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败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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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和陆俊鹏相爱，不敢对任何人透露，这是埋藏在我内心深处的一个美好的秘密。那晚分手时，我只告诉了我的手机号码。他再三要我告诉家里的电话号码，我拒绝了。还对他约法三章：一是不准通过丽丽侧面了解我家的电话号码。二是不准来我单位。三是必须认真处理好和丽丽的关系，好说好散。他不同意，有些生气地说，我俩在谈恋爱，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我们正是谈婚论嫁的时候，何必偷偷摸摸的，像搞地下工作似的。我理直气壮地说，你有你的理由，我有我的难处。一是妈妈不准我过早恋爱，要我二十五岁以后才谈情说爱。我心里很内疚，觉得对不起她。所以鉴于这两者之间，目前只得保密，不能泄露天机。好吧，他善解人意地点了点头。我说，谢谢你，感谢你的理解和支持。不知什么时候，我又沉湎在无限悲痛之中，想起了妈妈、爸爸，以及过去孤苦无依的家庭生活。我竟然对他说，我是个多愁善感的女孩子。我们家庭创伤很重。父亲撒手人间，过早地离开了我们。本该是幸福的童年，却有着过多的悲伤。妈妈含辛茹苦把我们姐弟俩拉扯大很不容易，所以，我必须尊重她的意愿。空姐不是我理想的职业，只是出于一种新奇感，天高任鸟飞，海阔任鱼跃，在蓝天白云间穿行有种舒旷的感觉。妈妈要我继续深造。我已报名考研，今后作一名教师，执教在三尺讲台上。妈妈开初的学历也不高，毕业于香港一所医学专科学校，为了生存，刻苦自学，不但是一位妇产科主任医师，还是一位临床儿科医学博士，她的几篇论文在世界著名的医学杂志上发表过。她至今仍未放弃学习，工作之余就是读书，写作，所以她以自己的学识和风范教育自己的儿女，用知识充实自己，多为社会做些有益的贡献。
　　以后，你可以到我的公司上班，发挥你的特长，展示你的才能，还可以伴我出国旅游，洽谈业务。我不想介入商界，和金钱打交道，自己的钱够用就行。你清高，他说。我不清高，仍食人间烟火的凡夫俗子，我补充道。
　　我们俩同时笑了。小车停在巷子外，他要送我到楼下。我不同意，叫他赶快离开。我打开车门，他捧着我的脸吻了吻。我耳热心跳，立刻跳下车跑进巷子里上了楼。窗户没有关，西下的月亮已把光辉移到了窗外。我抚着发烫的脸颊，站在窗前聆听轿车的喇叭声：“嘀嘀，嘀嘀。”意识是说，拜拜！拜拜！或叫做“爱爱！爱爱！”
　　我躺在床上，身体像注了一针兴奋剂，脑细胞异常活跃。我觉得爱情来得太突然了，真让人措手不及没有思索的余地。我心里充满了依恋的激情。我和他已经难舍难分了。他的心里有我，我的心里有他。我们的感情已经到了唇齿相依、唇亡齿寒的地步。
　　人生真是一台戏，有些事往往是出于意料之外的。我和陆俊鹏结交后，才知道弟弟的女朋友陆思琦就是他的亲妹妹，而航空公司人事部那位风姿绰约名叫杨梅的人事部女经理就是他的母亲，真是无巧不成书！她是两年前，从香港回大陆投资办公司，拿出十几亿给长子陆俊鹏建立了中信投资公司。二儿陆跃华正在A市某大学读研究生。A市航空港扩建，她投资了五个亿，理所当然会捞个经理什么的当。
　　我隔天跟机上班，轮休时参加培训。我不但要自己学习，还要给同事们上英语课。这是公司总经理安排的。我很乐意地接受了这项工作，体验教师的角色。一位伟人说，读书是学习，使用也是学习。我除了教她们也巩固了自己所学的知识，还练习了口语，真是两全齐美的事，何乐而不为呢？
　　我很少在那些当官的面前露面。我想只要把自己的本职工作做好就行，在领导面前何必拉拉扯扯、吹吹拍拍呢。而且，我还有些讨厌当官的，不是吗？那些有一官半职的男人搞腐败，贪赃枉法、吃喝嫖赌、休妻纳妾、包二奶养情妇。我们空姐里就有几个女孩子和个别领导关系暧昧，打情骂俏，眉来眼去，令人生厌。有些领导想打我的主意，先给言语奖赏，随之物质引诱，我冷若冰霜，一概拒之门外。我不怕炒鱿鱼。你说我现在走，我不会等到下一分钟，我是来旅游的，全国三十多个省会城市（包括港澳）除了台湾，我已免费旅游完了，该心满意足了。于是有人在背后评论我是带刺的玫瑰，冷艳的梅花。只觉得暗香飘逸，可望而不可及。
　　以前，我见到女经理，从不先向她打招呼，有时装作没看见。她会主动和我打招呼，嘘寒问暖，还从来没有官架子。现在，我见到她时，首先向她问好，还亲热热、甜蜜蜜地叫她杨经理。她开初很吃惊，后来也就习惯了，要我改口叫她杨姨，说她的女儿和我长得一样漂亮。我暗自好笑。我想说，也许，我是你未来的儿媳妇，你那宝贝女儿会成为我的弟媳，真成了换亲，我没有说，我咋敢说呢？天机不可过早泄露。我觉得生活中真是五彩缤纷，让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
　　初恋时的巨大幸福震撼了我的心。我真想找个知心的人儿尽情倾诉一番。有时，我走在路上，或者在公交车上，或者看到一棵树，一盆花，一个女孩子，会不自觉地扑哧笑出声来。这时，我的前后左右的人会把目光一齐投向我，哼，神经病！我会从笑声中清醒过来，怒斥着，你才神经！他们不气，不恼，反而笑着离我而去，说我真有意思！
　　
　　2
