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生儿育女

　　杨天舟被外甥女骂了个狗血淋头，批评他不守诚信，说话不算数是做人做事的大忌，对他在自己心目中高大完美、伟岸光辉的形象一落千丈、轰然倒塌。明明答应带她去游乐场，却不守承诺、违信失约，如此行事怎能立足生意场、天地之间。
　　为了弥补过错、挽回形象，杨天舟将功补过，推掉了一些事情，不光要陪她到游乐场玩个痛快，还要负责她去商场的一切开销。杨天舟只能点头答应，谁让自己当初说话不算数呢。
　　可能是天气的原因，周末的游乐场并不很热闹。甜甜首先选了过山车。除她之外，还有一个小男孩，有点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
　　男孩的母亲买完饮料走了过来，两人一打照面，“是你。”
　　是罗雅，难怪男孩看着眼熟。
　　“你也来陪孩子玩啊？”杨天舟问。
　　罗雅礼节性地一笑：“是啊，舞蹈班没课，带他来玩玩。”
　　机器启动，两个孩子发出欢呼声。
　　“怎么是你带她玩啊，她爸爸妈妈呢？”
　　“姐夫出差了，她妈妈有事，我就带她来了。”杨天舟说着真实的谎言。实际上，姐夫出差早就回来了，而她妈妈……
　　一声不自觉、下意识的叹息从胸腔中逸出，察觉时，迅速抬眼看了一下罗雅，罗雅转头到别处。
　　“舅舅，过来和我一起玩啊。”甜甜坐到了旋转木马上，冲他招手。
　　小志听到，也跟着凑热闹：“妈妈，你也来啊。”
　　两人坐了上去。机器启动，木马旋转起来，杨天舟感觉身体变得轻盈，在不停地转动起伏中脱离了束缚，飞了起来，在天地间浮游飘荡。
　　耳边吹来丝丝凉风，眼前转出一片花团锦簇。他不由得闭上眼睛，只听到孩子们的欢叫和罗雅的笑声。睁开眼，正与她目光相对，几缕碎发拂过她的脸颊，她笑得很开心。
　　接着，两个孩子又玩了海盗船、摩天轮、迷你摆锤、碰碰车等。小孩们越玩兴致越高、越开心，两个大人折腾得筋疲力尽。
　　最后一个项目是儿童淘气堡，两人终于可以歇息片刻了。
　　“想不到你还挺会带孩子的吗？”罗雅深感意外。
　　“我不过是顺她的意，由着她罢了。”
　　“你将来一定是个好父亲。”
　　一句话说得杨天舟脸色转变，罗雅意识到说错话了，于是道歉：“对不起。”
　　“没什么。”
　　“关于你的事，我听叶雷说过一些。”罗雅试探着和他聊：“你结婚几年了，太太一直不要孩子。”
　　“也没说不要，搞不清楚她的心思，猜不透。”反正也不是什么秘密，说不说又能怎样，杨天舟心想。
　　“找个机会和她好好谈谈，了解一下原因，问题出在什么地方，找到症结，很好解决的。”
　　杨天舟打开了一道小缝：“想必你也听叶雷说起过，我们俩一见面就吵架，为了一些八竿子打不着的事。机会倒是有，没法谈。”
　　“女人是要哄的，说点甜言蜜语、暖心体己话，她不会不顺从的。”
　　“你不了解她，根本不吃这一套。”
　　罗雅不再说什么了，毕竟是人家的家务事，自己不能参与太多，点到为止。本着“来而不往非礼也”的交际原则，罗雅也讲了自己的家事。
　　“我的情况估计你也听说了，很多人劝我离婚，离了他也不是活不了，凭什么为他守一辈子。的确，和他这种人早就没什么可留恋的了，可想想孩子，我真的不忍心，再加上婆婆对我属实不错，没办法，认了吧。其实，孩子就是维系家庭、亲情的一个纽带，没孩子估计全天下绝大多数的夫妻都离婚了。”罗雅言谈中透出与年龄不相符的沧桑与无奈。
　　杨天舟想起曾与姐姐的争论，“可是，这样勉强维持的婚姻，孩子会幸福吗？”
　　他望向正玩得开心的小志，这孩子眉宇间带着一份早熟的忧郁。
　　罗雅也看了过去：“我和他爸爸的事，他也知道一些，虽然也不开心，但我知道，他不希望我们离婚。我早就不指望男人了，他是我后半生的希望，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没办法。孩子既然生下来，就是一份担当和责任，不能什么都由着自己，不顾他的感受，那样太自私了。”
　　杨天舟低下头：“看得出你很喜欢小孩，为什么不再生一个呢？”
　　“如果他爸爸不是这样，我早就生了。一个孩子不快乐也就罢了，我不想再添一份冤孽。话说回来，如果生下的不是儿子，我是一定要追生的。靠孩子拴不住男人，但起码能让我站稳脚跟，保证后半生的锦衣玉食，这是现实，别笑话我庸俗。”
　　杨天舟表示理解。
