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夏夜里的奇异邂逅 1-2

　　1.影影绰绰的小径
　　
　　又是黑葡萄没有寻找到工作失望的一天。
　　又是心怀不善、伺机攫取的李七厚，带领王獐头跟踪黑葡萄的一天。坑蒙拐骗、五毒俱全的李七厚，那天协同王獐头做小偷，只不过是即兴的玩意儿，他的做法是大钱小钱通吃。他和他的堂哥李五规，通过多种非法手段，已经敛财颇丰，成为畸形的浪荡有钱人；而只要有钱，什么都可以办到，有钱能使鬼推磨，这是他的人生信念。李七厚衣袋里塞了一大把钱，打算今天就以钱开路，霸占了黑葡萄。他确信，黑葡萄这样急于找到工作赚钱养命的人，怎么会不要钱呢？于是，他鬼心眼歪歪地对身旁的王獐头说：“你去买点儿生活用品，暂时由我一个人跟踪就可以了。”王獐头知其用意，知趣地与李七厚分了道。
　　善良是破译人生快乐的密码。寻找工作的失望，并没有给黑葡萄蒙上心理阴影。前些时日，她为自己遵循了奶奶行善积德的教导而舒心，特别是几次搭救那个红丝带女人，她认为是做了应该做的事，就是因尚未破译红丝带女人的那句“秘密！秘密！红丝带！红丝带！红丝带！红丝带……”的话而稍有不安。
　　今天早晨走出简易宿舍房时，黑葡萄身上多了一只肩挎着的小皮包；那是三姐送的，那身上穿的，是奶奶以前给她做的一套旧衣服。这陈旧得与时代严重不协调的服饰，疼爱而捉襟见肘地护拥着她颀颀的身材。当然是无奈，没有办法的办法，不穿这套旧衣服，穿什么呢？哪来钱购买新衣服？纵然如此，黑葡萄依然快乐着。
　　没有什么大不了的，黑葡萄心里盘算，今天是最后一试，找不到工作也不强求了，明天就回乡下，她不愿意由小姐妹们养活自己。她感到，大城市里并非遍地黄金，并非像在农村里听说的那样，花好稻好样样好；又想到上次潜泳逃出魔掌的经历，到底有些后怕，心里对于来到大城市寻求工作失去了信心和兴趣。
　　就要告别这座举世闻名的东方大都市了，黑葡萄一时倒难以释怀。奶奶讲的确实有道理，这一切都不属于她自己。当然，她心里明镜似的，如果她同意出卖肉体，将是财源滚滚，但那还是人吗？奶奶说的做人的尊严，在她心里高于一切。
　　夕阳渐渐隐退，黑葡萄无限留恋地一瞥远处大城市灯红酒绿的初辉，深深地呼吸一阵，主意已定，明天，就回到奶奶身边。乡下虽苦，然而乡下的空气清新，没有城市那么让人迷糊。并且，她期待着奶奶说过的话：乡下开始建设新农村，兴许也会好起来的。
　　黑葡萄确实有点野，没有注意小姐妹们叮嘱傍晚赶早回归简易宿舍房的话，不觉得一个人夜行害怕，今天又没有掌握好时间，不知不觉就遇临夜景呈现的真实面貌了。
　　这是一个不平静的夏夜。
　　风在黑天摸地中涌动酝酿，月亮在乌云里时隐时现地侦察，天边沉闷的雷声隆隆作响，一阵阵向着近处层层推进。昏暗的路灯光下，一条影影绰绰的小径显得冷冷清清。这条夜魂下暗暗潜伏着的小径，一边是空旷的低洼湿地，另一边是不太宽阔的可以在其间穿插行走的绿化地带。
　　黑葡萄拐进了小径旁边的绿化带里。
　　李七厚先是伪装成小径上的正常行人，歪目斜视，一刻不离黑葡萄的背影。他淫心荡漾，今晚，无论如何要选择时机，对黑葡萄下手。接着，李七厚左右顾瞥，由于担心行人出现，就做贼心虚地撇开小径，溜入绿化地带深处继续盯梢。
　　李七厚的担心有了结果：行人真的出现了，有个青年小伙子切入了小径画面。
　　这个青年小伙子，现在是上海一所名牌大学里在读的大二学生田然明。
　　这时候，田然明外出后取小径回校舍。过了暑假，就上大三了，今天是暑假返校参加自发组织的活动。他是为了选择理想的名牌大学而通过复读高考入校的，所以时年24岁了。
　　田然明边走边以手机通话，偶然远望，发现小径远处路上，有个拉着手提旅行箱的贵妇人模样者也在行走。
