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完活了

　　丁大韦跟着郭师傅往家走，快走到门口时，丁大韦把郭师傅拉到一边说：“师傅，你们回家吧，到家好好说说话，这人谁能不犯错，既然师母这么远回来了，她就知道自己错了，一个女人家也怪可怜的，有些事儿能过去就过去，不能硬抓着不放！”
　　郭师傅瓮声瓮气地说：“我知道，那你不去家吃饭这么晚了去哪儿啊？”
　　丁大韦说：“我到咱门市边小饭店吃点饭，吃罢饭我回门市睡去。”然后他又说：“干了一天活儿，我也累了，想好好睡一觉。”
　　郭师傅说：“好吧，我就不留你了，你去吧。”
　　临走时，丁大韦跟那个女的说：“师娘，你跟师傅回家吧，回到家好好吃顿饭，走了那么远的路，也够累了？”
　　那女的用感激的眼神看看丁大韦，说：“嗯，谢谢你啊！”
　　丁大韦笑笑，然后就转身走了。
　　丁大韦走进门市旁边的一个小饭店，小饭店不大，就一间房子，里边有四个座位，只有一个座位上有人吃饭。丁大韦选了一个靠窗的位置，他要了一瓶二锅头，一盘煮花生，一盘炒肥肠，就吃了起来。也许是今天往前赶活儿累了，肚子也饿得咕咕叫，他端起酒杯，一连喝了好几杯。他觉得师傅这辈子不容易，自己千爱万爱的女人跟别人好了，还不能说什么，心里受憋屈，因为那是自己的女人愿意跟人家的，要是她不愿意，自己就可以大打出手，好赖也能出口胸中的恶气。可偏偏自己的女人愿意，还跟人家跑了，跑了才知道叫人给骗了，如今又千辛万苦地回来了，师傅那心里也不知道是啥滋味？他又喝了一杯酒，自言自语地说：“郭师傅不容易，难道自己就好吗？”他看着窗外，窗外的雪在飞舞，此时他孤独地喝着酒，说句心里话，自己虽然没有结婚，但跟师傅比起来感觉也好不到哪里。自己也曾在心里深深地爱过一个人，那个人可以说是自己的全部世界，比自己的生命都重要，这样深爱的人，不也是很轻易地离开了自己吗？他喝了口酒，觉得自己从某些方面跟师傅差不多，也很悲哀。
　　他想起了梦雪，有好长时间没有想过梦雪了，他宁可想起老明子，想起李风云，甚至想起李刚，他都不愿意想起梦雪，特别是梦雪结婚后，他更不愿意想起她，他觉得他不应该再想她了，这样，他才觉得是对梦雪最大的尊重。
　　他又想起了李刚，那时只要自己比李刚稍微主动一些，或者是稍强硬一些，也许就能得到梦雪，可那样有意思吗？梦雪心里是什么感受？幸好自己没有那么做，幸好自己在梦雪面前没有表现的那么强硬，梦雪才能更心安理得的跟李刚好。自梦雪下乡后，有将近两年丁大韦没有跟梦雪见过面，没有跟梦雪说过话，可就在那天她在井口给工人缝补衣服，送水给丁大韦喝的时候，梦雪的一声大伟哥，把他的眼泪就叫了出来，他觉得梦雪心里还是有他的，还是把他当哥的。他又喝了一杯酒，不管怎么说，在这远离家乡的城市里，在这异乡的小饭店里，在这飘飘洒洒的雪夜里，既然想起了梦雪，就在心里默默地为她祝福吧，祝梦雪每一天都过得好，过得幸福！
　　他喝得有些头晕，眼前迷迷乎乎的，恍惚间，他又想起了姐丁茹蓝，姐跟那个姐夫过得幸福吗？为了能回城，为了能在城里找一份工作，姐竟然嫁给了一个那样的人，弟弟不喜欢，我也不喜欢，他长得好赖咱不说，最起码能跟家里人融入到一起，可他那样子，好像拒我们千里之外似得，好像他就跟姐姐好，我们家其他人对他来说都是可有可无的似得，每次回家，丁大韦看见他那畏畏缩缩的样子心里就不舒服。
　　姐确实不容易，丁大韦也见过她多次偷偷抹眼泪，在农场她是最后一批返城的，下乡三四年，原以为回不来了，慌慌张张找了一个男人嫁了，谁知知青点一下全撤了，知青也一个不留的都叫回来了。丁大韦又喝了一杯酒，心想，人也别说好看呆看了，只要心眼好就行，只要能对姐好就行。
　　丁大韦喝着酒，他想了很多，也许人在孤独的时候就喜欢东想西想的，他又想起了爹，爹这辈子也不容易，在矿上下井一辈子，有几个人能瞧得起？又有谁把他当回事儿？不过爹也算是男人，再难也没有低三下四求过谁，再苦也把我们姊妹几个养大了。他边喝酒，边胡乱想着，突然，饭店老板说：“还上饭吗？”
　　这时丁大韦才意识到时间有些晚了，不好意思地说：“算了，不吃了。”然后结了账，提着半瓶没喝完的酒回门市了。
　　雪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清晨，郭师傅早早来到了门市，看见丁大韦还在被窝里躺着，旁边扔着半瓶没喝完的酒，屋里冷得跟一冰窖似得，他把自己的大衣脱下来，给丁大韦盖在身上，自言自语地说：“嗳，也是个苦命的人！”
