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蒙在鼓里话出处
　　
　　薛刚从京城长安逃命出来，像个被人割了头的鸭子样到处乱跑。忽然就有被蒙在鼓里的感觉，没有任何出路的感觉。那一天，来到了三国时期刘皇叔收义子的上庸国地面，眼前看到了一座三面被水围绕着、市井热火的城池，却是不敢朝人多的地方走动。坐在霍山坡上，忽然发现眼前坡上一庹宽窄从上到下的茅草都是一顺溜的头朝下长着，心里好胜奇怪，不觉叹息这茅草很像现在自己的光景，像被霜打的茄子，头总是耷拉着不敢见人。难道这里的茅草也受过什么意外的打击与折服吗？眼前见到一位放牛老汉，似乎忘记了自己的遭遇，就向放牛老汉大厅其这里茅草头朝下生长的讲究。那放牛老汉也不见外生分，对薛刚说，看客官你这打扮听客官你这口音，猜得准你不是我们当地人，所以就不晓得这里的茅草头朝下生长的讲究，说来啊，它与全国都晓得的一句“你还被蒙在鼓里”有直接关系呢。
　　薛刚在京城长安也经常听到有人有时不明白某件事情的时候，对某件事情不知情的时候，有人就爱讲“你还被蒙在鼓里”这句话，同放牛老汉一说，真是觉得稀奇，那句话竟然与助理头朝下的茅草有关，就请放牛老汉给他说个究竟。放牛老汉嘴巴里吧嗒着旱烟袋，慢慢给薛刚拍哒起来——
　　先说从我们这个县城西关出来，从二郎庙过来，河边一个大沙坪坝为啥子叫漩鼓州呢?这有个讲究。三国时候，我们这里称为上庸。刘皇叔刘备过四川的时候，半路上收了个名叫寇封的干儿子；刘备让他改姓不换名，叫个刘封。当下行了君臣父子之礼．刘备就给刘封拨了五千人马．叫刘封镇守上庸城，自个儿带着大队人马走了。
　　刘备一走，上庸就成了刘封的天下，硬是一个人说了算，真是说红不绿，说一不二。他嫌住在城里闹杂，人多眼杂，眼多嘴杂，跑到跟房县交界的与深河连畔界的霍山坡扎下营盘，筑起寨子，当起山大王来。
　　我们上庸这地方呢，山上有山珍，河里有河宝，咋说日子都好过。堵河里清亮亮的水，山上青油油的草，把刘封的骡马养起了膘。家鸡肉，野鸡汤，娃娃儿鱼，大熊掌把刘封养“泡”了，他在城里弄去百把年轻轻漂亮亮的姑娘，当玩艺儿盘，嘴上“亲”，手上搂，你挠挠我的腿，我抠抠你的脚，三抠．四摸，男的女的把衣裤脱，女的朝男的身上趴，男的把女的当面搓，一次睡十个、八个不嫌多……真是过着花天酒地的日子，还敢穿皇帝佬一样的衣裳耍流嬉。你说他胆大不胆大？忘记了他妈娘家姓啥子。呃嘿，他不晓得快活很了要生灾星。
　　也恰好在这个时候，关二爷关羽在打大仗。眼看得人手吃紧，猛想起我们上庸这地方还有五千人马，就派蔡瑁骑快马来上庸搬兵。
　　蔡瑁来在上庸城，却不见军营兵马。一打听，刘封的人马移驻在霍山坡。蔡瑁在城里买了块锅盔馍，骑上马，边走边啃，顿把饭的光景寻到了霍山寨。一进寨门，就听到欢歌阵阵，酒令声声。心想，我和关二爷正卖命呢，你个小兔崽子刘封倒蛮快活?!