　　回到家里，我看见弟弟坐在沙发上精神饱满，兴趣盎然地看电视里的足球赛。他的两只脚也动来动去，仿佛比绿茵场上的运动员还要着急。
　　我快速地冲了凉，换上便装，兴致勃勃地坐在弟弟面前要和他交谈。他仍然目不转睛地盯着荧屏。我有些生气地说，哎呀，强毅，少看几眼不行吗？我有话对你说。
　　说吧，姐，什么事？让你这么高兴！他这才偏过脸，眼睛仍斜视着荧屏。
　　你猜。
　　交了桃花运！
　　不准确。
　　交男朋友了！
　　对！
　　姐，这下我不怕你告密了。
　　你，你，你把我当什么人了？我有些生气了。
　　姐，对不起，我知道你不会的。我也知道弟弟直率，有口无心。
　　他做什么事？人品好吗？你再猜猜。
　　我怎么猜得着呢？他和思琦有关。
　　哎呀，姐，这更让我迷惑不解了，你就直言相告嘛。
　　他是思绮的大哥陆俊鹏！
　　不对吧，听思绮说，她大哥陆俊鹏正和你的好朋友丽丽恋爱呢。怎么投挑抱李了。你不能充当第三者，拆散了一对好鸳鸯。
　　是他追的我，你搞清楚，别下车尹始，丽丽是有自知之明的人。我连忙申辩说。弟弟不说话，也不看电视了，那一场足球赛也结束了。弟弟犹豫了一会儿说，要不要把这件事告诉思绮。我果断地说，绝不能！那么丽丽和陆俊鹏现在怎么样？不知道，让他自己去处理好了。这说明丽丽还蒙在鼓里。她一开始就没有信心追他。姐，祝贺你了，你真行，看不出你平常从不显山露水，内心却蕴藏着无比丰富的感情资源，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你讽刺我！不，夸奖还来不及呢。你和思绮又见面了吗？你说呢？我咋知道你们俩的事？你知道昨天是星期六吧，我俩玩了一个通宵。在什么地方？不会露宿街头。也不怕遇到坏人？哪会呢？在宾馆里。你胆子真大！她要我那样做。我不能拒绝。当时我也……
　　我的脸顿时火烧火燎的，热血沸腾体内似有一股暖流在畅涌，内心欲望难耐。姐，你不知道那才是一种真正的爱情，犹如灵魂得到了升华。我无言以对，羞红了脸，低下了头。
　　我真羡慕弟弟是一位勇敢的探险者，为爱情赴汤蹈火，勇往直前。他的脸上容光焕发至今显示出甜蜜的笑容。
　　我和弟弟说说笑笑进厨房做饭。弟弟说，今晚来个清蒸鸡、红烧鱼。我说，都是老掉牙的菜。他说，那就看你的手艺了。我指挥弟弟拿这取那，烹炒炖炸好不热闹，不一会儿功夫，四五个菜闪亮登场，举箸可餐。妈妈不知什么时候进了屋。原来她是自己开的门。好香！好香！她一进屋就说，耸耸鼻子闻了闻。妈妈回来了！我们一齐喊着，什么事这么高兴？妈妈笑着问。
　　我在飞机上看见一位美国青年要我唱首歌。他先用半生不熟的普通话唱得大家捧腹大笑。
　　弟弟说，我在特区采访时，看见了很多新鲜事……弟弟更加兴奋地接着说，我接连写了七篇很有份量的长篇通讯寄往《人民日报》发表。
　　我的儿女们都有出息了，当妈妈的很欣慰，让你们事业有成，展翅高飞，回报社会！
　　晚餐在热烈的气氛中吃得有滋有味。
　　妈妈今晚显得特别高兴，比平常多吃了半碗饭。我和弟弟收拾了碗筷。妈妈看完新闻联播进房间写她的长篇大论去了。
　　我在妈妈房间的门外说，妈妈我和弟弟出去走走行吗？
　　去吧，去吧，强毅，你要照顾好姐姐，妈妈说。
　　不，弟弟应该我照顾才是。我自作聪明地说。
　　你是女孩子要处处小心谨慎。妈妈不置可否地说。
　　
　　3
　　下得楼来，我俩像一对久居笼里的小鸟，跃跃欲飞起来。
　　突然，我的手机响了，打开一看是他的手机号码，喂，是我，什么事？在哪，就在铁门外，近在咫尺。好！弟弟好像有心事。我对他说，你去哪里，快走吧。九点在楼下的歪脖子榕树下等，一齐上楼，不然妈妈会怀疑我们行为不轨。
　　弟弟一出巷子便招来一辆的士走了。我正在四处张望，突然，从身后传来了熟悉的声音和他特有的男子汉气息。
　　他走拢手揽着我的腰，走向前面的拐弯处，只见小轿车停在那里。
　　我问他什么事？
　　他说，非同寻常的事，上了车再告诉你。
　　我想，他泄密了或遭到了父母反对！我的心里很不安。小车驶进了一条横街。停了下来。这里，还有指定的停车地点。什么事？我问。
　　唉，他叹了一口气，怎么说呢？
　　慢慢说吧，有什么说不清的？我急着想知道他要说什么，又怕他急情中说不清楚，所以安慰他。他的头仰在驾驶椅的后背上，再不说，我就下车了。
　　我父亲近日要从香港回大陆……这是好事呀。你听我把话说完嘛。他有一位好友叫金得利。老人有个伴更好。你别插话，金得利的三女儿今年大学毕业随同他父亲要来大陆。三人行必有我师焉，我还想看看港姐儿是个啥模样。
　　金老板的父亲和我爸的父亲在抗日战争时期，通过云南边境到缅甸、越南，辗转来到香港谋生，受尽了很多磨难。他们开始摆地摊，卖小吃逐渐发迹起来。后来，我祖父去印度尼西亚、马来西亚、泰国做生意。金老板的父亲在香港、澳门，搞房地产开发两家成了生死之交。他只生了三个女儿，个个长得如花似玉。我们兄弟俩必有一个要和他家其中的一个女儿结为秦晋之好。他的三女子金亚男便看重了我。这次，我爸和他们父女俩同来的目的就是了却二老的一件心事。
　　我不听则已，一听气不打一处来，忿然地说，你和金小姐早有私情？
　　没有，我一直把她当自己的小妹妹一样看待，她小时候聪明、伶俐、天真活泼、性格开朗。那是你理想中的情侣。他太任性了，我从来没爱过她！这么说，他爱上你了？也许有那么一点吧。没关系，我俩拜拜就是了。你听我说，即使她爱我，我也不爱她，没有一点感情基础，没有爱情的婚姻是不道德的婚姻。俗话说，父命难违，就认命吧。别说那些无聊的话，我是永远爱你的。你是我心中的女神海伦。还有维纳斯。听起来好肉麻，我全身都起鸡皮疙瘩了。我想，现在唯一的办法是，到时候，我请你到我家里去与父母见一次面，正式宣告我有女朋友了，并且我的女朋友比那位金小姐更漂亮、更有魅力。这不就把他们的念头打消了吗？