　　
　　2.前仆后继
　　
　　小径边缘，王獐头已经垂涎贵妇人的手提旅行箱多时。刚才与李七厚分开行走后，心想不能老是让李七厚瞧不起，一定要独自做出些飞来横财的“赚钱”成绩来，现在好机会来了，哪能放过。他接通了李七厚的手机，说他瞄准了一个猎物，询问是否动手，并表示，他也迫切希望为自己一伙创收。李七厚当即电话请示堂哥李五规后，回复王獐头：“伪装行动！”
　　伪装行动，是李七厚他们惯用的手段。
　　王獐头雷厉风行，戴上面罩，从黑暗里蹿跳出来，扑往贵妇人的旅行箱。
　　王獐头一把紧抓贵妇人的旅行箱，着力抢夺！
　　贵妇人死命护着旅行箱高呼：“有人抢东西，来人啊！救命啊……”
　　抢劫！田然明脑海中迅速做出第一反应，当即以手机报警，与此同时，一秒钟也不耽误，拔腿向着事发现场奔去。
　　情况万分紧急！
　　头发偏长，眼睛清亮透彻，面容俊帅，然而并非英气逼人，看上去坦诚谦和，使人易于接近的田然明，学生会主席、共产党员；1.78米的个儿，身轻体健，思路敏捷，风华正茂。他热血奔突，以学校里田径短跑冠军的速度向前冲刺。大约还有5米的距离，眼瞅着王獐头夺下了贵妇人的旅行箱。说时迟，那时快，田然明腾跃而至，飞起一脚将未曾提防的王獐头踢滚在地，那旅行箱也顺着王獐头倒地方向远远地滑了出去。田然明由于用力过猛，俯撑至树丛间，被树丛杂藤勾得牢牢的。
　　贵妇人和王獐头几乎同时到达滑落地上的旅行箱处，又开始争夺旅行箱。
　　正在此时，路边绿化带里突然跳出了黑葡萄，奋不顾身阻止抢劫。只见她将挎着的小皮包用力一甩，那小皮包的棱角，正巧从王獐头面罩的空穴处，刺中了眼睛。事情着实出其不意，王獐头稍一迟疑，两腿夹住旅行箱，左手去抚揉眼睛，右手掌带动一阵阴风，往前猛烈出击，不偏不倚，正正地击中了黑葡萄的前胸。
　　黑葡萄“呀”地惊叫一声，控制不住地向后仰倒，幸好被路边一棵大树护挡了一下，又弹射出来，侧身摔倒于照不到路灯的一个草本植物蒺藜球上，满头长发被蒺藜刺缠住了。
　　与此同时，利用王獐头抚揉眼睛的空当，那贵妇人乘机夺回旅行箱，自顾自就奔逃。王獐头不舍不弃，拔腿就追贵妇人。
　　田然明并没有瞧见陌路人黑葡萄也在抗击王獐头的抢劫，他挣脱勾着的杂藤，飞步向前。看到王獐头快要伸手抓住贵妇人的旅行箱了，于是全身发力，举腿横扫着了王獐头的身体，只见王獐头双手甩出半圈，侧身便倒。
　　就在倒地的一刹那，王獐头单腿稳步，旋身撩足，划出一道凶毒的弧线，踹中田然明的背部。田然明收不住步伐，一个踉跄，滚落到了路口下的低洼地里。
　　贵妇人又争取到了时间，提起旅行箱，撒腿便跑，一边仍然呼救：“抢劫啦！救命啊……”
　　“哈哈！”王獐头望着田然明掉落的地方得意忘形：“小子，够你受的！见鬼去吧！”也许他熟悉这里的地形，知道掉到低洼地里一时是很难爬起来的。
　　贵妇人不是王獐头的对手，几步就被王獐头撵上了。
　　试图摆脱王獐头的贵妇人，突然转向，折回原路奔逃，并继续呼叫：“救命啊……”
　　王獐头返身紧赶贵妇人：“看你哪里逃！”
　　不曾想到，路边黑黢黢里，挣脱了满头长发被蒺藜刺缠绕的黑葡萄，再次出来抵抗王獐头的抢劫。这时候她毫不知晓现场还有另外一个陌路人，即田然明也在与王獐头搏斗，只以为自己一个人在阻止抢劫呢。
　　只见黑葡萄长发往后一飘忽，迎面扑向正在回赶捕捉贵妇人的王獐头。心灵彻纯的她，显然不会注意，这样迎面扑过去是多么危险，她只知道抢回贵妇人的旅行箱，却不知道自己的整个身体已经成为王獐头从容攻击的对象。
　　王獐头突然原地止步，吼叫一声：“去你的吧！”脚尖狠狠踮射中了黑葡萄的小腹。练过武功的王獐头，一招一式，凶狠毒辣，专事攻击女子的要害。