　　他没有叫丁大韦起来，自己拿起扫帚和铁锨打扫起院子的积雪来。他把一夜的积雪用铁锨铲走，然后又用扫帚把门市前边的空地扫干净，把做塑钢窗的架子、拐尺以及电钻等工具拿到院里，一个人就开始干了起来。
　　快到九点时，丁大韦醒了，他晕晕乎乎地说：“师傅，你咋不叫我？”
　　郭师傅说：“我看你睡得香，就想叫你多睡儿。”
　　丁大韦说：“昨天我喝多了，迷迷糊糊就睡了，还没有这么睡过呢，真痛快！”
　　郭师傅说：“还痛快呢？这门市跟个冰窖似得，你也不怕冻着！”
　　丁大韦说：“没事，我年轻，抗冻！”说完，丁大韦就开始干活儿。干着活儿，丁大韦说：“师傅，昨天没有为难师娘吧？”
　　郭师傅长长叹了口气，说：“还为难啥啊？人都活到这份上了，再逼她，她只有死路一条了，好赖她还是我闺女亲娘！”说完，郭师傅发狠地干着活儿，丁大韦再也不敢多问了。
　　半晌午，师娘一手提着暖壶，一手拿着两个碗过来了，她来到门市，把一个吃饭的小圆桌放好，把两个碗放到圆桌上，然后从口袋里拿出一包红糖，每个碗里放了一把红糖，用暖壶水曲开，曲了两碗滚热的红糖水，跟师傅说：“大山，歇会吧，跟你徒弟一人喝一碗红糖水吧，这大冷天的，驱驱寒！”
　　郭师傅停下手里的活儿，说：“好。”然后又对丁大韦说：“大韦，喝红糖水？”
　　丁大韦和师傅一人端起一碗红糖水喝了起来，丁大韦喝了一口，感觉这红糖水热乎乎，甜滋滋的真好喝，特别是昨天晚上喝了酒，胃里像火烧一样难受，一喝红糖水，感觉胃里舒服极了。丁大韦一口一口地喝着，喝完擦擦嘴说：“师娘，这红糖水真好喝！”
　　师娘说：“天寒地冻的，喝点红糖水身上就热乎了！”说完，师娘就去门市里边了，她把门市里边仔仔细细地打扫了一遍，把一些门窗和塑钢材料好好规整了规整，打扫完门市后，师娘又给我们倒上两碗红糖水，就回家做饭去了。
　　眼看着就到月底了，师傅说：“咱还有十几套塑钢窗就完活了，你先在门市干着，我去跟咱的开发商客户联系一下，叫他先拉着货。”
　　丁大韦说：“好，你去吧。”
　　师傅去联系开发商客户了，大韦在门市里一个人做着塑钢窗，他觉得师娘人挺好的，长得清秀不说，还勤快，也会疼人，她除了给我们送糖水，还在家里做饭，也不用郭师傅娘去菜市场买菜了，更不用郭师傅娘做饭了。他心想，家里多了一个知冷知热又勤快的媳妇就是不一样。
　　师傅联系的开发商客户很讲信用，很快就开来了一辆带斗子的小货车，用了一下午时间把那四百多套塑钢窗从门市后院全拉走了，还剩下十几套塑钢窗没做好，师傅跟那开发商客户说：“你们明天下午来，就全部做好了。”
　　开发商客户跟师傅说：“郭师傅，你干活儿我放心，我们明天拉完塑钢窗就给你结账。”
　　郭师傅说：“好。”为了把活儿赶出来，丁大韦和郭师傅夜里又加了会儿班，把剩下的十几套塑钢窗都做了出来。
　　五百套塑钢窗终于完活了，晚上，郭师傅叫师娘买了酒和肉，又炒了几个菜，郭师傅娘坐在桌子的上位，郭师傅、师娘、丁大韦和小玲玲围着桌子坐了一圈，他们喝着饮料和酒，好好地庆贺了一番。
　　喝酒中，丁大韦说：“师傅，这活儿做完了，明天我洗个澡，理个发，就准备回家过年了。”
　　郭师傅说：“大韦，师傅知道这个月你辛苦了，开发商客户说了，明天拉完货就结账，结了账我就给你开支，这样你就能回家了。”
　　郭师傅娘在一旁也说：“大韦这个月可受累了！”
　　郭师傅说：“娘，我知道，我不会亏待大韦的。”
　　第二天上午，丁大韦到理发馆理了发，又去洗了澡。下午开发商客户过来把剩余的那十几套塑钢窗装上车，就开始给郭师傅清帐，五百套塑钢窗减去成本，郭师傅挣了不到二万块钱。
　　回到家，郭师傅当着娘的面给了丁大韦七千块，当时七千块可不是个小数目，丁大韦说：“师傅，别这样，你上有老，下有小，拖家带口不容易，我可不能要这么多！”说完，丁大韦又给师傅退回去两千块，师傅说什么也不要，丁大韦硬给师傅放到了桌子上，说：“师傅，你现在用钱的地方比我多，我以后还要在你这儿干，等咱钱挣多了，你再给我。”
　　郭师傅娘也说：“大韦，你师傅给你你就拿着，你没白天黑夜的干了一个月，还不时买菜伺候我。”
　　丁大韦说：“大娘，伺候你是应当的，这钱师傅已经给的不少了，我可不能要那么多！”说完，丁大韦又说：“大娘，师傅，师娘我走了？”
　　郭师傅说：“嗯，回去吧，这大年边上的，路上可要装好钱！”说完，郭师傅跟着师娘把大韦送出去，一直送到看不见丁大韦了他们才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