　　你把我拿去当商品展销！想得美，岂不泄露了天机！我的母亲知道了会答应吗？那会把她气死。我是背着母亲和你交朋友，我背叛了母亲，投降了你，你还逼我上梁山！
　　事到如今，我也只有求你这样了。我看见他那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心就软了。茹玉，快答应我吧！他催促着。这事让我想想再说，哦，到那一天，你妹妹会回来吗？她在读书不会回来。你知道她交男朋友了吗？没有呀，她是学生，不可能就这么早交男朋友，她才二十岁。我不好再问了。他妈妈在航空公司工作。我知道人事部经理就是他妈。这样吧，你父亲回来了到时候通知我。今晚就谈到这里。我该回家了。再呆会儿吧。茹玉，我的魂都被你勾走了。我又不是阎王爷。开车，送我回去。我站在歪脖子榕树下等弟弟，不一会儿，他回来了。我一看表，九点正。我们进了屋看见母亲的房间里还亮着灯。我俩同时喊，妈妈，我们回来了。你也该睡了。
　　睡了，睡了，你们饿了吧，厨房里有夜宵快去吃吧。
　　
　　4
　　一周过去了，似乎一切都显得平静。我在祖国蓝天上飞了一圈又回到原地。弟弟已经十天没回家了，当记者也太辛苦了。妈妈显得更忙，她的那篇论文已修改了三遍，觉得很满意。她要参加下周在北京举行的国际学术交流会，陆俊鹏来过两次电话，问我想好没有。他执意要我去见他的父母。我问，回来了吗？他说，没有。回来再说吧。我怕你到时候不来。我不来，你去叫丽丽来。我们已经散了，是她提出的。真的！骗你是小狗。小狗乖乖，不骗人的。好了！我是小狗，亲爱的我要去公司处理几件业务，再见！小狗再见！又一周过去了，陆俊鹏连一个电话也没有。我几次拿出手机打开又关了。也许，他父亲回来了，还有金老板和他的女儿金小姐，正坐在他家的客厅里，谈笑风声。陆俊鹏又被金小姐的娇媚吸引住了。正在偷香窃玉，那些臭男人总想天天当新郎，夜夜住新房。
　　
　　5
　　我下了班回到家里，妈妈还在上班。我收拾了房间，把自己换下的衣服洗了，开始做晚饭。这时手机响了。我想是他吧。打开一看是丽丽的电话号码。喂，丽丽，我刚回来，你来吧！自从那次和她在游乐园玩过后，一直没和她在一起推心置腹地交谈过。她来过几次电话，我推说有事，要读书、学习、上课。今天，她来了，我怎么向她交待呢？如果她知道了，一定会大吵大闹。我知道丽丽的性格泼辣大胆。读中学时她曾和男生打过架。几个男生联合起来想报复。她早有准备，从书包里拿出小刀，脸不变色，心不跳，说，来吧，不要命的就上，割下小鸡巴喂狗！围着她的男生一哄而散，从此，再也没人敢欺侮她。后来，她对我说，其实我的心里害怕极了。你想，我一个弱女子，能对付得了四个男生吗？不过，那四个男生不是最坏的。后来，有三个男生考上了大学。其中有两个男生和我们考上了同一所大学。在大学校园里那个男生常和她一起玩，有时，开玩笑说，我们当时就怕你说的那句话。
　　丽丽问，哪句话，我记不得了。割下小鸡巴喂狗。那是吓唬你们的。笃笃……有人敲门。我去开了门。哇，是你！丽丽真会打扮自己了。一看脸蛋做过面膜，服装色彩鲜艳，脸上神采飞扬。丝毫看不出情场失意的沮丧。
　　她一坐下，便拿起茶几上果盘里的香蕉剥了皮就吃。柳姨呢？她满屋子看了看，问。还没回来。这么久没见到你，真让我想死你了。我打趣地说，我不是陆俊鹏。丽丽边吃边摇头说，别提他了，我们已经拜拜了！不会吧！我装作吃惊的样子。什么不会吧！早就没来往了。为什么？不为什么。爱情就是一个说不清、道不明的谜。你怎么不去追他。再追有什么用？一个人的个性、兴趣，决定了爱情的命运。我不再说什么了。
　　你知道吗？她没让我问，又说，他老爸是个假洋鬼子，很有钱。听说，他妈妈在你们公司当了个啥经理，还很年轻。他是老大，二弟在读研究生，人长得比他漂亮，显得文静、秀气。你怎么知道那么多？是他说的。你还见过她二弟？没，没，没有，她说话，吞吞吐吐，脸上有些赧颜。我不便追问，心里猜想，她肯定和陆俊鹏的二弟有来往。
　　这时，丽丽的手机响了。她拿出手机打开，脸上出现了羞艳。她快步走到我房间的窗前才喂了一声。她的声音很小，脸上出现了喜悦的神情。出来后，她连坐也不坐，提起包要走。我再三留她吃饭，仍执意走了。
　　妈妈上楼时碰见丽丽。她进屋责备我，说，怎么不留丽丽吃了晚饭再走。我说，她有约会，男朋友请她吃香的、喝辣的。妈妈说，也是孩子大了当父母的管不住了。妈妈，这话不对，我们不是被你管住了吗？不一定吧。我又没天天跟着你们，再说年轻人，有年轻人的乐趣，我和你们不是同一时代的人。你这话说得对，妈妈什么时候变得开明起来了。其实你是心疼我们的，衔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飞了。简直操碎了你的心。
　　你们是我的希望，是我的生命之源，如果不是你们姐弟俩，我早就不活了。我是为你死去的父亲而活，为我的儿女而活。我不会让你们失去了父亲，再失去母亲。我要看着你们成长起来。
　　我要让那些坏男人睁眼看着我柳暗花是个什么样的女人！我虽然是个女人，而且是个外表可欺的弱女人。但是我有男子汉的刚烈与勇气，没有被艰难困苦屈服，如今，我一步一步地走到了今天……
　　妈妈显得很激动。我说，妈妈别说了，我们吃晚饭吧。你也很累了。我怕妈妈回忆往事又会伤感起来。
