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生活方式

　　天翔影业出品的第二部电影《那年雨季》如期上映后，票房差强人意，但终究不是大投资、大制作、大手笔的商业电影，虽不叫座但叫好，收获了口碑。公司力捧的女主角钟贞得到关注，积攒了人气和名气，第三部作品正在筹备中。
　　如今的娱乐业急功近利、讲求短期操作，捞快钱、起效迅速。对此，天翔影业采用的应对措施是对旗下艺人的包装和运作采取折中的办法。当家花旦钟贞只拍电影和广告，不参加任何访谈、综艺节目、真人秀等，保持低调和神秘感。对于主攻大银幕的演员来说，此方针是十分必要、英明的。
　　天翔影业毕竟刚刚成立，基础运作、造星机制和方式方法还不成熟完善。主打艺人一旦过度消费、透支，失去了明星效应，短期内无法发掘、打造其他明星艺人来接替，出现断层现象。况且，以钟贞自身的条件和素质来看，绝非那种红极一时、火一把就死的偶像派明星。她具备实力、潜力无限，经过沉淀和积累，必成中流砥柱。因此，细水长流、积铢累寸式的运作方式更适合她的发展。
　　而另一位“签约艺人”白丽莎正好相反，尽量争取曝光率和出镜机会、炒作新闻博眼球提高知名度，影视剧、综艺活动等全面开花。
　　应该说，公司为两人打造的发展方式和方向符合各自特点，具有相当的合理性。不得不说，堂弟天舸搞的这一套很有头脑、像模像样。照此下去，前景大好，不容小觑。看来，自己真是太低估人家了、太“轻敌”了。
　　竞争，无处不在。
　　临近岁末，傲霜凌雪，美丽的帝京披上了一件洁白晶莹的纱衣，冬日的空灵浪漫如约而至。
　　杨天舟驾车到商场门口，仔细搜寻，发现了钟贞的身影。于是下车走到她的摊位前。她装作不认识，招呼道：“先生，需要什么吗？”
　　他不说话，只是低头看。
　　“先生买来准备做什么？送给太太还是朋友？”
　　杨天舟也假装地：“我还没结婚呢。”
　　钟贞略一迟疑，随即微笑道：“不是送给太太就是送给朋友了，您看这一款怎么样？还有，这一款适合送给太太，虽然现在用不上，但早晚会用上的。”
　　“你喜欢哪款？”
　　“这个。”她指着其中的一件。
　　“我要它了，送给你。”
　　两人都笑了。钟贞的下一部电影演的就是一个摆地摊的女孩，她在体验生活。厚重臃肿的棉衣棉裤，土气过时的围巾帽子，素颜，黑框眼镜，不仔细观察，真看不出是如今小有名气的明星钟贞。不过，热闹繁华的大街人来人往、步履匆忙，谁会停下来留心查看呢。
　　“今天卖得怎么样？”他问她。
　　“还行吧，就是有点冷。”她往手上呵着热气。
　　“收拾一下，到车里等我，我一会儿就出来。”
　　“OK。”
　　进到商场，按照列出的礼单进行采购采买。年关近了，各种人情来往开始走动，礼物礼品必不可少。
　　最后一项是一款名牌包包。走到箱包区域时，看到了一张熟脸——冯丹娜，穿着商场的“私人订制服”，坐在卖场的角落里摆弄手机。
　　两个时髦女郎拐了进去。
　　“呀！”其中一个尖叫起来：“这包上面都是灰，脏了我一手。”她伸手到冯丹娜眼前。
　　冯丹娜眼皮都没抬：“有点灰算什么，又不影响质量，挑剔什么。”
　　“你什么态度，不想干了？”
　　“什么什么态度，买就买，不买一边呆着去。”
　　旁边的女伴捅了捅女子，示意她离开，“神经病！”
　　女子气哼哼地走了，冯公主继续手机不离手。
　　这还买什么呀，别买了。杨天舟扭头出了商场。
　　“做‘摊主’的感觉如何呀？”送钟贞回家的路上，杨天舟问她。
