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欲归故里

　　大疫情过去，北岭恢复了平静。
　　凌敞正式上任，果然将北岭打理的有条有理。他的几项治理措施，初见成效。人们开始安居乐业，官府的作风进一步改善，广开了与外界的贸易往来，使北岭的经济得以发展。
　　已经置身事外的范寅生和莲儿利用空闲时间好好的游览了一下北岭各地，当然都是经过乔装的。
　　“我们何时回荷塘和岭南呢？”莲儿望着容光焕发的范寅生问道。
　　“怎么，未来媳妇就那么急着要见公婆啊？”
　　“这可是你说的啊？那我就省得翻那几座岭了，直接回荷塘了。”
　　“我的老天啊，这是怎么整的，要我范寅生如何是从啊？”
　　“你这是怎么了？”莲儿急忙问范寅生。
　　“你来评评理，还没过门，我就已经被管制了，那以后……”
　　“谁管制你了？以后？以后怎么了？你说啊？问东扯西。”莲儿的粉脸更粉。
　　“那以后我不知该会是怎样的幸福了。你说，我是不是被幸福管制了？”
　　“又贫嘴了。”莲儿撅起了嘴
　　“好好好，我自己掌嘴。”范寅生高高的扬起手，极其缓慢的放落下来，轻轻的在脸上一抹。
　　范寅生的动作把莲儿逗乐了。
　　“不过，我们还是要先到任，待交接后完后方可告假。人在江湖，往往由不得己的。”范寅生显得有些为难，十分抱歉的看着莲儿。
　　“这官可真难当。”莲儿同情起范寅生来。
　　“至于这官吗，只要心长在胸膛里，没使偏，也没甚难当的。”
　　“你是怎么安排的啊？会不会是，这府台大人公务繁忙，难以却舍，一心服公，无能离身，又要等享受完府台大人的厚禄和官威再说下一回了？”
　　“怎么会呢？有几个做官忙的连爱自己的亲人的时间都没有？有多少做这一官吏的能真正的去忙乎政务呢？纵观历史，大部分的官吏只不过是捡一些与自己有利的功德性比较高的，做个一两件而已，就是动个嘴巴拍个脑门子的事。我又何曾喜得那一俸禄官威？再说啦，我范寅生已经身为莲儿的未来夫君，食妻之禄，自要办妻之事了。建宁不过三十有余日，自当伴莲儿四游。”范寅生知道莲儿根本就不习惯官场的虚以逶迤，不善在官场里带着面具，很想离开八角门府的勾心斗角，难为她为自己做出牺牲。他没法表达感谢之情，只能好言相劝：“我也不喜此应对，但又不得不应对。因为莲儿说过，要我一定要做个真正的民官而不是高官豪官。因为我承诺要做到，所以莲儿才相伴于我的。”
　　“说了半天，把我绕进去了是不是？”
　　“谁把我家莲儿绕进去了？看我如何来训诫他。”
　　“说实在的，由于发生了许许多多的事让我难以释怀，我也的确一时半会的适应不了你的民务政务的，总想着出去清静清静。”
　　“我知道。”范寅生拉着莲儿的手说道：“我答应你，等交接完一应手续，一定陪你回荷塘，然后回岭南见我双亲。”
　　“嗯。”莲儿答应着，将头靠在了范寅生的肩上：“我真的很想姐姐。”
　　范寅生轻轻的抚摸着莲儿的双肩，把下颚贴在莲儿的秀发上，没有说话。
　　
　　范少卿有许多日子未接到范寅生的信了，心中不免挂念。特别是这场席卷全国的大瘟疫，而范寅生所在地区又是重灾区。水永和福林几乎全州覆灭，特别是福林，距北岭紧紧搭界，遭受疫病传染只不过一天的时间，不知寅生情况如何，一点信息也没有，给他捎过去的信，如泥牛沉海，不见回音。范寅生的母亲更是每天以泪洗目，时不时得找范少卿吵几句，说他不管儿子死活，说他铁石心肠。范少卿很理解夫人的心情，只能好言相劝。
　　后来，又从北岭来的人说，北岭被福林的逃疫者冲击，说有一个知州都被感染，已经生命垂危。
