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为什么要那么拼，只因为想改变生活。如果用生命去交换，你愿意吗？没有办法，因为除此之外，我别无选择。—题记
　　开玩笑归开玩笑。很多时候，夏悠儿更愿意把心事藏在心底。不愿意跟别人说。虽然有时候看起来很活泼，很可爱。你是一个性格怪异的女孩。因为你总是把自己的心事藏起来，这样又何必，让自己那么难受。真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这样把自己隐藏起来。这样你会过得很痛苦的。这是李浅倩的评价。之前李浅倩的前男友林哥加夏悠儿微信，她却死都不肯通过。还差点把对方加入黑名单。李浅倩问为什么不肯加林哥的时候，夏悠儿的回答：就是不想。之后便转移话题，这让李浅倩很纳闷。怎么这个世界上会有这样固步自封的人了。
　　对自己不想做的事，夏悠儿一般都会沉默不已。不想就不想，没有理由。又或许是不想让别人看到自己是一个极度悲观的人，或是不想这些俗人污染那片纯净的天地。
　　李浅倩之后几次说这事。夏悠儿一听到那问题不是马上转移话题，就很含糊的回答。夏悠儿爱把心事藏在心底。这事其实也没有，但她很介意林哥那种大男子主义，说什么洗碗刷锅是女人的事。好像男人就是一定要主外，女人的就要主内。这条套路，她已经在父母那里看得要狂飙了。所以现在再听到这样的话，很是反感。这也是夏悠儿拒加林哥的原因之一。其实更多的是她凭直觉就觉得这个男人是不可靠的。就凭感觉吧。她自己也说不清那是为什么。就是一种让人不想接近这样的一个人。虽然现在偶尔他会做饭的宿舍来探探班。但李浅倩也说了，他之所以能分到百分之十的利润，也加上他之前也投资一些钱进来买餐具。
　　这事夏悠儿没有任何发言权，毕竟是这份事业的创始人李浅倩。她只有勤勤恳恳做事的份儿。
　　
　　体检
　　夏悠儿的身体近来吃不消，她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得了癌症了？其实这念头很早之前就有了，也有所感觉。但因为钱，她一直拖着。十多岁的时候，得过一场大病，那段灰色的日子，她想着自己会怎样死去，可不可以度过明天。每天躺在床上，想象着自己死去的样子。那时花了差不多一万块才治好。家里没有积蓄，夏妈就向弟弟，夏悠儿的舅舅借。幸好舅舅家境宽裕，可以帮帮忙。所以到现在，夏妈曾经跟夏悠儿算过一笔账，夏悠儿至少要帮忙还十万给家里，其实包括借舅舅盖房子的五万。这让夏悠儿很是害怕钱。每次回去都听到这样的声音，渐渐不回家。恐惧回家。家变成了一个还贷库。夏悠儿害怕触碰那个地方。大学以后基本一年才回一次家。因为回家要花几百块，还不如留在学校做兼职，看看书。夏妈后来虽然每次不怎么说钱，但一说某某的女儿出钱盖房子，还自己买车了。而人家还只是工厂妹呢。夏悠儿喜欢猜夏妈的言外之意，就是说她读那么多书出来，怕还不如一个打工妹呢。她讨厌那样的家，她不喜欢那样的话，一个本来就不怎么开朗的人，难以接受这样的观念的考验。但是没有办法，不只是她的家人这样，一条村的人们都这样，读书无用论像重男轻女的观念那样根深蒂固的在村人们的心中藏着。一旦被打破就会成为村人们的闲谈的把柄。夏悠儿最讨厌这样的场面，她害怕变成村里的叛逆者。但她若想走出大山，若想摆脱这个苦海。读书是唯一也是最后的选择了。以至于会顶着这样的危险去做很多事情。她明明知道这只是梦而已。周公在梦里跟她说，你若想走得更远，更辽阔，你必须走出去。不然你的命运亦像你村里的同龄人那样，一生为钱，为养育子女而失去自由。