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退伍回乡

作品名称:天灯      作者:湖北武戈      发布时间:2016-08-28 19:24:59      字数:3686

  六年后,我退伍回到了靠山村。
  靠山村背靠罗汉山,罗汉山是大坝河最高的一座山。
  早年间,罗汉山上有一座红门寺,寺庙后面的岩壁上还刻有释迦牟尼、金光佛祖、文珠菩萨等十座雕像。岩壁后面是一座古老的寨城,东边还有一座新寨城,石门有六寸多厚,都不知道古人是怎么把那门给竖起来的。
  靠山村是个大村,全村有八个组、480多户2200多口人,村部设在靠山村五组,五组便是靠山村的经济、文化、政治中心。
  回来后,我才听说,牛朝贵的二儿子牛凌云退伍后分到了火车站工作,小儿子牛凌智也已经从卫校毕业,在镇上当了医生。狗日的,到底是朝中有人好做官啊!我四哥跟牛凌云是同一年退伍的,回来后却当了农民,真他妈的不公平!
  我回来时,正逢村支部改选,英明叔便煸哄到会的三十多名党员都投我的票,硬是把我选成了村支部书记。那天晌午,村上煮了一大锅羊肉办招待,牛朝贵也在场。我当时说了几句不好听的话:“我听说现役军人家属每年应该享受的1000斤柴都没有落实,村上竟然还有钱吃羊肉。”说罢我就走了,弄得英明叔很尴尬。
  第二天,我到村上看了一下帐,村上基本上没有什么收入了。唯一的一点进帐,就是两个砖瓦场每年上交的三千块承包费,帐上余额不到300元,里该外欠的帐的却多达1500元。村上基本上就是个空壳子!
  为了增加村部收入,那年冬季,我组织了一个筑墙队,专门到外面给人家筑墙盖房子。我们那个地方到处都很穷,盖不起砖房,只能用墙板筑土墙盖房子。那时的工价低,筑三间土墙房子,最多能挣1100多块钱。那个冬季,我派出的八个筑墙队,一共承包完成了六十多间土墙房子,挣了两万一千多块钱,除去交给生产队上的部分,村上收入八千多块钱。放年假之前,我办了一顿不错的招待,还给村组干部们每人发了一个一百元的红包,过后还到几户军烈属家中慰问了一次,老百姓都说我是个好书记,很拥护我。
  第二年春季,当我正准备组建副业队出去挣钱时,镇民政办的吴光志主任亲自跑到我家通知我去县民政局报到,说是县里给我安排工作了。我当时正在大洼沟的砍柴,听到我三哥喊我,就驮着柴跑回来。吴主任让我第二天就到县民政局退伍军人安置办报到,他也不晓得给我安排了一份什么样的工作。
  第二天一大早,我穿了一身崭新的军装,到陶罐坪搭班车去县城。找到民政局安置办,安置办的陈主任给了我一份安置文件,文件上安置了四个人到林业局工作,其中有一个比我早一年的老兵和一个跟我同一年退伍的新兵蛋子,还有一个是在林业局当了多年炊事员的老王,听说也是个老兵。临去林业局报到的时候,陈主任还递给一本伤残军人抚恤证:“你的工作问题,可是得了这个红本本儿的力吔。”
  我拿着文件到林业局一报到,林业局就将我分到距家不远的仙河乡林业站工作。仙河乡距靠山村,中间只隔着一道名叫土地岭的山梁,约有三十华里路程。
  仙河乡的工作先搁置一下,回头再说靠山村的故事。
  到仙河乡报到后,我又回到靠山村,办理支部移交手续。为了不使党支部工作出现空档,我建议再举行一次改选,选出一个新的支部书记。英明叔的意思,是想把向福叔选出来当书记,可是党员们都不认可,最后竟然选到保和院的解记亮。解记亮是个赤脚医生,在村部附近办了一个卫生室。我这时也顾不得考察解记亮的人品问题了,只想着早些把支部工作移交给下一任,我好安心地到仙河乡林业站去开展工作。
  那时的靠山村,已经在牛朝贵的影响下,迷信泛滥、雾烟瘴气,农民盖间茅厕、修个猪圈,都要请人看个日子、算个吉凶。村里如果死了人,更是铺排的不得了,又要做道场,又要打斋醮。一场丧事下来,光那些迷信方面的费用,都不少于两、三千元。而且土地庙修得比少林寺的塔还多,走不多远,就有一座土地庙。牛朝贵家每逢初一和十五都要念经做道,法器敲得一片响。有一次,我到他家中看了一回热闹,想看看他敬的什么神,念的什么经。结果发现,他家的神龛上供的文殊菩萨、观音菩萨和释迦牟尼佛,唱的却是火居道士做斋醮的经文。土地庙上也是每逢初一、十五有人烧香、放鞭炮。
  我当兵走之前,村上是没得那些怪现象的。
  那个时候,我还没怎么觉得牛朝贵的可恨,直到有一次……
  到仙河工作的第二年夏天,我回靠山村看望我爸我娘,没事的时候,就到村部周围的水田边转了一转。转到我大哥的水田边上时,发现有人偷偷排放他水田的水,就喊大哥到水田来看,问他下边那块田是谁家的?