　　范寅生的母亲听到，大哭了一场，逼着范少卿去北岭看看儿子的死活。范少卿心里也很难过，他也决心去一趟北岭。
　　范少卿走出离家门不足百里，便被官府拦回，言称通往福林的路已经完全封闭，任何人不得出入，凡强行出入者一律处斩。范少卿去不了，只好千方百计的打听范寅生的情况。因为范寅生为一州之长，自然人们议论的也比较多。
　　一天，范少卿从一个官军的口里打听到，北岭州知州范寅生为北岭人民而染疾身亡，已引起朝廷的格外重视。
　　听到这一消息，范少卿回到客栈十分伤痛的大哭一场。他十分的后悔，不该逼着儿子去考什么功名。儿子已经不在了，该怎么回去给孩子他母亲交代呢？
　　就这么着，范少卿在客栈整整待了半个月的事，他想等疫情过去后，路通了，就去北岭，无论寅儿死活都要亲眼所见。如果不去北岭探个究竟，就这样回家，必然会让寅生的母亲受到更大打击，恐怕后果会更严重。
　　又待了十数天，焦急不安的范少卿在为防止人们出入专设的检查站，听人们在议论北岭的事，他急忙凑了过去。
　　“真了不起啊，身先士卒，以身作则，死而后己。多好的父母官啊。”
　　“是啊，可惜我们遇不到啊。”
　　“好人就是有好报，人都死了好几天了，竟被神仙给救活了。”
　　“听说还是两个仙女救的呢。”
　　范少卿一听，神呀仙的，说的真荒唐，摇摇头，不想再听下去了。
　　“那个北岭州官不但保住了全北岭州人民的生命，而且，还救了福林的逃疫者，自己也死而复返，真是上天庇佑啊。”
　　范少卿一听这话，急忙拉住身着差服的说话人，急急地问着：“那北岭州的知州真格的没死？”
　　“不是没死，是的的确确的死了，也的的确确的是死而复生了。”
　　“您亲眼所见吗？”
　　“这知州我倒没亲眼见到，但北岭州全城张灯结彩，鞭炮齐鸣，高呼着‘范大人回来了’，‘范大人活着回来了’，这可是我亲眼所见，亲耳所闻。”
　　“通往北岭的路通了？”范少卿又急忙的问道。
　　“还没通。”
　　“路通呢，您是怎么过来的？”
　　“好在我是信差，还能走动。不过，很快就通路了。”
　　范少卿一听，这是真的了，不由得心内大喜。既然路还不能马上通，不如先回家，已经出来许久了。快些回去将此好消息先告知寅生儿的母亲，以免她听到不好的传言出现意外。
　　范少卿急急忙忙往回赶，自早上出发，搭了一辆好心的顺风车，于第二天早晨就赶到了家。他看到家门口荒荒凉凉的，大门紧闭，内心感觉非常不好，慌忙推门冲了进去。
　　他进的内屋，见隔壁的王婆婆和一位不认识的郎中模样的中年人。寅生的母亲躺在床上，紧闭着双眼，脸色蜡黄。
　　王婆婆看见范少卿回来了，忙向他摆摆手，示意他随她出来。
　　走到前厅，范少卿迫不急待的问：“王婆婆，夫人她是怎么了？”
　　“你怎么一去这么长时间啊？幸亏我来串门，才发现你家夫人有病卧床，下不得地，急忙找医手来诊治。已经过了三天，现无大碍了。”
　　“王婆婆，真跟谢您老人家了，少卿给您老人家道谢了。”
　　“左邻右居的，谁不帮谁啊？谢什么谢的。你得到寅生的消息了吗？”
　　范少卿忙将听的消息告诉了王婆婆。
　　“太好了，太好了，真是老天有眼。寅生这孩子多好啊，聪明伶俐，心地又好，尊长爱幼，谁不喜欢啊？好好好。不过，会不会是道听途说啊？”
　　“少卿也是听一位信差说的。”
　　“信差说的？那八成错不了，快去将这消息告诉你家夫人吧。”
　　范少卿急忙和王婆婆一同走进内室。
　　“寅儿他妈啊，寅儿有消息啦，你的宝贝儿子有消息啦。”王婆婆抓起范寅生母亲的手摇着，兴奋喊着。
　　王婆婆这一叫喊，正迷迷糊糊的范寅生母亲睁开了眼，她看到了范少卿，声音脆弱的问道：“寅儿有消息了？”
