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爱不等待

　　杨天舟到班长的广告公司商讨新款产品的广告事宜，班长交给他一份文案策划。杨天舟看过后，很满意。
　　班长带领团队做出来的广告更注重内容和故事性，以及意境的营造和细节的把握，不像有些广告尽管华丽绚烂，但空洞无物，没有灵魂。
　　此款广告亦是一个朦胧含蓄、无头无尾的爱情故事：幽怨哀愁的女主角在悠长寂寥的雨巷中踽踽独行，男主角从身边擦肩而过，却未做停留。画面一转，依旧是狭窄悠长的小巷，细雨如烟，男主角爱怜地递给女主角一把雨伞，女主角抬起头，盈盈一笑……
　　光看内容，已经让人回味悠长、惹人遐想了。转换成画面，清新唯美的画风加上男女主角的演绎，相信一定会在众多广告中独树一帜，抓牢观众的眼球。
　　“不错，很好。”杨天舟赞赏的同时也很好奇：“你是怎么想到这个创意的？”
　　班长笑笑：“怀旧怀来的。你没觉得整体的节奏舒缓、内容含蓄，不同于如今的激烈直白吗？”
　　经他提醒，杨天舟回想了一下，表示赞同。
　　“广告的女主角确定了，男主角呢？”班长问。
　　“还没定，你有人选吗？”
　　“贺聪怎么样？”班长提议：“以钟贞目前的名气还不足以撑起一部广告，如果男主角不知名，恐怕不会引起观众的兴趣，白白浪费了一个好的广告创意。他和钟贞在电影里以情侣的身份亮相，延伸到广告中绝对吸睛。趁着电影的热度还没散，再添一把火，带动一次观影的小高潮，再加上贺聪自身的人气，单靠粉丝，‘回本’没问题。”
　　杨天舟未表态。班长说得有道理，但如果请来贺聪的话，势必会增加成本。权衡之下，他决定采用班长的建议，偶像明星加上独特的广告创意，相信错不了。
　　公事谈完了，聊聊私事。说道某个话题时，班长提到了方梦红：“她和现任男友吹了。”
　　“很正常啊，她不换男朋友才不正常呢。”
　　“这次恰恰相反，是她想结婚，对方不同意才分的。”
　　“这倒挺稀奇，她也被别人甩了一回。”杨天舟嘲讽道。
　　经他一说，两人回想起了学生时代、印象深刻的一段过往。那时的方梦红还是女神，和邻班的一个男生谈恋爱。相处一段时间后，男生提出了分手。方梦红哭得梨花带雨、楚楚可怜，男主心软了，收回了决定。谁知一个月后的班级舞会上，大庭广众之下，方梦红郑重、高调地单方面宣布与男生分手，并一再强调：是我甩的他。此后，方梦红不无得意、高傲地逢人便说：从来都是我甩别人，没人甩我。
　　如此的霸气、决绝，轰动“京大”一时，口耳相传的过程中演变为“京大”著名的“方梦红事件”。
　　有道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风水轮流转，如今，嗬、嗬、嗬。
　　“你还不知道吧。”班长对他说：“方梦红‘撩’过徐子。”
　　“什么，不会吧？”杨天舟还真是不知道，着实吃惊不小。要说如今的方梦红“撩”的是今天的徐子，倒还有情可原。曾经的方梦红高高在上、遥不可及，徐子卑微渺小、丑陋猥琐，凑在一起完全就是鲜花和牛粪、天鹅与癞蛤蟆、美女与野兽，打死他都不相信，她会主动“撩”他。
　　班长看出了他的疑惑，向他解释：“她当然看不上徐子，主要是因为刘倩婷。徐子当年追刘倩婷追得狠，方梦红不甘心，为了证明自己的魅力，‘撩’的徐子。“
　　原来如此，现在的刘倩婷和徐子搞到一起，方梦红还会不会再插上一脚呢？只能说贵圈真乱。
　　“徐子上钩了吗？”