　　我还要给你讲个故事，这是一个真实的故事。有一对年轻夫妇，结婚时家里很穷，女人很能干，后来做生意发了。男人喜新厌旧把她离了。她肚里的孩子才五个月。他为什么要退？女人生下孩子，男人就得给孩子的抚养费，而且女人在哺育期内不能离婚。孩子才七个月，经检查女人得了癌症，医生结论是，只有一个月的生命，叫她打掉孩子，她下决心和病魔作斗争，还要生下孩子。两个月后，她生下了一个白白胖胖的小子。再去检查她身上的癌细胞已消失了大半。那些医学专家深感吃惊。后来，记者采访时，她说，我不觉得我是个快要死的人。我是个女人，我能怀上孩子，就觉得我是一个真正的女人，我很骄傲、自豪，我要让孩子在我的腹中健康成长。我每天注意膳食，营养、牛奶、鸡蛋、蔬菜、水果等交替食用。听听音乐，唱唱歌，学学英语，看看少儿节目，做做孩子们喜欢的游戏，实际是在胎教孩子。心情乐观、舒畅，与世无争，一切按照自然规律生活。一年后，她身上的癌细胞全没了，那个狠心的离她而去的男人先后被三个女人骗去一百多万，家徒四壁，穷困潦倒，乞讨街头，一次车祸事故死于非命，是她拖去火化的。她的儿子大学毕业出国留学。她在外国定居了十五年，七十二岁才去世。
　　妈妈，你歇着我去端饭菜。
　　我今天太高兴了。你不知道我写了两个月的一篇论文发表在美国一家最具权威的医学杂志上。三天后，我将去北京参加国际学术交流会。中国第一个作学术报告的就是我。从明天起我在家里休息两天。
　　妈妈，你一定要坐我们的飞机。
　　我还没坐过飞机，心里不免有些紧张。
　　别怕，在飞机上如履平地只是飞机升降时心里有些憋闷。好吧，我听女儿的。怪不得，妈妈今天的心情这么好！人逢喜事精神爽嘛。吃饭，吃饭。别忙，差点忘了一件事。我给你弟弟打个电话，有半个月没看到他了。你吃饭，我给你打，喂，是强毅吗？你在哪？我正往家里赶，五分钟到！妈妈，弟弟五分钟到！快去，再弄两个菜。儿子这么些天没回家里吃顿饭。妈，姐，我回来了。妈妈乐颠颠地走过来，看着弟弟心疼地说，瘦了，黑了。快去冲凉。
　　早晨，我和弟弟赖床，不想起来。我知道妈妈进了两次房间都不忍心叫我起床。她已经把早餐准备好了。好半天，我和弟弟才起了床。吃完早餐，弟弟又想溜。我知道他心里的秘密。妈妈说，我今天陪你们去玩。弟弟说，妈妈，我今天要去报社校对一篇重要稿件，明天发头版头条，可能会被《人民日报》转载。是吗？你的文章写得不错，文笔清新活泼，很有才气。谢谢妈妈夸奖！妈妈，你只表扬他，我呢？你的聪明才智还没发挥出来，祝贺你未来的教育家！谢谢妈妈鼓励，小女子一定努力！我们全家人都笑了。妈妈，我今天陪你去玩，不过，我有个小小的要求。你说，妈妈一定洗耳恭听。
　　好吧，我说，一是今天全面放松自己，不想工作上的事。二是你去美容院美美容。妈妈，年轻时一定是位大美人，难怪爸爸爱上了你，至今仍非常漂亮，再去美美容找回自己青春少女的妩媚与娇柔，让生活变得更加丰富多彩。
　　全面放松自己可以，绝不去美容，妖里妖气的，招蜂引蝶么？这是哪里话？热爱美的人才热爱生活。唉，你什么时候变得伶牙利齿了。我说不过你。小女子在飞机上面对旅客，在讲台上面对学生，练就出来了。妈妈拿起桌上的一面镜子端详起来。她那张白净端庄、秀丽的瓜子脸仍然那么皎美、生动，只是眼角出现了几条浅浅的鱼尾纹。她放下镜子踌躇了一会儿，像似下了最大决心，说，好吧，去破费一次。
　　妈，这是享受一次，我领了两千元奖金。美容的钱我出，另给你买两套像样的、色彩鲜艳的衣服，要把你打扮得像女歌星、女影星一样的靓丽，然后在国际学术研讨会上闪亮登场，让那些白皮肤、蓝眼睛、鹰勾鼻子的洋女士、洋先生瞠目结舌，OK！OK！这就是中国的现代知识女性！她们再不是裹着臭脚布，摇晃三寸金连走路，男耕女织的家庭主妇。她们已经登堂入室踏上了科学高峰的殿堂，主宰人类命运的一代新型女性，你再用一口流利的英语宣读那篇《人类基因组织的新发现》的论文，一听你那些准确的数据、精妙独到的论证，让专家们耳目一新，举座皆惊，拍案叫绝，OK！OK！昔日东亚病夫，如今东方强国！由此，强我中华，壮我国威！好不美哉！
　　我把妈妈说得心花怒放，欲求必之。我们来到一家最好的美容院。我要小姐给最好的进口的美容剂，还顺便给妈妈纹了眉毛，时间用了一个上午。她走出美容院判若两人，认不出她了。我说，妈妈，这就是现代技术产生的魅力！
　　妈妈的心情特别好，人看上去更漂亮。第二天中午，妈妈执意要我们去顺城街一家火锅店聚餐。妈妈说，小时候想把你们养大成人，现在各有自己的工作，忙，忙，忙，关照你们少了。现在，我想每周抽一天或半天时间带你们出来走走，看看。买点喜欢的东西。几年后，你们各自有了小家庭，有丈夫、妻子、儿女，多要互相关爱体贴、谅解、宽容，营造一个和谐、温馨的家庭氛围。妈，我们连朋友都没有，哪有……从今天起，你们去交朋友吧，你们知道交朋友的原则吗？这……，不知道，我们说。
　　第一，人品；第二，知识。不要只看外表美，而内在美才是本质的美。有些小说写女孩子长得美，叫秀色可餐，那就不用吃饭了，饿了啃一口行吗？妈妈说得我们心悦诚服，连连点头。火锅店里，我们要来了一瓶红葡萄酒，我和弟弟举杯向妈妈祝贺，祝妈妈健康长寿，事业有成！
　　
　　6
　　妈妈第一次登上了空中列车。机组人员知道这次航班里有我的母亲，特意买了一束鲜艳的牡丹待飞机在蓝天上平稳地飞行时，送到了妈妈的手里。
　　我站在机舱的巷道里用流利的普通话和英语向旅客们说航班的起飞和降落时间，以及在机舱里的注意事项。末了我向乘客们行了个庄严的军礼，随之抱以热烈的掌声。我看到妈妈的掌声特别响亮。她的眼眶里不时有晶莹的泪花闪动着。另一位空姐田田立刻走过去给妈妈倒了杯开水。
　　飞机徐徐降落在首都机场。我们因一个小时后要执行新的飞行任务，不能远送妈妈。她打的走了。
