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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杨老汉家的婚礼

作品名称:住在三里河      作者:夕村      发布时间:2016-09-12 07:58:15      字数:4130

  第三章:杨老汉家的婚礼
  傍晚时分,在村子中间的一处院落里,聚集着几乎半村的人,有的围坐在院落里,有的散站在院子门口。鞭炮声此起彼伏,喜庆的锁啦声响个不断。院子里人来人往,春林的父亲杨老汉站在院子大门口招呼着来往的客人。院子里摆满了二十张饭桌,桌上摆满了饭菜,按八人一桌,已基本坐定。
  杨老汉家人声喧哗,菜肴飘香。在蓝天白云下,三里河村的人在大口吃着久违的美味,大口喝着普通的白酒。来自田野里的暖风,夹杂着淡淡的谷香,轻轻的吹在他们欢快的脸上。站在院子门口的人,不时往院子里张望、觑视,他们不时往肚子里咽口水,懊恼自己来晚,吃不到头桌酒席,只能赶第二巡酒席。
  祖新在村里的大路上慢慢走着,他吃力的拎着一只枣红色大皮箱。皮箱是祖新到镇上花了五十元钱买的。祖新衣裳破旧,一件漂白的蓝色衣服上,打了多处补丁,但却很干净,他要到春林家做客。杨老汉十天前就通知了他,邀请他按时参加。祖新很高兴,拿出所有积蓄,到镇上买了一只款式新颖的大皮箱。
  路上,每有遇到村里人,祖新都会刻意放缓脚步,表现出一副吃力的样子——他想通过这种方式告诉村里人,皮箱很沉,绝对货真价实。
  祖新提着大红皮箱来到春林家,很是令村里人叹服,他们私下小声嘀咕,夸赞祖新,别看他平时穿的破破烂烂,这回舍得得很。也有人说,死要面子活受罪,随个十来块钱的礼就行了,现在那家不是十块二十块的随礼,一个五保户,生活靠救济,打肿脸装胖子,再亲的亲戚顶多随五十的礼。
  祖新的到来,杨老汉满脸堆笑,客套地说:“大哥客气了,你看,随这样重的礼,院子里人坐满了,等一下我们吃一桌,好好的吃上三天。”祖新扑愣着小眼睛,往院子里看了一下,把皮箱递给杨老汉。杨老汉唤媳妇接过皮箱,依然满脸堆笑,站在门口接客。这其间,杨老汉的心紧了一下,他尽量不往祖新看,不往祖新身上的衣服看。祖新衣服上大大小小不规则的补丁,补丁上时密时疏的针脚,在杨老汉看来,要比往日显得格外的刺眼和醒目。而他祖新,三里河村的一个五保户,就像一个被审判的小偷——所盗物品已于转移第三者——他在接受审判的时候,第三者逍遥法外,躲在一暗处窃笑。
  秀芹大步走来,从裤兜里掏出一沓钱来,抽出三张“大团结”,递给挂礼金的人,负责挂礼金的人在挂礼薄上写下:秀芹——三十元。在秀芹后面是老酒,老酒中等身材,面黑耳廓,他穿着草绿色军装,领着媳妇大妹,还有十岁大的女儿喜妹来。老酒往院子里看了一眼,展开手心,露出两张对折在一起的“大团结”,他随了二十块钱的礼。“老酒,挂礼二十,”负责挂礼的人念道,然后把他的名字写在挂礼薄上。喜妹紧拽着大妹的衣袖,显得有些腼腆。紧跟着老酒一家的是杨家二嫂,她先往礼薄上瞄了一眼,然后才把手伸进裤兜,捣鼓一会儿,掏出两张“大团结”递上。杨家二嫂穿着蓝色的确良布料衣服,高挑丰盈的身材,一对乳房涨鼓鼓的,欲夺门而出。她身后跟着一个十一二岁的男孩,起名杨家银。杨家二嫂三十来岁,是村里的寡妇,她的丈夫死于一九八七年的一场山火。
  春林二十出头,穿着黑色的西服,白色的衬衫打着红色领带,略显僵硬,好比一个笨拙的人骑着一匹高大的骏马,他总感到自己的手脚没有平日里利索。春林四处帮着张罗客人,与父亲杨老汉比起来,极不娴熟。