　　要说刘封这会儿正快活得很，一只胳膊弯搂一个年轻轻水灵灵的姑娘，扭过来“亲”一口，扭过去“亲”一口。
　　那蔡瑁催着把门的兵士快通报。
　　可那把门的兵士硬是等刘封“亲”够了，才敢开口禀报。蔡冒好不服气，心里干怄气，要不是专程来求人，肯定要对刘封发脾气。无奈何只好强忍着火气，递上了关二爷的亲笔书信，让刘封看。
　　那刘封好大的架子，只把关二爷的来信瞄了一眼，鼻子哼了一声“晓得了”，就又和那些姑娘摸摸掐掐胡闹起来。等蔡瑁一走，把发兵救援的事忘到爪畦国去了。害得关二爷日盼夜等，不见上庸一兵一卒到来。弄得败走麦城，蹋了关二爷名声。
　　这事儿呢，关二爷心里也怄不过。想着是刘备大哥的干儿子呢，不好下手“炮制”他，军情饶过了人情。张飞张三爷心里就放不下这个茬，他那一双眼睛里打不得渣滓。莫看他是个粗人哩，睡到那瞪着眼珠子，到底想出了个整治刘封的好主意。
　　张飞叫人做了个半人高的只蒙了一面的大战鼓，打了十几把牛耳尖刀，亲自带了人马，打着彩旗，抬着拦腰系了红绫花的大战鼓，藏起刀子，人马浩荡地来到了霍山坡。
　　霍山坡上，嘹哨的卒娃子一见来了这多人马，又是鼓声咚咚地，只当是哪一路兵马来叫战的，连忙跑进寨里去通报。
　　慌得个刘封连忙叫插紧寨门，连跟女娃子疯了的裤子也羁不赢。张飞见刘封紧闭寨门，为了依计行事，也不发脾气，只叫人把鼓擂得山响。心说，看你刘封狗日的开不开门?!
　　刘封听得鼓噪不停，心急火燎，推开身边纠缠的女子，便轻手轻脚颠上寨墙观看，一见是张三爷的人马，悬到嗓子眼的心落下来了。连忙叫人开门迎接，安排大摆宴席。
　　张飞有气有火在肚里，装喜佯欢在脸土，对刘封说：“贤侄呀，你镇守上庸，是狗子不咬弹花匠——有功(弓)啊。三叔父我是替你干爹来给你加冕的，让你受封为上庸王。”
　　刘封听到这话茬，张飞不是来找岔，而是来加冕，心想到底还是沾了有权势的干老子的光，硬是喜欢得很，连忙问张飞：“三叔父，我在哪里受封加冕呢?”
　　张飞说：“你爹我哥说了，僻壤山野，没有福地净土。特地做了一面大战鼓，让你坐在鼓里受封。”
　　“多谢叔父想得周到。”刘封这会儿是云里雾里地高兴起来。
　　张飞嘴上说，手上比，眼睛挤，带来的手下人会意，连忙把大战鼓抬了过来。
　　刘封打眼一瞄，这鼓确实做得高大、漂亮：红漆面，红堂堂，铜钉铆，明光光。红漆鼓面，绘活生生九条蛟龙闹海；鼓边上，漆描出四九三十六对儿凤凰歌唱。这鼓哇，只蒙了一面，留一面儿没蒙，这会看到倒像只花面缸。管它是鼓是缸，张三爷要用它把人装。
　　张飞说：“贤侄莫疑，这一面空着让你站进去受封。你也不是神仙，都蒙上了，你咋进去呢?”
　　刘封一想，是这道理。连忙双手就往鼓口子上一撑，两腿一蹴，就站进了鼓里。说：“三叔父，你现在加封吧。”
　　张飞喜滋滋应了一声“好咧——”眼睛向随行军校一挤，手那么一比，军校们麻利拉过一张牛皮，忽啦一家伙，照鼓面也即刘封的头顶蒙上去。
　　刘封猛然一惊，心说这是咋回事儿呢?情知有鬼，想朝出拱跳，谁知牛皮已被众士兵压得紧紧的。刘封削尖脑壳也钻不出来了。没断气时，只听得“梆梆梆”，有人沿着鼓边钉铆钉。断气之时，才知道真的受了蒙受了“封”。
　　被人蒙在鼓里的俗话就出在这里，出在上庸。
　　刘封被人蒙在鼓里，临死前也还弹了一下命。可是在鼓里是蹬不开撑不起，好象是老牛掉在古井里，瞎长了一身牛力气，半锅旱烟的工夫就断了气。
　　可张飞还不解气，又命人从鼓板缝里钉进牛耳尖刀。大喝一声：“滚!”一脚蹬去，那鼓就“咕咕咚咚”从霍山坡滚下霍河口，转了几个大圈就漂进了堵河。放牛老汉说道这里特别声明说，那个滚鼓的坡啊，就是我俩现在坐的这个地方，霍山坡上滚鼓的路子，受了压的，抬不起头。压倒的茅草抬不起头，至今头还是头朝下生长。
