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情结良缘

　　芍药心急如火，不停地催促着马车役夫紧忙的赶路，晚间也不休息。每到一处，换上驿车就催促着快快出发。
　　幸亏北岭知州凌敞有所交代，每到一驿站，便有下班驿车在等待，而每辆驿车都铺设得十分宽敞舒适，可容芍药躺卧休息。而每到一地，都会有人送上一两件非常精美的礼物，说是一位叫莲儿的姑娘定制的“陪嫁礼”。
　　芍药心想，这一定是未来妹夫的主意，莲儿又没经历过婚姻，怎会知道这些规矩呢？看来这位未来妹夫的确是才智过人了，莲儿能有这样的好夫君，一定会很幸福了。芍药替莲儿高兴起来，一切担忧消失贻净。
　　芍药心里好高兴，为莲儿妹妹的终身高兴，更加急切的想见到莲儿。
　　路上，役夫问芍药：“姑娘这么急着赶路，莫非要赴喜事？”
　　“役夫大哥说的正是。”芍药跟着就问役夫：“是我家妹妹要结婚，我必须准时赶到。请问役夫大哥，我去了该怎么做？我从不懂得这些事。”
　　役夫想了想，说道：“一个地方与一个地方的风俗不一，许多规矩都是参杂不齐，像我们家乡，紧靠岭南，嫁娶时的风俗就和其他地区有些不同，有些古老。比如，女儿嫁娶时要传授家规。”
　　“传授什么样的家规？”芍药问道。
　　“像坐水缸。”役夫笑笑，回答道。
　　“坐水缸？”芍药听得有些好笑。“怎么要坐在水缸上呢？“
　　“是啊，女子出嫁时，父母和长辈要教一些以后当媳妇的一般道理和知识，有个仪式，就是要女儿坐在水缸上，经过这道程序，然后才能上花轿。”
　　“为何要先坐水缸呢？”芍药有些奇怪的问。
　　“此风俗寓示女儿要像水缸一样要‘大器量’，就是要女儿在婆家能够心胸豁达，不去斤斤计较一些小事。”
　　“原来是这么一个意思。”芍药点点头。
　　“新娘到婆家后，还要认米缸。”
　　“认米缸？为什么呢？”芍药更奇怪了。
　　“就是听翁姑们介绍米缸放在什么位置，家中的大小人口数及要煮多少人的饭菜粥汤数量等。”
　　“明白了，就是掌握这个家庭的生活状况。”
　　“呵呵，是不是很原始啊？”役夫笑起来。
　　“的确有些传统。”芍药也笑了。
　　“还有采水缸，就是翁姑们告知新媳妇到什么地方去打水，水桶和桶担钩挂在什么地方，以及有关饮水如何保持卫生等等。紧接着就是搅米泔缸：领着新媳妇去看泔水桶，并用木棒搅拌起来，让新媳妇看到里面没有生米熟饭等惨杂在里面，示意要节约不能浪费。”
　　“这倒不失是一个教育方式。”芍药赞同的说道。
　　“生火，就是新教媳妇生火煮饭。按照我们当地的习俗，新娘进门就要顶替翁姑或妯娌做饭。即使是所嫁的是富户人家，已经有女佣煮饭烧菜，也要新媳妇有十二天，或一月，或四个月的参于其中，学着做饭。不过这个习俗几乎消失了，有几家新媳妇肯这样做的？”
　　“这些都是做厨娘的习俗了。”
　　役夫笑了：“正如姑娘所说，很老套了，特别是站着吃饭这一条：新娘初到要学会尊老惜细，一开始就要站着吃饭，且还要随时为长辈们添饭。一直要等到四天或，十二天，待婆家父母劝儿媳坐着吃，或不必再为长辈添饭时才免除此礼。站还有站的规矩，坐有坐的规矩，比如不可站门槛，不可坐正堂。另外，捧茶要知道按宾主排辈。”
　　“这新娘子岂不成了女佣了？”芍药替莲儿担起心来。
　　“可不是，风俗又不得不遵循。就像洗衣服，须先洗男服后才能洗女服。要先洗长辈衣服，后洗小辈衣服，先洗深色衣服，后洗浅色衣服，先洗衣裤，后洗内裤等。实在是令人难以接受，却又不得不接受。当然了，这要看这婆家的长辈是否开明，是否通情达理了。在我们岭南，还都是通情达理的。”
