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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红颜薄命

作品名称:浮世迷情(小说)      作者:莫真      发布时间:2016-08-28 14:51:58      字数:4810

  “我明天回去了。”
  几句话过后,杨天舟突然说道。张乐天脸上的笑意停住了,“再多呆几天吧。”他诚心挽留。
  “车票已经买好了。”
  “是不是因为大姑奶的事,你对我有意见了。”张乐天多心了。
  杨天舟笑笑:“真的是家里有事,老妈催我回去,要不,我还真想多住几天。”
  见他说得坦诚,张乐天放心了:“其实你也别怪大姑奶,她也是有原因的。”
  杨天舟听她说下去:“老爸原来有个姑姑,也就是我小姑奶。出生时,太爷太奶年纪大了,对她的管教力不从心,大姑奶在兄弟姐妹中年龄最大也最要强,所以,小姑奶一直有大姑奶照看管教。可能是家里老小的缘故吧,小姑奶被家里人溺爱,长大后叛逆、倔强、任性,小姑奶喜欢上了一个混混,家里人不同意,小姑奶连作带闹,甚至不惜与家里人断绝关系与那混混私奔了。结果可想而知,小姑奶被抛弃了,没脸回来,在外面又无依无靠,最后堕落了,死在了外面。”
  张乐天稍作停顿,“小姑奶是我们全家的伤痛,也是耻辱,二姑奶的初恋男友的家里因为这件事不同意两人的婚事,分手了。家里的每个人都刻意回避、否认,大姑奶认为是自己的疏于管教害死了妹妹,因为她之前已经察觉到了小姑奶的种种不对劲,但没引起她的重视,为此,她一直很内疚。她不想妹妹的悲剧重演,所以才对小表姑严加管教,不允许出格半步,希望你能见谅,不要怪她。”
  杨天舟表示理解,沉重压抑的气氛有所缓解。
  “几点的火车。”
  “晚上十点多的。”
  “今晚我下厨预备一桌酒席,给你饯行。”
  杨天舟扫了一眼巴掌大的茶几,心中暗笑。
  张乐天从抽屉里拽出一把票子揣进腰包,起身向外走:“你替我盯着,我去采购原材料。”
  两个小时后,大包小裹满载而归。张乐天叫来了表姐帮忙。看着他们忙前忙后、热火朝天的样子,杨天舟心里热热的。
  屋内依次飘出回锅肉、炸鱼、炒蒜薹、青椒炒肉、紫菜蛋花汤的香气时,玻璃门外已是华灯初上、荧光点点,张乐天倒满两杯酒。
  “什么时候再来?”
  “冬天吧。”
  “到时候,又是一番新景象。”张乐天满怀期待:“隔壁已经谈好了,不出两个月,彩票站就可以开张了。”
  杨天舟关心的却是另一件事:“那天说到‘蚊子’,你的表现好像不对,他怎么了?”
  张乐天面上转黯:“不太好。”
  “蚊子”除了不吸血,人如其名,弱小而轻盈。瘦弱、满脸痘痘的他上学时没少被寝室兄弟尤其是杨天舟照顾。有次去食堂吃饭,众人见他打饭回来脸上挂了彩,于是逼问他怎么回事,他说排队时被人加塞还让人给打了。杨天舟顿时火大,领着一帮兄弟在食堂上演了“全武行”,米粥、馒头、咸菜满天飞。后来,借着杨天舟家里的势力背景从中斡旋,把事情压了下来,不了了之了。
  “蚊子”毕业后回了老家考公务员,笔试通过了,面试被淘汰。后来,“雷子”通过家里的亲戚在当地的关系找了份工作。除了在杨天舟的婚礼上见过一面后再无消息,网络上也不见踪影,同学聚会也不参加,行踪成迷。可能因为同是一个省份的老乡加上家庭环境相近,又都是“北漂回归者”,蚊子和张乐天走得近、联系多,对张乐天,蚊子基本不隐瞒。
  见他叹气,杨天舟知道处境不妙。
  “蚊子离了。”张乐天直接了当:“媳妇扔下他和孩子另觅新欢了。”
  蚊子的媳妇,杨天舟只见过两面,其中一次还是在婚礼上。一次蚊子请吃饭,蚊子媳妇在酒桌上“豪放而神勇”的表现将老实木讷的蚊子衬托得惨不忍睹。有件事,杨天舟没对任何人说起,他中途去洗手间时,蚊子媳妇跟了进来,勾引、挑逗他。
  “还真让你说对了,她还真是在欢场上做过。”
  杨天舟眉头一皱:“蚊子一点不知道?”
  “多少有点感觉,但已经结婚了、有孩子了能怎样?再加上有领导的那层关系,他能怎么办?”
  过分的老实善良就是懦弱窝囊了,杨天舟想起了那句“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媳妇转移了大半家产,扔下孩子和他过舒坦日子去了。老爹老娘一直病着,还有个上学的弟弟,你说他过得怎样?”
