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冤家聚头

　　由天翔集团投资拍摄的广告电影《我在这里等你》顺利杀青，总裁杨天舟在帝京一家星级酒店包下专场宴请各路亲朋好友。一来大家相聚一下，联络感情；二来，希望他们在各自的朋友圈里为“天翔制造”拉票房攒人气，多多捧场、宣传。
　　作为影片的编剧之一和主演的钟贞以一身素色的复古装扮亮相，淡雅清新的气质在一簇花红柳绿中形成一道独特而亮丽的风景。
　　由于参加宴会的人员互相认识、彼此熟识，也就没有了所要遵循的礼节和规矩。酒菜过后，开始自由活动，单独退到角落里清静的，双人私聊的或是三三两两的围在一起。
　　钟贞与钟晴一见如故，两人很快热络地聊起来。
　　“今天一见你，我真的挺意外的，你和我想象的完全不一样，这么年轻，看起来就像刚出校门的学生，我还以为是中年妇女呢。”
　　“按过去的说法，我的确是中年妇女了。”
　　“你的文章我差不多都读了，说实话，文笔不错、精彩略显不足，但你的作品很有深度和厚度，能够直面当今社会的现象和问题，一针见血，深刻见底，这是很难得的。”
　　“过奖，其实我也只是发表了一下自己的看法、抒发一下心情。”
　　“我感觉你在手法上借鉴了《红楼梦》，草蛇灰线、伏笔连连，注重细节的打造，有些地方点到为止、并不说破，给读者留下一定的想象空间，这是你作品的一大特点也是亮点，与其他写手不同的地方。”
　　“我读过《红楼梦》，还没有能力借鉴它的写作手法。我平时爱看一些悬疑推理的小说，喜欢在书里故弄玄虚。”
　　“对了，我至今还有几个谜题没有解开，《花开那夜》的书里有一处描写我始终没想明白，明浩面对晓岚为什么‘眼里闪过一丝凌冽的光芒’，接下里发生了什么事？结局又是什么意思……”
　　两人正聊得欢，一个人从门外进来直奔钟贞而去，是冯丹娜。尽管心里一万个不愿意，但出于礼貌和礼节，杨天舟还是给她和肖姨发了请柬。
　　尽管隔着一段距离，但杨天舟分明感觉到了她周身熊熊饶绍的嫉妒的火焰辐射而来的灼烫温度。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啊！
　　果然，她一张嘴，半个会场都是浓酸味道：“某些人还真是痴心妄想，多大岁数了还做明星梦，说出来还不让人笑掉大牙。女人啊，什么年龄做什么样的事，趁着自己还不算太老，抓紧找个人把自己打发出去，再过几年，恐怕连二婚头都没有，只能找老头了。年轻的谁会要你，孩子都生不出来。”
　　钟贞言语温柔却字字如针：“谁规定明星梦只是年轻人的专利？很多大器晚成的明星比比皆是，比我老的多去了，也没见谁笑话他们啊？我不得不说，你对女人的认识真的很可悲，除了年龄、嫁人、生孩子之外没有任何价值，亏你还是二十一世纪的人呢，思想还停留在一千多年前的封建社会。女人值不值钱，跟年龄、相貌、身材这些外在的并没有太大关系，关键还在头脑和内涵，如今，不少小鲜肉选择姐弟恋，过得很幸福。另外，现代的医学技术很发达，女人到了五十岁照样生孩子，这些你都没听说过？看来你太孤陋寡闻了。”
　　既然战火已经点燃，那就“开战”吧。
　　“某人不要仗着自己有点小能耐就目中无人、异想天开，要知道‘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其实自己的那点小能耐和人家的一比，根本就是狗屁不如，还真以为自己有多了不起，真是鸡毛上秤——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我怎么样那是我的事，和别人无关。说到底，我还有点小能耐，总比某些人瓶子里没有半点醋还四处晃荡得好。”
　　“战事”趋于白热化。
　　“某人不要太猖狂，谁不知道娱乐圈的潜规则，背后的那些肮脏内幕。比你年轻、有才华的人多去了，凭什么出钱捧你这个又老又矮的做明星，当谁不知道啊？用脚趾头都能想明白的事。”
　　“说的是啊，比我年轻的多了去了，为什么偏选我？如果不是我太有魅力、把那些年轻的比下去了，就是花钱捧我的人眼睛瞎了、脑子进水了。”
　　杨天舟听到，忍住笑意。
　　钟贞乘胜追击：“至于你说的那些‘深规则’、‘浅规则’的，你爱怎么想怎么想，那是你的自由，我尊重任何人的想法。某些人想被人‘潜’，人家还看不上呢。”