你是上天派来做事的，不是繁衍后代的。你必须要走出去。这样一个奇怪的梦，在夏悠儿八岁的时候，就已经梦见了。她感到这一切都只是一场梦而已。从来没有想过这事还真的存在的。像现在的她，虽然变成一个“家庭主妇”，虽然平日里是书呆子。但很会生活，她不容许别人乱闯进她的世界里。她深藏在内心的那些，她想一个人慢慢化解。既然世道无人理解。那就自己化解吧。相信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夏悠儿曾经写过这样的诗给夏妈。
　　你说你命苦
　　为什么还要那样折磨我们
　　我不恨
　　但心里很痛
　　一次又一次
　　你的无情
　　你的贪欲
　　让我们不敢回家
　　家是什么
　　心痛
　　你痛
　　我们也痛
　　为什么要一起痛
　　不明白
　　不想知道
　　怕，好怕，很怕
　　夏悠儿一直想着自己会怎么想去体检，又害怕结果，也害怕花钱。这样的套路死死把她对物质的贪欲，变成一种痛恨自我的体验，麻木自己。
　　上网一查体检套餐，少少也要七八百。她一个月拿到的钱不过两千左右。每天早出晚归，累死累命的，才那么一点钱。觉得像做牛做马，毫无成就感。
　　该离开吗？我该怎么选择？我该怎么办？
　　无数次的自我拷问，终于还是去抱着理性的心态去体检了。
　　“你未婚，基础套餐就行了。要不要检查甲乙肝？”
　　“要。”一直以来，就听大人们说谁谁有大小三阳。仿佛那是一种很可怕的事儿。很少接受现实的考验，活在自己世界里的夏悠儿。突然感觉到，自己似乎什么病都有。刚才在公交车上，她一直告诉自己，不能紧张，不管发生什么，不管怎么样。现在你是踏出第一步了。不管结果怎样，是癌症还是其他什么病。都要坦然接受。有一刻，真被自己的自言自语给感动得满眼都是泪水在打转。幸好戴着眼镜。旁人不容易看出来。大概人在自卑的时候，总喜欢这样掩饰自己的伤的吧。乱猜乱想，然后想着一系列戏剧性的结果，最后把自己送上断头台。
　　“总共782.1块。到外面的收费窗口交钱，然后按照上面的步骤去体检。抽血，量体重，血压和身高在一楼的护士处。”医生把缴费单交给夏悠儿的时候，一口气把全部讲完。幸好夏悠儿此刻的头脑清醒，换作平时，她是一个很懵的人，别人说一句话，她半天才能反应过来。
　　“好的，谢谢你。”然后便走出办公室，出来到缴费的窗口交钱。
　　夏悠儿去的是市人民医院。周末的大早，来体检的人并不多。大多都是家长带着小孩来体检的，临近开学，让孩子们有一个新的开始吧。那气氛很温和，夏悠儿也不觉得体检是一件多可怕的事儿。现在最怕的就是结果的到来了。照B超的时候，因为没有提前喝水让膀胱丰盈。不得不使劲的喝，另一边是前台护士的催促，说十二点下班了，还不尿急的话，要明天再过来了。夏悠儿看了看手表，差一刻钟十一点。还好。可以多喝水，使劲点喝。一定可以的。
　　但自己只带了一瓶水过来，怎么办呀？
　　“您好，请问这边哪里有水提供？”
　　“那边。”前台那位胖胖的护士指了指斜对面的白色没有桶装水的饮水机说。
　　“哦，谢谢！”自从看了刘墉老师的书之后，夏悠儿就开始习惯性的说这个词儿了。那是大一的时候，朋友推荐的一个畅销书的作家。在他的作品里，夏悠儿学到了很多可以让自己释怀的事情。如何做人，做事。才可能不被欺负。不被侮辱。刘墉老师在做人之道中最常引用《菜根谭》里的那句“防人之心不可无，害人之心不可有。”现实就是那么现实。所以若想活得坦荡荡，又不让人给欺负，这是经过检验的最值得引荐的真理。夏悠儿亦喜欢《菜根谭》这本只有16397字就涵盖了包括修养、人生、处世、出世的经典的见解之谈。