  “把蚊子的地址和电话给我。”
  张乐天写好后给他:“见到他,代我问好。”
  说话间,渐渐酒足饭饱,茶几上一堆残羹冷炙。
  碗筷一推,拍着圆滚滚的肚子,点上一根烟,雾气昭昭。
  “别误了火车。”张乐天提醒他。
  “还早着呢。”
  玻璃门外,夜色弥漫,几点淡淡的、柔和的灯光点缀夜空,偶尔有三三两两的行人从门前路过。
  门里,温馨和睦;门外,安宁静谧,想到即将开始的漫漫旅程,杨天舟不免寂寞孤独。
  分别的时刻到了,没有煽情的场面,张乐天送他到门口,拦了一辆三轮车到车站。
  十几个小时的旅程,好在买了卧铺票,可以一觉睡到天亮,免去了旅途之苦。
  睡到半夜,杨天舟醒了,毕竟是睡惯了五星级酒店的富家公子,哪里会习惯又冷又窄的硬板床。
  车厢里的其他旅客还在熟睡。车窗外一片浓黑,耳边只有铁轨不断地重复着“哐啷、哐啷——”的声响,单调而烦躁。
  手机铃声蓦地响起,杨天舟吓了一跳,起身到火车的开水间,“董妍”两个字在黑暗中显出幽兰幽兰的光亮。
  “喂——”他压低声音。
  “喂,我准备坐下一趟火车去帝京。”
  她异样的冷静语气让他担心,“我再也不想被约束管教了,我要走,离开这个家,越远越好,我要自己选择。”
  “你听我说。”杨天舟严肃地回话道:“如果你现在还在家里,你继续呆着,不要乱跑;如果你现在在路上,马上回家去;如果你现在已经到了火车站,马上退票回家,听话,乖。”
  她哭了:“为什么你们都不支持、理解我?”
  “我理解,但不支持。”杨天舟劝她:“你离家出走,你的父母为你担心害怕。外面的世界不是那么好玩的,有诱惑也有危险,一旦走错了路,永远回不了头。再说,你到帝京能做什么?听话,乖,回去。”
  杨天舟苦口婆心劝了一阵。刚放下手机,一个人影从他身边一闪而过。
  蚊子!紧走几步追他,他却越走越快,加快脚步,终于够到了他的肩膀:“蚊子!”
  回过头来的却是一张陌生的脸,“不好意思,认错人了。”杨天舟很是尴尬,不过他的背影的确很像蚊子,可惜不是。
  杨天舟回到自己的座位,看看表,还有半个小时进站了,该是向媳妇“回京赴命”了。
  电话通了,“喂,你谁呀?”对面传过来的却是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
  杨天舟看了一下号码,是媳妇的手机没错,不好,媳妇遇上小偷了,正准备周旋,有人说话了:“谁的电话?”
  是媳妇的声音!
  “一个姓杨的打来的——”电话到此骤然挂断,回拨过去,关机了。
  难不成,露薇她……不、不会的、不会的,尽管拼命地阻止,可脑海中还是不由自主地联想到“劈腿”、“出轨”、“红杏出墙”等词汇。
  他骗不了自己。
  “呼——”的一下站起来,紧走几步停住了,这是火车,不是他的劳斯莱斯、宾利、兰博基尼,不会中途变道或加速的。
  杨天舟只好坐回去,不得不耐心等待。
  手机响了,接起来却是张乐天的声音,直奔主题:“小表姑自杀了。”
  “啪!”手机掉了下去,发出巨响,杨天舟睁开眼睛,是梦!
  慢慢回过神来,他确信,真的是梦,还好只是一个梦。
  耳边依旧是铁轨在“哐啷、哐啷——”,重新闭上眼睛却无半点睡意,脑子乱乱的。
  漫长无聊的旅途终于结束了,运行了十几个小时呃列车停在了终点站——帝京。杨天舟下车,虽已入夜,帝京却没有桃源的夜深人静,多姿多彩的夜生活拉开了序幕。
  打车回家,远远看到自家高档小区的窗口漆黑一片。进门开灯,满室的空荡与寂寥,没有一丝人气,杨天舟顿觉心头一凉。
  外面,笙歌鼎沸;里面,冷冷清清。
  杨天舟洗了个热水澡后关灯睡觉,偌大的豪华居室一团漆黑。
  次日,杨天舟在充满着香甜味道的梦境中醒来。睁开眼,初生的阳光芒柔和而不热烈。
  露薇回来了!杨天舟跳下床到厨房,却见老妈在里面忙碌着。
  “回来了,怎么不告诉一声。”老妈端出一碗汤放到餐桌上。
  “昨天回来晚了,怕打扰到您,所以没告诉。”杨天舟往嘴里送早餐。
  杨母环顾了一下四周:“你媳妇又到哪里疯去了?”