  春林的媳妇,从邻村嫁过来的姑娘,唤作双琴。她穿着一套红色的衣服,坐在婚房里的大床上。婚房里摆着宽大的木头床及色彩鲜艳的被褥。一台电视,一个衣柜,一个柜子,两个箱子,两个大盆,便是她的全部嫁妆。几个小孩围着电视机看,很是稀奇。双琴静默的坐着,她在畅想,在憧憬以后的日子会是怎样,她还在想晚上闹房的事,闹完房后的事。有一点,她非常清楚,过了这晚,她就变成一个地道的女人。想着,双琴就心慌,她的胸脯随着心跳起伏,脸上火辣辣的。双琴还想到,她是十七岁时才第一次穿胸衣的,穿上胸衣那天,双琴感到很美妙,两只乳房被紧紧的箍罩着,不再晃荡,可以随心所欲放开步子走路了。在没穿胸衣时,一走起路来,两只乳房就会随着她步履的起伏而晃荡,这时,总有一些人盯着她的胸脯看,这让她感到很难堪,所以,她一直小小心心的在村子里走路。十天前,她特意到镇上买了一件乳白色的胸衣,现在正穿在身上。买胸衣时,卖胸衣的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卖给她胸衣的女人毫不遮掩地说,这种胸衣好,有弹力,性感不下坠,才刚进来的新货。卖胸衣的女人说着,双琴的脸就臊红起来,也没敢再细看,付了钱,把胸衣严严实实地藏在挎包里,就转身离开。
  院子里的客人走了一波又来一波,他们吃得很尽兴,很满意。有几个老汉,吃得满嘴油乎乎的,不舍擦掉。吃完饭的人忙着回家料理家务,晚上,要看电影。杨老汉包了一场电影。
  吃完饭,祖新来到大路上,他在路上愉快地走着。他和杨老汉对饮了两杯酒,酒力发作,他满脸通红,直红到脖子。
  在三里河的上空,蔚蓝的天空中,飘浮着几片细碎的彩霞,仿佛浩瀚的海洋里,几艘归航的渔船。放牛的人回来了,村里的大路上,不时响起几声牛哞。归家的鸭群嘎嘎的叫着,河两岸的竹林里,许多山雀叽叽喳喳叫着。
  秀芹吃过饭,忙着往家里赶,她要到菜地找猪草。回到家门口,秀芹双手推开两扇大木门,跨进身子,径直走进柴房,背起一个竹篮子,转身离开。路上,她遇到祖新。
  “大哥,你咋不去看电影?”秀芹问。
  “我等一下去,你要去哪?”祖新问。
  “我要去地里拿猪食草,我家的猪,太能吃啦,一天要喂三顿。”
  “哪家的猪不是一天要喂三顿。”大路上,一个中年男人插进话来。
  “嗯!”
  秀芹从鼻腔里哼了一句,不以为然,悻悻离开。
  秀芹走到菜地里,她把一些枯黄的菜叶子摘下来,放到竹篮子里。不多一会儿,秀芹自语起来:“吹他的死牛,一天喂三顿,老子的猪才一天喂三顿呢。”
  在春林的婚房里,挤满了二十几个年轻人。他们嚷着让新郎新娘亲嘴。新郎犹豫,新娘脸红。僵持了一分钟,新郎才在新娘的脸上亲了一口,大伙欢呼起来。他们让春林把丢在水盆里的硬币用嘴含起来,放到双琴的嘴里,双琴不让干。大伙不停地嚷嚷,迫于无奈,春林深深吸一口气,把头埋进水盆里,他用嘴唇含住盆底的硬币,然后抬起头,把硬币放入双琴的嘴里。大伙再次欢呼起来。
  夜幕降临,凉风习习,在一处空旷的打谷场上,坐满了看电影的人,就连打谷场四周的矮墙上、树上都是看电影的人。整个打谷场上,老人小孩,男人女人,人声嘈杂,人影杂乱。随着影片剧情的展开,人声渐渐平息下来。影片是《血战台儿庄》,剧情放到高潮时,每个人脸上都露着严肃的表情,有两个年老的女人,在默默地揩眼泪。小库也在看电影,他爬在一棵树上,边吃板栗,边看电影。看着看着,小库就没在吃板栗,放映机音箱里传来的各种枪炮声,似乎穿过他的身体。银幕上,成片的人随着枪炮声倒下。小库看着看着,眼眶不由自主的潮湿起来。