　　“啊……”黑葡萄双手捧住小腹，尖颤地长长地连声惨呼着，蹲倒于地面，旋即泪珠迸溅，滚倒于地，痛得脑袋直碰地面。恶贼王獐头如此狠毒，年龄上还是小姑娘的她，哪里懂得在搏斗中防护自己，吃了大亏……
　　王獐头认为胜负已见分晓，狂笑着，逼向贵妇人手里的旅行箱。
　　哪知，黑葡萄简直不要命了，忍痛从地上爬起来，狂野地猛擦一把眼泪，泼辣地飞散满头长发，紧咬嘴唇，飞步勇往直前，再次追击王獐头。
　　眼看着来不及抢回贵妇人的旅行箱了，黑葡萄情急生智，就将手里的小皮包脱手扔了过去。只见那小皮包和长长的皮包带子，在地面上凌空旋转着，奇迹般下落到王獐头的脚边，缠绕住了他的脚脖子，未曾防备的王獐头被绊了一跤，那贵妇人方得乘机提着旅行箱脱逃，消失于路边绿化带里。
　　这一切，其实不过分秒之间。
　　真是怪了，天下偶遇奇事多。王獐头突然发现，眼前的竟然就是黑葡萄！作恶事者心虚，纵然戴着面罩，仍不免惴惴不安，害怕让黑葡萄辨认出来，但是又不甘心失败于区区一个小女子手里。他气急败坏地挣脱缠绕脚脖子的小皮包带子，跳离地面，野兽般一声嚎叫中猛抡右臂：“叫你自己找死！”抢步上前，运用武功的毒招，狠命一拳击中黑葡萄的头部。
　　黑葡萄应声倒地，失去了知觉。王獐头哪里肯罢休，发疯似的一把拉起了黑葡萄的上衣，遮盖住了黑葡萄的整个头部，又拖到路边，去扯黑葡萄的裤子。王獐头暗自得意，抢劫不成，倒有意外收获，管什么李七厚和堂哥李五规，对不起，今个儿咱首先享受黑葡萄的肉体了。
　　田然明终于带着满身泥水，从低洼地里爬上路面。
　　由于衣服遮盖住了黑葡萄的头部，忽明忽暗的路灯光里，田然明误认为受害者仍然是刚才的那个贵妇人。他爬上路面的第一眼，发现王獐头已经扯去了他误认为的贵妇人的长裤，正疯狂地伸手去撕三角裤。容不得丝毫迟疑，田然明怒不可遏，从侧面将未曾防备的王獐头再次打翻在地。
　　“喂！醒醒！”田然明俯身呼唤他误认为的贵妇人。
　　冷不防王獐头蹦起来了！
　　居然如此打搅好事！王獐头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嗖”地抽出尖刀，向着田然明猛扑过去！
　　田然明察觉，一闪身，侥幸躲过凶狠的一刀，但是没有躲过王獐头死力踹向心口的一脚。肯定是踹得内伤了，那鲜血，从田然明的口腔盈溢，点点滴滴洒落下来……
　　田然明感觉天旋地转，后退两三步，跌坐于地……
　　王獐头一发而不可收，同样恼怒黑葡萄坏了他抢劫的好事，穷凶极恶地举起刀子，就近直刺昏倒地面上的黑葡萄。
　　田然明来不及思索，从天旋地转里警觉而起，横身腾飞，向着黑葡萄，他误认为的贵妇人与王獐头手握之尖刀中间，斜刺里穿插过去！
　　“哧！”一记沉闷的声音，王獐头的尖刀，严严实实地刺中了田然明的胸部！然后，王獐头拔刀后退一步，凶狠地瞪着田然明。
　　瞬间，鲜血从胸部喷射，田然明本能地双手护胸，渐渐下蹲，从手指间汹涌的鲜血，迅速染红了衣襟……
　　王獐头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再一次举刀扑往黑葡萄！
　　“住手！”田然明胸前已经一片血红，恍然间，他看到一把血红的刀子，曳出一道暗红夹白的寒光……不由怒吼一声，挣扎而起，带着满身鲜血，蹒跚地迎着刺刀再一次扑将过去！
　　貌似强大的邪恶，内心是虚弱的。面对着田然明一个无比愤怒的血人，王獐头颓然显露出恐惧神色，立即返身鼠窜而逃。
　　田然明终于倒了下去，倒在了黑葡萄的身旁……他与她躺着的身体下暗暗潜伏着的夜魂中的小径，在演奏一曲前仆后继阻止抢劫的壮美音乐之后，又恢复了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