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夏夜里的奇异邂逅 3-4

　　3.死神逼近
　　
　　心灵的善良，自然而然地引发了田然明和黑葡萄抵抗王獐头抢劫的恶行，这是善良遭遇邪恶的必然。
　　人性善良的释放，不存在见机行事的选择性，这个观点，适用于全人类，古今中外都是正确的，一概如此；平时，善良在心灵里的储藏方式，宛如高山巅上到达百丈悬崖峭壁边的山泉，一旦客观需要任何形式的人道援助，就会像山泉超越了悬崖峭壁边缘的临界点那样，不可控制地势在必发，瞬间尽情释放，奔流直下，形成壮观美丽的瀑布，这就是善良的真正属性。
　　当黑葡萄和田然明先后倒下的时候，呼呼的风已经来到了地面，远处的雷声排山倒海地推进到了小径的上空。风在呜咽，雷在低吟，它们含情隐悲，共同警惕地守望着田然明和黑葡萄，守望着两颗纯美的心灵，在阻止抢劫中迸发出的人性光芒的善良！
　　那个跟踪黑葡萄的李七厚，其实隐蔽一旁目睹了刚才血腥的一幕。他一阵大喜，庆幸今天不花钱就可以得到黑葡萄了。这时候，他从绿化带里魔鬼般地钻了出来，冒天下之大不韪，无视胸部鲜血直冒、生命垂危的田然明，趁火打劫，急手急脚解开自己的裤子，伸手扯住黑葡萄的三角裤就剥，图谋施奸。也许这脑袋塞满邪念的李七厚，浑身细胞充斥着淫欲，无暇顾及或是根本听不到远处隐隐传来的警笛声，已经利令智昏。
　　罪恶即刻就要发生！
　　惩罚邪恶，捍卫善良是天道的巍巍本性！
　　老天爷震怒！
　　风赫然咆哮！月亮威风凛凛，把乌云烘托出万马奔腾!
　　苍然，黑天幕缝隙里，泼剌一道耀眼的白焰闪电，伴随着碎天裂地的诡异神秘的尖利长啸，扑向人间正在发生的伤天害理……
　　李七厚立时瞠目结舌，他似乎看到，电闪雷鸣仿佛一头怒吼着的雄狮，雷霆万钧地向着自己直撞过来，顿时魂飞魄散。他赶紧收手，狼狈不堪地提着裤子，三脚两步跳进了绿化带，遁迹而去。
　　警笛呼啸，警车骤然而至，人民警察纷纷跳出警车，其中有一名正是谢警官。
　　谢警官高呼：“兵分两路！”
　　一路警察疾步上前，分别将田然明和黑葡萄抬入警车。另一路警察在附近寻找可疑人员。
　　死神逼近！十万火急！
　　“直送医院！分秒必争！”面容慈祥透露出威严的谢警官，即时发出命令。他已经辨认出，抬入警车两个人中的女子，就是在市区的那条弄堂式小巷，他遇到过的那个见义勇为追赶小偷的黑葡萄。
　　生命在分秒里挣扎！
　　警笛一路长鸣，警车连连闯过几个十字路口红灯；街道两边迟归的夜行人惊异地驻足观望；临街的几处窗户推开，探出几个脑袋，惊望着警车由近疾驶远去。
　　警车驶至一家市级中心医院急诊室门口，戛然而止！
　　当警车在街道上疾驶的时候，这家市级中心医院已经接到了联网呼救信号。
　　紧急待命的医务人员与警察一起，急速把警车上的田然明和黑葡萄分别抬放于急救床。
　　两批医务人员分别加急运送。
　　黑葡萄被送入抢救室。
　　田然明被立即接上补液瓶，直送手术室。
　　死神正在向田然明逼近。
　　医务人员们来不及调换手术专用诊疗床，直接推着急救床冲进手术室大门，急速穿越手术室长廊，进入第一手术室。
　　无影灯下。
　　严阵以待的手术室麻醉师、护士们全力以赴，有的实行气管插管，有的实施快速补充血溶量的颈内深静脉穿刺，在极短的时间内，将田然明的生命置于高科技全自动工作系统的监测之下。
　　护士的报告语惊四座：“血压零、氧饱和度零，生命体征濒临绝境，危急！”
