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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 战争

作品名称:墩儿      作者:双双喜      发布时间:2016-09-01 19:16:01      字数:7105

  无棣县营房
  黎明时分,山柱跑回了营地。孙尚香正在集合队伍打算拉出去训练,却看见山柱远远地跑了过来。他怀里抱着一大摞的衣服,身上只穿了一条裤衩子,浑身是泥,光着脚丫子,身后背着那把狙击枪。孙尚香迎了上去,一把抓住山柱的胳膊:“山柱,怎么了?”爷爷和铁蛋也跑到了山柱的身边,看着他狼狈不堪的样子,不晓得发生了什么事。山柱大口地喘着粗气。孙尚香对着一旁的爷爷说:“快去端碗水来。”爷爷这才跑进营房,倒了一碗水出来,山柱接过碗一口气喝了下去。他看着孙尚香,猛地打了一个军礼:“报告排长,任务已经完成,山柱回队报到。”孙尚香拍了山柱的肩膀一下,点点头,随即疑惑地问:“鲁排副呢?”山柱慢慢低下头,眼里滚下了泪水:“师傅……他……牺牲了。”说着,从地上那一大堆的衣服里面,挑出了鲁和尚的军衣递到孙尚香的手里。孙尚香双手接过来,看着那堆衣服,眼里也盈满了泪花。在场所有的兄弟们都抽泣了起来。
  孙尚香突然喊了一声:“刘金福。”
  “到!”爷爷应声出列。
  孙尚香看着他,说:“带队,训练。”
  爷爷一挺胸,清亮地喊了一声:“是。”
  紧接着,爷爷面向队列,一连串地喊着:“全体都有,立正,稍息,向右转,齐步跑。”部队踩着整齐的步伐,向着远处跑去。孙尚香今天挺奇怪,怎么会突然让爷爷领队呢?爷爷是个聪明人,能琢磨透孙尚香的小心思,给最难调理的人一个小甜头,他反而是乖乖的了,这叫反其道而为之,反而能收到意想不到的结果。
  孙尚香扶着山柱进了营房。听山柱把事情的来龙去脉细致地讲了一遍。他摘下眼镜,拭了拭眼里噙着的泪花,看着山柱说:“兄弟,他未尽的使命以后就由你来完成了。一会儿我就去甄营长那里打报告,任命你为三连一排的副排长,还有他那把枪就是你的了。”山柱没说话,只是俯到孙尚香的肩膀上呜呜地哭了起来,像个没长大的孩子。末了,他走到土坯炉前,用指头在炉膛里抹了抹,又返回到炕头,在墙上那道密密的栅栏竖杠后面画了浓重的一笔,同时嘴里说了一句:“一百零八。”山柱画完这一笔,泪水又扑簌簌地滚落下来:“师傅,我给你凑足了一百单八将了,你就放心的上路吧。”
  因为没有鲁和尚的尸体,孙尚香决定给鲁和尚立一座衣冠冢。便和兄弟们在营房外面的地上堆了一个坟堆,里面埋了山柱抱回来的鲁和尚的衣服。在坟堆上插了一块木牌,上面写着:抗日英雄鲁志晨之墓。
  兄弟们都散去了,只留下山柱一个人留在坟土前。山柱打开了一瓶酒,往坟土上倒一些,自己再喝一口,然后跟鲁和尚说着知心话:“师傅,我知道你喜欢喝酒。喝吧,今天徒弟陪你喝个够。”喝着喝着,山柱就开始恍惚起来……
  梁山好汉第一百单八将是谁?……霍!是时迁,什么时候凑上时迁,我的心愿也满足了。
  这个嘛,很难说,不能说好不好,如果让我重新选择的话,我会选择八路军……
  兄弟,我相信你,你将来一定会成为出色的狙击手,我可以打包票的……
  他站在门口转过身:“红蘑菇,竟敢叫我乳名,小心我打你奥……”
  山柱酒劲上涌,只感觉昏昏沉沉的、迷迷糊糊的,鲁和尚从土台上端起了一个洋瓷大碗,一仰脖子,将碗里的酒一饮而尽。他将碗往土台上随便地一摔,那只碗没停稳当,在那里滴溜溜地转着圈圈儿。鲁和尚伸出手,满把捋住浓密的络腮胡子,左右胡乱地一划拉,将沾在胡须上的酒珠捋了个干净,然后又伸开手掌,猛地一拍光溜溜的头顶,指着那个空碗对山柱说:“兄弟,给洒家再斟一碗酒来……”
  
