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新欢旧爱

　　聊得正欢，雷子的手机响了，接起来后直接回道：“我在吃饭，别打扰我。”
　　钟贞和杨天舟离得近，听到电话另一边的说话声：“你在哪儿吃饭啊，跟谁吃的，喝没喝酒啊？我听着怎么不像啊，你发个图片好吗……”
　　没等说完，雷子不耐烦地挂断了电话。
　　“明艳的电话？”杨天舟问。
　　雷子“嗯”了一声后又响了起来，干脆关了手机。
　　如此一来，三人就餐的情绪受到了影响，于是提前结束。
　　刚走出饭店门口，“叶雷，你给我站住！”一个女人有如神兵天降，档住了去路。
　　雷子脸色大变，指着女人的鼻子：“我给你个机会，立刻、马上从我眼前消失，就现在。”
　　女人大约二十七八岁的年纪，打扮的轻浮张扬：“消失，哈——，我花了大半个月好不容易堵到了你，让我消失，想得美！”
　　周围有目光聚集过来，开始在旁边看热闹、指指点点，杨天舟将两人拉到了车里。
　　“说吧，要多少？”
　　“我不要钱，我要人，我要你对我负责。”女人认真地说。
　　雷子大笑：“没病吧你，出门忘吃药了，我凭什么对你负责，笑话！”
　　“你忘了对我说的话了吗？”
　　“我说什么了，我有说过吗？你又不是十七八岁的良家妇女，听不出真假？欢场上打滚多少年了，这时候装上清纯了，可笑。”
　　“我不管，反正你得对我负责。”女人索性撒气泼来。
　　“你之前的那些人都没对你负责，凭什么要我负责？”
　　杨天舟知道，雷子的有一笔风流债上门了。他想离开，又怕雷子冲动之下做出不理智的事情来，只好硬着头皮听着。
　　“你自己什么德性不知道吗，凭什么要求我？现在嫌弃了，当初怎么不说？”
　　“我什么德性关你什么事？我这个德性你不是还求着我对你负责吗？我告诉你，我不会对你负责的，也压根没想过对你负责，你爱找谁找谁去，别TM来找我。”
　　“我是认真的。”
　　“我从来没认真过。”
　　女人由爱生恨，目露凶光，咬牙切齿：“叶雷，你别给脸不要脸，信不信我一个电话过去，灭了你全家！”
　　叶雷也发狠了：“放马过来，我TM还真就不怕！”
　　“你……”女人眼中住满了泪水，一转头，瞥见了副驾驶座位上的钟贞，“哟，这是你新泡上的马子吧，口味什么时候变了？”
　　“嘴巴干净点！”杨天舟斥道。
　　女人到底见过世面，一样搭过去便知道杨天舟不是吃素的，乖乖闭上了嘴。
　　“我不管，反正你就是要对我负责，我就赖上你了，怎么着。”
　　“我也不管，反正我就是不对你负责，我也就还跟你扛上了，怎么着。”
　　正在胶着之际，钟贞开口了：“你们俩先别吵，听我说两句行吗？”
　　无人回答，钟贞于是说道：“你们在最开始玩了一场游戏，双方你情我愿。各取所需，但是，其中的一方违反了游戏规则，想把假的变成真的，可是另一方不想，于是两人产生了不愉快，后来发展成了战争。俗话说，强扭的瓜不甜、捆绑不成夫妻，感情从来都不是一厢情愿、自以为是的，留住了人，留不住心又能怎样？当初说好的好合好散、各自安好，你违反了规则，不能怪人家，玩不起就别玩。想当初两个人在一起时也是甜蜜快乐的，起码还有回忆。你要是一味地作闹下去，最后只剩下恨了，你愿意让他恨你吗？不属于自己的何必强求，为难了别人、作践了自己。”
　　女人的泪水滚落下来：“叶雷，你等着！”
　　说完，拉开车门，大踏步走了。
　　雷子也下了车。
　　“等等。”钟贞叫道，雷子回头，却见她下车径直朝一处墙角走去，一只猫蜷缩在阴暗的角落里。
　　钟贞打开打包的餐盒慢慢接近它，小猫开始敌意，闻到肉香后叫了一声。钟贞走过去喂它吃，抚摸它的头和下颌。