　　主刀医生举起手术刀。
　　毫不犹豫地手术刀稳稳下落，划开第一刀。
　　皮肤划刀处渗出殷红的鲜血。
　　手术刀继续深入，打开胸腔，只见一股鲜血泉涌而出，进一步暴露手术视野，才看到整个胸腔充满了血液。
　　手术主刀带领助手们毅然打破常规，联手协作，采取以攻为守的方式，在打开胸腔后就精确判断，直取手术主题，很快捕捉到大出血的口子，并以娴熟灵巧的神速动作施行钳夹、吻合、修补等一系列手术步骤，缝扎了出血口。
　　大出血虽然止住了，但不容乐观，所有抢救人员不但没有松一口气，反而更加焦虑。因为田然明没有好转迹象，各项生命指标均到达了死亡的临界点，总体状况险象环生。
　　“双管齐下，加压输血！”主刀医生坚定的声音疾速变成抢救程序。于是，在护士的强制作用下，大量鲜血加速向着病体输入，特别是颈内深静脉这一路输血，血液可以更快地直接到达田然明的心脏，以便促使枯竭的心脏犹如干旱中的禾苗得到甘露一样苏醒过来。
　　手术室的电子钟“嘀嗒、嘀嗒”地匆匆行走着，声声压抑人心。
　　整个抢救现场突然安静下来，静得几乎只有仪器的运行声和屏气凝神的抢救人员的呼吸声。
　　毫厘间定夺阴阳……
　　“血压回升！”两名始终紧盯着监测仪屏幕的护士，突然激动万分地异口同声报告。
　　一声报告，如释重负，医务人员们高度紧张压抑的情绪顿时为之松动，在大家听来，护士小姐的报告无疑是世界上最悦耳最动听的声音。
　　“看病人的嘴唇！”麻醉师惊喜地呼喊，只见田然明毫无血色、白得像纸一样的嘴唇层层盈出了红润。大家都感到这种红润是人间最漂亮最鲜艳的色彩。此时此境，广博的生活色谱中再也没有比这样的色彩更能取悦人心！
　　再过了些时候，监测仪上的心率等各项生命指标的显示搏动越来越清晰规则，犹如叮咚的泉水，恰似跳动的音符，叩击出美妙绝伦的新生命交响曲！
　　
　　4.八天八夜
　　
　　第八天深夜，田然明在医院的重症监护病房摆脱了各类仪器的监护，苏醒过来。非常幸运，那一刀刺偏了，未及心脏，只是失血过多，由于抢救及时，生命体征恢复良好。
　　躺在病床上的田然明，仿佛在冥冥之中走了一遭，从梦幻深渊中归来，浑身乏力，几乎不能动弹。他努力抬起沉重的眼皮，感觉眼前是一片白晃晃的光，受了刺激，闭上眼，又睁开，渐渐地，看清楚了，这里是医院的重症监护病房。胸部隐隐作痛，他记起来了自己胸部被刺的情景……
　　中午，护士将左手臂仍然挂着补液的田然明转入普通病房，黑葡萄赶着帮忙。
　　只见黑葡萄右手高举补液瓶，左手掖着被褥，帮着把抢救床推到普通病房。这普通病房是三床位的，田然明的病床靠着窗口。
　　两个护士托着田然明的身体，黑葡萄将长发往后挽了挽，试着扶了一下田然明肩膀，也许觉得很沉重，就干脆90度弯腰，双手从两边伸进去，拥住田然明头颈背部，很吃力地抱起来，眼睫毛几乎摩擦到了田然明的脸庞，一口口喘气，半小步半小步地移动，终于顺利地把田然明安置到普通病房的床位上。就在田然明的头部接触枕头时，黑葡萄双手一松，吁一口气，嘴唇不由自主贴紧了田然明的额头。
　　黑葡萄直起腰，突然对着田然明舒心地一笑，说：“我叫黑葡萄。”轻盈地转身向病房外走去。
　　田然明感觉，她这一笑真美。
　　不一会儿，黑葡萄端着盆清水进入，放置于床头柜，提起保温瓶冲了热水，用手试了一下水温，就拧毛巾为田然明洗脸擦手。田然明感激之余，实在觉得这女子黑葡萄素不相识，难道是学校请来的护工？正心里生异，分明看到黑葡萄眼眶里珍珠般闪灵着，并且分明听到黑葡萄疼爱的声音：“明明，你醒了，伤口还痛吗？你受苦了……你该吃点东西了。”她，没有什么条条框框，就像对待自己的亲人一样，传承了乡宅里的习俗，随意而亲切地称呼田然明为“明明”。