　　最终，还是钟贞略胜一筹，冯丹娜败下阵来。
　　从始至终，目睹整场“战争”的钟晴都在用同情的眼光看着冯丹娜，“你是个可怜人。”
　　撂下一句狠话，冯丹娜昂首阔步地走了。
　　杨天舟四下看了看，好不热闹开心。雷子天生的自来熟，和一帮新交的所谓朋友们斗起了地主，陆晓敏和辣妈们交流育儿心得，方梦红和刘倩婷说着私房话，氤氲的烟雾和猩红色的液体反映了她此刻暗淡哀伤的心情。听刘倩婷说，她和富二代分手了，不过很快，她就会有新的男朋友的，她的身边从不缺少男朋友。
　　杨天舟收回目光，径直向最角落里的班长走去。
　　“放心，我会替你卖力宣传的。”
　　杨天舟笑笑，表示感谢。
　　“蚊子的事有结果了吗？”
　　“有了，蚊子胜诉。”杨天舟先给班长吃了定心丸，“过程比电视剧还曲折精彩。”
　　他详细道来：“原告方费了一番功夫做调查，不但证实蚊子早就知道孩子不是亲生的事实，连前妻给过补偿费的事也都列出了证据。为了这笔遗产，也是蛮拼的。目的就是向说明，蚊子和孩子之间没有血缘关系，也就不能继承遗产。况且前妻之前已经给过钱了，等于彻底了断了两人之间的是非恩怨，所以，蚊子没有继承遗产的资格，而遗产的继承人只能是他和蚊子的前岳母。”
　　“后来呢？”班长来了兴趣。
　　“这次能够胜诉多亏了律师的帮忙，四处走访，搜集材料，证据也足够充分、过硬。他证实：周围邻居、亲朋好友从来没听蚊子说起过孩子不是亲生的话，他前妻的街坊邻居也作证说，孩子始终叫蚊子爸爸，蚊子的父母也一直当孩子是自己的孙女。孩子班主任的出庭作证成为胜诉的关键，蚊子在两人离婚后出席过两次家长会。一次孩子病了，也是蚊子在医院陪床护理。法院最终认定：蚊子虽然并非孩子的亲生父亲，但已经形成了事实的抚养关系。婚姻解除后，仍然以父亲的名义照顾、照料孩子的生活、生长，没有公开事实，对孩子起到了保护的作用，尽到了为人父的责任和义务。至于那几万块钱，单凭一方的说法不能认定是前妻给的‘买断费’，没有证据证明，因此不予采纳，况且孩子和蚊子也没有‘断’，最终判决：蚊子继承遗产。”
　　杨天舟喝了口水：“至于蚊子前妻临死前的反常举动，律师给出了解释：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可能是前妻在濒死的瞬间，有所醒悟，生死已重要了。她想对蚊子说一些话，没有说出来，但‘老公’两个字足以说明了一切。”
　　杨天舟最后总结说：“法院判了蚊子胜诉。蚊子明知孩子不是亲生，还是尽到了责任和义务，而她那位生父，从孩子出生到长大，一直不管不顾、不闻不问。死了，留下遗产、有利可图了，跳了出来公开自己的身份，典型的无耻小人。机关算尽，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遗产归了蚊子，也是他应得的。”
　　班长舒了口气：“蚊子也是好人有好报。”
　　蚊子的事结果圆满，但他仍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杨天舟问他，“雪依离婚了。”班长轻声说。
　　杨天舟思量半天，找出一句还算合适的话来：“那么，恭喜你啊。”
　　班长却喜不起来。
　　“怎么，幸福来得太突然，一时难以适应？”杨天舟试着调侃他。
　　“我想静静。”
　　OK，你就一个人，孤孤单单，在安静的角落里想“静静”吧。
　　杨天舟将目光转向别处，刘倩婷撇开方梦红和几个老同学在饭桌上忆往昔、看今朝，谈笑风生。
　　杨天舟眼尖，瞄到了刘倩婷的手在桌子下面飞快地拧了一下徐子的大腿。虽然只有短短的一瞬，但还是被“抓拍”到了，再看徐子身边的徐子媳妇，浑然不知地与刘倩婷说笑。
　　两人还是搞到了一起，徐子也算圆了当年的梦。
　　真是几家欢乐几家愁啊。
　　这时，方梦红起身走到钟贞身边：“你说，男人真的在乎女人的过去吗？”
　　钟贞耸耸肩：“我又不是男孩子，怎么知道。”
　　宴会结束、热闹散尽，杨天舟送完德叔一家返回的路上，沿途掠过风景，一对男女并肩从路边走出来被他看见，“吱——”的一声，车子停住，挡在了两人的身前。
　　女的抬眼一瞧，面部表情隐藏在墨镜之下，看了一眼男的，钻进了副驾驶位置。
　　杨天舟开到一处僻静地点，“怎么回事？”他沉声问道。