　　再说奇怪的是那鼓飘进堵河以后，却不顺风顺水朝下飘，却逆风逆水往上旋，惹得两岸人山人诲的百姓看稀奇。鼓从河里朝上漩，人从岸边朝上挤，人随鼓动，一直过了西关、二郎庙、佛爷砭，那鼓就原地打圈子再也不走了。
　　有懂经的人晓得缘故，说是鼓里的死鬼不愿走了。有善心的人想打头儿，说把鼓捞到河边沙滩上埋了算了。可不等人去，那鼓漩水，水漩沙，望着望着涌起了一个沙州，掩埋了鼓棺材，安葬了鼓棺材里的刘封。从此，这个地方就叫旋鼓州。也留下了全国人都借用的一句俗话：你还被蒙在鼓里呢。
　　薛刚听完放牛老汉的的故事，晓得了“你还被蒙在鼓里”这话的出处。忽然联想到自己目前的处境也是被人蒙鼓受宰割的处境，就问这块地面那个地方好过日子？放牛老汉说，这霍山坡下是霍河，转过山坳进去是深河；我们这里有一句顺口溜，“穷霍河，富深河，讨米不到背心河”，说明深河是个好过日子的地方啊。
　　
　　薛刚听了放牛老汉的顺口溜，就拿定主意要紧深河去看看。就扯个由头，告别放牛老汉，向放牛老汉制指点的深河方向拽开大步走去。
　　
　　白河浪恨推猫子石
　　薛刚一个人冲出城去，掐了头的蜻蜓样地，只顾朝前乱奔跑，算来已经跑了半个月光景。只见一路上的街镇、路口都张贴有州地方官府转发的朝廷要捉拿他的告示和他的画像。他只好用炭灰把脸涂抹了，路沟里捡起一顶麦草编织的破草帽戴上，继续朝前跑，也不晓得自己已经跑到了古上庸国境内九华山下。眼见得山大林密，人烟稀少，心想山高皇帝远，也碰不上几个人，就把草帽子扔了，在一眼山泉水里洗了脸，继续朝前走。
　　薛刚走到大河边岩壁上的树扒小路，看见路畔有一对半人高的石头打制的猫子，并排在一起。薛刚看见这一公一母两只石头猫子厮守在一起，心里忽然就冒火：妈的个逼！我如今连这石头猫子都不如了，它两个还这么亲热在一起，我这个大活人倒是无家可归了。想着想着来了气，把母猫子联想成武则天，双掌发力使劲，咕咚一声，就把那只母石头猫子推下河里深潭了。这可不是初一、十五白嘴款古，到如今去九华山下的白河浪路边，那只石头公猫子还在巴望着深潭里的母猫子呢。
　　话说穿过猫子石森林，鸡冠石对岸河边有竹林掩映的一条上十户人家的小街，名字叫做“三池”，也不清楚这里有么样的三个池子给小街定了名字。那天，薛刚钻进三池街头河沙滩竹林里歇息，看见竹林里大桌子样的平面石头上，头上盘着脸盆大白布头帕的两个老汉在撕扯着煮熟了的麂子肉饮酒。薛刚忍着酒瘾，听其中一个肥胖老头边饮酒边对另一个老头拍“狐仙帽”的古今儿：
　　南山脚下有一条半来拉子石板街。街北头一间门面的草房里，住的是光棍汉子董三秃子。莫看他是靠打柴过日子，对左邻右舍却很是和睦。谁家有个么事大小事情需要人帮忙，他也舍得花气力。就为这，邻居们呼叫他的时候，不喊董三秃子，而是喊“三秃儿”，显得很亲切。不仅大家想帮忙三秃儿娶媳妇、过上舒服日子，连南山里的狐仙也知道他的为人，也想有机会帮忙他过上好日子。
　　那一天，太阳照常从东山出来，董三秃儿照常肩膀扛着扦担腰背后别着砍柴刀去南山坡打柴，照常要过街坎，下大河过渡船。董三秃过了河，很快就上了南山坡，来到了砍柴的老地场。正准备扎下钎担动手砍柴，忽然看见那块大桌子样平整大石头上面跪着一位戴着花凉帽的漂亮姑娘，向着东方朝拜太阳。应着太阳，你看那姑娘真个人摸样是水灵灵的，那双手啊象藕节样白嫩嫩的，脸啊，是粉堂堂的，咋看咋逗人喜爱。