　　芍药心想，希望莲儿的公公婆婆能够开明大义。
　　役夫回头看看芍药：“还有这嫁妆，不可不少。”
　　“什么嫁妆呢？我这一路都收到了妹妹托人买的小东小西的，说是陪嫁礼，这不就是嫁妆么？”芍药急忙问道。
　　“这些小东小西的亦算嫁礼，就像被褥箱簉等等。但都没有很大意义。要有祝福新郎新娘的嫁礼才算是上等嫁妆。”
　　“这，我又能到何处寻得？”芍药发起愁来。
　　“姑娘不必发愁，不一定非要这些日常生活用品才算嫁妆。”
　　“那还有什么？”芍药赶忙问道。
　　“比如说，钗佩等。”役夫随口说了一句。
　　“这到哪里可买到？”芍药一听，感觉这个提议非常好，忙问役夫。
　　“这些都是常用品，我家就有。”役夫很随意地说道。
　　“可以用来做陪嫁么？”
　　“当然可以，而且非常适宜。”
　　“但那是您家的物件啊，再说，我也没有银两啊。”芍药又泛起了愁。
　　“我们这里的钗佩无需银两买卖，都是赠品，如姑娘肯给我一点暖胃类的草药，我将奉送姑娘一对。”
　　“我知道，那钗佩都是很贵重的。”
　　“呵呵，这钗佩在我们这里太普遍了，有何贵重处？姑娘用草药互换就行。”
　　芍药一听，十分高兴，忙打开药箱，细心地取出几味草药包好，并叮嘱一副药按时服用及服用方法。
　　役夫千恩万谢的接过草药，随手取出一个用崭新的红布包递给芍药：“祝贺姑娘的妹妹大喜了。”
　　芍药接过来打开一看，金玉闪闪的钗和佩，好精致，好靓丽，真美。如将这送给妹妹和妹夫，太合适了，就像提前量身定做的一样。
　　“役夫大哥，这么贵重的物件，您怎么会随身携带呢？”芍药疑惑的问。
　　“我正好就是去换药的，我们这里都兴这个。”
　　“那您又是怎么知道我有草药呢？”芍药追问道。
　　“上一个驿站的役夫告诉我的啊，要不，我怎么会向姑娘要药呢？”
　　“噢，那就多谢役夫大哥了。”
　　“不谢不谢，要谢还要谢姑娘呢，拯救了多少人的性命。今天能搭载姑娘，实在是我这一生的荣幸也。”
　　“役夫大哥太过奖了，救死扶伤乃医者的职责。”
　　就这么一边聊着，一边加快速度的往前赶着。
　　有了这对钗佩，芍药心里踏实多了。她盘算着，办完莲儿的婚事，就回荷塘，也该是时候让夏侯阳重见天日了。想想莲儿妹妹有了依靠，相公又命回阳世，不禁喜极泪下。
　　
　　临近婚礼的时间越来越近，范家的里里外外，已经是红彤彤的一片，墙被刷成红色，门窗被刷成红色，厅堂里也被红绸缎张挂的全是红色。大红的喜字，张贴的到处都是，一片喜气洋洋。范寅生的远亲近邻们，也都开始朝范府集中，有些大件的贺礼也开始送了过来。人来人往的，好不热闹。
　　这几天范寅生也是忙得不可开交，接待应酬，还要抽出所有可以抽出的时间陪陪莲儿。他知道，现在最需要他的是莲儿。
　　看到动静这么大，莲儿明白婚礼在人们心中的重要性了。她催赶着满头大汗却仍然要气喘嘘嘘的来陪伴她的范寅生，让他不要顾及自己。
　　莲儿站在阁楼上，凭窗远眺，不知道姐姐收到消息没有，不知道姐姐赶来没有，不知道姐姐走到哪里了。她心烦意乱，她只想尽快的见到姐姐，能在这里见到唯一的亲人姐姐。
　　虽然，莲儿还没完全明白何为婚嫁洞房，但已经明白了自己将和范寅生终身相伴了，自然是快乐无限，幸福无比。如果姐姐能来，那将是莲儿最开心的事了。