　　
　　7
　　当天下午回到家里我正在冲凉，手机响了，打开一看是陆俊鹏打来的。我问，什么事？这么猴急狗抓的！我的电话从上午打到下午。你不知道我今天有飞行任务吗？飞机上不能开手机，刚拢屋，正冲凉。什么事，你和金小姐谈好了吗？
　　你，你，你别拿我开玩笑好不好。我立刻开车来，你在楼下的巷道外等我。快！快！刻不容缓！火烧眉毛了！
　　我穿上一套水红色套裙，略施脂粉，抹了淡淡的口红，正要出门去，手机响了，我看了，立刻关了机，刚走出巷道外，小轿车已停在那里了。上了车，他的第一句话就是，今天必须到我家里去，金小姐明天到。你今天去，我已向父母亲说了。他们不信，说我骗他们，硬要我带你去家里相一次面，以便明天好推谢金小姐。
　　你看我这身装束和相貌，能见你的父母吗？唉，嫫母难见公婆哟。
　　你的美是纯自然的美，没有人为的娇柔造作，犹如一盘可口的绿色食品！
　　哼，真市侩。
　　哦，到了！他用一只手指了指前面的一幢小洋楼说。
　　这时已近黄昏。天边最后一抹桔黄色的晚霞和夕阳一起正悄悄地流逝。雪白的栅栏，簇拥着这座门墙刷成了乳白色的六层建筑是A市专为归国华侨建造的高级住宅区，随着陆俊鹏手指的方向看去。在三楼一个单元宽阔的阳台上摆满了五颜六色的盆花。一位身材魁伟，高个子男人斜倚在栏杆上，低着头不知在做什么。几只精美的鸟笼悬挂在他的头顶上方，远远望去，笼中有几只毛色缤纷的鸟儿，正在上窜下跳，似乎厌倦了笼中生活，想冲出笼子飞向自由的蓝天。车子停在一个进楼的环形水泥路面上。陆俊鹏抬起头望着说，那是我老爸。
　　我像第一次上飞机做空姐，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上楼进了他家的豪华客厅。陆俊鹏一再鼓励我，别怕，我爸是一位和善的老人。
　　我刚坐下，左边房间的门便无声地开了，从门里走出一位漂亮的女人。她趿着一双白色低泡拖鞋，穿一件银色真丝短袖无领睡衣，胸罩和粉红色内裤都隐约可见，齐耳的短发乌黑柔密，看去十分潇洒，一副慵懒散漫的神态，这就是我的上司陆俊鹏的妈妈。
　　我正张开口刚吐出一个字。
　　她左手叉腰右手一扬像疆场上指挥千军万马的将军。走到我的面前说，真是你，茹玉，我们是一家人啰！不，我们是上下级关系，你是领导，是长辈。她坐在我的身边拉着我的一只手，俊鹏真有眼福，看上你了，这是他的福气！我还以为他在骗我们呢。真想不到！你妈妈在家吗？今天去北京参加一个国际学术会。哦，真了不起。你看我们就这么平平庸庸地生活，饱食终日。你是企业家。什么企业家，混口饭吃。
　　我闻到从她身上散发出的法国名贵的香水味儿，让我头晕目眩。我仔细地看着她，真是一位名副其实的大美人，是个常出于舞厅、酒吧，社交场合中的善于交际的那种人，她的皮肤犹如乳油浸泡过似的柔滑细腻，有着一张性感的椭圆型的脸，一对双眼皮的大眼睛仍闪着青春的亮色。她的胸脯饱满宽阔，硕大的乳房仍不失娇羞地高耸着。我的脑子里又立刻跳出了风韵犹存这个词。她见我那样专注地看着她，本能地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胸脯，脸上隐约地出现了少女似的羞涩。唉，我也不知道自己仍是那般模样。青春不服老吧，让青春永驻，笑口常开！你真会说话！我渐渐放松了自己，话也多起来了。一位年轻的小保姆，用一个精致的镂花托盘端来两杯酸奶放在茶几上。杨梅首先送了一杯给我。我没喝，捧在手上，听她说话，夸我如何美丽，比她年轻时还漂亮百倍。我说，杨姨过奖了吧。我一点不夸张，也不随便评价一个人。我回来两年了，走过不少大城市还从来没见过你这样漂亮的女孩子。
　　这时，陆俊鹏陪着他爸进了客厅，坐在我对面的沙发上。老人一张慈祥的面孔，满脸笑容地向我点了点头。嗓子有些沙哑地说，你好，小陈。陆伯伯好！你妈妈叫什么名字？柳暗花，一名妇产科医师。她妈妈还去北京参加学术交流会了。杨姨补充说。
　　我发现老人的脸色立刻由红变白了，左手敲打着额角，脸上的肌肉快速地抽搐着，两鬓斑白的头发也颤动不已。他的眼睛睁得大大的，惊恐地盯着我。他想看我，又怕看我，脸上出现了十分痛苦的神情。
　　爸爸，你怎么啦？病又发了吗？坐在他身边的俊鹏关心地问。
　　没啥，我只觉得头有些晕，心悸气短。我扶你进屋去躺会儿吧。俊鹏很孝敬父亲。
　　不，让我静一静。
　　老头子十年前就有心脏病，现在越来越严重，稍微一激动，就会发作。杨姨忧虑地望着丈夫，歉意地向我解释。
　　我说，没什么，人老了都是这个样子的。我喝了一口酸奶，仍用审视的目光看着她，仿佛他俩不是夫妇倒像是父女。陆伯伯至少比杨姨大十多岁。老头子年轻时肯定风流倜傥，如今已到风烛残年了。
　　杨姨说，俊鹏出来陪陪茹玉，我叫厨娘今晚多安排两个菜。他家里的保姆有两个，刚才是一位小保姆，姓宁，负责打扫清洁卫生，另一个是一位烹饪系毕业的女大学生，负责做饭菜。月薪三千元，可想而知在他家吃一顿饭的价值。
　　陆伯伯脸上的气色稍好些了，头仰靠在沙发上，微闭着眼睛，一直没说话。父子俩的身坯模子外貌特点一模一样，除了年龄的差异，一点没变貌走样。这就是仿生学吗？世界上没有两片相同的树叶，没有两只相同的鸡蛋，这就怪了。我想回去问妈妈，去拜读妈妈那篇《人类基因组织的新发现》的论文也许能揭开人类的一些秘密。
　　老人发现我在认真地看着她，终于睁开了微闭的眼睛，看着我的脸，面目慈祥的笑了笑，说，对不起！
　　我说，陆伯伯，没关系。
　　杨姨从厨房里出来仍挨我坐下，她先看看俊鹏，又看看我，忽然像发现了新大陆，惊赞不已地说，茹玉，你和俊鹏越看越像一对孪生兄妹！