　　城堡里，两个孩子玩得真的很开心。
　　一同吃过晚饭后，还没尽兴的两个孩子提出要去看电影，杨天舟没理由拒绝甜甜，罗雅也只好跟随。
　　到了售票口，“先生、太太一家来看电影，场面好有爱、好温馨。”影城服务员堆起笑脸，说着讨喜的话。
　　杨天舟正要开口澄清，“我们影院推出一款家庭套餐，特别适合一家人使用，经济实惠。”
　　“好的，给我来一份。”罗雅抢先付款。
　　等待开场的间隙，杨天舟提出去洗手间。见四下没人，打电话给雷子：“我在游乐场遇见陈鹏志的媳妇了，你都和她说了什么？”
　　“我可什么都没说，是她主动问我的。我也只是说了个表面，人人都知道的那点事，其余的我可一个字没漏，怎么，你们俩个——”
　　“瞎说什么，我可不想没事找抽。”
　　看完电影，陪外甥女甜甜逛商场。杨天舟强打起精神，原以为又是一场“持久战”。谁知甜甜只挑了一款蘑菇房的存钱罐。
　　“好想住在这样漂亮的房子里。”甜甜似乎沾染上了小志的忧郁和早熟。
　　终于可以回家了。杨天舟把甜甜送回姐姐家后，去了母亲那里。正巧，堂弟天舸和弟媳妇丽莎来看望母亲，与他打过招呼后接着与杨母拉家常。母亲捧着丽莎的一只手，看她的目光满是慈爱和温暖。
　　杨天舟不经意瞄了一眼她的肚腹，微微凸起，想必已经得偿所愿了。再看两人，一脸满足的笑。
　　“但愿这一胎是儿子。”杨母盯着她的肚子说。
　　丽莎笑笑：“不是也没关系，我和天舸说好了，只要是上天给我们的孩子，我们都留下来生下来，把他（她）养大。这一胎不是，我们还会追生小三、小四、小五……等我们老了，一大家子人其乐融融、乐乐呵呵，多美。”
　　杨母感叹：“当初你进家门的时候，看你娇滴滴、弱不禁风的样子不像是能活命的人，现在看来，我走眼了。”
　　“我本身就出生在一个大家族的家庭，伯父、叔叔、姑姑、阿姨、舅舅什么的一大堆，过年过节时可热闹了。一家有事，几家帮忙，给力。我们家的女人都很能生，放心，我有遗传基因。”丽莎调皮地说。
　　杨天舟瞬间觉得自己十分猥琐，羞愧得无地自容。
　　“我上辈子一定是拯救了银河系，这辈子让我遇见了莎莎。”堂弟杨天舸无比爱怜地望着娇妻，眼中是无限的满足。
　　“杨家有希望了。”
　　送走了堂弟一家，“妈，找我有事？”杨天舟问，接过来一张钟贞的海报。
　　“怎么了？”
　　“这个女孩子我专门了解了一下。”杨母恢复了商界女强人的行事口吻：“很有潜质，我准备开发她。”
　　“怎么开发？”
　　“包装成明星，拍广告、电影，进行推广。”
　　杨天舟笑了：“妈，咱家可不是明星经纪公司、影视文化集团什么的，也从来没涉足过这方面的领域。俗话说‘隔行如隔山’，这文化产业上的事和咱家也不搭边，经验、人脉、路数、行情、运作什么的都不懂、不知道，拿什么包装、推广？”
　　“我们的身份是什么？”杨母不答，而是问他。
　　“商人啊，怎么了？”
　　“商人的终极目标是什么？”
　　杨天舟猜不出母亲问话的目的，静等答案。
　　杨母答道：“商人的终极目标就是两个字：利益。只要有利可图、有钱可赚，有商机为什么要放过，最终便宜了别人？商人的字典里没有‘不行’两个字。就像没有谁天生下来就会走路、吃饭一样，经验、人脉、路数不会从天上掉下来，没做过的可以去尝试，不知道的可以学习，不了解的可以去了解，想当年，‘天翔’也是摸着石头过河，一步步积累而成的。”
　　杨天舟听完，很受教诲。
　　“我打算先开一家小型文化传播公司，制作一些低成本、小制作的片子，试试行情。这女孩有文字功底，权且交给她一些创作编写方面的事情。当然，只要还是包装她推出去，作为公司的一块招牌。我看人的眼光一向很准，这女孩弄好了，能带来八位数的身家——我的初步想法是这样，具体的运作还需要进一步的完善。”
　　“谁来主持新公司？”杨天舟想不起合适的人选，要他身兼数职吗？
　　“我打算让天舸来当家。”
　　见他面露疑虑，杨母颇感无奈：“我也得做两手准备不是吗？‘天翔’的事业说到底终究还是杨家的，我年岁大了，早晚要交出去，总不能霸着位置不放吧？你姐姐是嫁出去的女儿、别人家的媳妇，我倒是想让你攥在手里，理由呢？你结婚也有几年了，到现在也没有个一儿半女，人家天舸接二连三地生孩子，我不放手，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天舸和咱们到底是一家人，没有落到外人手里，先交给他一个小公司锻炼一下，将来接管家族事业。”
