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泪别北岭

　　一阵清风吹来，吹醒了还在沉睡的莲儿。
　　莲儿一睁眼，不见了芍药，她忙大喊了几声姐姐，不见应声，心想一定是去照顾范公子了。
　　她起身舒展了一下身腰，长长的打了一个令她大吃一惊的哈欠。当弄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打哈欠时，她兴奋极了，旋转起来，像只蝴蝶在飞。
　　高兴了一阵，莲儿紧忙的向灵棚赶去，她急着要见范寅生。
　　灵棚已经没有了踪影，人们反穿的衣服又反穿了回去，岭面上突然多出了许多色彩艳丽的花，人们的脸上都带着笑容，一派喜庆景象。
　　莲儿没有看到姐姐和范寅生，她有些着急，拉住一个医手问道：“范大人呢？”
　　医手笑着把莲儿领到一个新搭建的宽敞明亮的竹屋里，范寅生正在平静的躺在舒适的竹床上，脸如往常的滋润。他还没有完全醒来，还在梦中恢复着。
　　看到范寅生从死亡回来了，莲儿好开心，开心得直想哭。她强忍住不让泪水落下，转身问医手：“姐姐呢？我的姐姐呢？”
　　医手摇摇头，表示没见到也不知道芍药在哪里。
　　难道姐姐是采药去了？莲儿这么想着。
　　莲儿急忙冲出竹屋，沿着岭面一边叫着一边寻觅着。就这么来来回回地走了两遍，终不见姐姐的踪迹。莲儿明白了，姐姐已经走了。
　　她扑通一下子就跪在了地上，眼泪夺眶而出：“姐姐，你不能就这样的走了啊？你不该离开莲儿啊。为什么，为什么只有在生死关头才能与姐姐相聚，危难过去又失去姐姐呢？苍天啊，您为什么总在莲儿最开心的时候让姐姐突然离去呢？难道是莲儿做错了什么，要这样惩罚莲儿？”
　　莲儿就这么哭着，说着，伤心着：“苍天啊，莲儿不明白，真的不明白这是为什么？为什么您就不能大慈大悲点，让莲儿和姐姐能相聚在一起啊？给了莲儿这么多磨难还不够吗？为什么还要狠心分散我们姐妹俩？”
　　“莲儿。”极微弱的声音。
　　莲儿止住了哭泣，她泪眼模糊的看到范寅生被两个军士搀扶着走了过来。她站起身扑了过去，伏在范寅生的身上，伤心欲绝哭起来：“公子，姐姐走了，姐姐扔下莲儿走了。”
　　范寅生用手抚摸着莲儿的肩膀，哽咽着，说不出一句话来。
　　
　　岭上的人们，跑来颠去的一派忙碌。有的用剪子，有的用菜刀，有的甚至用石头片，铿铿锵锵的将一根根壮实是的竹子砍了下来，顺着崖边输送到岭下。
　　岭下更是忙乱一片。
　　一拨人在搬运着石头，顺崖垒叠着阶梯。一拨人在扯绳子拉布条的捆绑着竹梯。每个人都在心甘情愿的动作着，没有谁来监工，也没有谁来指挥。甚至那些还没来得及脱掉官服的要员们，也都在捋袖子卷裤腿的参加到这个修路大军的队伍里。他们只有一个想法，用最快的速度将上岭的通道打开，迎接他们最敬仰最爱戴的范寅生范大人还归北岭。
　　岭上所的人，齐齐的跪列两旁，留出一条用鲜花铺就的彩路，要迎送他们心中的那一轮艳光四射的太阳。在莲儿的辅助下，范寅生迈着虚弱绵软的身子从竹屋里走了出来，人们兴奋的欢呼起来。
　　在岭上岭下齐心努力下搭建的绿色天梯上，由连接着生死的两条长长的红丝带牵着的通道，传动着上下的声音：“范大人回到我们心中来了。”
　　就在要登上这用花环绕的天梯下岭时，范寅生停住了脚，他要岭上的所有人平安下去后他才下去，无论人们怎样苦苦哀求，范寅生就是不答应。他向大家笑笑：“难道，难道你们不愿让我最后一个下去，让我英雄一下吗？”
　　大家哭了，淋漓畅衷，哭的是这位范大人的恩重如山，哭的是这位永远没有自己的为民清官。
　　范寅生叫过来一位军士，让他带领大家按顺序下岭，并让他告知凌敞一定要优先好好的安置福林的乡亲们。
