军士值班把守。如有人敢前来哭祭者，一律拿住斩首。
　　薛刚夫妻和两个女兵一路果然看见街巷、村院墙壁上都张贴的有薛刚的画像，薛刚也不放在心上，催促大伙加快脚步到了长安。那天关门戌时，才混在轰轰声抢关城门时辰的众人堆里入城。薛刚人定亥时才来到自己家门前，月光之下，看见府门封锁，当门立碑，真把活人家当作死人墓了。薛刚把石碑上面刻的字念了一遍，恼火的头发竖起来，双手把石碑推倒在地，将门锁扭下来，推门而入。
　　薛刚和纪鸾英先进了门，飞毛腿和喜鹊把门闭上，跟至大殿。只见大殿的檩子和过梁都已经拆毁，变成一个大大的铁丘坟，阴风嗖嗖地，让人尾巴桩都发凉。
　　飞毛腿、喜鹊把香烛点起，排下祭礼，薛刚扑通跪下就拜，放声大哭，没有了一点提防的意思。纪鸾英当薛家媳妇的人啊，怀身大肚，也作难地跪下。薛刚老牛样地，夯夯声大哭起来。
　　不料那一哭，被在外边吃宵夜转来的把守军士听见了，慌忙来门首探望，见石碑放倒，情知有变，听那哭声，有个军士心里清楚，明明白白就是薛刚。一个军士低声说：“薛刚的武艺我们是搞不赢的。我们拿不住他，恐怕还要白送性命，不如分头去禀报，多派遣些兵马来捉拿薛刚。”众军士齐说：“有道理，我们改进分头去吧——”
　　武三思忽听人禀报薛刚斗胆回城来祭扫铁丘坟，即刻号令兵将集合，奔铁丘坟而来。武则天还怕人手少了，命武承嗣率御林军去协助武三思。
　　一袋旱烟的工夫，原两辽王府门前人马齐围拢，捉拿叛臣薛刚的喊声如雷声滚滚。薛刚命飞毛腿和喜鹊扶持纪鸾英从后院翻墙而去，因为是几个柔弱女人摸样，也没有引起什么人注意。
　　薛刚在大门后取出双鞭，开了门，拦门门而立。武三思催兵上前，薛刚大吼一声，挥起双鞭，打倒了十余人，其余军事退潮样的都倒退转去。薛刚奋勇冲杀，全然不怕。可不多时，武承嗣领的御林军又到了，内外围了一个水泄不通。看来，薛刚想逃跑树不可能的了。
　　人不该死，就有救星。薛刚在铁丘坟拼杀，一整夜急坏了程咬金等忠臣良将。亏是武国公马登决心搭救薛刚，把七岁的儿子马成托付给程咬金养育，顶盔贯甲，飞马奔铁丘坟而去。
　　马登一骑飞到铁丘坟，大叫“众人快些闪开路！”军兵一见是武国公，一点也不怀疑有么样变故，两下里闪开，让他冲入重围。马登对薛刚大叫：“薛刚，快随我走！”就抢出了王府。马登一马当先，薛刚步行在后，冲杀出来。军兵齐喊道：“武国公马登反了！”武三薛刚抢入一步，举起双鞭，照武承嗣劈胸打来。武承嗣一闪，跌翻下地。薛刚抢抓机遇，腾地跳上武承嗣的马，更加威风。二人斩开城门，恰巧就碰上了纪鸾英，问及飞毛腿和喜鹊两个女兵随从，纪鸾英说她二人为掩护她脱身，为她抢夺马匹，却被官军逮住，一时无法相救她二人了。城内不是说闲话的地方，马登、薛刚夫妇男拍马奔出了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