　　莲儿不由得回想起和姐姐在一起的时候，自己每天都在欢蹦乱跳中，姐姐常捂着眼睛喊叫道：“我晕了，我晕了。”看莲儿停下来，又喊着：“快跳啊，我都郁闷死了。”婆婆这个时候准出来说一句：“你两个就疯吧，看能把我这身老骨头疯碎不？”然后三个人就放声大笑起来。
　　莲儿回想起那荷塘被毁灭的惨烈现象，回想起婆婆为救自己而被三昧真火化为灰烬的瞬间，回想起姐姐痛不欲生的场景，莲儿的心在一阵一阵的绞痛。虽然婆婆已位列仙班，但毕竟相见很难了，而姐姐虽能相见，却也似隔绝千山。
　　泪水顺着莲儿的脸颊不停的滚落着。
　　轻步走上阁楼的范寅生见状，便静静的站在一旁，伴随着她在伤感。
　　莲儿感觉到身有人，知道是范寅生，回身扑向他，在她的怀里哭了起来。
　　范寅生抚摸着莲儿的头发，心里也很难受。自从认识莲儿后，莲儿的内心苦痛就一直没有消失过，那过多的生死遭遇让她无法很快愈合这些时常记忆的阴影。范寅生感觉到自己肩上的担子很重，这跟很重的担子就是让莲儿幸福。
　　“好了，你别呆在这偷闲了，快去忙事吧。”莲儿擦干眼泪，往外推着范寅生：“外面那么忙，你就别跑来跑去的，已经够你累的了。”
　　“可我是总担心你。”
　　“怕我飞啊？你撵都撵不走我了。快去吧，多打听一下姐姐的情况。”
　　“那你就好好的休息，别再想过去的事了。我想，姐姐该赶到了吧？我立马派人去迎接姐姐。不准再掉眼泪了，否则我就大哭一场给你看了。”
　　“嗯，不会再哭了，你去忙吧，我等你的消息。”
　　待范寅生走了，莲儿又沉思起来。这么隆重的婚礼，婆家这样的认真，确实让莲儿很感动。可想想自己这边，婆婆不在，姐姐还没来到，娘家几乎没有一人。即便姐姐来了，也不知道该怎么做，显得十分孤苦伶仃。
　　
　　在驿车上，芍药将所有陪嫁礼都重新整理了一遍，在一个比较繁华的街区，让役夫去要了些彩带和红色的布，细细的包裹了一下。
　　役夫看到一个不起眼的物件在芍药的指弄下，就像是在表演眩术，不几下，就将这些物件变得非常精致，非常美观，非常神秘。芍药那如变戏法一般的手上活，让他都看呆了，他还特意去买了件小玩意，说是准备回去送给自己娘子，请芍药给装饰一下。芍药爽快地答应了，并很快就用彩布彩条给他装潢好，外形就像个蝴蝶在飞，役夫连声称赞连声道谢。
　　散散乱乱的一堆东西被芍药归拢成四大件，驿站还专门给芍药送来几个说是按风俗，为讨喜气赠送的绣花箱。这几个绣花箱刚好将这些陪嫁礼都给装了进去，就像提前照着预定好了一般。
　　看着这些绣花箱，芍药开心的笑起来。
　　役夫在街市上跑了一圈，买回来几张双喜红贴，贴在了绣花箱上，很高雅大气精美的陪嫁礼就摆满了一车厢。驿站又加派了一辆专拉嫁妆的车。
　　役夫请示芍药，送嫁妆要有点动静，他家离这不远，有个锣鼓队想凑凑热闹，跟着算娘家人，看行不行。
　　“这太劳累役夫大哥了，此乃自家事却劳动大家，于心何忍，我不可这样做的。”芍药不好意思动用别人来为自己服务，欲加拒绝。
　　“姑娘不知，我们如果能为娘家人锣鼓相送，就是沾福气，一般是抢不到这好事的。如若姑娘嫌弃，也可拒绝。”
　　芍药一听役夫这样一说，就不好意思拒绝了，便答应了：“我不懂这些规矩，就请役夫大哥多指教了。”
　　役夫一听非常兴奋，他说道：“姑娘稍候片刻，我去安排一下锣鼓。他们要是听说能给姑娘的妹妹送亲，不知有多高兴呢。”
　　没用多久，一辆装饰的喜气洋洋的四马拉锣鼓车来到了芍药坐的驿车和陪嫁礼车前面。只听的役夫大声一喊：“娘家礼车出发了。”