　　董三秃儿虽然是个本分人，没有亲近过女的，他这会就有点耐不住性子守不住神了，只觉得浑身热乎乎的，尾巴桩麻飕飕的，下面也鼓胀得难受人。这种身体情况，平时在街上看见了姑娘、媳妇的时候也有，但是都咬牙忍住了。今天在深山老林遇到了这样漂亮的姑娘，心里边就想邪了，打定主意要占那姑娘的便宜，使劲把钎担朝地面上一扎，横下心来，猫着腰背，冲上前去，从姑娘的后腰背搂得死死的。
　　可那使劲一搂呢，搂着的却是一只花狐狸。三秃儿觉得没有了兴趣，便放了手。花狐狸就一蹦一蹦跑向了树林深处，只留下了一顶花凉帽在石头上。
　　董三秃儿没有搂抱住狐狸姑娘，心欠欠的。可喜的是那狐狸姑娘还留下了一顶花凉帽，就弯腰检起来，越看越漂亮，越闻越香馋，就喜滋滋地戴在了头上，掩盖了一头的秃子壳。没有别的想头了，依旧砍起柴来。不知道是咋回事情，那天的手脚特别的麻利，精神也很畅快，一两袋旱烟的工夫，就拾掇了足足一挑干柴。捆好，扎起，挑起柴担子，腿脚利落地下了山。
　　董三秃子来到了渡船口，瞧着渡船上人已经上满，邓太公就要开船，就亮起嗓子喊叫：“邓太公啊，你明明看见我拢了渡船，咋就多嫌我一个人，不等我上船呢？”
　　奇怪的是，一船人都同时听到了董三秃子“等等我”的喊叫声，一船人也都看见了两捆干柴被钎担担着，可钎担底下却是空落落的无人挑担。你说是无人挑着吧，这一担干柴又象是有人挑着来到渡船口的。众人真是丈二高和尚——摸不着头脑，都说，“这个样，除非是鬼在挑柴，莫非三秃儿出了啥事情啊？”嘴说不及，柴担子的前一捆已经落到了船头上，后一捆也正在朝船头上抬。柴担子间空落落的却又听见董三秃子的声音讲话：“都是乡里乡亲的啊，咋半天时间就生分了呢？我董三秃子也没有得罪过谁呀，快帮忙拉我一下，好上船啊。大家不都是要过河到我们对面街上去吗？”
　　不料董三秃子这番话一讲，船上的人是越发慌张起来，七嘴八舌说：“出了鬼，出了鬼！三秃子的鬼魂回来了！”喊着叫着，都慌张地跳下了船，连邓太公也从船尾溜下水，跑到沙滩上去了。
　　董三秃子自家好生奇怪，自言自语地说：“今儿个真是起早了啊，闯见了鬼啊。哪个不认识我董三秃子啊？我今天也没有变成长虫老虎，咋把他们都吓唬跑了呢？跑了，去个球啊，我自己上船自己撑，活人还让尿蹩死了不成？”
　　起初，船上的人怪蝎虎，已经引来了半拉子街面上的都来瞧热闹，这一阵儿都是在看稀奇：只见船上只有一担干柴，好像是有人在撑着竹篙。那船，径直朝街边渡船口划来。
　　那船拢了渡船口，那担干柴也闪动着下了船，朝着石板台阶一步一步登上来。
　　干柴担子中间的董三秃子边上坎边如往常一样向街邻打着招呼，吓得众人纷纷闪让。气得三秃子就不再开口了。不过，众人还是互相仗着胆子，要把稀奇看到底，就远远跟着干柴担子走着。
　　董三秃子蹩着一肚子的窝囊气，窝着一肚子的火气，自己觉得十分无趣。心说，他妈的个“逼”啊，人穷了没有来头啊，这半拉子街面上哪个不认识我，哪个没有见过我啊？今天却为么事我当猴把戏看啊。越有气，脚下越用力，那担干柴很快就闪悠悠到了街北头。
　　众人见那担干柴在董三秃子门前停下来，门锁自己开了，门也自己开了，一把椅子自己掂了出来，却听见无影无形的董三秃子坐在椅子上说：“让你们看，让你们看。人就是穷一点嘛，有啥子好看的？想看，就让你们看个够！”
　　众人眼见那椅子是空荡荡的，却分明是董三秃子在讲话，更加证明董三秃子成了冤魂成了新鬼。有几位上了年纪的人很会来事情，早已经提来了香表、火纸钱，对着椅子烧起纸来，嘴巴里念叨着：“三秃儿啊，你是冤死的还是遭凶死的？你给我们说清楚，有冤就给你申冤。遭了凶，左邻右舍凑合分子钱请道士给你超度亡魂......”