  “她出差了。”
  杨母习惯性地面露不悦:“不是我说她,成了家的女人就应该有个家的样子,成天在外面疯跑像什么话?咱们杨家也算是高门大户,自家媳妇经常出去抛头露面、夜不归宿成何体统?时间长了,惹人笑话,说,你们到底什么时候要孩子?”
  一口汤噎在了嗓子里。
  杨母开始数落儿子:“你说说你,在外面顶天立地、说一不二,怎么就摆不平家里的一个女人?她哪点好,怎么就把你迷得神魂颠倒的?女人不能惯着,要不早晚骑到你头上。当初,我就要你娶钟家姑娘,你打死也不不干,现在怎么样?那钟家姑娘多好,又漂亮又端庄、知书达理、大家闺秀、文静贤惠,你偏不听找了这么一个混不吝的主……”
  老人家又要开始长篇大论了,杨天舟赶紧制止:“妈,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露薇也是怕您老瞧不起她,才拼命工作的,您不也是女强人一个吗?我们的事您就别插手了。”
  杨母叹口气,露出担忧神色:“我是怕你逃不掉‘诅咒’。”
  杨天舟顿时胃口全无:“妈,不会的,露薇不是那种人。”
  “妈看人一向错不了,你这个媳妇,悬,你好自为之吧。”杨母说完后起身:“我约了李董事长先走了,你慢慢吃。”
  杨天舟哪里还吃得下,想起火车上的梦,内心隐隐不安。
  难道我也躲不开宿命的“诅咒”吗?
  杨氏诅咒由一个世纪前发生在杨家的一桩惨烈事件而起,纠缠了数十年的恩怨情仇。纵使杨家在商场上如何叱咤风云、纵横捭阖,却始终难逃一个羞于启齿的宿命:杨门无贞女。
  清朝末年,杨家产业已初具规模。杨天舟的高祖娶妻龚氏,生有一子。某日家中大摆筵席,高朋满座。正在觥筹交错、酒酣耳热之际,一个年轻后生闯了进来,指责龚氏移情别恋、背信弃义。后生称,自己是龚氏家的仆人,与龚氏情投意合,早已私定终身。言下之意,龚氏婚前已非完璧,龚氏自然否认。然而后生不但说出了龚氏的几点私密,还出示了几封龚氏笔迹的往来书信,里面隐晦地提到了二人已有的事实。杨家人不信,但后生信誓旦旦、赌咒发愿,不得不令杨家人起疑。幸好婆婆在机缘巧合下保留了新婚当晚的床单,于是拿出来检验。经证实,落红为鸡血。
  铁证在前,龚氏不得不承认事实。
  杨家受此奇耻大辱,由此怀疑龚氏所生之子并非杨家骨肉。此子早产、并不足月,且相貌与杨家人并无相似之处,于是,龚氏与其子一同被赶出了家门。
  龚氏的娘家在当时当地很有势力,其弟弟上门理论,言语不和起了争执,失手将高祖打死。龚氏替兄弟顶罪,被处以最残忍残酷、惨无人道的刑罚——凌迟。行刑之时,龚氏立下诅咒:杨门永无贞女。
  龚氏伏法后,龚氏弟弟找到了年轻后生,逼问之下得知:高祖的小妾因龚氏瞧不起自己的出身,处处刁难羞辱而怀恨在心,无意中得知了龚氏出嫁前的事情后,私下找到后生,买通了他。高祖的小妾最后被龚氏弟弟谋害,杨天舟的曾祖长大后,为母报仇,将龚氏弟弟送上了刑场。
  杨家这一脉自曾祖开始,便是庶出,血液里流淌着的便是青楼女子的卑贱血液。至于龚氏的那个孩子,在母亲、外祖父母、舅舅相继离世、家道中落后,不住去向。直到几年前,自称龚氏儿子的后人出现,与杨家势同水火。
  龚氏的诅咒在今后的一百年里应验了,如影随形。曾祖娶了同样身份卑贱的妻子。杨家无论是嫁出去的姑娘还是娶进来的媳妇,大多无贞女。即便清白,婚后也逃不出红杏出墙、出轨的命运。杨天舟的一个姑姑更是因为通奸谋夫而被枪决。
  杨天舟的母亲也是二婚再嫁。杨母初婚后仅三个月便离婚了。杨父独具慧眼,力排众议娶了杨母。杨母在杨父过世后,接管并壮大了家族产业,培养了一双儿女,成为商界的一段传奇。
  尽管杨家的生意越做越大,在商场上如何的高奏凯歌,但杨家的门风始终是一个难以言说的痛,成为业界和朋友圈中调侃的话题。
  难道我也躲不开宿命的“诅咒”吗?
  “我在想什么呢?”杨天舟猛然惊醒,感到好笑:自己平白无故、胡思乱想的瞎合计什么呢?疑人不娶、娶人不疑,我对露薇连最起码的信任都没有吗?真是该死。
  挥去心中的阴云,杨天舟专心享受眼前的美食,吃饱了才有力气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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