  第二十五章:部队进发城关村
  
  山西城关村1937年春
  那天所有的人都在午睡,却被一阵急促的哨声惊醒了,孙尚香喊一声,“都起床了,紧急任务,冯军长亲自训话”。
  训练场上黑压压地站了一大片士兵。高台正中央站了一位长官,中等身材,约莫四十岁的年纪,留着光头,浓眉大眼,戴一副眼镜,显得温文尔雅。孙尚香对着旁侧的山柱小声嘀咕:“这位长官就是冯定国,绰号:秀才将军。别看他文质彬彬的,打仗是很有一套的。”甄诺夫往前走两步,举起手里的筒子喇叭,大声喊话:“诸位兄弟,今天把大家聚到一起,有紧急任务布置,下面有请冯军长讲话。”说着,又退了回去,把筒子喇叭递给了冯军长。
  冯军长往前走了两步,举起筒子喇叭,开始训话。一说话,带着浓郁的山东腔,却是声如洪钟:“兄弟们,我是冯定国,跟你们一样,也是当兵的。今天专程来看望兄弟们,是想告诉你们,倭寇已经打到了我们的家门口,他们占我们的地,吃我们的粮,还杀我们的亲人,天地不容。俗话说,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兄弟们,报国的时刻到了,我们都是热血男儿,当抛头颅洒热血,马革尸还。”说着,他举起了左手,攥着拳头,在空中一挥,高喊了一声:“誓杀倭寇!”下面无数的声音应和着,立刻响成了一片,振聋发聩。只惊得营房外那棵老槐树上的几只老鸹,扑棱棱地飞了起来,四散开去。秀才就是秀才,说话咬文嚼字。冯将军的口号,爷爷是一句也没听懂。虽然没听懂,爷爷却能看得明白,看来真要打硬仗了。
  台上冯军长压压手,台下雷鸣般的呐喊声顿住了。冯军长环顾了一下队伍,说:“我们二营是英雄营,专打攻坚战。这在我们42军是出了名的。提起二营,就连冯玉祥将军都大加赞赏。什么是英雄营?英雄营就是出英雄的地方,就是藏龙卧虎的地方。”言罢,他又高喊一声:“山柱。”
  “到!”山柱大声应着,跑出队列。
  冯军长朝他摆摆手:“你上来。”
  山柱跑上土台,冯军长身边站定。
  冯定国上下打量他一番:“你就是山柱?”
  “报告军长,是。”
  冯军长拍拍山柱肩膀:“你的事迹我都听甄营长说了,小伙子,不简单啊,一出手就打死了鬼子的一个中将,你知道那个岗井次郎是什么来头吗?”
  山柱又打个立正:“报告军长,不知道。”
  冯定国:“他是日军有名的狙击手,专门枪杀我们的抗日名将。我们派出了十几支暗杀团取他的性命都没有成功,这次你是立了大功了。”
  冯定国用爱惜的眼神瞅着山柱:“小伙子,哪里人啊?”
  山柱:“益县双庄人。”
  冯定国:“喔,青山绿水,好地方。几年前我去过,那可是历史名城啊!”他随后笑了笑,又问:“怎么当的兵啊?”
  山柱:“报告军长,被抓来的。”
  冯定国:“被抓来的?怎么回事?”
  山柱突然觉得说漏了嘴,瞟了瞟旁侧的甄诺夫,垂着头不再说话。冯定国看在眼里,心里已然明白了几分,他狠狠地瞪了甄诺夫一眼,随即一摆手:“上酒。”一个士兵端着一个方盒子跑上土台,方盒子里放着两碗酒。冯军长一手端起一碗,把一碗递到山柱手里,说:“来,兄弟,冯某跟你喝这碗壮行酒,希望你勇敢杀敌,再立新功,喝!”说完,将那碗酒一饮而尽。
  山柱答应一声:“是。”把酒接过来,一仰脖子,也把酒一口灌了下去。
  那天下午,军营里炸开了锅,炊事班的人拆灶封锅。十几辆军车也同时发动了起来,腾腾腾地怠速运转着。当兵的都打点背包,一个个表情严肃地跳上了车。爷爷那个排,挤在一辆军车上,孙尚香坐在最里面,阴着脸闷闷不乐。爷爷双手抱着枪,侧着脸瞅瞅山柱,低声问:“孙排长怎么了?谁得罪他了?”
