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给老子光着脚走路

　　第二章：给老子光着脚走
　　第二天放学后，小库和村里的六个小伙伴来到三里河河里。他们在河里尽情的戏水玩闹，有的从河岸上跳到河里，有的钻到河底，把河底的鹅卵石捞起来，举过头顶，向小伙伴们炫耀自己的水性有多好，有的在河里打水架。小库和小伙伴们一直在河里泡了一个多小时。上岸后，小库发现自己的一双新的解放胶靴不见，他在河岸上到处找寻，直到天微微放黑也没能找到。小库光着脚丫回家，路上，他很是担心回家被秀芹打。
　　回到家，小库胆怯的告诉秀芹，他的解放鞋被别人偷了。小库胆颤地看着秀芹，他在揣测，下一步，母亲会怎样收拾自己。出乎小库意料，秀芹并没打小库，秀芹只是生气地说了一句话。
　　“不在算了，你给老子光着脚走。”
　　小库听到秀芹这样说，提到嗓子眼的心才算落地，他松了口气，有点庆幸，躲过了一劫。第二天，小库真的光着脚去上课，放学回来，他又光着脚和小伙伴们去山上背柴。去山上的路上，路面坑洼不平，整条山道，长期被马蹄踩踏，被雨水冲刷，一些细小的石子裸露在路面，小库每一脚踩下去，脚都会被石子硌得生疼。小库和小伙伴们把一些细小的干树枝，装在竹背篓里，他们在山上折腾了一个多小时后，每人背着满满的一背篓干树枝走下山道。
　　小库把柴背回家，朵梅从地里干活回来，她看见小库光着双脚，心里隐隐的难过。朵梅把自己的鞋子拿出一双给小库。小库一看是双女鞋，嫌弃不要。
　　朵梅好言劝道：“穿着总比不穿的好，谁叫你把鞋子丢失掉。”
　　“穿出去，村里的人会笑我穿女人的鞋子。”小库说。
　　“不怕，没有人会笑你。”朵梅说。
　　“不要。”小库说着，朝朵梅手里的鞋子看了一眼。
　　“你穿我的鞋子，我给你两角钱，你明天可以买好几支冰棒呢。”朵梅说着，从衣袋兜里掏出一张两角钱的纸币。小库见钱，笑了起来，把朵梅的鞋子穿在脚上。
　　“走！跟我去田里找猪食草。”朵梅说。
　　朵梅从柴房里找出一个背篓背着，小库跟在她后面，两人走出村子，来到三里河的田野里。朵梅在田埂上找着一些可以食用的野菜，小库钻进一块栽有黄瓜的田里，躲在黄瓜田里偷吃别人家的黄瓜。直到天黑了下来，朵梅才背着猪食草，带着小库回家。
　　从田野里回家的路上，小库还在吃着黄瓜，他高兴地说：“大姐，明天是星期六，给要我跟你去山上背柴？”
　　“要得呢，我不给你钱，你怕不会挨我去。”朵梅说。
　　“嘿嘿！”小库笑起来。
　　“大姐，哪个给你的钱？”
　　“爸爸给我呢，那晚上我去挨他买酒剩得五块。”
　　“大姐，五块有多少？”
　　“五块么，有五十角，”
　　“啊么！大姐，咋呢个多，你再给我两角。”
　　“你先把我给你的那两角用完，我再给你两角。”
　　“嘿嘿！大姐，爸爸咋不回来？”
　　“他要上班呢。”
　　“大姐，如果爸爸回来，我们两个就不会着妈妈打啰，那天妈妈拿火钳打你，一下火钳就打弯掉啰。”
　　“大姐，妈妈咋会随时打我们两个？”
　　“我也认不得，听外婆说，妈妈小时候吃过雄黄酒。”
　　“吃吃雄黄酒会咋个？”
　　“你记不得啰，那年你才两岁，我有七岁多点。妈妈怕别人家的鸡来吃我家菜地的菜，她叫我背着你去菜地守着，不给鸡吃我家的菜。那一天，你差点就冷死掉，你冷了脸嘴都变成紫色，那天下了多大的雪呢。还是大爹看见，才挨我们两个领回家，大爹还骂了妈妈一顿。后来爸爸回来，大爹又告诉给爸爸，爸爸打了妈妈一顿，又去告给外婆。外婆说，妈妈小时候吃过雄黄酒，吃了脑壳不明白，是真是假，哪个晓得。”