　　小猫吃完了，钟贞将猫抱起，回到车上。
　　“已经第四个了，你养得过来吗？”杨天舟为她的爱心泛滥吧担忧。
　　“遇见了就不能不管，养不起的时候再说。”
　　“上车走吧。”杨天舟看着雷子。
　　雷子消失在夜色中。
　　送完钟贞，杨天舟远远地看到自家窗口亮着灯，媳妇回来了。果然，露薇回家了。
　　“回来了。”杨天舟向正坐在电脑桌前的妻子走过去，江露薇移开眼睛瞪了他一眼：“你们男人啊……”
　　杨天舟懵了：都说小别胜新婚，怎么小别之后的第一句话竟是这么五个字还加了省略号：没头没脑、莫名其妙。
　　江露薇恼恨地盯着电脑屏幕：“你们男人就是被五千年的男尊女卑、男权至上惯坏了，造就了你们自私、虚伪、无情无义的本质。”
　　杨天舟知道，妻子又入戏了。因为工作的原因，经常要处理一些失败的情感案例，接触当事人，偏偏她又是一个嫉恶如仇、爱打抱不平的人，难免将工作中的情绪带到家里，杨天舟时常被当做假想敌、代人受过。
　　这又是怎么了？杨天舟走到电脑前，大致浏览了一遍，又是一个关于“过去与现在”的情感事例，与今天晚上雷子的经历大同小异：男孩得知了女孩之前的情感经历，提出分手，女孩下跪，男孩决绝、头也不回，留下女孩孤零零的身影。
　　“这个，很正常啊。”
　　“正常。”江露薇又瞪他一眼：“你们男人只顾自己风流快活，害得女孩子一辈子的伤心痛苦，你认为正常？”
　　杨天舟耸耸肩：“没什么不正常啊。”
　　“怎么可能正常。”江露薇反驳他：“你们男人在外面风流成性、寻花问柳，却要求女孩子绝对的忠贞纯洁，凭什么、你配吗？哼，姿势、虚伪、垃圾、龌蹉。”
　　敢情又是一个雷子。杨天舟耐着性子和她说：“别人怎么想、怎么做，那是他的事，你认为他垃圾龌蹉，不嫁就是了。女人不也一样吗，年轻时玩够了、放荡够了，想找个老实人嫁了，不娶就是了，你总不能连人家‘想’的权利都剥夺吧。”
　　“男的和女的能一样吗？女的放荡是因为谁，还不是你们男人的错。”
　　“男女平等，有什么不一样的？他嫌弃她、不要她，她再找个不嫌弃的一样生活，过一辈子，好聚好散。要说错，也是她前任的错，关她现在男朋友什么事？女的难道就没错，还不是自己不自重自爱，她也是咎由自取、自作自受。”
　　不说还好，一说江露薇的火更大了，她瞪圆了眼睛：“不一样就是不一样！你说得轻巧，凭什么嫌弃她、不要她，还不是你们男人逢场作戏、花言巧语，骗了女孩子，过后又始乱终弃、不负责任，男的犯错，买单的永远是女孩子，不公平、就是不公平！”
　　“年纪轻轻，自己都不对自己负责，凭什么要人家为你负责？男的说什么就信什么，让她杀人放火也去？不愿意就是不愿意，总不能刀架在脖子上让他愿意吧。”
　　“你这是抬杠！借口、全是借口，为你们开脱、不负责任的借口！”
　　“谁和谁抬杠？”杨天舟也不自觉抬高了声音：“你别动不动你们男人如何如何，我离她可是十万八千里，她和我半毛钱关系都没有，她怎样别牵扯到我，好不好？”
　　“就是你们的错，几千年的男权思想、宗法礼教让你们理所当然、堂而皇之地压迫、祸害女性！”
　　杨天舟脸色阴沉：“你别忘了，你爸也是男的、你弟弟也是男的，你叔叔、舅舅、姑父、姨夫都是男的，他们也都一样？你愿意你弟弟娶进来的是一个被‘压迫’、‘祸害’过的女性？”
　　“咻——”一个沙发抱枕飞了过来。
　　杨天舟窝了一肚子火，原本以为是甜蜜浪漫的“金风玉露相逢”，没想到却是一场火药味十足的“道德辩论赛”，唇枪舌剑、短兵相接，满腔的热情被杀的片甲不留。
　　到卫生间狠狠地洗过澡后上床休息了。