　　“收获良多。”钟贞也是感慨良多：“最直接的感觉就是又苦又累又单调。刮风下雪、风雨无阻，一站就是一整天，又孤单又寂寞。还有同行间明里暗里争来斗去，你抢了他的顾客，我占了你的位置，一个人卖得好了，所有人都嫉妒……心情再不好，面对顾客也要强颜欢笑。碰上无良的，把所有的试戴个遍，说得口干舌燥，最后一个也不买。遇见蛮横霸道的，被人家当出气筒也只能忍着，时刻要和城管打游击战。为了生存，真心不容易。以前我不知道、不了解，现在不那么认为了。回去以后，我要改一下剧本，增加一些情节。”
　　杨天舟向她投去赞同的眼光，她真的很努力，很有心计。
　　送完她后，再到红叶小区。钟晴来了，找老妈商量事情。
　　“赵姨，我想辞职，不想干了。”
　　“你和家里商量过了吗？”
　　“说了，他们不同意。”
　　杨母也表示不赞同：“现在的年轻人从小被惯坏了、宠上了天，温室里生长、蜜罐里泡大，经不起一点风雨、挫折，遇到困难，一走了之。其实，问题出在自己身上，只知道安逸享乐、不懂得付出担当，臭毛病不该掉，逃到天边也解决不了问题。”
　　“才不是呢。”钟晴嘟起小嘴撒娇地反驳：“我不是身娇肉贵、害怕吃苦受罪，只是不喜欢、没发展、没兴趣，每天朝九晚五、上班下班、平平淡淡，没有激情与挑战，好无聊啊。”
　　“辞职了，你想干什么？”
　　“天翔不是成立新公司了吗，我和木子想去应聘。”
　　杨母慈爱地笑笑：“你呀，是身在福中不知福、这山望着那山高，你能有这份工作多不容易，有多少人羡慕你，知道吗？”
　　“你没听说过‘平平淡淡才是真’这句话吗？凡事都有两面性，有好有坏。天舸的公司刚刚成立，能发展成什么样还是未知数，一旦解散了，你们去哪里？商场上没有永远的赢家，可以说每天都在刀尖上行走，有赔有赚、起起落落，一念之间成大事，一夜之间穷光蛋是常有的事。你现在的工作虽说无聊平淡，没什么发展，但平静安稳。等你真正经历了大起大落，你就知道，能够踏实、平淡、本分地生活是一件多幸运的事。”
　　钟晴陷入了思考。
　　“当然我也只是建议，真正的决定权在你手里，我希望你能慎重考虑。”
　　钟晴重重地点头，“母女俩”扯了一会儿家常，走了。
　　杨天舟将采买来的礼品交给杨母，杨母清点后问道：“怎么少了一项？”
　　杨天舟把商场里见到的一幕说了，杨母听后直摇头：“真是无可救药了。”
　　杨母吩咐李嫂到附近的商场去购买品牌包包。
　　李嫂走后，“你姐姐离婚了。”
　　虽说早在预料之中，但真正发生在眼前，还是接受不了。
　　“小甜甜归了你姐夫，你姐和姓程的出国旅游去了。”杨母无奈地叹息：“这是她的劫数，命里注定躲不掉的。”
　　聊完了姐姐杨天舲，杨天舟说起了堂弟天舸，对他在天翔影业的经营和运作给予了认同和褒扬，言语中不免带上些酸溜溜的味道。
　　杨母笑道：“你呀，就是太骄傲了，所以轻敌。杨家人有商业头脑、会做生意是天上的、骨子里就有的遗传基因，天舸怎么可能是泛泛之辈。有竞争对手是好事，时刻鞭策你上进，不松懈。”
　　母子俩聊得正欢，杨天舟的手机响了。郭明燕的，雷子不会又出事了吧？果然是，“杨哥，你快来呀，叶雷进‘局子’了！”
　　什么！这小子玩大了！杨天舟简单向杨母说明后，起身正要走，被杨母叫住：“等一下。”
　　“我说，你能不能少管点事。”杨母对他的“热心肠”颇有微词：“有些人、有些事非你不可吗？你不考虑自己，总要考虑一下身边的亲人吧。知道什么叫‘费力不讨好’吗？你是一片好心，谁知道换来的是不是一堆驴肝肺？”
　　“我知道，但雷子的事我不能不管。”杨天舟丢下一句话后，出门了。
　　赶到郭明燕所说的派出所。先看到了郭明燕，见到他，不自然地扯了扯嘴角。
　　“雷子呢？”
　　“在这儿呢？”雷子从他身后走出来，手里握着一瓶纯净水，“你怎么找到这儿来了？”