　　“后来的事就不知道了。”
　　“你又是怎么知道的？”杨天舟心里泛起了嘀咕，依他和徐子的关系，他没有理由瞒着自己啊。
　　“我也是听说。”班长说得一语带过。
　　墙上的挂钟响起了报时的音乐，班长抬眼望去，眼神复杂。
　　“怎么了？”杨天舟看出，他有心事。
　　“雪依回来了，约我一个小时后在聚源酒店见面。”
　　“那你还磨蹭什么，赶快过去呀。”杨天舟催促他说：“早知道今天有重大事情发生，我应该推到明天的。”
　　班长脸上却不见期待的喜色：“我决定，不去了。”
　　“为什么？”杨天舟第二次被“惊”到了：“你苦等了十五年，不就是为了这一天吗？终于等到了，还矜持上了，快去赴约。”
　　“不，我不是。”班长面色沉郁：“刚开始知道她离婚的消息，我确实很高兴。但很快，我惶惑了：十五年了，我早就不是从前的我了，她还是当初的她吗？上次聚会，我看到了刘倩婷和方梦红。十五年了，太多人、太多事都变得面目全非了，她已经为人妻、为人母，再见，我还能认出她来吗？这么多年，我算她的什么，朋友还是情人？突然那么一瞬间，我想通了，作茧自缚了十五年，终于破茧而出了。”
　　联想到种种，杨天舟也不禁唏嘘感叹：相见不如怀念，怀念不如忘却。曾经刹那间的怦然心动，自以为是一生的刻骨铭心，其实不过是记忆中的一道亮丽风景、一场虚幻的美梦，终究梦会醒、回忆不再，有时候，遗憾与残缺是最好的结局。
　　离一个小时还剩十分钟了，班长拿出了手机，几下戳戳点点，按下发送键后，放下了。
　　杨天舟取过来，翻开，在短信功能的“已发送”中看到了：我不去了，你早点回家吧。
　　短信提示音响起，“她问你‘为什么’。”
　　班长接过去，直接关机了。
　　默然片刻，“舟子，帮我个忙。”
　　“什么？”
　　班长从衣兜里掏出两张电影票，附耳过去。杨天舟笑了：“原来你早就决定了，其实，这样最好了。”
　　捏着两张票，走出了经理室，直奔小代的办公桌。
　　“杨总，有事吗？”小代面带微笑，很有礼貌。
　　“哦。”杨天舟清了清嗓子，装作很自然的样子：“我之前买了两张今天的电影票，有事去不了了，送给你吧。”
　　小代推辞着：“这怎么行，我不能要。”
　　“你不要只能浪费了。”
　　“那，我给你钱。”小代说着，要翻钱包。
　　杨天舟佯装生气：“怎么，看不起我是不是？我虽然算不上什么土豪富翁，两张电影票钱还是请得起的。“
　　小代笑了：“成，我收下了，正好我和我男朋友也想去看呢。”
　　“嘭！”的一声，经理室发出茶杯掉落的声音，“骨碌碌”地从桌面上滚过，没听到碎裂的响声，应该是没有掉下来摔破。
　　杨天舟再度“受惊”：“你男朋友，什么时候的事？”
　　“已经半年了。”小代很羞涩地。
　　“怎么没听你说起过。”
　　“现在不是知道了吗？”
　　“那，什么时候办婚礼？”杨天舟探口风。
　　“估计年底差不多了，现在正准备呢，谢谢你的电影票。”
　　杨天舟没有去看一看、安慰一下班长，让他好好一个人“静静”吧。真是人生处处有“惊喜”，也才过去几天、半月、一年的光景，却已是物是人非、沧海桑田了。
　　来不及深入思考和感慨，手机响了，郭明燕打来的，又是因为雷子。
　　“杨哥，你快来呀，叶雷和人打起来了！”刚一接通，入耳的便是她急促、颤抖地惊叫。
　　杨天舟立刻集中精神：“你先别急，现在怎么样，因为什么，在哪里？”
　　郭明燕已来不及一一回答了：“在天和饭店，你快来吧。”
　　杨天舟哪敢慢怠，急吼吼地赶往出事地点，一路上忐忑不安。