　　“说来说去，不就是生孩子吗。”杨天舟心里不平。
　　“那你倒是生一个出来呀。”杨母指着钟贞的海报，呛他：“这个女孩曾经喜欢过你吧？你说，你找谁不好，偏找她，当初我就看出来她不是省油的灯，你不听，偏要娶进来，现在，怎么样？哼，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我是你妈，还能害你不成。”
　　杨天舟无言以对，只得由着母亲数落了。
　　“我这辈子怕是抱不上孙子了。”杨母深深遗憾地叹息。
　　“放心吧，不会的。”杨天舟低沉但有力地保证：“不会让你抱不上的，我又不是生不了。”
　　杨母说了句“但愿吧”后转移话题：“你德叔和倩姑娘进‘天翔‘上班了。我把倩姑娘的担心和想法对你德叔说了，他同意搬出来另找工作了。正好公司的后勤秘书和一个保安离职，我让他们父女俩顶上了，你平时多照顾他们一下。”
　　“您不说我也会的。”
　　母子俩又谈到了姐姐杨天舲，杨母表示：“随她去吧，都是打年轻时候过来的，逼得狠了，再做出点出格的事来，知道劝不动也拉不住，撞了南墙，自然就回头了。”
　　杨天舟皱着眉头：“真的没办法吗？难不成眼看着她和姐夫离婚，甜甜可怎么办啊？”
　　“能有什么办法？”杨母也是无能为力。
　　离开时，杨天舟神思恍惚、心绪不宁。今晚的信息量有点大，一时还消化不了，每一件想来都够头疼一阵子了。
　　“小舟。”有人叫他，是汪姨和女儿钟晴，她们来看母亲。
　　“哟，怎么失魂落魄的，出事了？”汪姨仔细看了看他，关切地问道。
　　“没什么，别和我妈说。”
　　汪姨心念一动，对女儿说：“我先上去了。”
　　杨天舟带钟晴到车里，道出了心事。
　　钟晴听完：“说打底问题出在孩子身上，本来挺正常的事，怎么到你这里这么难？”
　　杨天舟倒苦水：“关键是这种事不是一个人能完成的，我再努力也办不到啊。”
　　“结婚就是为了生孩子，不生孩子，结婚干什么？”
　　她和钟贞越来越像了。
　　“杨哥。”钟晴压低了声音：“如果实在不行，只能、离婚了。”
　　见他面露难色，她问他：“是她不愿意，还是你舍不得？”
　　杨天舟拉住她的胳膊：“如果我离婚，你会嫁给我吗？”
　　“我有男朋友。”钟晴抽回了手臂，下车了。
　　杨天舟静坐片刻后，发动车子，驶出了红叶小区。他并没有朝家的方向，而是汇入了夜晚的滚滚车流。他开始不愿意回家，甚至害怕回家。
　　在一家医院的门口，他看到刘倩婷从里面出来买饭，于是停住下车，得知她的女儿馨儿病了。
　　“这一波流感太厉害了，住了一个星期的院，谢天谢地，终于好转了。”
　　在她等待的间隙，杨天舟到附近的便利店买了一些水果和营养品交到她手上，对她说：“遇到难处了尽管开口，只要能办到的决不推辞。”
　　“有你这句话，不枉和你同学一场。这句话我记住了，放心，以后肯定少不了要麻烦你。”刘倩婷很感动。
　　路灯下她的样子憔悴朴素，与街上路人无异，日渐衰老的眼角残存着昔日的风姿和光彩。据他所知，她离婚时并没有分到多少财产，而她现在又没有工作，眼前的这家医院收价不菲，她的所有花销从哪里来？方梦红也许能够帮她一部分，但也不至于养着她，况且她也没有那个实力。
　　那就只有……徐子了。她委身与他是因为孩子？
　　“你怎么到这儿来了？”她问。
　　“我从我妈家出来，路过。”
　　正说着，一辆车子停在了身前，方梦红和一个胖小伙走下来。
　　“你来了。”方梦红向他打招呼。
　　杨天舟听得别扭。
　　“馨儿怎么样了？”方梦红问刘倩婷。
　　“有好转，大夫说过几天就可以出院了。”
　　“谢天谢地。”
　　杨天舟提出告辞，转身的瞬间听到方梦红在说：“你们先进去吧，我买点东西。”
　　刚坐回车里，副驾驶的门打开了，方梦红做坐了进来。
　　“有事？”他问，不自觉地和她保持着距离。
　　“怎么，害怕见我？”
　　“我怕你男朋友。”
　　她没有否认，看来坐实了。
　　“你就那么不愿意见我吗？”柔软幽怨的语音，是她的招牌手段。
　　“现在很晚了，我要回家了。”
　　方梦红低下头，“其实我过得并不快乐。”
　　“我真的要回家了，不介意的话，一起回去。”
　　方梦红只得下了车，后视镜里，她立在原地直到看不见。
　　你不是说分手了就会忘记吗？我早就忘了，你还没忘吗？名花有主的女人不要去惹，我可不想招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