　　大家在军士的指挥下，一步三回头的向这位比青松还高尚、比泰山还巍峨的范寅生告别。范寅生含着令人无法拒绝的微笑，向他们一个一个地挥手送行。
　　当范寅生检查完岭面，确认再无一人时，他和莲儿站在了天梯上。
　　岭下的人们看到范寅生的身影时，山摇地动的欢呼起来。
　　一阵很有节奏感的锣鼓声，鞭炮将人们的快乐推向更高潮。
　　
　　随着一阵十分爽朗笑声，岳尚明陪着京城的太监小岚子走进知州府。
　　范寅生急忙走出来迎接。
　　“北岭知州范寅生接旨。”小岚子大声的说道。
　　范寅生急忙跪倒在地：“微臣范寅生敬领圣谕。”
　　“奉天承运，皇帝敕曰，北岭知州范寅生身为朝廷忠臣，效力任事，恪尽职守，治理北岭有方，并将危及北岭人民的疫病清除，为大明朝弘扬了恩德。着授领衔建宁府知府，并加封公。钦此！”
　　范寅生三呼万岁，接过了圣旨。他将岳尚明和小岚子迎上中堂，欲给岳尚明行礼。岳尚明赶忙接住他：“休要折杀老夫，如今贤侄被加封一等爵，老夫焉敢受此大礼。贤侄以后不可如此。”
　　“小岚子给范大人道喜了。”
　　“有劳公公了，让公公辛苦了。”
　　“范大人亲自督疫，并染疫几乎殉命，令奴才十分钦佩。奴才的祖家就是福林人，奴才代表福林人民恳谢范大人了。”说着小岚子弯腰给范寅生施了一礼。
　　“公公过奖了，是福林人民勇敢的战胜疫病的精神让下官感动才是。”
　　“真格是一位道格清尚之才樑，岂止温良恭俭让？让奴才打心里折服。”
　　“多谢公公如此鞭励，下官定会竭当为朝廷尽力。”
　　“好了好了，二位就不要再谦逊了，老夫的肚皮有意见了。”
　　“真不好意思，下官只顾高兴了。请二位尝尝北岭最鲜竹笋怎么样？”
　　“好啊好啊，馋死老夫了。”
　　席间，岳尚明问及范寅生莲儿的情况。范寅生就把准备和莲儿一起回岭南去见父母的事说了一遍。
　　“哈哈，看来目的就是去办喜事了？不打算让老夫喝这杯喜酒了？”
　　小岚子也跟着笑起来。
　　范寅生被岳尚明说的满脸绯红，他忙岔开话题：“不知前辈要转职何处？”
　　“岳大人啊？那是有出息啦，成了工部掌事啦。”小岚子接起范寅生的话：“二位大人可都是朝廷的栋梁啊，以后小岚子可都仰仗二位大人了。”
　　三人敞开的欢笑了一番。
　　“何时接任啊？”岳尚明问范寅生。
　　“尚不知这北岭州……”
　　“皇上已经颁旨由凌敞接任了。”
　　“可晚辈答应和莲儿一同回岭南……”
　　“范大人可先行赴任，奴才替范大人向皇上请假就是。”
　　“那就太感谢公公了。”
　　岳尚明抖抖索索的在身上翻腾起来。
　　“岳大人这是？”小岚子不解得问。
　　“这是放哪了放哪了呢？”岳尚明嘟囔着翻腾了一会，突然一拍脑袋：“嗨，在轿子里，怎么就这么大意呢？”
　　“什么呢？岳大人？”小岚子赶忙问。
　　岳尚明没回答小岚子的话，风风火火的跑了出去，让范寅生和小岚子一头雾水的摸不着南北。
　　不一会，岳尚明抱着两个十分精致的盒子进了来：“找到了，找到了。”
　　小岚子忍不住失声笑起来：“岳大人，这么两个大盒子，您的身上能放得下吗？还要那么费劲翻腾一番？”
　　“哈哈哈。”岳尚明大笑着对范寅生说道：“怎么，不请老夫未来的侄媳见见老夫么？”
　　范寅生脸红脖子粗的不知该说什么好，他望着小岚子：“可这，这政务……”
　　“现在是私友相聚，不妨不妨。”小岚子明白了范寅生的顾虑，笑着说道。
　　在岳尚明的注视下，范寅生没了办法，只好说：“那就有劳二位稍候了。”
　　范寅生来到后堂，将岳尚明要见莲儿的话说了一遍，莲儿红了脸，答应与他出来见岳尚明。
　　见到莲儿彬彬有礼的问安，岳尚明高兴的一个劲地鼓掌，大笑着：“哈哈哈，我贤侄的福气也。”
　　岳尚明的话把范寅生和莲儿整的涨红着脸，手脚不知该往哪里放。