　　“你、没事吧？”杨天舟上下打量他，不像是有事的样子啊。
　　“我没事啊，谁说我有事？”雷子转脸看向郭明燕。
　　“有病吧你，没事乱打什么电话，折腾死人不偿命吧。”雷子张口便斥。
　　杨天舟捅了捅他，示意他小声点。
　　“我听说你进‘局子’了，怕你出事，所以——”郭明燕小声解释。
　　“你才进‘局子’了呢，最好进去别出来。”
　　杨天舟看不过去了：“人家也是担心你，别不知好歹。”
　　“你没事，我走了。”郭明燕委屈地离开。
　　“怎么回事？”
　　“不是我，是志子。”
　　陈鹏志，他怎么了？
　　“他能因为什么，风流债呗。”
　　雷子告诉他，陈鹏志靠花言巧语、搞浪漫、玩情趣把一个女孩骗上床后，始乱终弃。女孩不肯，缠上了他，连作带闹。陈鹏志被惹恼了，打了女孩。女孩气愤难当，报警说被陈鹏志凌辱，闹进了“局子”里，他当时正在和他在一起，于是陪着来了。
　　“陈鹏志，我不会放过你！”随着一扇房门的打开，陈鹏志和太太罗雅从里面走出来。
　　“放马过来，随时奉陪。”陈鹏志头也不回地回敬道。
　　“没事了？”雷子问他。
　　“能有什么事？”陈鹏志一脸轻松：“我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还能在这小阴沟里翻船？要死要活那套我见多了，跟我玩，我玩死你。”
　　陈鹏志不无得意地夸耀着，他也的确有这个资本。
　　“这位是——不会是天翔集团的杨总吧？”陈鹏志注意到了叶雷身旁的杨天舟。
　　“兄弟果然好眼力，正是、正是。”雷子为两人作介绍。
　　杨天舟终于有幸一睹“情场不败将军”、“女人杀手”、“终结者”的庐山真面目了。
　　陈鹏志给人的第一印象是干净清爽，白净面皮，长相算得上俊朗，只是一双溜溜转的桃花眼显得为人轻浮放荡。不过正所谓“男不坏女不爱”，况且人帅又多金，懂风情，会风流，也难怪有女人缘。
　　男女之间的事情一个巴掌拍不响，也不能都把板子达到他一个人身上。这样一想，杨天舟倒觉得他没那么无耻下流。
　　“陈鹏志，你个骗子、人渣、禽兽，你不得好死！”门里传出女孩声嘶力竭的哭骂：“走路被车撞、出门遭雷劈，你这混蛋，早晚遭报应，我不会让你好过的！”
　　“神经病！”陈鹏志回头怒视：“我是骗子、人渣、禽兽，你是什么？装什么清纯圣女，忘了‘爽’的时候了？你不让我好过，我不让你好活，不信试试！”
　　叶雷拽他出“局子”，“回家吧。”全程始终面无表情的罗雅开口说话了。
　　“你先回去，我和雷子、杨总聚一聚。”陈鹏志对他说。
　　“今天不行，我得陪兄弟。”雷子很为今天的事感动：“我兄弟听说我进了‘局子’，第一时间赶了过来，今天我得请他喝一顿，你还是和嫂子回家吧。”
　　“那好吧，你玩你的，以后见。”
　　正要离开，雷子拉他到一旁，既好奇又疑惑：“兄弟，兜点底呗，你是怎么做到每次都能全身而退的？”
　　陈鹏志坏笑：“我每次都留了‘纪念’，真要是敢闹，我就拿给她看，保证老老实实、服服帖帖，兄弟，学着点。”
　　叶雷眼中闪过一丝失望的光亮。
　　陈鹏志夫妇离开了，杨天舟和叶雷路上买了一些下酒菜。回到杨天舟的住处后，一一摆上，开始推杯换盏。
　　“以后，你还是少和这位‘情场高手’打交道吧，免得被他带进沟里。”
　　“你不说，我也打算离她远点。这小子太TM绝情绝意了，再怎么说也是‘一日夫妻百日恩’，这小子不够意思。”
　　“也不能全怪他，甚至可以说根本不怨他。”
　　雷子被雷到了：“我没听错吧，你不是一直很讨厌他吗？这画风转得也太快了吧。”
