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躲雨大桥下和潜泳出逃 8-10

　　8.红肚兜
　　
　　“爷爷！爷爷……”黑葡萄开始寻找那个被摩托车碾轧了的老人。
　　她终于摸到了老人，并在老人鼻穴处一试，还在透气，还活着！
　　“爷爷……”黑葡萄一声更比一声急。
　　老人舒一口气，醒了。
　　“爷爷！咋的啦？爷爷！有没有手机？快把手机给我，我来拨打120救护电话！”
　　“有手机……听声音，你是个闺女啊。快，闺女，手机在我的衣袋里！”老人有了些力气，说话明确清晰。黑葡萄心头泛起一阵温暖：这爷爷，称呼自己为“闺女”，倒是与乡下长辈呼唤女性小辈的习惯一样，让人亲切。
　　黑葡萄摸索一阵：“爷爷，衣袋里没有手机啊！”
　　“唉！糟糕，准是刚才被毒打时掉了！”
　　“爷爷，不要紧，我找得到的！”
　　黑葡萄反复在老人周围地上摸索，就是摸不着手机：“爷爷！咋办呀，手机是找不到了。这样吧，我扶爷爷起来，送爷爷去医院，咱们慢慢走……”
　　“好的……”老人刚一动身体，左小腿就痛得钻心，不由哼出声。
　　“咋啦？爷爷!”
　　老人清楚，刚才是痛休克了，痛麻木了。他稳定情绪，忍着剧痛，说：“闺女，情况是这样，我的眼睛可能被打出血了，模模糊糊的，这倒不打紧，严重的是左小腿被摩托车碾轧，凭感觉是骨折，闺女，你先回家吧……”
　　听着是骨折，黑葡萄又在地上摸索，取了她刚才摸手机时触碰到的一根棒头，摸放到老人左小腿处：“爷爷！忍点痛，我来固定……”
　　就是苦于没有绳子之类的东西，她摸了一下老人上身，只穿着汗衫，又摸自己的连衣裙下边缘，不能撕，三角裤都给了那红丝带女人，再撕，就不能遮羞了，她无奈了。忽然，她灵机一动，扯下了自己的胸衣。她那胸衣，是奶奶做的红肚兜，反正半个月前从农村出门时，是第一次穿胸衣，就权当再迟些天穿胸衣吧。她记得，长到16岁，仍然没钱买胸衣，这趟出远门，奶奶连夜制作了红肚兜，让她穿了。这红肚兜与众不同，是奶奶利用两块红布做布料，然后连接起来的。她在田野的风韵里，无拘无束放纵惯了，第一次穿胸衣，也真有点不习惯，现在扯下了红肚兜胸衣，她反而感觉胸脯放松舒服了。
　　黑葡萄将红肚兜中间的连接处，放到嘴唇边，用牙齿咬断，一分为二，然后，将老人左腿膝盖以下到脚掌两端，裹着棒头，用红肚兜代替绳子捆绑，全部做了固定：“爷爷，痛得厉害吗？”
　　“固定了，疼痛反而缓解些了。”
　　“爷爷，我摸索到了，您的骨折处肯定还在出血，救护不及时可能有生命危险！您现在得听我的！”
　　“闺女，爷爷听你的。”
　　“爷爷，我最近路过看到的，爷爷您也肯定知道的，距这地方半里多些，有家大医院，我背爷爷去……”
　　“闺女啊，不行，你背不动，你去叫人。”
　　“叫人是浪费时间！爷爷放心，我力气大着呢！”
　　不由分说，黑葡萄开始搀扶老人：“爷爷！右脚用力，左脚不能触地！”
　　凭黑葡萄的身材，比较顺利地背起了中等个儿的老人，走过坡道，走上马路……
　　已经过了午夜，西斜了的月亮，注视着黑葡萄和老人，温情地将一片浅蓝色洒给人间；不想惊动黑葡萄和老人的大地，笼罩了浅黑高雅的轻纱，沉睡在梦幻里。一切，显得那样安宁祥和。