　　杨天舲摘掉眼镜，“你不都看见了吗？”她一副无所谓的口气。
　　的确，他们身后商品房招牌上的两个字眼已经说明了一切。两人选择在远离市区约会，看来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最不希望、不愿看到，最担心的还是发生了。
　　“姐，你好糊涂。”杨天舟又羞又愤。
　　“不，我很清醒，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你是在玩火！”
　　“我没有。”杨天舲异常冷静：“我不是一时冲动，更不是打发空虚寂寞，我是、认真、慎重的。”
　　认真、慎重地劈腿、红杏出墙，给姐夫戴绿帽子？什么逻辑论调，荒唐！
　　“你打算就这样下去？”
　　“不，我不会，我打算……”后面的两个字，杨天舲没说出口。
　　“和姐夫离婚是吗？”他替她说了。
　　杨天舲低头默认。
　　“甜甜才多大，你怎么忍心？”杨天舟心疼外甥女。
　　“好了、好了。”杨天舲听得烦了：“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为了孩子、为了孩子，只要提到离婚，就是这四个字，我和张宏杰的婚姻已经走到尽头了，有必要为了孩子维持吗？”
　　“起码她有个完整的家啊？”
　　“为了她不离婚，就是爱她？为了她，勉强将就，她就幸福了？父母貌合神离，每天穷吵恶斗，冷冰冰、支离破碎的家庭对孩子的伤害更大，所有人都痛苦、煎熬，有时，该放手就得放手。”
　　“不管怎么说，让孩子生活在单亲家庭是一种不幸。”杨天舟试图说服姐姐。
　　“单亲怎么了？单亲家庭的孩子多去了，也没见个个心里都有阴影、有问题，健全家庭的也不全都健康正常。离婚了，一样可以给孩子完整的爱。”
　　“姐夫哪里不对、哪里不好、哪里对不起你？脾气好，会过日子，顾家，不抽不喝、不玩不赌，最关键的是对你体贴入微、关心备至，这样的老公哪儿找去，你别不知足好不好？”
　　“我没说他不好，他是不错，可我就是不喜欢。当初我是怎么和他结婚的，你也知道，这些年我过得很不如意、不顺心，你知道吗？”
　　“那‘他’呢？他就能给你幸福了？别忘了当初他是怎么伤害你的，是谁帮你捱过那段日子的。”
　　“当年的事是误会。”杨天舲澄清说：“是一个暗恋他的女生由爱生恨，故意制造出的一场误会。我已经错过一次了，我不想再错第二次。”
　　“受伤时，拿别人疗伤；伤好了，把人一脚踢开。”
　　“别把你姐说得那么不堪、忘恩负义，这么多年我也尝试着努力，可实在是做不到。勉强生活在一起，对他来说也是一种不尊重。”
　　杨天舟苦劝：“你没听说过世事变迁、物是人非吗？当年的错过了就是错过了，回不来了。况且你已经为人妻、为人母，他可能还会像当初那样吗？”
　　“结婚、生孩子怎么了？”杨天舲激烈地反驳：“就得贬值、遭嫌弃？你当女人是什么，一次性商品吗？亏你还是二十一世纪新新人类、受过高等教育、留过洋呢，思想竟然这么封建、保守。”
　　“你是男人我是男人啊？”
　　“你了解他还是我了解他？”
　　杨天舟放弃了争辩劝解，看来姐姐是认准了、铁了心、走火入魔了，无论谁、说什么，说再多也是听不进去，别说到黄河就是去了银河也无济于事。只能等她自己撞了南墙，碰个头破血流，走投无路、暗无天日，到时就醒悟、明白、死心了，等吧。
　　说到“他”，杨天舟不得不佩服他的魅力之强大，倾城动国。
　　程皓枫，一个恍若从偶像剧坠落凡间的完美精致男子。如今的他，介于小鲜肉和大叔之间，愈发魅力不可挡。再对比凡尘俗世中的姐夫，尽管也并非不优秀不出色，但参照他，立刻显得庸俗、市侩、土里土气，面目狰狞、猥琐。也难怪姐姐被他迷住了心窍，不顾一切的飞蛾扑火。
　　“我的事你就别管了，我心里有数。”杨天舲软化了语气：“别和咱妈说，我会处理好的。”
　　“懒得管你，好自为之吧。”杨天舟不免带上点厌恶和不屑。
　　“别说我了，你先把自己家里的事搞定了再说吧。”杨天舲半规劝半回击道。
　　杨天舟被戳到了软肋，没了底气。
　　姐姐还是出轨了，没能走出诅咒的怪圈，杨家女人的宿命啊，真的逃不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