  深夜,杨老汉家客人散尽。三里河的河水在潺湲的流着,一弯新月睡在水底,任由岁月的手指轻轻抚摸。夜风拂过河面,河岸的柳枝在相互摩挲,洒满清辉的河面,就像一首缠绵的歌曲。
  小库没有回家,秀芹使唤朵梅出来找他。朵梅在村里找了一圈,没有发现小库,小库躲在一个稻草垛里。
  春林醉醺醺走上木楼,在推开木门要跨进新房的当口,他强迫自己要走好每一步,尽量不要走得东倒西歪。双琴娇羞地小声说:“把灯关掉。”春林站在门口,拉了一下电灯的开关,咔嚓一声,整个婚房里黑黢黢的。春林怀着激动的心,像瞎子摸象一样,慢慢走向婚床,走向双琴。双琴和衣躺在床上,心口在慌乱的跳。春林一步步的走近双琴,他伸开双手,用手探着前进的方向。他先摸到床头,顺着床头又摸到双琴的脚,在春林的手指接触到双琴的脚背时,双琴的心跳得更加激烈。春林再顺着双琴的脚一直向上摸,双琴“哎呦”的叫了一声,春林顿了一下,酒醒了一半,他不由自主地双手颤抖起来。“开灯,开灯,我吃口水,口干,”双琴叫起来,春林爬起来,走向木门,把灯拉亮。双琴脸颊绯红,脸色娇羞妩媚,她爬起来,倒了一杯水,问春林给喝水。春林说不喝,双琴便把杯子里的水全部喝完,然后把水杯放在床头的木箱子上。春林重新把灯熄掉,再次用双手摸索着前进,这一次,他摸到了双琴的脸。
  “啪!”的一声,双琴放在床头的水杯掉了下来。
  夜深人静的时候,夜风嘶嘶,三里河河水在汩汩流着。小库躲在草垛里,村里村外有何异响,他听得清清楚楚。刚看电影回来,他还能听到村里有人讲话,再后来,村里的最后一盏灯熄灭。睡到后半夜,寒气袭来,河岸边的竹林里猫头鹰开始叫起来。猫头鹰一声接一声的叫着,那叫声仿佛远古的幽灵出没。
  小库一听到猫头鹰叫就害怕,他不敢再躲在稻草垛里,慢慢的从稻草垛里爬出来,摸黑走回家。
  小库回到家,摸黑走上木楼,进到和朵梅睡觉的房间。
  “咋这个时候才回来,妈妈叫我到外面找你,我到处找你。”朵梅关怀地小声说。
  “我去看电影,看电影回来,我就钻进春林家大门口的一个稻草堆里。”小库小声说。
  “你咋不回来吃饭?”朵梅问。
  “今天妈妈拿皮条打我。”小库伤心地说。
  “赶紧睡,莫讲话,着妈妈听见,你明天又要挨打啰。”朵梅悄声说道。
  第二天早上,杨老汉家早早的就有几个村里的老汉来,他们坐在院子里,悠闲的吸着烟,喝着茶,闲聊着,等着吃早饭。
  初升的太阳,阳光漫过杨老汉家院墙,暖暖的照在几个老汉的身上。聊着聊着,他们聊到电影《血战台儿庄》。几个老汉似乎还没回过神来,一个老汉撑嘴咂舌,惊叹道:“不简单!不简单!昨晚上的电影,死人堆成山。”
  “当然啰,枪一响,密密麻麻的子弹,没得个躲躲处。”另一个老汉说。
  “一代功臣,万骨枯,好打的江山,一打仗,就要死人,八年的抗日战争、三年的解放战争,你们说说死了多少人?”第三个老汉算是总结性的说了一句,最后又问了一句。见几个老汉都回答不上,看着他,有期待的眼神,有佩服的眼神。第三个老汉有些得意,他有意提高声调,说:“一句话,多得数不过来,所以说,今天的日子来之不易。”对于这样的回答,其它几个老汉有些失望。
  杨老汉家院子里的人渐渐多起来,他们有的围在饭桌旁闲谈,有的在玩扑克。
  噼噼啪啪……
  一挂鞭炮在杨老汉家大门口点燃,点燃鞭炮的人大声吆喝:“上菜!”
  听到鞭炮声,村里人陆陆续续走出家门,都往杨老汉家聚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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