  山柱凑到爷爷跟前,轻声说:“甄营长被冯军长就地免职了,排长正难受呢。”
  爷爷有些疑惑,问山柱:“为啥免职啊?”
  山柱:“为了他随便抓兵丁,违反纪律了。”那一刻爷爷听了,心里挺敞亮,就觉着冯军长是个充满正义感的真汉子。爷爷侧着脸,上下打量着山柱的枪,他捣捣山柱的胳膊,问:“兄弟,使这枪啥感觉?怎么还两根枪筒子?”
  山柱:“这不是枪筒子,这叫光瞄镜。”爷爷嗯了一声,装傻卖愣地又问:“怎么我们都没有呢?”山柱没搭理爷爷。其实爷爷晓得,三八大盖配上光瞄镜,可不是一般人能用的,像爷爷和铁蛋这样不求上进的新兵蛋子,也只能用小步枪。
  “你知道这次是执行什么任务吗?”爷爷问他。
  山柱:“我也不太清楚。”
  爷爷:“你能不清楚?你现在可是二营的核心人物,是副排长,就连冯军长都亲自和你喝酒。全营人谁有这种殊荣。”
  山柱笑笑:“金福哥别取消我了,孙排长不是也让你领着队伍训练吗?说明你也不一般。”
  爷爷:“日,我还不了解他?他是怕我偷奸使滑,才故意让我领头的,这小子,贼精。”
  山柱笑笑,把嘴巴往爷爷耳边凑了凑,说:“我听孙排长说,是冯军长指派我们过去增援的,我们的兄弟部队已经在那里打了半月了,有的师团,人直接全打光了。”
  爷爷这次听明白了,他瞪着山柱,声音突然提高了八度,忿忿地说了句:“这就是你说的打完仗就回家?回什么家?回西天老家吧。”
  孙尚香瞄了他们一眼,大声说:“都吵吵啥?当我是空气,是吧?”
  山柱朝着孙尚香笑笑,又侧着脸瞅瞅爷爷,见他有些怒,拍拍爷爷肩膀:“金福哥,你不会有事的,不过这次,咱们三个都要小心。”铁蛋也侧着耳朵听,听得真切切的,他双手抱着那把小步枪,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一会儿,他从怀里抽出那个长命锁,一只手不断地揉捏着,垂着头,不说话。那是一个很精致的银锁,外形像个元宝,两侧还挂了两个小巧的铃铛。
  从军营到战场,有二百多里地,两天一夜急行军,部队终于进入山西地界。
  山西城关
  山西城关,地处太行山腹地,山青水秀,风景旖旎。如果不是战争,这里绝对是人间天堂。离城关还有数里,天空已然灰蒙蒙一片,黑烟翻滚着,遮天蔽日。空气中呛人的火药味,直钻喉眼子。爷爷干咳了两声,抽了抽鼻子。
  军车扭动着,在硝烟弥漫的路面上颠簸,爷爷坐在车后斗,掀起帆布帘子,看着外面的动静。激烈的战斗已经打了十几天,国军伤亡惨重。听孙尚香说日军几次反攻,国军将近一个军的兵力,打的剩下不到三千人。爷爷使劲抱着那把步枪,心想:自己的性命全系在它身上了。
  黄昏时分,他们赶到了城关,在离村七八里外的东小山安营扎寨。伙头兵开始埋锅造饭,炖了好几锅红烧肉,酒肉管够。老兵们都明白,每次有大仗要打的时候,总是让他们酒足饭饱。这叫壮行饭,也可能是自己的最后一顿饭,不吃白不吃。爷爷、山柱、铁蛋便每人盛了一大碗红烧肉,又每人倒了一大碗酒,三个人可劲地造。孙尚香从作战指挥部回来了,说给兄弟们下任务。大伙儿都放下了碗筷,齐刷刷地站了起来。孙尚香双手朝下压压:“吃吃吃,兄弟们都吃饱喝足。”
  铁蛋听了他这句话,感觉有些怪怪的。要在平时,铁蛋会感激排长的关心,但今天在这种境况下,这句话让他有些忧伤。就让他想起了送他爹走的那一天,他高举着那根招魂宝幡,对爹说的那句话:“爹,吃饱喝足,你就放心的上路吧。”
  孙尚香所说的任务,就是对城关发起反攻,把失去的阵地夺回来。这块阵地,在过去半个月的时间里,已经和敌人几经易手,来来回回得争了好几次了。孙尚香说上级命令,由我们排组织一个十五人的敢死队,连夜摸进城关,拿掉城楼上敌人的重型防守,凌晨大部队会准时发起总攻。
  