　　我说，杨姨别把我吹得神乎其神的，我哪敢和你的儿子俊鹏比呢？
　　陆俊鹏听他妈妈这样夸奖更加自豪，喜形于色。
　　只有陆伯伯没笑，他仍然默默地凝视着我，嘴里含糊不清地说了一句我没听懂的话。
　　俊鹏的家庭住房很宽敞。我这才知道是楼中楼，两层各四室两厅一厨一厕，上面一层是他三兄妹住的，下面一层是他的父母、保姆住的。全套的现代化家电设备，八个房间里的不同色彩的家具和床上用品全是从西欧各国进口的，走进房间，犹如进了琳琅满目的百货商场。一个优越的现代化的家庭气派呈现在我的眼前。然而，令我喜欢、爱慕的不是这豪华的住宅和室内的陈设，而是慈祥博爱的父母，感情真挚，朴实无华的陆俊鹏还有一面之交的陆思绮，耳闻的陆跃华。
　　一桌丰盛的晚餐摆上了一张大圆桌，各种色彩鲜艳的佳肴组成了一幅精美的图案，真不忍心用筷子牵动它的一枝一叶。
　　俊鹏在我的左边，杨姨坐在我的右边，我的对面是陆伯伯，一人一张白围裙，一张餐巾。
　　杨姨说，跃华和思绮回来就好了。
　　陆伯伯说，事先怎么不告诉他们？
　　杨姨笑着说，是俊鹏搞突然袭击。
　　陆俊鹏争辩道，开初，我怎么说，你们也不信。
　　陆伯伯说，没关系，下次先通知他们。
　　我不是美食家，这些山珍海味、乌龟王八，一点也吃不出啥味道。俊鹏、杨姨都往我碗里挑，说这个好吃，说那个更好吃。我边吃边想，难怪国际上评论说，中国贫富不均，下岗工人，城市居民，一个月基本生活保障金二、三百元，能吃上这样一顿饭吗？唉，穷人太穷，富人太富。我们家里都是工薪族，最大奢望就是去吃一回火锅。
　　陆伯伯也叫我，吃吧，吃吧，年轻人身体很重要。我总觉得他的那双眼睛端详我的时候非常古怪。
　　杨姨碗筷一搁就进了房间，出来时又是另一身打扮，水红色旗袍开衩很高露出白皙浑圆的大腿，浓妆艳抹，白金项链、耳坠、祖母绿戒指，一齐披挂上阵，俨然一位贵妇人的打扮。我想，她是参加一个高层次的夜总会吧。
　　茹玉，对不起，我要去公司参加例会。你和俊鹏好好玩吧。
　　我点点头，再见，杨姨。
　　杨姨离开时，我看见陆伯伯的眼睛里出现了一种阴郁、忧怨的忿懑。
　　一会儿，我听楼下有小车，嘟，嘟，嘟的声音，接着按了两声喇叭。我在窗前探出头一看，杨姨开着一辆红色本田车走了。我进了俊鹏的房间，俊鹏的房间也很宽敞，卧室兼书房，被一些东西塞得满满的。他的兴趣广泛，电子琴、二胡、小提琴，难怪他的歌唱得好，还喜欢书法，一副“还我尊位”的狂书横帖赫然醒目悬挂在床头上，看来，俊鹏还真有个性。一台镭射彩电和一台创意电脑都用绿色的绸布遮着。屋子里显得有些零乱，我给他稍微整理了一下。他嘿嘿笑着说，对不起，让你动步还动手了。我说，这有啥呢？看电视吗？不看。你上过网吗？哪有时间，家里的电脑妈妈在用。有空玩玩，我是缺一不可，要了解世界各国的经济、商品信息，没有它，就成了瞎子。我抬腕看表，九点正，我说，对不起我该走了。不能再呆一会儿吗？我是个守时守信的人。
　　陆伯伯在他的房间里走来走去，心神不宁的样子。我微笑着说，陆伯伯，我走了，打扰了。他这才从深沉的回忆中醒悟过来。小陈，常过来玩吧，代我，我……他咳嗽起来，没把那句话说完，后面话的内容，我不清楚了。
　　他站在楼梯的转角处向我招手。我回望着他说，陆伯伯，止步吧，保重！哦，哦，他向我招了招手，眼里的泪珠再也不止不住了，掉在了脸颊上。陆伯伯的反常举动，从我进他的家门到现在离去始终用种悔愧内疚的目光看着我，心里像有很多的话要对我说，我和他只一面之交，能和我说什么呢？表面上看来这个家殷实、富有，用金钱堆积起来的楼宇，似乎潜藏着某种危机。俊鹏仍开着那辆绿色皇冠轿车。你们家有几辆小车？我问。一人一辆。好气派。小菜一碟。车上，我挨着俊鹏，把他爸爸的一些异常表情说给他听。
　　他笑着回答说，爸爸是抱怨有病，不能陪你说话。我看得出，他是从内心喜欢你做他的儿媳妇。他还叫你常来玩。这下，我明天的事就可以彻底解脱了。
　　哼，不一定吧。我又不在场。我今天拒绝你，也许，你明天会在金小姐那里得到补偿。香港人比大陆人开放。
　　别说得那么难听嘛，有情才有爱，我也不是只追求肉体上的享受，我很想对你说件事，证明我是清白的。什么事？说吧。你要绝对保密。我不会出卖人格。
　　丽丽，刚和我结交不久，说，她很喜欢我，便提出要和我分享一次肉体之爱。我说，你以前有过吗？她说，有，在大学里曾经和她打过架的男生发生过性关系，真有切肤之感。
　　他问我，也有过吗？我说，没有？她也像你一样，不信。我说，那就有吧。不过，今天不行了，刚来时和一个女同事发生了关系。她说，那么以后吧。后来，接连约了我两次，我都说，对不起，我秘书缠着我了。后来，再不提这件事了，不久便分手了。如果得到她，很容易，后果不堪设想。谁听你的胡编乱造。信不信由你。我觉得他坦率，坦率得太直白，说明他真的爱我。当然，我不会凭他那么几句话，就委身于他，女人一失足成千古恨。
　　我又想到了他父亲的那双眼睛。
　　俊鹏仍在巷道的拐弯处停下了小车，能让我吻一下吗？
　　我说，可以。我也热烈地吻了他。
　　这一晚，我总翻来覆去地睡不着。我想着有钱人的奢华，陆伯伯的那双灰暗的眼睛。杨姨雍容华贵和神出鬼没。儿子俊鹏诚实可信，对爱的执着追求。既让我惊喜又让我忧虑。当然，我是和俊鹏交朋友，家里即使有金山银库，我也不稀罕，我不是冲着他们的金钱来的。
　　
　　8
　　我又在祖国的蓝天上飞了一圈。我孤独地回到了家里。妈妈给我通了电话，说会议时间还有五天，之后要在北京参观旅游三天。我说，妈妈，我想你了。她说，我也想女儿了，弟弟回来了吗？我告诉他，弟弟还有几天才回来。我给丽丽通了电话，叫她明天一早过来玩。她说，对不起，我有约会。我可以参加吗？她说，不行，暂时保密。哼，我说，真不够朋友！
