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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你妈心太毒了

作品名称:住在三里河      作者:夕村      发布时间:2016-09-14 06:12:41      字数:3663

  第五章:你妈心太毒了
  两个月后的一个傍晚,阳光还算明媚。三里河的田野里,各家各户的谷子已基本收割完毕。在整个三里河河两岸,还有东一撮,西一块的稻谷还没收割完,远远的看着,仿佛一件打过几个补丁的衣服。
  在离三里河村庄不远处的一个小山包山,默默的站立着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在眺望着三里河的田野。这个男人就是秀芹的丈夫库明忠。每次回家,库明忠都会习惯性地站在这个小山包上,向着三里河的整个田野眺望一会儿。在他的脚下,是一条狭窄的山路,山路连接着村庄。沿着山路往下走,走完山路,他就到家了。
  库明忠每次伫立在山包上眺望时,他都会不由自主地想起自己的故乡来,故乡的那个小山村随着他离开的时间越来越长,在他脑海里却越来越清晰可见。故乡的一山一水总能勾起他美好的回忆。库明忠是在一九六五年离开家乡,参加到轰轰烈烈的成昆铁路建设。成昆铁路建成通车后,他便成了一名铁路工人。后来,在别人的介绍下,库明忠结识了在三里河土生土长的秀芹。
  站在山包上的库明忠,下意识地看看自家的稻田。他看到自家的稻田光秃秃的,只有在稻田中央有一个稻草垛子,库明忠欣慰的笑了。显然,秀芹早已把谷子收回家去了。“嗨!死婆娘,还真有点本事,谷子都收好了,早知道,我再在亲家家做两天活计,”库明忠心情愉悦地在心里嘀咕着。他这次的本意是要回来帮秀芹收谷子。
  走下山道的时候,库明忠自然又想起三个月前和秀芹吵架的事来,他愉悦的心情顿然消失。上次和秀芹吵架的事一直在他心里堵着,让他难受。他怎么也无法理解,秀芹为什么会是一个这样心胸狭隘的女人。库明忠在心里琢磨着,这次回家,秀芹会以怎样的心境对待自己,种种假设,库明忠在心里过了一遍。
  库明忠带回来一大罐猪油和两块猪肉。在那个物质相对匮乏的年代,一是无钱,二是有钱也不一定买得到。秀芹很是高兴,忙着给丈夫做好吃的。她还把丈夫提回来的猪肉炒了一大盘。
  席间,秀芹问那儿买的肉,库明忠说:“不是买的,是亲家母给的,亲家家盖房子,我去帮忙了几天。”
  “哦哟!亲家母家的那个猪才大,足足有两百多公斤。”库明忠不无得意地说。他边说着边把一大块肉吞下,几乎是没怎么嚼过。库明忠又夹起一块肉丢在嘴里。
  “呃!”秀芹干呕了一下,如鱼刺卡在她的喉咙。
  库明忠瞪了她一眼,很不乐意地咽下口中的食物。他还想再往下讲,秀芹又呕一下,被她咀嚼过的猪肉连同哈喇子一起从她的舌尖滑落。“呸!”秀芹搅动着舌尖,把嘴里的最后一点带着油腥味和肉味的唾液吹了出来,脸上带着冰冷的鄙夷。顿时,在秀芹家厨房里的土地板上,一泡淡白色的带着细小泡沫的唾液,就像一只怨毒的眼睛,突然间就从什么地方冒出来。这不是一泡口痰,它是一颗铁锈斑斑的钉子,它深深的刺穿库明忠的心。
  库明忠暴跳起来,一脚踹在秀芹的小腿上。秀芹满脸委屈,泪水簌簌而下。
  “哦哟!你这个臭家伙,亲家母给点油,给点肉,你就这么咽不下。”
  “哦!……,你这个臭杂种,心胸这么狭窄,亲家母给的又咋个?”