  第二十六章:敢死队突击城关
  城关,处于太行山腹地的一处险要关隘,地势险要,易守难攻,因地理位置的重要,历来是兵家必争之地,它也因此而出名。鬼子在城关部署了大约有两个营的兵力,且援兵正在源源不断地赶过来。只是城楼上就有一个营的重兵防守,而想打退盘踞在城关的鬼子,首先拿下城楼是必选之策。敌人在城楼共配备了三挺歪把子,一挺重机枪,严防死守,已经打退了国军十余次的攻击。
  “哪一个愿意去?”孙尚香喊了一声。山柱第一个挺身而出,紧接着所有的兄弟们都举起了手。爷爷也把手举得老高,他心里想着,反正横竖都是一个死。有时候找死不一定会死,等死才必死无疑。他没回头看,不晓得屁股后面的铁蛋有没有举手。敢死队的队员挑出来了,其中就有爷爷和山柱。没有铁蛋。
  孙尚香一摆手,命令敢死队员抓紧准备,马上出发,其余的兄弟加入大部队,准备明天的总攻。七八里的山路,不到半个时辰,十个人就已经摸到了城楼不远处的一座山丘上。爷爷跑得很快,那时候他心里就开始感激孙尚香,往日孙排长逼他拼了命地跑步,今天总算派上用场了。远处,炮弹炸开的轰轰声,机枪扫射的哒哒声,不绝于耳。想是友军正在侧翼与日军展开激战。
  半月来,这场残酷的战斗,似乎从来就没有停止过。孙尚香等人摸到距离城楼约五百米的一处小山包上,想找个地方隐蔽一下,先摸摸情况。孙尚香寻摸了一圈,也没发现哪里有棵树可以躲避,甚至连根草都找不着。历时半月的攻防战,狂轰滥炸,已经将这里夷为平地,脚下全是松散的软土,踩上去都是软绵绵的。抬起脚来,鞋底就沾满了黏糊糊的血泥。兄弟们的鲜血,已经把这里的土地都渗透了。他们都趴在地上,爷爷的脸贴着地面,浮土里散发着阵阵的血腥味儿。爷爷知道,这里的每一寸土地,都躺过兄弟们的英魂。那阵子,爷爷就觉得热血沸腾,内心深处有股子烈火在熊熊燃烧,一直冲到脑门儿,从眼睛里喷射出来。
  城楼上的两盏探照灯,投射出两条石磨般粗的光柱,交错地扫射着前面的地面。孙尚香观察了一阵子,看着敌人的严防死守,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好法子来。离着大部队总攻的时间越来越近了,他一咬牙,心想只有打一场攻坚战了。
  他指着城墙上两盏不断晃动的探照灯,对着山柱低低说一声:“打灭它。”他想:只有打碎那两盏探照灯,他们才有机会靠近城门口,但这也是迫不得已的下策,一旦打爆探照灯,势必惊扰了城墙上的鬼子,到时候鬼子机枪一封锁,敢死队员们再往里冲,就是九死一生了。
  山柱先往一侧滚了几米远,举起了枪,“啪啪”连着两声枪响,雪亮的灯光应声而灭。打完抢,山柱又迅速侧滚了十几米,藏在一块石头后面。紧接着,从城楼上传出了刺耳的哒哒声。重机枪、歪把子、三八大盖,敌人一起开火,无数道火舌织成了一道密密麻麻的火力网,把他们压在了那里,动弹不得。爷爷趴在地上,只觉得子弹贴着头皮“嗖嗖”飞过,打地身边的尘土“噗噗”飞扬。山柱抱着三八大盖,骨碌碌地侧滚出去了十几米远,他举起了枪,瞄准城墙上喷射的火苗处。只听啪的一声响,那个机枪口就灭了黑,停止了喷射。山柱紧接着再侧滚了几圈,再瞄准,又打灭一个机枪口,弹无虚发,枪枪命中。
  敌人的火力也集中起来,一起向着山柱扫射。山柱顺势一滚,滚到一条沟岔子里,就看见一道道火苗贴着头顶乱飞。这个时候,一颗流弹飞了过来,突然在山柱的旁边炸开了;山柱只觉得身子一阵飘,眼前一黑,没有了知觉。这个时候,爷爷就感觉自己趴的地方,火力弱了些。爷爷很佩服山柱的机智勇敢,山柱一边打一边侧翻,是为了吸引敌人的火力,给兄弟们炸城门创造机会。