　　“来来来，我未来的侄媳，这是你的。”岳尚明将一个红色的盒子递给莲儿：“打开看看，看能否合意？”
　　莲儿打开一看，是一个金灿灿的凤钗：“这，这么昂贵。”
　　“昂贵什么？”
　　“想必范大人还不知道，当今的皇贵妃岳妃便是岳大人的……”
　　“公公不可破坏这好的气氛。好侄媳，这傻小子就交给你来整聪明了。”说罢，岳尚明又是一阵大笑：“可别怪老夫叫你傻小子，为了大明竟然敢于舍命，这种傻老夫都做不来啊。来，这个给你，新郎官。”
　　范寅生腼腆的接过那黄色的盒子，打开一看，是一个绿莹莹、质地极佳的绝品玉佩：“晚辈太喜欢了，多谢前辈这么用心。”
　　“哈哈哈，贤侄果然喜欢，老夫得意了。”
　　小岚子突然叫了一声，把岳尚明、范寅生和莲儿都吓了一跳。
　　“我的贺礼呢？”他学着岳尚明的模样在身上翻动起来。
　　“你也装腔作势的，这是要和老夫对着干啊？”
　　“找到了找到了。”小岚子一边大惊小怪的叫着一边掏出一个黄缎子布包裹的一对坠子，递给范寅生。
　　范寅生一看，这是皇室的物品，急忙推却。
　　“难不成嫌奴才的礼物太轻？这乃是皇上赏赐给奴才的，奴才又转赠范大人，请范大人千万不要有何忧虑才是。”
　　见小岚子这样一说，范寅生不好再拒绝，恭恭敬敬地收了下来，和莲儿一起向小岚子道了谢。
　　“这未来媳妇见公婆，要走着去吗？”岳尚明问范寅生。
　　“这，这。”范寅生摸不清岳尚明的意思，不知怎么回答。
　　“随老夫来。”岳尚明说着就走到院子里，指着那双马的轿车：“侄媳，看看怎么样，坐它去见公婆不失礼吧？”
　　范寅生知道是不能推卸掉了，暗中推了一把莲儿。莲儿会意，急忙给岳尚明施礼：“晚辈领受了。”
　　“哈哈哈，还是我的侄媳磊落。哈哈哈！”
　　
　　送走岳尚明和小岚子，莲儿去收收拾准备上任的行装，范寅生则与凌敞交接这一应手续。
　　范寅生原想悄悄的离开北岭，双马轿车让凌敞先安置在驿站等候，他和莲儿准备乘坐武丁县押送南茶去建宁府转送京城的大篷车。没成想，消息走漏，整个北岭州城几乎空巷，人们把州府围了个水泄不通。每个人手里都拿着一些自家最好的东西，前来给范寅生送行。
　　看到这情形，范寅生站在大门台阶上，热泪盈眶。他哽咽着：“父老乡亲们。我范寅生何德何能蒙受此等厚爱？是父老乡亲们哺育培养了我范寅生，我一辈子都不能还得清。”
　　一位大家公推的代表，走到范寅生面前欲下跪。
　　范寅生一看，是位古稀老人，急忙将老人家扶住：“老人家，千万不可，您让晚辈承受不起。”
　　“范大人，是大人您解救了北岭老百姓，是大人您让北岭变得富饶美丽，干净整洁。是大人您让北岭人人平等，家家和睦。没有了歧视，没有了偷盗泼赖。官民就像一家人，有求必应。范大人，您就是我们北岭的救星，您就是我们北岭的主心骨。请不要离开我们，如果我们有哪些没做好，大人尽管指责，我们一定会做好。”老人家舍不得的拉住范寅生的手，满脸泪水。
　　范寅生急忙为老人家擦掉眼泪，却控不住自己的眼泪流落下来。
　　“范大人，留下来，不要走啊。”
　　黑压压的人群齐齐跪在了地上。
　　“父老乡亲们，我范寅生不想离开你们，不想离开我的第二故乡北岭。但是，君命不敢违。我们北岭将会有一位更强胜我百倍的新知州，他就是我们最熟悉最值得信任的凌敞凌大人。”范寅生将身后的凌敞拉到面前：“我们北岭的建设都是凌大人一手来抓，整个北岭的崭新变化，都是凌大人每日每夜的操劳所致。如果没有凌大人，我范寅生在北岭就一事无成。有这样的好民官，是北岭的辐照。让我们来欢迎这位少有的好民官吧。”
　　在人们的山呼中，范寅生含着泪悄悄退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