  “哦哟!我的天!……,哦哟!……”库明忠咆哮着,他感到心就要炸裂。
  “骚货,男人都死光了,”秀芹哭着、骂着,她把丈夫提回家的东西摔了一地,吓得鸡飞狗跳。地上,一大块猪肉粘满了灰,一瓷缸猪油落在地上,两只大胆的鸡张望着,惊惶着,没有像其它鸡逃离。
  库明忠怒火中烧,他拽住秀芹的头发,咆哮着恶声吼道:“杂种!”
  库明忠把秀芹拖倒在地。秀芹的头重重的磕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空响。
  小库见状,跑出了家门。
  夕阳的余辉铺满大地,同时也给秀芹的老房子镀上一层浅浅的秋黄。
  秀芹愤怒着、咆哮着在地上挣扎。院子里,几只惊慌的鸡,东张西望,想要突围,飞出院子。库明忠站起身,喘着粗气,他的手指间挂着秀芹的几缕长发。被他拽下的头发轻悠飘浮着,宛如一道绝望而幽怨的眼神。
  秀芹爬起来,她没有了眼泪。她不在干呕,她绝望、悲怆,她从菜板上拿起菜刀,朝丈夫当面劈来。库明忠见状,急忙闪身,夺门而出。
  秀芹右手举刀向丈夫抛过去,口中恶骂:“杂种!给你去骚!”
  菜刀在空中打着旋儿从库明忠的右侧肩膀飞过,菜刀落到地上,发出一声清脆的空响。两只飞上院墙的鸡儿,惊惶着飞上房顶,四处逃窜。
  秀芹又拾起菜刀,朝丈夫奔跑的方向使劲抛扔过去,菜刀还是没能砍到库明忠。秀芹折转回来,院子里,一个白色的水盆被她一脚踹翻,水盆在院子里翻滚了几转,就像一只丑陋的鸭子在走歪路。
  秀芹气咻咻的冲上木楼,翻腾了一会儿,她拎着一瓶酒,咚咚的冲下楼梯。她环顾一下厨房,最后决定将酒瓶放到碗柜顶上。朵梅这个时候回来,秀芹无来由的骂道:“短命鬼,去哪儿奔丧去了。”
  朵梅见状,不敢回话,不敢看秀芹,她背起一个竹蓝子,走出院子。在她离开家门的时候,传来秀芹恶狠狠的一声骂:“短命鬼,给老子不要回来。”
  夕阳离整个三里河的村庄更低了,三里河的河面,整条河面波光粼粼。那波光粼粼的河面,仿佛来自某一朝代,谁人撒下的碎银,变得旷远和幽暗。
  整个晚上,朵梅都在守着碗柜上的那瓶酒。不时,她会拿在手里摇摇,只见酒瓶里冒起一股蓝色的青烟。这让她想起一个故事,故事中,一个渔夫从海里打捞上一个瓶子,当渔夫打开瓶盖时,瓶子里顿时冒起一股蓝烟,随后就从酒瓶里钻出一个面目狰狞的鬼怪。朵梅越想越害怕,她希望爸爸快点回来,好把眼前的这一幕告诉他。
  夜深人静的时候,秀芹家的厨房里,亮着一盏电灯。朵梅坐在灯下,几只细小的飞蛾,不停地围着灯泡萦绕,在朵梅看来,它们似乎也要揭开一个秘密,只是飞蛾的秘密和自己的不一样。灯下,朵梅静静地坐在饭桌旁,她看着飞蛾时远时近地绕着灯泡飞舞,她的思绪也随之时远时近起来,她在揣测酒瓶里到底是什么东西,为什么会冒蓝烟;她还在想,十岁那年,父亲买了一件水红色,小翻领的衣服给她,那是一件让她记忆犹新的衣服,一件让她在童年里感到快乐无比的衣服。
  库明忠带着小库悄悄的摸回家,他手扶着厨房的门框,先把头探进门框,再探进半个身子,他确定只有朵梅一人在时,茫然地极不情愿地问:“你妈呢?”库明忠说着,把整个身子让了进来。“你咋还不睡?”库明忠无力地问道。