　　下午，我正在午睡，手机响了，是俊鹏打来的。
　　他说，要立即见我，现在出现了严重问题。
　　我一听，心里紧张了一下，然后又镇定地说，你立刻到我家里来谈。
　　你妈妈在家吗？
　　我说，她在北京，只我一个人在家。我立刻收拾了一下房间，整理了一下头发，在镜子面前照了照。我对着镜子嫣然一笑，举手齐眉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笃笃……有人敲门，来了，我开了门，见俊鹏的额角上冒着细密的汗珠。
　　我有些心疼地用香精纸轻轻地给他擦拭了。
　　他坐在沙发上，搂着我的脖子，身体在微微颤抖。我递给他一杯鲜橙水，喝了一口，气呼呼地说，我俩的事，老爸坚决反对。他顽固透顶，还说，如果不听他的话，我俩的婚期就是他的死期，喜事将办成丧事。
　　妈妈再三劝他，不要干预儿女们的婚事，让他们自由选择，强扭的瓜不甜。
　　老爸说，我不包办他的婚姻，除了陈茹玉任何一个女孩子我都不反对，别墅、轿车、金砖我都给。
　　俊鹏已是声泪俱下，泣不成声地抱着我的头，说，茹玉，亲爱的，我不能失去你，我怎么能失去你呢？你是我生命的延续，我不能没有你！
　　我声嘶力竭地狂怒着，为什么？为什么？他那么恨我！他的那双眼睛第一次锁定了我的目光。他的眼色那么忧郁。
　　俊鹏的眼睛早已盈满了晶莹的泪水。扑簌簌滴落在我的泪脸上。
　　我喃喃地说，几个月来，我俩爱得死去活来，自认为心诚则灵，我的眼前出现了美丽的光环，正为纯真的爱情编织五彩蓝图。妈妈临走时为我和弟弟解除了禁令。可是，可是……第一次竟遭到人为的阻碍，让爱情成了牺牲品，像罗密欧与朱丽叶把爱情带进了坟墓。我已哭成了泪人似的，为爱情悲伤，为心上人悲泣，我泣不成声地问，俊鹏，你是要服从他的意志，把我抛弃吗？你为什么要爱我，也许，开始就是一个错误，我推开他搂抱着我的手，睁着恐怖的眼睛望着他。
　　他猛地把我拉进他的怀里，让我的头靠在他的胸膛上。
　　我稍许得到了一些安宁。
　　他说，茹玉，我是永远爱你的，如果老爸执意反对，我俩就私奔到美国或澳大利亚去，我明天就去托人办护照。
　　不行，不行，你可以一走了之。我不能走，我们姐弟俩和母亲是相依为命的，就连你妈妈叫我到国际航班作空姐我都拒绝了。
　　那怎么办？不能眼睁睁看着我俩劳燕分飞呀，那将生不如死。
　　我说，俊鹏，我永远爱你！就是我俩不结婚也要长期厮守下去，世界上一对恩爱情侣，阴差阳错，年轻时未能如愿，八十岁后终成眷属，尽管他俩的有生之年不多了，哪怕一天，她们仍是完美幸福的，因为他们终于走到了一起。刑场上的婚礼，那是瞬间的爱，至今成了爱情经典。
　　对，你说得对，这叫心心相印，海枯石烂，日月同辉。
　　我俩又一次相拥在一起，像生怕失去了对方。
　　好久，好久，俊鹏抬起头说，你妈同意你和弟弟去交朋友了，那么，你把我们的事向她说了吧，只要得到一方的支持也好呀，不至于那么孤独吧。
　　让我想一想。如果你妈妈同意了多好，我可以住在你家里。
　　如果我妈妈也反对呢？
　　不会吧，我就那么难看，不逗人喜欢，那我只好自杀了。
　　先别自杀，留下小命一条，谈恋爱。我是说，对任何事情要从正反两个方面去考虑。比如你爸是一位慈祥和善的老人，连做梦也没想到他会从中作梗，难道我陈家与你陆家前世有仇，今日有冤不成，过去的冤家今日成了亲家，矛盾不就化解了吗？
　　俊鹏说，这件事我怎么也想不通！回去吧，九点了，我催他。好吧，我再回去请妈妈支持我。嗯，我点点头，送他到门口。
　　我躺在床上，尽量不去想那些心烦的事，我觉得自己似乎变得成熟起来，人生真的是一场戏，我想这场戏怎么演下去呢？
　　
　　9
　　第二天，一早起床，我洗漱了，冲了一杯牛奶，就着一块面包吃了。准备上街随便走走，想放松一下自己。这几天，精神紧张，工作劳累，下午，去公司上课。明天又要当班。
　　在门边我正低头换鞋，丽丽快乐地跑上来了，你这么早，吃饭了吗？我问。
　　吃了。今天我休息想跟你玩玩，说点心里话。
　　我又踅回屋里，放下包两人坐在沙发上调侃。昨天，怎么样？成功了吗？我笑着问。
　　先不说成功率多少？你猜他是谁？丽丽高兴地问。
　　一定是一位标准的男子汉，我不加思索地说。
　　我不找个男人还找个女人，这让你猜啥？
　　莫不是陆俊鹏么？我想再探探她的口气，他们之间是否还有来往。
　　不是他！那我就猜不着了。
　　嘻嘻，不过挨了边了，真要我启发一下吗？
　　我想了想说，你启发，我也猜不着，姓陆的多着呢？
　　启而不发，说明你是弱智。
　　我才不服气是弱者，陆跃华！我随口说出了陆俊鹏弟弟的名字。
　　哈，哈……算你聪明，智商高！
　　真是他！你不信？难怪你要和陆俊鹏分手，却原来有更大的阴谋。
　　说真的，陆跃华比他哥长得秀气、斯文，更耐看。他对我很好。我一听心里不是滋味儿，像打翻了的五味瓶，件件好事为什么都让她先揽着了。
　　哦，茹玉，你，你……怎么啦。我，我，我不怎么啦，我想好事都轮着你了，朋友交了一串，还挑三拣四的，可我……
　　你别着急，去追陆俊鹏，这样也叫平等对待，等量交换。你不要的，就送朋友？思想高尚！不是我不要，是他心高气傲，不愿和我交朋友。让我去试试。要不要帮忙，牵线搭桥。谁让你帮忙，我不是不认识。昨天你还保密呢。那让我告诉你，他的手机号码。这还可以。你咋不记？你一念我就熟记在心了，不信吗？我念给你听，准确吧。你的记忆真好！我弱智，低能。你当面报复我！