　　睡到半夜，醒了，身旁的妻子不知什么时候躺下了，留给他一个冷漠的背影。闭上眼，却睡不着，联想到刚才的梦境，不禁“浮想联翩”。
　　他和钟贞做了七年的同窗好友。高中时的她只顾埋头学习、勤奋刻苦，所以毫不起眼、存在感弱。升入大学后，没有了学业的压力和束缚，钟贞破茧成蝶、脱胎换骨，凭借着美丽出众的容貌、高雅脱俗的气质和良好的道德修养蜕变成校园风云人物，光芒四射、引人注目。
　　钟贞曾对他表达过爱意，但当时他身边已经有了露薇，所以拒绝了她。转眼毕业数年，年少时自以为是的人和事显露出了原本真实的面貌，以为的贤妻良母、温柔贤惠其实性格强势、任性蛮横，表面潮范十足的摩登新女性，骨子里却传统保守。曾经欣赏、认为可爱可敬的脾气禀性，走进了婚姻的围城后完全走了样、变了味。
　　“如果当初，我选择的是钟贞，那我现在已经是三个孩子的父亲了。”
　　黑夜中，杨天舟发出一声叹息。
　　中秋节，杨母叫儿女们过去吃饭。杨天舟提前两个小时下班，到达母亲的之处红叶小区。停好车子往里面走时，听到了绿化带中传来了说话声，是姐姐杨天舲和保姆李嫂。杨天舟正要上前打招呼，发现她们谈话的语气和内容不对劲：
　　“我没往那方面想，只是单纯地见见面，毕竟我和他还是同学。”
　　接下来是李嫂的声音：“你要是真没有那方面的想法，就不要和他见面。老话说的好，瓜田不纳履、李下不整冠，这种事情躲得越远越好。你现在有事业有家庭有孩子，踏实本分地过日子才是正经，有些事情错一步就回不了头了。”
　　“我真的没什么想法。”
　　“你没有想法，你敢说他没有想法？三番五次地单独和他见面，你说没想法，谁信？你们两个以前是什么关系你最清楚，难保哪次不弄出点动静来，到时候你想回头都回不了了。”
　　“李嫂，放心吧，我不会的。”
　　“那就好。”
　　姐姐和李嫂出了绿化带，向小区外面走去，估计是去采购了。杨天舟虽然没听全面，但也猜得差不多：老姐的初恋回来了，两人又联系上了。两人之间的事，杨天舟清楚，也知道老姐说的话违心，搞不好又是一团剪不断理还乱的乱麻。
　　进到老妈住处，除了姐夫张宏杰和外甥女甜甜外，钟晴居然在，正与杨母聊天，茶几上摆着礼品，看见他后礼貌地向他问好。
　　“小舟来了，坐下歇会。”杨母转过头继续和钟晴拉家常。
　　钟晴是老妈两个最要好的姐妹中汪姨的女儿，母亲从小看到大，当亲闺女一样对待，早早钦定了未来儿媳妇的不二人选，而钟情也对他有意。可惜儿大不由娘，杨天舟早已心有所属，年轻无畏的他为了捍卫爱情与爱人竟做出了相约自杀的惊人之举，吓退了杨母，只好依他作罢。
　　事后回想，着实后怕，如果当时……嗨，都是过去式了，说多了都是泪。
　　钟晴今天的打扮随意而休闲，高雅端庄中透出几分活泼俏皮。他小她几岁，待字闺中，目前已有一个正在交往的男朋友。
　　杨天舟一直把她和钟贞视为一对姊妹花，两人不仅名字相近，都属于大家闺秀、窈窕淑女的类型，从容淡定、知书达理。不同的是，钟贞眉宇间隐藏了几分妩媚风情，钟晴比较循规蹈矩、高高在上。比较来看，钟贞更为接地气一些，多了一些闺阁乐趣。总结来说，钟晴是女神，钟贞既是女神也是女人。
　　“我听你妈说你现在的工作环境很不如意，新来的女领导总是无故刁难你，找你的麻烦，害你受了不少委屈。”
　　钟晴淡笑：“工作嘛，总有不如意，受点委屈很正常，我也是没事和我妈念叨几句，没事的。”
　　“傻孩子。”杨母拍着她的手背：“没事你会偷偷躲起来哭？我从小把你看到大，会不了解你？天大的委屈闷在心里放坏了捂烂了也不愿说出来，真是苦了你了。”
　　钟晴低下头：“我是怕我妈担心难过。”