  “爸爸!碗柜上那瓶酒,你不要喝,里面有一股蓝烟。”
  秀芹的丈夫,听朵梅说,把酒瓶拿在手里摇了摇,果真看见,一股蓝色的青烟从瓶底升腾起。
  “心太毒了,你妈心太毒了,”库明忠厌恨的骂了一句。
  库明忠绝望了,他作出最后的决定。
  他语重心长地对朵梅说:“我不挨你妈过了,我老早就想和她离婚。只是那时,你还小,我不忍心抛下小库和你。这些年,我不知和你妈打了多少次架,她那个臭脾气,一辈子不会改。我跟她过的这些年,她得罪过多少人,我都数不过来。一个妇道人家,管不住自己的嘴,专爱弄是非。”
  库明忠很苦涩,也很郁闷,心中的苦闷无处发泄。片刻过后,他像攒足了力气,朝向朵梅大声说:“你以后一定不能再和那个杂种有来往,那个人是个什么人,是个无赖,是个酒鬼,是个好吃懒做的家伙;那个山沟子村是个什么地方,他家是丢个石头进去,都不会打到一个罐罐的人家,那个山沟子村,是个屙屎不生蛆的地方,你跟他,这一辈子,你会后悔的。”
  “你一定要听爸爸的话,坚决和那个杂种断绝来往,以后爸爸挨你找个好点的人家,我和你妈就是因为当初太匆忙,双方都不了解就结婚,导致我一辈子的痛苦。”
  在几个月前,朵梅到外地做小工。她认识了邻村的一个男人,名叫李酒钱。李酒钱大朵梅十四岁,是个自由散漫,不受拘束的人,由于自小好逸恶劳,早早的就被分出了家,所以三十来岁还一个人独居生活。李酒钱嗜酒成性,一喝就醉,一醉就打人,但他是真心爱朵梅的。
  朵梅和李酒钱两人认识后,便到李酒钱家玩。秀芹的丈夫知道,从李酒钱家,把朵梅连拖带打拉回家。到家后又狠狠的打了她一顿,骂了她一顿。
  “你现在还小,什么都不懂,不要上那个杂种的当,那个杂种有什么好的,一点本事没有,专好喝个烂酒。”
  “那个山沟子村多难在,田地在山上,全部要靠人背马驮,靠天吃饭。”
  “他家有个什么子,丢个石头,连个盆盆罐罐都打不到一个,你到这样的人家怎么过。”
  秀芹和库明忠离婚那天,小库感到很高兴,他感到三里河的河水比任何时候要清,天空比任何时候要蓝。小库像只到处撒欢的小狗,跟在库明忠身后,他知道父亲库明忠要把他带走。临出家门时,小库把碗柜顶上的一个土大碗带走,这个不止一次被秀芹装满水,让小库跪着头顶着的土大碗,被小库远远的抛在了三里河公路旁的杂草从中。
  库明忠和秀芹离婚后,朵梅还真没跟李酒钱再来往,她每天把菜挑到离三里河村两公里开外的一个名叫丰达磷肥厂的生活区里卖。每天可以卖三四块钱,一个月可以卖百吧块钱。每天天微微亮,朵梅从床上一骨碌翻爬起来,简单的洗漱后,她便挑起前一天晚上准备好的菜,悄悄的走出家门。三里河的乡村公路上,每天早上,最先响起朵梅沙沙的脚步声。
  朵梅把菜挑到丰达磷肥厂生活区时,菜摊上,买菜和卖菜的人还不是很多。朵梅的菜新鲜、便宜,加之人生的又清秀,所以菜好卖。每天,不到早上十点,朵梅的菜就可卖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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