　　一老一小，两个人，使用两条腿，默默地特别地前进着，看不到黑葡萄的脸，长发披散了，一直飘拂到地面。老人那样不忍心，老人那被打坏了的眼睛虽然看不清楚，但听得和感觉得真切，背着他的闺女，喘气越来越粗，头越来越低，65公斤的体重，让闺女如何受得了……
　　“闺女，休息会儿吧……”
　　“爷爷……好……好的，咱们休息会儿。”黑葡萄气喘吁吁地说着，将老人背到路边一棵大树底下的石凳上坐了。
　　黑葡萄坐到地面上，弯曲排起双腿，两手小心地把老人伤腿抬放于自己的腿上妥善搁置。
　　老人说：“闺女，你坐到地面上了吗，这怎么行啊？”
　　“爷爷，不要紧的，这样，您的痛可以减轻些。”
　　黑葡萄呼吸均匀了，一老一小在暗夜里说起了话，像唠家常。双方都想分散对方的注意力，黑葡萄是为了转移老人的疼痛，老人是为了消除黑葡萄救护他的心理压力。
　　老人极力忍痛：“闺女，我痛得轻了，不碍事，你怎么懂得固定骨折的？”
　　“爷爷，我奶奶懂得些土办法的急救常识，我跟着奶奶学，稍微了解骨折的紧急处理，还有，我在小姐妹们那边，学习上网，喜欢看卫生知识。”
　　“好心聪明的闺女，谢谢啊！”
　　“不用谢。”黑葡萄这时想起了大桥下那白身体的红丝带女人姐姐，问道，“爷爷，那受害的姐姐是您什么人？”
　　“闺女，爷爷也不认识，我来到大桥下躲雨时，事情正在发生……”
　　“爷爷，您今天回家咋这么晚了？我奶奶说，出门要当心。”
　　“闺女，爷爷今天参加党代会。散会后，几个文化教育系统的党员偶然聊起了建设社会主义新农村中的‘繁荣农村文化事业’话题，耽搁了时间。”
　　“听我奶奶也说过建设新农村的事。”说到这里，黑葡萄略为思索沉默，突然发问：“参加党代会？那么，爷爷是共产党员了？”
　　“是的。”
　　“我奶奶也参加党代会的，我奶奶说，共产党员是好人！爷爷，您肯定是个好人！”
　　老人还想询问面前闺女的来历，以便日后感谢。
　　黑葡萄说：“爷爷，您再坚持会儿，咱们走吧，休息后，我有力气了，前面已经看到医院，这次不停顿，我定能一下子把您背到医院。”
　　黑葡萄重新背起老人。一老一小，又利用两条腿，行进在深沉静静的夏夜里……
　　近了，终于来到医院前面，负着重的黑葡萄，深深地弯腰埋着头，面对着地面，在长头发里呼救：“快救人啊！”
　　几个医务人员推着急救床，很快接走了老人……
　　黑葡萄望见医院急诊室大厅灯火通明，担心自己没穿内裤露羞，就不进去了，反正爷爷没事了。
　　
　　9.乱成一锅粥
　　
　　无尽的暗夜里，黑葡萄又奔跑起来，像征途上一名无所阻挡的战士。
　　凌晨3时，黑葡萄推开了小姐妹们简易宿舍房的门。
　　简易宿舍房里，已经乱成一锅粥，四个小姐妹一夜未合眼，个个急得六神无主。
　　平时，黑葡萄按照年龄，称呼小姐妹们为三姐、四姐、五姐、六姐，大家则称呼黑葡萄为七妹、小妹妹、小姑娘、七仙女等等。按照如此称呼，三姐前面，应该还有二姐和大姐，这样，黑葡萄才可以顺理成顺章称呼为七妹。到底为何呢？这是大家心头的一个痛结：半年前的一天傍晚，大姐有事外出，说好半个钟头就回，结果却彻夜未归，犹如从此在地球上消失了；一个月前，二姐又突然神秘地失去了踪迹。就这样，失踪的大姐二姐，至今杳无音讯，尚不知生死，估计凶多吉少。黑葡萄是新来的，未曾见过比小姐妹们年长好多岁的大姐和二姐，她只听说，虽然大姐、二姐的老家与小姐妹们不同村，原先也没有交往，但是与小姐妹们很合得来，生活上经常照顾大家，重情重义。