　　顿时鞭炮响起，锣鼓齐鸣，唢呐悠扬，浩浩荡荡的一支穿着吉庆的队伍行走起来，引来人们围观欢呼，让坐在车里的芍药倍加激动，心里在想：能让妹妹排场一回，也算尽力姐姐的一点心意。
　　役夫告诉芍药，前面不远处就要到范府，也就是新郎府了，新郎和他的家人会来接礼的。
　　芍药有些紧张起来：“役夫大哥，我该怎么办？”
　　“姑娘尽管放开心怀，任由新郎家来接就是。”
　　“那我妹妹来不来接呢？”
　　“姑娘的妹妹暂时还不能露面，因为她还没过门。不过，她会看到你的。等姑娘进了范府，隆重的商议过婚礼事后，便可以与令妹在一起了。”
　　“我又怎么去商议着婚礼之事？”芍药头脑一片空白。
　　“姑娘只管听就是，不用多发言，最后来一句‘好好照顾我家妹妹’即可。商议完，姑娘仍坐在下的车，连同姑娘妹妹一起到别处去，也就是娘家人的住处等待新郎家人前去接亲。”
　　“那我就可以和妹妹单独在一起了？”
　　“是的，姑娘可以和令妹在一起，一直等到过门的时候送妹妹过门。这段时间，我们这些沾福的也会陪在姑娘身边，姑娘如不嫌弃，就把我们当成娘家人吧。其他事情会有替代的娘家人处理。”
　　芍药点点头：“能让役夫大哥做妹妹的娘家人，是妹妹的福气了。就按役夫大哥的意思办吧，役夫大哥还要多加指点才是。”
　　
　　正在站也不是坐也不是的莲儿突然听到远处响起震天的炮仗声，接着范府也响起更为热烈的鞭炮声，久久不息。
　　莲儿正纳闷着，范寅生慌慌张张的跑了上来，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姐，姐姐，姐姐……”
　　“姐姐怎么了？”莲儿紧张起来。
　　“姐姐来了。”范寅生用足气力的大喊了一声。
　　“什么？你说什么？姐姐来了？真的是姐姐来了？”莲儿兴奋的跳了起来，说着就要下楼去接姐姐。
　　“莲儿且慢，按风俗，你还没出嫁，不便在婆家婆家露面。你不必太着急，请耐心等待，很快就会见到姐姐的。”范寅生急忙拉住莲儿。
　　“那要等到何时？”莲儿焦急的问。
　　“姐姐是娘家人，自然是代表娘家人前来商量咱两人的婚事，并同时送来陪嫁礼。你还没过门，怎么能在这里露面呢？你就耐心的在这里等姐姐和父母商量完，就可以和姐姐见面了。”
　　“那远处的锣鼓喧天就是姐姐了？”莲儿问范寅生。
　　“是啊，那是你的娘家人啊，你一会在阁楼上就能看到的。嘿嘿，我的娘子，莲儿的娘家人好威武哦。”
　　“那娘家要陪送的嫁妆呢？”
　　“放心吧，听说姐姐准备了四大箱。”
　　“四大箱？姐姐准备了四大箱？姐姐可是从未去过街市，不知道银两怎么用，怎懂得买四大箱嫁妆？“
　　“这这，这，姐姐也许是打听到的吧。“范寅生有些难圆其说。
　　“是你提前安排好的，对么？”
　　“怎么会呢，是姐姐聪明。”
　　“又想给我一个惊喜对不对？”
　　“娘子过奖了，这些以后再说。不过，等姐姐和父母商议完后，你就可以悄悄下楼，和姐姐一起去娘家处，也就是李知县那里，在那里住下等待接亲。你要给姐姐说明这个情况，将李知县视作娘家人才是。”
　　“这个我明白，我会给姐姐讲清楚的，你放心吧。”
　　“那我就下去准备迎接姐姐去了，你在上面看着就是。”
　　“那你就快去吧，照顾好姐姐。”
　　“放心娘子，夫君一定照顾好姐姐。”
　　“别贫了，快去吧。”
　　“是，娘子。”范寅生答应着匆匆忙忙的又跑下了楼。
　　莲儿望着范寅生，内心十分感动，觉得自己好开心，好幸福，好满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