　　这个雷子，天生的不安分、不着调、惹事精。他了解他，脾气大、容易冲动莽撞，下手又没个轻重，真怕他会捅出大篓子。
　　今天最重量级的“惊喜”压轴出场。
　　一路飞驰赶到了。推开包房的门，混合着酒精、烟草、油烟味、脂粉香的污浊空气扑鼻而来，果真是一片满目疮痍的战场：杯盘碎裂，椅子东倒西歪，一地的美味佳肴踩踏得污秽不堪。
　　雷子和另一名混子模样的人对峙着，双方脸上都挂了彩，各被三两个人拉扯着，其中有两个浓妆艳抹的女子。
　　看来“战火”暂时被控制住了。
　　杨天舟退了出去，在一处角落里找到了郭明燕，问她：“怎么回事？”
　　“因为她。”郭明燕指着地上的一张沾满泥灰、褶皱的广告海报，画上的正是钟贞。
　　“叶雷正和他们吃饭，东聊西聊。”郭明燕叙述事情的经过：“其中有个人出去了，带回来这张宣传画，他们就对着品头论足，还说了一些流氓话，叶雷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浩哥（应该就是那个混子了）知道他和你的关系，就说要托叶雷中间牵线搭桥，介绍和‘她’认识，叶雷拒绝了。浩哥不死心，一个劲的要求叶雷帮忙让他认识。叶雷说，她不是你想象的那种人，你别打她的主意，想都别想。浩哥说，什么不是那种人，女的都一个德行，都是骚*。这种女人表面上装得比谁都正经，其实骨子里更*，介绍给她认识，保证把她调教得比谁都*。叶雷阴沉着脸说不许侮辱她，人家可是好女孩。浩哥又说了一些下流话，叶雷当时拍了桌子，和他吵了起来。浩哥说哪天把‘她’掳了来，尝尝鲜……还没说完，叶雷一个酒瓶砸过去，两人打了起来——”
　　郭明燕说完，还没结尾，杨天舟默默操起身边的一个啤酒瓶，捡起地上的海报，推开了包房的门。一时间，目光集中过来。
　　杨天舟走到浩哥身前，“嘭！”的一下，在桌上砸烂，溅出的玻璃碎渣和液体泡沫蹦到了浩哥的头上、脸上、身上。
　　突如其来的一幕，所有人都呆住了。
　　杨天舟提着海报到浩哥眼前：“我真想砸开你的脑袋，把里面的那些下流、肮脏扔到下水道里冲走，你也只配呆在那种地方。你说全天下的女人都一个德性，你又是什么女人生养的？你妈听了会怎么想。你也是见过大世面的人，可惜没见识过一个良家妇女。我是谁，想必你知道。从现在开始，停止你的一切肮脏、龌龊想法，你要是真敢打她的主意——”
　　“嘭！”又是一下，桌上唯一幸存的啤酒瓶也未能最终幸免。
　　“雷子，我们走。”
　　“叶雷。”浩哥在他身后叫道：“从今以后，我和你恩断义绝，永不认你这个兄弟。”
　　叶雷头也不回地出了酒店，郭明燕跟在两人身后上了车。
　　没人说话，气氛压抑。
　　此货这次闹得有点大，不过也值得。但愿能吸取教训，看清了某些人的嘴脸，少结交一些不三不四的狐朋狗友、社会渣滓，杨天舟心想。不过，谁知道呢，是狗改不了那啥。
　　“‘她’到底是谁呀？”郭明燕小心地问了一句。
　　“看电影《我在这里等你》。”杨天舟顺便做了一回广告。
　　“谁让你打电话的？”雷子埋怨起郭明燕了：“我的事自己能处理好，用不着麻烦别人。”
　　“我”是别人吗？杨天舟知道雷子人前失了面子，说的是气话，也就没有和他计较。
　　“我是害怕你。”郭明燕怯生生地解释。
　　“怕什么怕，我摆得平。在你眼里我就那么没用？今天压根没你什么事，非要厚着脸皮来，净给我添乱。”
　　杨天舟看不下去了：“少说两句吧，过分了。”
　　三个人都不再说话，沉闷着。雷子下车后，杨天舟送郭明燕回家，被数落的她苦着一张脸。