  下边的那块田是牛朝贵家的,牛朝贵以为我是故意给他难堪,有些不乐意了,说我多管闲事。吵着,吵着,就吵躁了,他说他要撤掉我的党员职务。我一听就笑了:“牛主任,你也是多年的老革命了,难道你不知道党的纪律处分有哪些?党员又是个什么职务?我今天如果做错了什么,你可以建议党组织给我处分,但是你没有权利撤掉我的党员职务,何况我在党内只是一名普通党员,并没有担任什么职务,就是有职务,也轮不到你来撤。”几句话把他的脸色气得铁青,他那肥大的嘴唇张了几次,却吐不出一个字来。
  从那件事之后,我就开始看不起牛朝贵一家人了。
  我一直以为,作为一个退休干部,毕竟受党教育多年,应该有一定的政治觉悟,即使搞迷信,也应当适可而止。即使霸道,也不会那么明显。从牛朝贵的身上,我是看不出一点儿党的退休干部的形象。
  信佛信神,也有一定之规。但是,牛朝贵的信仰有些不伦不类。给菩萨念经,应当念法华经、大乘经,或者是金刚经之类,他却念的是做斋醮的经文,这是不是有些不伦不类?我估计他根本不会念诵佛教方面的经文,所以只好乱念一气。
  还有一件好笑的事情,每年过年的时候,牛朝贵家便要举行非常隆重的升天灯许愿和祭拜路神的仪式。祭路神倒也说得过去,他却不懂得升天灯许愿是一件得罪诸大百神的事情。
  按照规距来说,升天灯的时候,天神地仙们都得下跪叩头。为了你一家子许愿求福,却让诸大百神陪着你下跪叩头,再大的福分也会被减半降临的。
  牛朝贵家升天灯升得很高,那是用三竹杆接起来的灯竿,至少有四丈多高,竹竿顶上有一个滑轮,到时候把天灯系上去,跟升国旗一样,慢慢地往上拉,而且一边拉一边燃放烟花鞭炮,还有人上香、烧纸和叩头,搞得隆重得很。
  年三十的早上,牛朝贵便安排他们家的奴仆老熊开始竖灯竿。那根灯竿是用三根一丈七尺长的竹竿接起来的,老熊接起灯竿之后,一个人竖不起来,就喊人帮忙,他们那院子有的是巴结牛朝贵的家伙,老熊一喊,什么牛长江、章结巴、章疤子都会应声而至,几个人拽着绳子往起拉,拉起来之后,又钉桩固定起来。牛朝贵和他的两个儿子是不动手的,他们就在边上指挥着。
  老熊名叫熊丙石,是狮子沟村人,他从三十五岁就到牛朝贵家当奴仆,当得腰都伸不直了,还当得津津有味儿。最让人不能理解的是,老熊在牛朝贵家即使吃的是猪狗食,他也觉得高人一等。他还特别地瞧不起人,尤其瞧不起那些勤扒苦做的人。
  我那时才结婚,整修房子的时候,他每天都到我家屋场来泼冷水:“别人有工作了都到城里住高楼,你们咋还回到农村盖房子啰,而且还是土墙房子。”
  老熊在牛朝贵家当奴仆的主要任务是种地,牛朝贵霸了一亩多水田和三亩多坡地,全部由老熊给他耕种,老熊的腰杆儿就是在长年累月的劳作中累弯的。现在几乎成八十度角弯曲,不知道他晚上睡觉时能否伸直一下。
  听他们本院子人说,老熊在牛家吃的并不怎么样,多半是剩饭剩菜,有时候是白开水泡锅巴,穿的是牛家几个娃子扔掉的旧衣服。尽管如此,老熊却没有半句怨言,还拼力维护着牛家的一切。人前人后,总是喜欢说牛主任怎么怎么好。
  老熊看不起人,却碰到了一个不买他帐的人,那个人是张家长娃。长娃也是一个单身汉,隔三差五地被牛家请去帮工。长娃毕竟比老熊年轻一些,做事相对麻利一些。看到长娃干得好,老熊就有些不瓷实了,话里话外地贬作长娃,说长娃为什么甘愿给人家当奴才,长娃一听就来气:“我这是帮工,不是当奴才,你才是牛家真正的奴才!”那天捆麦草时,两人吵着吵着就打了起来,老熊根本不是长娃的对手,被长娃摁在麦草里面捆住,然后,被扔到稀屎汤汤的猪圈里。由于老熊被捆在麦草里脱不了身,被几头猪一拱一咬,老熊就在猪圈里作死蛾子叫。
  牛朝贵和李雯听到老熊在猪圈里叫唤,到猪圈边上看,却又没有看到老熊,刚一离开,又听得老熊在叫在骂。牛朝贵只好搬架梯子下到猪圈去看,这才发现老熊被捆在麦草里,被几头猪拱咬得不成个样子了。
  长娃驮回第二捆麦草时,看到老熊的狼狈样子,就笑着问老熊:“老熊,到底哪个是奴才?”老熊灰溜溜地回答:“我是奴才,我是奴才。”
  长娃在牛家帮工的时间也不是太多,跟老熊的冲突也就不会太多。老熊打不过长娃,就在背地里骂长娃是个“秃子光”。长娃小时候长过秃疮,头上的毛发也是这一撮那一绺的,不成片儿。长娃最不喜欢人家拿他的短处说事儿。有一年,他们有那只花公鸡站在柴码子上啼叫着:“秃子光吔嗨!”被长娃听到后,抡起一根粗柴棍,把花公鸡打死在柴码子上,而且还边打边骂:“狗日的鸡子,连你也敢笑话我是‘秃子光’,我打死你个狗日的东西。”如今,听到老熊骂他是“秃子光”,长娃就火冒三丈,冲上去就要掌老熊的嘴巴子。老熊一见长娃那副凶相,老早就把头拱在地下喊“告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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