　　“那是以前，现在我不这么看了。”杨天舟很正经地：“其实，他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大家都是成年人，能够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任了，做事之前应该想到后果，双方各取所需、各有所图，没什么公平不公平、谁对谁错。你见过清纯圣女随便和别人上床吗？自己不检点、招风，就别怨苍蝇叮你的有缝蛋。”
　　不知怎的，叶雷想起了钟贞，于是问道：“我在网上看到她和那个贺聪的绯闻，是真的吗？”
　　“不知道，应该不是真的，炒作吧。”
　　正喝着，小舅子江露潇登门了，“姐夫，我想在天翔谋个差。”
　　“你不是有工作吗？”
　　“辞职了。”
　　“干得好好的，辞职干吗？”
　　“没什么意思，就辞了呗。”
　　“等你姐回来，我和她商量一下。”
　　“不、不能和我姐说。”江露潇下意识地脱口而出。
　　杨天舟知道不对劲：“你找我换工作，我和你姐说很正常，为什么不能和她说？”
　　“反正不能和她说就是了。”
　　江露潇到底年轻、心机浅，不善于圆滑、伪装。
　　杨天舟板起脸孔：“到底怎么回事？你这样不清不楚、不明不白，我可不能给你安排。”
　　“不安排就不安排。”
　　江露潇转身正要走。杨天舟叫住他：“你就这样走了，我可能不要告诉你姐吗？”
　　“我说了，你不告诉她？”
　　“我不会说，但你姐早晚会知道。”
　　江露潇咬了咬下唇：“好吧，我说，我不是辞职了，是被辞退了。”
　　辞退了，为什么？
　　“莹莹想吃冰淇淋，我翘班去给她买，被上级发现，辞退了。”
　　乖乖，你还真是工作诚可贵，爱情价更高啊。既然如此，你为你的爱情喝西北风去吧。
　　“不用和你姐说了，我不同意。”
　　“为什么？”
　　“冰淇淋重要，还是工作重要？”杨天舟反问他。
　　江露潇脖子一梗：“当然是爱情重要。”
　　“你的爱情与我无关，我只关心员工是不是敬业认真。你能翘班一次，就会有下次、下下次……既然你认为爱情比工作重要，那就去好好经营、守护你的爱情吧。”杨天舟语气温和，却毫不客气地连嘲带讽。
　　“你是不同意了？”江露潇拉下脸来。
　　“不行就不行，说这么多干吗？你不愿意，我还不稀罕呢。我就不行，离了你，我还会饿死。”江露潇耍起了小性子。
　　“你小子怎么说话呢，没大没小的。”叶雷在一旁忍不住了：“就你这混不吝的样子，哪家公司会要你。”
　　江露潇一肚子气正愁没地方发泄呢，雷子撞上了：“你算哪根葱、哪瓣蒜，我们家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你说话了？鸡毛上秤，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你！”杨天舟正要教训一下他，被叶雷拉住了。
　　“什么姐夫，一点情面都不讲，我告诉我姐去。”江露潇离开时，故意把门摔得巨响。
　　“这混小子，跟他姐一个德性。”杨天舟也是窝了一肚子火。
　　“没事，我还能和一个小毛孩子一般见识吗？”
　　“他现在肯定在打电话，告我的刁状，在他姐、岳父岳母跟前一通添枝接叶、添油加醋，我算是被他坑惨了。”杨天舟想到就头大。
　　“知道我为什么迟迟不结婚吗？”叶雷趁机说：“结婚不是和一个人过日子，而是两家人在过日子。鸡毛蒜皮、杂七杂八、七大姑八大姨、婆婆妈妈的事多去了，哪来那么多花前月下的浪漫啊。恋爱虽易，婚姻不易，且行且忍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