　　走，去逛逛商场，放松一下自己。转了几个百货商场，丽丽总喜欢挑这选那的，结果什么也没买。一会儿，她的手机响了。她满脸粲笑着说，我在人民南路一家超市门口等你，快过来吧！她关了机，拉着我的手，往前面五十米远的超市走去。我问，刚才是谁的电话？你说，还有谁给我打电话？
　　刚走拢，一辆的士哧地在我俩的身边停下。丽丽正想发作，骂司机神经病！从车里钻出一个人来，丽丽一看转怒为喜，向司机抱歉地一笑，说，对不起，的哥，丽丽拉着男孩的手介绍说，这是陆俊鹏的弟弟陆跃华，她是我的同窗好友陈茹玉。陆跃华主动伸出手来，我们礼节性地握了握手，他的手软绵绵的有一种女性的温柔。他戴一副宽边近视眼镜，身材颀长清瘦，标准的小白脸儿，斯斯文文的样子是个有学问的人，与丽丽泼辣、大胆、直率的性格形成了反差，不过，这下倒可以阴阳平衡了。
　　他俩一路挨着走。我只好尾随其后，想离开又不便，又走了几家商场，丽丽说，肚皮饿了想吃点东西。
　　我们走进一家古色古香的砂锅店吃砂锅，全是绿色的鲜嫩食品，胃口大开。我要买单。丽丽不让，说，下次你买单。我看了一下表，说，对不起我先走了。下午，公司有课。你们俩多玩一会儿。拜拜！拜拜！
　　
　　10
　　我逃跑似的搭上了去公司的26路车。
　　我走进公司大门，看见没有当班的空姐们和地勤人员，说说笑笑直往二楼的教室里走去。
　　我在一楼的办公室里泡了一杯茶，坐下来品茗。我悄悄地四处看，杨姨这几天怎么不见，以前，经常路过这里准能见到她。她的办公室在隔壁，当道，人事部是一个很有实权的部门。
　　两点正，我准时上楼讲课，我的同事们学得认真，这叫职业培训或岗位培训，还有普通话培训、礼仪培训，这些都是空姐们必备的基本素养。
　　一下课，我就往家里赶。我想洗漱后就美美地睡上一觉，明天有飞行任务。唉，天上——地下——公司——家，一个圈又一个圈转得晕头转向，什么时候才转完这个圈？真是人生烦恼，烦恼人生。
　　
　　11
　　我躺在床上，迷迷糊糊的。手机响了，我恨当时为什么不关机，打开，又是他，真烦！喂，什么事？来吧，来吧。我关了机，真烦。
　　陆俊鹏一进屋，我就催他说，有什么事？快说，我想休息，明天当班，飞机上不能有半点差错。
　　唉，我老爸仍一百个不同意。妈妈和他吵了两天两夜，可还是个“不”字。妈妈破口大骂，你个老不死的家伙，年轻时，你骗了我，比我年龄大二十五岁，现在你老不中用了，把我害苦了，如今又来害儿女们。年轻人的事，你是操的哪门子心？现在是什么时代了？你还包办，顽固不化！
　　老爸说，你，你，你懂什么，不能就是不能，还有啥说的呢？我，我，我……
　　他一下子倒在地上，心脏病发作了。我赶快倒水、拿药，待他平静一下，我叫保姆扶他下了楼坐进车里，立即送他进了医院。妈妈一气之下，出走几天了，听说公司里也找不到她，我不担心妈妈会有什么事，她没病、没灾、能吃、能喝、能玩，才四十岁，精力旺盛，跑遍了几十个国家和国内的大小城市不怕失踪。
　　我担心爸爸没人照顾，弟妹俩在读书，只有我下了班去照顾他，还有那个小保姆日夜守候着他。
　　你别担心，医院里有护士。我安慰他说。我这样做，旨在让父亲感动，回心转意，同意我俩的婚事。恐怕是徒劳的吧。不管怎么说，你是他的长子，应该关心他。你不恨他么？有什么用？不能以自己的意志为转移，或许可以耐心等待。他住在哪个医院里？你想去看他？等我明天回来了再说。你妈妈还没回？快了。我想求她，准行！到时候再说，别过早下结论。我这一句随口即出，无关紧要的话，让我犹豫思考了一天，在飞机上我老想这句话。直到我往家走时，看见店里摆满了各种鲜花，我才决定买一束鲜花顺路去看看陆伯伯，。尊老爱幼是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如果，我的父亲在，我会一天买一束鲜花送给他。我曾经买过几束鲜花送给妈妈。妈妈说，以后别买了，住在一个家里，买啥花，浪费钱财。后来，自己种了几盆花。
　　我捧着鲜花敲响了203号病房的门，小保姆宁宁开了门。一看就知道是一间高级病房。医院和旅馆一样分等级。整个房间白得耀眼，这是有钱人才能享受的。陆伯伯躺在床上，微闭双眼，显得很平静。陆伯伯，我轻轻地叫了一声。他睁开双眼，定定地看了我一分钟。他的眼睛仍然有一种忧郁、痛苦的神情，愁肠百结。哦，你，你，你是茹玉吧，快坐！倒茶。他挣扎着要坐起来。
　　我说，别动，你躺着吧。真没想到你来看我！陆伯伯，是我和俊鹏的事惹你生气了，对不起，请原谅。我倒要请你原谅我，唉，对不起你们年轻人，不过，有些事，你们现在还不能了解。他这种模棱两可的话，我怎么也听不懂，干脆说，不同意吧。我笑不出声，哭不出泪，进退两难。停了一会儿，他问，茹玉，你妈妈好吗？陆伯伯，我妈妈很好。听说，还有个弟弟?嗯，做啥工作？省报记者。我想告诉他，弟弟恋上了你的女儿思绮了。本来，我们两家是亲上加亲，哼，叫你一搅，恐怕要仇上加仇了。好！好！大家都过得好，就行了，人生苦短呀！他自言自语地说。我说，陆伯伯，我走了，你好好休息，别管年轻人的事。茹玉，你必须原谅我。我把你当女儿待，千万、千万，不能和俊鹕……我的眼泪再也止不住了，转过身冲出了门。我听见陆伯伯在喊，茹玉，茹玉……还听到小宁在叫医生、医生，来人啦……我跌跌绊绊回到家时，像喝醉了酒似的，喃喃地说，完了，完了，一切都完了。想当初我为什么不听妈妈的话呢？这是过早恋爱带来的痛苦。不过，我还有一点微小的希望，只有向妈妈求援，是否能挽回败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