　　“该放手就放手吧。”杨天舟真心劝她：“是你的逃不掉，不是你的等不来。”
　　前两天张乐天给他发来信息：郑莹结婚了。很多人都已经放下了、不再等待了，你为什么还要固执、不撒手呢？
　　“能放早就放了，我已经没有退路了，只能一条道跑到黑了。”
　　她的话，杨天舟听得不是很懂，但他知道劝也没用，索性不再劝了，以后也不劝了，就由她一条道跑到黑吧。
　　送完她后，杨天舟回家了。
　　一开门，家里出了妻子江露薇，还有小舅子江露潇。看气氛，不太妙。
　　“姐夫回来了。”小舅子语气生硬地向他打招呼，果然不出所料。
　　江露薇看了他一眼后，继续规劝弟弟：“结婚可是人一辈子的大事，不能太草率随便了。你们俩到底太年轻，还是孩子，不成熟、不稳重、不懂事、不踏实，现在结婚，别逗了。”
　　江露潇反驳：“结婚只和爱情有关，和年龄大小有什么关系。我喜欢莹莹，莹莹也喜欢我，这就足够了。我们相处的时间不短了，经过了慎重考虑，不是闪婚，也不是在大街上闭着眼睛随便抓一个。我们是真心相爱、有感情基础的，怎么就不能结婚了，我已经等不及了。”
　　“你怎么就不开窍呢？”做姐姐的江露薇失去了耐性：“瞧你现在的样子，肩不能挑、手不能提，一点社会经验、历练都没有，离了家靠什么活下去？再看那女孩，整天只知道吃喝玩乐，四处疯、到处野，大手大脚地花钱，动不动就发脾气、耍性子，你们俩凑在一起，喝西北风去？”
　　“干吗咒我们？”江露潇顶嘴道：“我是不是你亲弟弟？没听说过‘有情饮水饱’吗？只要两人真心相爱，神马难题都是浮云。”
　　“什么真爱假爱的，我看你纯粹是被那小狐狸精灌了迷魂汤。”江露薇用手指狠戳了一下弟弟的脑门：“既然你们是真爱，住窝棚去呀，也是天堂。要房子要车要彩礼，还都得写上她的名字，凭什么？老爸老妈辛苦一辈子，到头来都便宜她了。”
　　“既然结婚了，就是一家人了，写谁的名字还不一样，活得那么庸俗干吗？真替你感到悲哀，亏你还受过高等教育呢。”
　　完了，看来这个小舅子真的是被鸡屎迷了眼、猪油蒙了心，无可救药了。
　　江露薇被气得说不出话来。
　　“你当真要把全家活活气死。”
　　“当年你和姐夫不也一样吗？这叫为爱抗争、决不妥协，逼急了，别怪我和莹莹和你们斗争到底。”
　　江露薇彻底哑口无言了。
　　“姐夫，你说是不是？”
　　杨天舟想开口劝劝他，可一想到江露薇让他“少管他们家的事”，想想还是算了吧，丢下一句“我不发表意见”后进卧室了。
　　姐弟俩又争辩了一番，最终以弟弟胜利、姐姐失败收场。
　　小舅子走后，江露薇“嘭”地撞开门，气鼓鼓地对着他。杨天舟以为她还在和弟弟生气，于是开导她说：“年轻人单纯幼稚、不懂事，劝也没用，等撞了南墙、尝到苦处了，自然回头了。”
　　“我不是因为他，是因为你。”
　　“因为我？”杨天舟莫名其妙：“我又怎么了？”
　　“什么叫‘你不发表意见’？这么大一件事，你作为女婿、姐夫置身事外、不闻不问，像话吗？”
　　杨天舟坐直了身体：“我怎么不像话了，不是你说不让我管你们家的事吗？我管了，不对；不管，还不对，你到底让我这样？”
　　江露薇更气了：“让你不管你就不管啊？你会不会听话、懂不懂人情世故啊？亏你还是集团总裁呢，脑子秀逗了。”
　　“我不发表意见。”杨天舟懒得和她往下吵，起身，去了客卧。
　　片刻，他听到一声重重的关门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