  孙尚香不失时机的一摆手,喊一声上。然后首当其冲,抱着炸药包就跳了出去,所有的弟兄都爬了起来,拎着枪都跟上去。爷爷紧跟在孙尚香屁股后面,一直冲到城墙根底下。爷爷回头看,却没有一个人跟上来。爷爷琢磨,想必那些兄弟都已经挂了。孙尚香迅速点燃了炸药包,朝着城门楼一丢。喊了声:“卧倒!”就听“轰隆”一声巨响,城门口的木门被炸飞了,浓烟滚滚,烟尘弥漫。趁着这个当隙,两个人迅速闪了进去。此时,东方一片亮白,大部队早已经发起了总攻。成群的士兵们冒着敌人的枪林弹雨往上冲,却成群倒了下去;紧接着又一批冲上来,又成批倒了下去。
  孙尚香明白,必须拿掉主城楼那挺重机枪,不然,兄弟们伤亡会非常大。他朝着爷爷一摆手:“金福,跟着我上城楼。”爷爷迅速跑到了城楼梯,噔噔噔爬上了台阶,孙尚香也转身爬了上来。两人突然出现在城楼梯出口,端起枪啪啪地开了火。鬼子机枪手身子往前一俯,趴在了那挺重机枪上。机枪登时就哑了。
  城外的国军本来都已经冲到了城楼口,只是被重机枪压着无法前进,如今机枪一停,便有大量国军迅速冲过了门洞,与城里的鬼子展开了白刃战。无数国军冲上城楼,与城楼上的鬼子也展开了肉搏战,孙尚香端着上了刺刀的步枪,左刺右挑。爷爷也挥着大刀,奋勇杀敌,一双眼睛都杀红了。城墙上的鬼子寡不敌众,被不断涌上来的国军尽数杀死。杀完了城墙上的鬼子,爷爷与孙尚香从城墙上往下冲。爷爷居高临下,他在城门口的白刃混战中,发现了山柱和铁蛋的身影。孙尚香第一个跑下城楼口,一颗榴弹打中了他,孙尚香倒了下去。铁蛋正在城楼口与鬼子拼刺,直杀得红了眼,恍惚中见孙尚香倒在地上,禁不住高喊了一声:“排长!”一分神,鬼子的刺刀插进了他的心口。
  铁蛋前几日听山柱说起过孙尚香的事迹,知道他有着悲惨的命运,亦晓得他是个不惧生死的抗日英雄。其实他这个人还是不错的,身为排长,吃住跟兄弟们都在一起,好吃的都让给弟兄们,这样的长官实在是不多见;虽然他平日对自己要求严厉,但他明白那是为了自己好。就像孙尚香平常总对战士们说的那句话:训练场上多流汗,战场上就会少流血。
  在接下来的残酷肉搏战中,爷爷和山柱并肩作战,和国军兄弟们奋力杀敌,鬼子留下了一片尸体,溃败而逃。这次战役,鬼子死伤一个营。而国军也伤亡一千余人。
  地上都是黏糊糊的血水。爷爷在满是尸体的地面上躲闪着,生怕踩着哪一个已经驾鹤西游的亡灵,当然也讨厌那种踩在尸体上软绵绵的感觉。那种感觉很肉麻,能让他的头皮都麻生生地抖动起来,很像那天夜里奶奶给他讲了牛郎织女的故事以后,他做了那个春梦醒来的感觉。浑身颤颤的就是激动,但此激动非彼激动,那种激动是爽歪歪的,这种激动却是战兢兢的。爷爷从小就怕死人,这是天生的,没办法的事,在这一点上有时他就不得不佩服奶奶。奶奶比他胆子大,他也是心服口服的。
  早前家里杀猪宰鸡的事,都是奶奶亲自下手。奶奶举起刀,一刀剁下去,那鸡的脑袋就和躯体分了家,“哧”地喷出一股子急血;那鸡脑袋在地上扭动着,身子却扑棱棱地飞上了房顶。吓得爷爷躲在屋门口,探着半截身子伸着脑袋看,看着奶奶搬来梯子,爬到房顶把那只无头鸡取下来,一把按进热乎乎的水盆里,然后回过头笑眯眯地朝着爷爷看。爷爷就觉得很恐怖,看着那一刻的奶奶,怎么也不像被窝里那个扭着滑溜溜的身子、让他爱怜的小女人,倒像是一个青面獠牙的恶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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