　　杨母眼中满是疼惜：“你放心，赵姨的一个朋友在局里主管你的部门，我去和他说说，给你调换一个轻松点的工作岗位。”
　　老妈的娘家姓赵。
　　“真的不用，赵姨。”钟晴表示感谢并婉拒：“工作到哪里都是一样的，领导也是如此，只有我去适应工作，工作不能来适应我。况且，她对我严格要求还是故意刁难，其实对我都是一种鞭策和上进的动力，我还年轻，以后的路长着呢，我想过得更有意义和价值。”
　　“你呀——”老妈怜爱的目光中多了一份赞赏。
　　正聊着，姐姐杨天舲和李嫂回来了，钟晴提出告辞，老妈将一个包装盒递到她手上：“你妈给我打电话说，老毛病又犯了，我咨询了一个老中医弄了个偏方，你拿回去给你妈，用量和做法我都写在里面了，还有——”
　　老妈将两块月饼塞进了她的手里。
　　钟晴谢过，杨母叫杨天舟送她下楼。
　　“你比我想象中的坚强，看来我得重新认识你了。”今天听了她的一番话，他对她刮目相看。在他的印象中，她是娇柔弱小、需要精心呵护的玻璃娃娃。
　　钟晴一笑：“每个人都有让人意想不到的一面，你永远比你自己想象中的坚强。”
　　“你的万里长征才刚刚开始，希望你能一直坚强下去。”杨天舟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据他了解，绝大多数的女领导往往都是女魔头、黑山老妖的代名词，整人的理由、心思、手段花样百出，陆晓敏曾泣血控诉：宁肯回到解放前，不在女领导手下干。
　　他不免为她担心怜惜。
　　钟晴似懂非懂，一笑置之。
　　走到楼下时，钟情的手机响了，看过后问杨天舟：“赵姨有没有和你说起冯丹娜的事？”
　　“没有啊，怎么了？”
　　钟晴微蹙眉头：“她家里好像出了什么事情，最近一直不太平。我妈问肖姨，肖姨说没事。我今天向赵姨侧面打听，她也支支吾吾说不清楚，搞得神神秘秘的。”
　　杨母除了钟晴的母亲周姨，还有一个要好的姐妹肖姨，冯丹娜是她的女儿。不过，老妈和她的关系不如周姨，杨天舟也不喜欢她们。
　　“她家本来就是‘神秘之家’，真真假假、虚虚实实，谁知道？”
　　“你知道吗，她家在北湖公园的那套商品房根本不是她家的，房主另有其人。”
　　“不会吧。”杨天舟不相信：“冯丹娜说谎有可能，肖姨那么大的年纪了，有必要骗人吗？”
　　“是真的。”钟晴强调说：“我有一个朋友在房管局上班，亲自传给了我一份产权表，你看。”
　　杨天舟把头凑过去，钟晴翻出手机里的一张图片。
　　“天舟。”
　　有人叫他，并且是妻子江露薇。杨天舟抬起头，她正提着一包礼物走进小区门口，与他打了个照面。
　　杨天舟讪笑，刚才他凑过去看手机，与钟晴挨得近，几乎头碰头了，不用问，她一定是看见了。
　　钟晴也是颇为尴尬，正要闪人，江露薇反倒大方地向她问好：“钟晴啊，你是刚来还是要走——怎么刚来就走啊，不多坐一会儿吗？”
　　“不了，我还有事，先走了。”钟晴刚要抬脚，“你一个女孩子家路上不安全，让天舟送你吧。”江露薇转脸对着杨天舟：“你送送她。”
　　说完，径直向小区里面走去，背影潇洒。
　　“杨哥，我走了。”
　　“我送你。”
　　“啊？”钟晴愕然，看到他沉郁的脸后不说话了，任由他开车送自己回家。路上，一言不发。
　　钟晴不是不懂，她和杨天舟、江露薇三人之间的关系谁心里都清楚，平时尽量避免、可是今天的场景大大出乎她的意料之外，从头到尾，看不出江露薇的半点醋意和敌视，反而落落大方，很是大度。
　　这意味着什么，钟晴都看出来了，杨哥会看不出来、不知道，难怪他的脸色会这么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