　　董三秃子更是气得没有话说，我是大活人呢却咒骂我死了？！站起身，把椅子一提，扭身进屋，哐啷一声把门给插了。脊背贴着门板，不禁淌起了眼泪。哭着哭者，心里发慌，就躺到床上去睡觉。可是又渴又饿，横直睡不着。就两手交叉着要枕起脑壳思摸今天到底有啥蹊跷。这样呢，两手就触摸到了头上戴的那顶花凉帽。忽然就明白过来，一准是这顶凉帽让我隐了身形，我看得见别人别人看不见我。如果是这样，我这一辈子就不愁吃穿罗。到底是不是这个蹊跷，我去先试验着弄一点吃的东西再说。转念一想，那样的话，可不就成了贼娃子了？可又一想，主要是试试这顶帽子管用不管用，就是贼，也只做这一次。
　　董三秃子这么想着，就连忙下床，打开后门溜出去，上了街。他瞧见了很多人，可还是没有谁和他打招呼，这就更加证明他的猜想是对头的。就一闪身钻进罗跛子的烧饼店，伸手抓起五六个烧饼，朝胳肢窝一夹，走了。
　　罗跛子坐在烧饼纱笼跟前，只见烧饼自动闪出去五、六个，凭空里走了，就连声大叫：“出了鬼！出了鬼！”赶紧插上了店门。
　　董三秃子见偷烧饼无人看得见，暗自欢喜，心想烧饼夹卤肉更好吃，就又去胡大头卤肉店，伸手去罩卤肉的纱笼里面拣那肥嘟嘟的猪耳朵拿了一只，走了。
　　胡大头坐在纱笼跟前，眼巴巴瞅着那只最肥最大的猪耳朵凭空里闪走了，连声大叫闯见了活鬼！连门也顾不上插，就跑到后院子里去了。
　　董三秃子有烧饼有卤肉了，还想喝黄酒。拐个弯就又进了梁寡妇的黄酒店，掂起一碗黄酒就走了。
　　梁寡妇见那碗黄酒凭空里不偏不斜不泼不洒地去了，吓得当场就晕死过去。
　　董三秃子还是从后门进了自己的屋，拉过一张小柴桌，吃一口卤肉夹烧饼，喝一口黄酒，巴咂巴咂嘴唇，觉得很舒服。俗话说，饥寒起盗心，饱暖生淫欲。三秃子这会儿吃饱了喝好了，老黄酒还很有后劲，把他弄得云里雾里，就很想睡女人。
　　心想有花凉帽隐身，偷别人的烧饼卤肉黄酒都没有被人发现，去睡女人还不照样别人看不见啊？就琢磨半拉子街上就数柯太公家的大姑娘柯玉芝漂亮，跟她睡了那才真叫舒服。
　　心里这么想，腿就那么去了，从柯太公家大门上大摇大摆径直朝后院大姑娘的闺房走。
　　柯玉芝那会儿正斜躺在床上看袜底儿的绣花样子，并没有发现有人进屋。董三秃子就大胆扑向柯玉芝，伸手就脱柯玉芝的裤子。柯玉芝这时候才感觉有人要糟践她，就大声蝎虎起来：“有坏人啊！有坏人啊！”
　　吓得董三秃子跳下床来。可是，情急之中那顶凉帽却被帐钩挂住了。这么一来，董三秃子就现出了原形。
　　柯家院子里的老少听见喊叫柯玉芝有坏人，都涌到了后院，一见是董三秃子在逃跑，闹不清楚他是活人还是死鬼，仗着人多，发声喊，围了拢去，把董三秃子一绳子给五花大绑起来，吊在能镇邪的桃子树上，等明天好送官府治罪。
　　董三秃子这一吊就吊到了后半夜，浑身被吊得酸胀疼麻。不由得就埋怨起狐仙帽。自言自语道：“狐仙帽啊狐仙帽，是你害苦了我。不是你，我么样会偷别人的东西？怎么会去占的便玉芝姑娘的便宜？现在咋搞啊，叫我如何还在街面上做人啊？”
　　恰好这时候狐仙姑娘来瞧董三秃子的动静，听见了他的话，就说：“我有意送给你狐仙帽，是想帮助你过好日子，比方说，可以利用它变戏法赚钱。你却用来干坏事，被捆被吊是活该。你忘记了一句古话：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薛刚听到古今儿拍到这里，自己心里在琢磨，我闹花灯可不是没有人晓得的事情啊，京城里地人晓得，现在全国都晓得了。我现在有事由那样一顶狐仙帽多好，戴着回京城，武则天和御林军都看不见，到处张贴我的图像，有个屁用啊？可是，没有。人家两个饮酒的老汉也是闲啪嗒着玩儿的不是？世间哪里有么事狐仙帽啊，这里既然有小街，人眼还是多一些，总是有点不稳便，还是钻进老山万林里去藏身稳妥。这么想着，就从三池街后向九华山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