　　“嗯。”范少卿急忙走到窗前：“有消息了，寅儿有消息了。”范少卿就把听到的议论和信差的话一五一十的给范寅生的母亲述说了一遍。
　　范寅生的母亲一听，眼泪刷的一下流了出来。
　　“夫人千万不要再难过了，既然寅儿没事，还受到北岭人民的爱戴，我们应该以他为傲才是。想必过不久，寅儿就有信捎来了。”
　　“可我还是担心。”范寅生母亲依旧眼泪不停。
　　“夫人，无需担忧，待封锁解除，我立刻去北岭去见寅儿。夫人要好好调理身子，要是让寅儿知道夫人这等情况，他会急死的。”
　　范寅生母亲一听范少卿这么一说，忙檫掉眼泪：“我知道了，你给我熬碗粥吧，放几颗枣子吧。”
　　范少卿一听大喜，急忙答应一声，噌噌的就跑进了厨房。
　　
　　范寅生怕莲儿就这么无聊的待在府里会憋出毛病，十分焦急的催促岳尚明赶紧安排交接，并帮他物色暂代知府。
　　岳尚明原本打算等范寅生一来，见个面他就回京，什么交接不交接的，就由府同知代劳了，何况，这又是交给自己最信任最放心的范寅生。谁知这范寅生一天三催的，一会告假的，一会催交接的，一会又让代管的，他真是头疼死了，可又不能一走了之，怕这范寅生真个的撂挑子。
　　好在有小岚子回京做汇报，自己也把范寅生当成了自己的孩子一般，就便在建宁再一五一十的游玩上一遍，再来恐怕是没时间了。既如此，干脆就落个顺水人情吧。
　　“既如此，老夫就牺牲一次吧。你要速去速回，老夫也要回京述职啊。”
　　范寅生一听岳尚明要留在知府亲自为他代理，兴奋的只管的给岳尚明施礼，嘴里说着：“前辈岳大人的大恩大德，晚辈下官终身难忘。”
　　“别肉麻了，速去准备吧，早些起身回家成亲吧。你要是敢耽误着不回来，我就派人把你抓回来。”
　　“晚辈决不敢耽误时间，强前辈放心。”范寅生打心眼里感激岳尚明，嘴里催自己早回，却又不限定时间，此情一定要报。
　　“还有，别忘了回来给我摆一场喜酒。
　　“晚辈回来一定要摆喜酒，要连摆三天，与前辈二人同醉三天。“
　　“哈哈哈，这才像话，大摆三天大醉三天，哈哈哈。”
　　“有劳前辈为晚辈守摊，实在是过意不去。”范寅生的确很过意不去。
　　“那你的意思就不回去了？”岳尚明看着范寅生。
　　“一定早回，一定早回。晚辈这就去收拾行囊，有前辈相赠的双马车，晚辈一路就会一路顺风了。”
　　“路上有什么问题，就找州府县衙，就说我岳尚明要他们相助。”
　　“是，晚辈有事一定会但这前辈的名号寻求方便。”
　　“哈哈哈，这才是老夫的贤侄嘛。收拾去吧，别在这讨好了。”
　　“是，晚辈告辞了。”
　　
　　有着黄缎子覆盖的马车，一路上迎来不少拍马屁者，不用下马，山珍海味就一碟一碟一碗一碗的伺候了上来。
　　这一路顺顺当当的，走到哪，见风景好一些，就下来让莲儿兴奋的旋上几个美丽的蝴蝶结，欣赏那无尽的秀丽山河。
　　由于一路上官吏们的叨扰，名胜游览，时间拉长了一些，用了近半个月的时间，才走到离家约百里地的黄渡。
　　站在黄渡口，范寅生的心情开始激动，他想一步就能跨过去，跪倒在双亲面前，好好地向双亲问个安。
　　“是不是很想念父母啊？”莲儿靠在范寅生的肩上，问道。
　　“是啊，我真的很想立刻就见到父母，让双亲看看他的儿子有多出息，竟然带回一个让天下男子都羡慕死的媳妇来。这是多好的见面礼啊？”
　　“说半天，我是你的礼物啊？”
　　“你是上天赐给我范寅生最珍贵最珍贵的礼物，是融于我生命的礼物。”
　　“又甜言蜜语了。”莲儿搂住了范寅生的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