　　黑葡萄来到简易宿舍房没多少天，三姐决定，前面大姐二姐的位置仍然保留着，称呼黑葡萄为七妹，意为不忘大姐二姐，日夜梦想大姐二姐安然出现在眼前。
　　现在见着黑葡萄推门而入，小姐妹们直揉胸口。
　　“天啊！你这个小姑娘，野到哪里去了？”
　　“吓煞人了！你再不回来，我们正商量着报警，我们以为是遭遇不测了啊！”
　　“不能这样算了，必须受罚，让这小姑娘长记性！”
　　于是，小姐妹们处罚黑葡萄站立壁角。黑葡萄老老实实地在墙壁角站了。
　　灯光里，三姐诧然发觉，黑葡萄胸脯特征实在太显眼，那衣服上乳头突点清晰可见，就过去检查，上下一摸，惊得口吃了：“你……你你……你的三角裤和红肚兜呢？”又大号，捶胸顿足，“到底出事了啊！我们没有保护好你，如何向你奶奶交代！如何对得起你父母亲的在天之灵！”原来，这一帮小姐妹，除了失踪的大姐二姐以外，都是黑葡萄的同村人。小姐妹们带出黑葡萄前，集体在黑葡萄的奶奶面前承诺保护她，并且在黑葡萄父母亲的墓碑前许了愿。现在见着出事了，都失声急哭了。
　　“咋的啦？咋的啦？我哪里出事了？”黑葡萄辩解。
　　“什么咋咋咋的？三角裤和红肚兜都被剥了，还不出事……”
　　“咋啦？真的没有出事！不信你们检查!”
　　三姐、四姐仔细检查黑葡萄的身体，确信没有出事，大家虚惊一场，怀疑地问：“那你的三角裤和红肚兜呢？”
　　黑葡萄羞人答答地：“我……我脱下来派用场，送人了。”
　　黑葡萄的话，又引来小姐妹们的一顿教训。
　　“这死丫头，野得不成体统，这东西怎么可以脱下来送人？”
　　“羞不羞呀？这小姑娘实在不懂事！”
　　“这是女子专用的呀，怎么可以派其他用场？”
　　“从来没有听说这东西当场送人了……”
　　等待小姐妹们教训够了，黑葡萄才道出了脱下三角裤和红肚兜的原委，不过她刻意隐瞒了嫖客房内和跳进大河潜泳逃离魔掌的一段经历，她内心是很有主见的，她决定把这段受骗的讲不明白的经历，永远作为自己的人生秘密。
　　小姐妹们听了黑葡萄讲述的事情经过，都说，黑葡萄这小姑娘，真善良啊，善良得让人疼爱到心底！
　　
　　10.千万不要往外乱跑
　　
　　有心的三姐问黑葡萄：“七妹，你在大桥下救了的爷爷和红丝带女人，什么模样？”
　　黑葡萄无事一样：“暗里抹黑的，咋看得清。即使以后路上对面相遇也不相识，不过爷爷到了医院，红丝带女人姐姐说要回家，肯定没事了。”
　　小姐妹们都说，没事就好。
　　黑葡萄洗完澡，五姐、六姐取出自己的胸罩和三角裤送给她。
　　黑葡萄第一次戴了胸罩，在穿衣镜前嘀咕：“戴了更大了……”
　　小姐妹们笑着起哄：“这黑葡萄小姑娘，谁叫你长得如此性感，这地方，人家巴不得大呢，要大也大不起来……”
　　黑葡萄还在嘀咕：“我暂时不戴吧，不戴也已经比别人大了。”
　　小姐妹们群起而攻之：“什么大不大的，这是给你遮羞用的，你敢不戴？你还想野到什么时候？看怎么罚你，必须戴了！”