　　早上，朵梅带着小库走出村庄，他们来到一处箐梁子上。箐梁子上到处是密密实实的藤蔓，密实的藤蔓可以遮天蔽日。朵梅和小库翻过箐梁子，钻进箐底，箐沟底集结着厚厚的腐枝败叶，踩在上面软绵绵的，很是舒服。
　　朵梅在箐底找寻着干柴，小库看见藤蔓中藏着一根碗口粗的干树枝。
　　“大姐，那儿有一棵干柴。”
　　“够不着。”
　　“我爬上去拉。”
　　“莫上去。”
　　小库没听朵梅的劝阻，顺着藤蔓往箐顶攀爬。小库慢慢的爬到藤蔓顶上，密实的藤蔓完全可以撑住小库的身躯。小库站在藤蔓顶上，手里拉着几只藤蔓颠簸起来。
　　“哦！……”
　　“哦！……”
　　“大姐，这上面太好玩啦，踩在树藤藤上面，一闪一闪的。大姐，我跳给你瞧。”
　　小库一个“瞧”字刚出口，整个人就从藤蔓顶上掉到箐底的枯枝败叶上。
　　“呃。”小库叫了一声，半天也没能爬起来。
　　“给敢呢？给掼疼了？”朵梅走到小库身边又是担忧，又是害怕地问。过了几分钟，小库才哎哟，哎呦的哼起来。小库在叶子上躺了好一会儿，才站起来。下山时，朵梅问小库：“给还疼呢？”
　　“不疼了。”小库揉揉肚子，答应朵梅。
　　回到家，朵梅又给了小库两角钱。小库拿着钱，高兴地说：“哦！现在我可以买十根冰棒啰，一天买一根。”小库拿着钱，悄悄的溜出家门。
　　小库拿着钱，来到村里的大路上，他想向小伙伴们炫耀，他有四角钱。三里河的大路上，静悄悄的。除了三里河河边有两个男人在磨斧头外，小库就没有再见到其他人在大路上走动。磨斧头的是村里的老酒和文书，老酒三十出头的年纪，文书二十五六的岁数。在老酒和文书身后的草坪上是他们的两匹驮骡。驮骡在悠闲的吃着河滩上的青草，不时甩一甩尾巴。驮骡的背脊被马鞍磨得光秃秃的，很少见毛，显然是长期使用的结果。
　　小库在村里的大路上，从村头走到村尾，一个小伙伴也没看见，他有些扫兴的回到家里。
　　小库回到家，家里有一个五十岁左右的男人和秀芹坐在家里的堂屋门口。这个男人就是春林的父亲，村里人喊他杨老汉。
　　“大爹！”
　　“哎！”
　　小库叫了杨老汉一声，杨老汉高兴的应答道。杨老汉临走时，和秀芹说。
　　“我家春林结婚的日子定在八月二十，到时候，你们一家全都来，请三天。告诉娃娃他爸爸，一定要来呢。”
　　“好！会来呢。”
　　杨老汉说着站起身要走，秀芹应答着，两人又客套了一番。
　　“我还要去请下一家。”
　　“大哥，在这儿吃饭。”
　　“不吃啦，等哪天娃娃他爸爸在家又来吃。”
　　三里河村的整个村落，依山而建，沿着乡村公路一字排开。一百来户的人家，从村头到村尾，足有一公里半长。
　　杨老汉家办喜事的那天早上，三里河河水在静默的流淌着。整条河面渐渐升腾起一层薄薄的白雾。河岸上的柳条、芦苇沉浸在一片缥渺的薄雾中，影影绰绰，飘飘渺渺。
　　河岸上的柳树，柳条轻悠的晃荡着，平静的河面倒映出条条舞动的柳条。偶尔一下，一滴晨露从柳叶上滴落下来，平静的河面荡开出几道水纹。在挨近三里河村的一处河滩上，有几个村里的男人在河滩上挖出一口土灶。他们在土灶上支架起一口大锅，然后在土灶里点燃起一堆柴火。瞬间，柴火的烟雾与河面上的白雾混杂在一起，袅袅升空。
　　这时，村里的大路上，一个二十岁出头的男子和一个十五六岁的男孩推着一辆马车朝河滩走来。马车里躺着一头被绑着的肥猪，肥猪在哼哼着，蹬踹着四肢。
　　“哎！春林，小云头，你家哥二俩，咋这样慢，我们还等着吃早饭呢。再耽搁一下，今天早上，这个猪怕是杀不出来。到时，影响你讨媳妇，你爹老倌又来跟我们鬼喊辣叫。再说，我们几个今早还等着吃肉，这段时间馋肉，肠子都要生锈，”老酒打诨道。老酒的话语无疑把其他几个男人的味觉挑逗起来。其中一个男人，鼓动一下喉头，咽下已流到嘴角的口水，他拉起脸皮强装笑了一下。