　　没等田然明回话，她就端着洗脸盆离开了病房。
　　护士调换补液瓶时，田然明询问那贵妇人的旅行箱是否被抢去了，护士嘱咐其注意休息，不要多说话。田然明又疑惑那女子黑葡萄，问道：“她是谁呀？是我的学校请来的护工吗？”
　　护士惊奇：“什么？你不认识她？你昏迷期间，一直是她床前床后服侍呢！你常出虚汗，身上总能够保持干干爽爽的，多亏了她每天为你擦洗呢！”
　　“我根本不认识她呀！”田然明心里谢着，“真难为她了。”
　　“不是你救了她吗？”护士又问。
　　“可是……”田然明说，“我确实没有救她，真是搞错了！”
　　护士正想解释，不少同学进门探望田然明，还把带着的一束鲜花置于床边窗台上。
　　同学们对田然明说，那抢劫犯逃走了，听说警方已经立案侦查，具体不得而知。幸运的是，据黑葡萄陈述，那个被抢劫者贵妇人的旅行箱，最后没有被抢去，不过这贵妇人复得了旅行箱后自顾自逃走了，至今不出来报案和作证，好像销声匿迹了。
　　“黑葡萄是谁呀？”田然明问。
　　同学们说：“这黑葡萄，就是在抢劫现场，你救了的那个女子，她入院后经CT检查，没伤大脑，仅头发根部有块血肿，当天就苏醒过来了，现在已经没事，她就住在隔壁女病房。”
　　田然明如入迷雾，问道：“事件过程中只有个被抢劫的贵妇人模样的人，哪有另外救了的女子黑葡萄？”同学们说：“这就奇怪了，外面早已传开，确实是你救了黑葡萄的性命呀！”
　　田然明说，他只记得是阻止抢劫、救了贵妇人模样的人，现场确实没有遭遇黑葡萄。
　　同学们议论着，过了好一会儿才搞清楚，原来当时，抢劫犯王獐头拉起衣服遮盖住了黑葡萄的整个头部，这才使得从低洼地里爬上路面的田然明，在树影乱了的路灯光里，误认为黑葡萄就是被抢劫的贵妇人。
　　田然明这才了解，现场还有个女子黑葡萄也在与他共同阻止抢劫。
　　同学们告诉田然明，学校里的校刊已经登载了田然明见义勇为的先进事迹，同时也高度赞扬了黑葡萄阻止抢劫的正义勇敢精神。
　　正说着，那黑葡萄一袭洗旧了的淡雅短式连衣裙，捧着碗，娉婷侧身轻轻碰开半掩着的病房门，走到病床边，异常欣喜地注视着田然明，像个自家人似的声音软软地说：“明明，我守你好多天了，你整整昏迷了八天八夜。”然后放下手里端着的鱼汤，缓缓地后推过腰长发，俯身细细地为田然明垫高枕头，旁若无人地将鱼汤一匙匙喂到田然明嘴里，又静静地说：“明明，从警方对于抢劫过程的分析里我才晓得，是你浴血救了我的性命，我不会忘记的。医生说多喝些鱼汤对长伤口有好处。”说着，又将一匙鱼汤喂入田然明的嘴巴里。
　　在大家眼里，这黑葡萄虽然身材颀长，但举止韶颜稚齿，看上去是那样绰约鲜嫩，正值初蕾，芬芳含苞，在探望田然明的大学生们面前，也只不过是个小妹妹。
　　作为新时代大学生的田然明，倒显得有些拘束，他问：“黑葡萄……小妹妹，你是……”
　　黑葡萄用纸巾轻轻地擦抹田然明的嘴唇，示意他不要说话，温情脉脉，继续默默地喂鱼汤，俨然一个小媳妇精心照料着心爱的大丈夫。在场的医务人员、病人、陪客、探望者忽然都不作声，默默地注视着黑葡萄，整个病房里静悄悄的，只有那鱼汤的清香弥漫飘逸。大家不由得在心里惊呼，这黑葡萄好清纯娴静，惊世骇俗，真是天上掉下的尤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