　　“咋的啦？我戴就是了……”黑葡萄服软说。
　　最后，三姐发了话，抓紧吧，大家睡一会儿，明天还要上班。
　　三姐躺下睡觉时还特别对黑葡萄强调：“以后可不敢乱跑了，工作问题一时急不得，实在不行，等过几年长大成人了，和我们一样，去工厂上班，即使累些、工资低一些，也比那‘待人接物’的活儿强过一百倍。反正，黑葡萄小姑娘，我们省下一口也可以养活你。”
　　话虽怎么说，黑葡萄内心里，实在不愿意依靠小姐妹们吃闲饭，她每天心念着如何做点活计，赚些钱，养活自己。
　　也许穷极无聊，有一天，黑葡萄不知怎么的从外面带回来了一个呼啦圈，这下可惹出了麻烦。吃过晚饭，小姐妹们在简易宿舍房里围成一圈，让黑葡萄站立墙壁角。黑葡萄摸不准自己做错了什么，就是看小姐妹们个个没个好脸色，心直扑腾。
　　三姐首先发话，那声音严厉得简直夹杂了些凶气：“黑葡萄，你听着，你每天吃饭吃饱了没有？”
　　“吃饱了，而且，姐姐们有好的都给我吃。”
　　“是不是饿着你了？”
　　“没有。”
　　“是不是养不活你了？”
　　“不，不是的，养得活的。”黑葡萄越来越搞不明白，怕怕的，她从来没有见三姐这么凶过。
　　三姐突然把那呼啦圈扔至黑葡萄脚边，一拍桌子：“黑葡萄！那你说，这呼啦圈是怎么回事？是从哪里弄来的？”
　　黑葡萄吓得不敢正常说话，不知这呼啦圈犯了啥条款，就小心翼翼地：“咋啦，这呼啦圈是我从社区垃圾箱里捡来的，还是新的呢！”
　　“捡回来想干什么？快说……”
　　黑葡萄若有所察，有点心慌，只得老实交代：“我……我想到马路上去转呼啦圈……”
　　“是想转呼啦圈乞讨吗？”
　　“是……是的……想是这样想的……讨点钱……不是乞讨，是赚钱……”
　　这下，不得了了！小姐妹们纷纷指责。
　　“马路边转呼啦圈赚钱，这与街头卖唱的有什么区别？”
　　“这是街头乞讨！”
　　“谁叫你去乞讨了，还没有穷到要你去乞讨的时候！”
　　“你去这样做，是姐姐们不让你吃饭，养不活你怎么的？”
　　“当初出门时，不是约法三章不让你动呼啦圈吗？为什么如此不听话？”
　　三姐一挥手，四姐取来切菜刀，对准呼啦圈乱砍乱斩；五姐、六姐不由分说，深仇大恨般乱踩乱踏，将呼啦圈弄了个稀巴烂。
　　小姐妹们为什么对呼啦圈视若不祥呢？话得从头说起。在村野里的时候，黑葡萄自幼喜欢玩呼啦圈，几乎玩得出神入化。小姐妹们内心的真实想法，是害怕黑葡萄那样的身段，在陌生人前面玩呼啦圈不妥，容易招惹邪眼。因而，那次出门离开农村时，小姐妹们提出从此不准玩呼啦圈的要求。
　　看她们一个个生气的阵势，黑葡萄哪能不懂小姐妹们是好心，她泪水在眼眶里打闪闪，怯怯地说：“我……我是想赚些钱，减轻姐姐们的负担。”
　　小姐妹一见黑葡萄眼泪涟涟的，也不再生气，一拥而上，疼爱地抱住黑葡萄：“小姑娘！我们养得活你！就是千万不要往外乱跑！”
　　自此，黑葡萄断了玩呼啦圈的念头。不过，寻找工作的念头不但不泯灭，反而更加强烈。只隔了几天，黑葡萄就把小姐妹们的话当成了耳边风，再次往外跑。小姐妹们有些无奈，脚长在黑葡萄身上，由她跑吧，只是每天不厌其烦地重复，让黑葡萄外出注意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