　　“还早呢。”推着马车的男子回答道，村里人叫他春林。
　　“还早呢？太阳都照到山头，还早呢！”另外一个男人正声说着，拿起一把刀刃幽幽放着寒光的杀猪刀，看了看刀刃，露出满意的笑容。老酒他们几个男人走向马车，七手八脚，一齐将肥猪从马车里拖出来，抬到一张事先准备好的木桌子上。
　　手拿杀猪刀的男人，走向嗷嗷叫着，四肢乱蹬乱踹的肥猪。肥猪呼天抢地凄惨的嚎叫着。杀猪的男人朝肥猪的脖颈处，向着心脏的地方，把一把雪亮的杀猪刀捅进肥猪的心脏。一股鲜血喷涌出来，肥猪的嚎叫渐渐微弱下来，直至停止。顷刻间，猪血染红了杀猪人的手。接下来，几个男人把肥猪抬到土灶旁，他们从大锅里舀起滚烫的开水浇在肥猪上，开始用菜刀在肥猪身上刮猪毛。
　　一阵忙碌后，老酒他们把肥猪分解成一块块的鲜肉。在三里河的河滩上，一堆猪粪是他们从猪肠、猪肚里倒出来的。临走时，几个男人自觉的将河滩上的猪粪和猪毛清理干净，才把猪肉装在马车里，推着猪肉离开。
　　吃中午饭的时候，秀芹和小库说：“你去山上背一背篓柴回来，晚上我带你去春林家做客。”听秀芹说，小库很高兴，他背着竹背篓就出门。小库把柴背回家，家里无人，小库就直奔春林家。小库一身脏污，穿着破旧的衣服，黑脸黑手的来到春林家。秀芹从地里做活回来，不见小库，只见柴房里小库的背篓。秀芹走上木楼，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穿着下楼，在一块镜子前梳了一会儿头。秀芹把头疏好，还不见小库回来。秀芹焦躁地骂道：“这个小短命鬼，跑到哪儿玩去了，衣服也不回来换换。”
　　“小库……，小库……”
　　“耶，短命鬼，跑哪儿去了。”
　　秀芹冲出院子，站在大门口，朝大路上喊了几句。
　　“莫喊啰，在春林家。”
　　这时，从村里的巷道里走出来一个女人，她告诉秀芹，小库在春林家。
　　“这个小短命鬼，衣服也不换换，黑嘴黑脸的就去人家，碜死！”秀芹大声骂起来。
　　秀芹来到春林家，看见小库，一声骂道：“短命鬼，你瞧瞧你的鬼样子。”秀芹揪着小库的耳朵，把小库拉回到家，刚进家门，秀芹返身把大门关紧，上了门闩。
　　“短命鬼，你瞧瞧你，跟个黑山神一样，挨老子碜死掉，哪个叫你去呢？”
　　秀芹边骂边冲进柴房，找出一根绳子，把小库绑在一把木凳子上，拿一根捆柴用的皮条抽打小库的脸，小库的脸泛起一道道皮条的印迹，小库大哭起来。
　　“短命鬼，你给是还给老子哭，你瞧瞧你的鬼样子，哪个喊你去呢，穿得这身花子样，老子的眼睛都给你戳瞎了。”秀芹骂着打着。
　　小库越是哭，秀芹越是使劲打小库。小库脸上的皮条印迹由一条到多条，由横条到直条。看见小库脸上的血印子越来越多，秀芹才停住手，解开小库。
　　“给敢不听话呢，你瞧瞧打成这个样，下回给还敢呢，衣服不换，脸不洗就跑去人家家里，给碜？”秀芹骂着，似乎又有一丝怜悯。
　　“不敢了，碜呢，下回不敢了。”小库带着哭腔，眼泪挂在眼眶。
　　“去换换衣裳，洗洗脸，我带你去。”秀芹的声音缓和下来。
　　“不去了。”小库又带着哭腔回应道。
　　“不去就挨你大姐在家。”秀芹说着就走出家门。
　　待秀芹走出院子大门后，小库放声大哭起来：“爸爸……，爸爸……，嗯嗯……，呜呜……”
　　小库哭着走出了院子，他来到上次藏身处的板栗树下。正是吃板栗的季节，小库爬上一棵板栗树，用手摘下许多板栗，然后用石头砸开板栗壳，小心的剥出板栗籽。尽管很小心，小库的手指还是被板栗壳的刺扎了几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