而且很多用在今天，亦是经典。所以每当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她总会，总希望在这本书里寻找知己来教自己怎么做。人需要不断的自我反省中成长。她从来不懂得什么是自以为是。或许是从小就被父母说成是无能的人儿。所以没有自信的想很多很多的问题。一直都无法释怀的问题，渐渐的成长的沉淀中展现出来。好似现在的夏悠儿的多面的性格，有时候很开朗，有时候又心事重重的样子。真叫人忧虑，又爱又恨。很多时候，她展现出来的都是对自己很刻薄，自然对别人也要求很高的那种。所以有时候说话专挑别人的毛病，也总只看到别人的毛病。这样的人让人爱不得。她自己也这样说，有时候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做得那么绝情。她给自己的理由是不知道怎么表达，然后一说就是错的。看了《菜根谭》之后，她开始有意识的纠正自己以前犯下的那些错。她希望在那些错里找到出路，不再这个泥潭里打转，浪费时间。这是她不容许自己做得那么可恶的事情。刻薄之人，有可恨之处。同时也有让自己变得更加完美的错觉。这样才不枉来一回世间。
　　这样想的时候，夏悠儿就不觉得自己过去的行为有多可怕了。她为自己辩解，也想为之而变得更好。
　　一个人到医院的感觉，不算很坏。但看到其他人都有家属陪伴，夏悠儿不由得有些伤感起来。幸好她早已习惯了一个人独来独往的生活习惯。只是看到那些人的时候，有些触及心底内心的脆弱处。过后就没事了。夏悠儿学会了这样麻木自己，不让别人可怜自己，只有自己才能让自己变得更好。
　　几乎两天没吃东西的夏悠儿，一开始到收费窗口的时候，看到上面标注着一行蓝色字：凡是体检费用超过三百块，免费送营养早餐一份。不知道太饿的缘故，还是觉得那份早餐应该很丰盛的那种。顿时看到那行字两眼发光。头脑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快点体检完就可以吃早餐了。体检完我就可以不委屈肚子了。体检完了我就可以解放了。
　　结果体检完都差不多到午饭的时间了。到了食堂，阿姨给了夏悠儿一瓶灌装的豆奶，外面卖一块五，一个白色馒头，再加盒子里的一个叉烧包。从小就特别贪恋馒头包子的夏悠儿，加上饿得慌，觉得那真是人间美味。食堂除了她，还有一名中年男子坐在另一边玩手机。
　　我刚才难看的吃相没有被看到吧？
　　不管他了，吃得多难看，又怎样？吃饱再说。夏悠儿这样想的那一瞬间，就把馒头全啃光了。两个馒头对她来说，小菜一碟。这样的习惯其实在高中的时候就已经形成了。现在已经很自然的可以吃两个馒头都不觉得饱了。或许真的我把胃撑大了。有一刻，夏悠儿很想哭，为什么自己啃馒头可以啃得那么津津有味，吃点肉又会长胖。或许自己是素食者吧。她自慰道。她想享受一下人生，似乎人生处处都在针对她。人在无助的时候，大概什么都会去想。一个人的时候会想得更多吧。只是在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无论再坚强的人也许都会先自卑下再启动乐观的那一幕。这是每次受到打击和挫败之后，夏悠儿的启动模式。
　　周一的时候，夏悠儿跟李浅倩说了体检这事，李浅倩反应很平淡。她已经对夏悠儿那套不感兴趣了。她知道这个人本来就是一个不太正常的人，时而说一些让人听不懂的话。这让敏感的夏悠儿很伤心，她不知道这人为了眼前的利益，那么黑心。
　　
　　与镜子对话
　　镜：或许她也没有那么黑。只是你想多了。
　　夏：人家是要当领导的，好吗？
　　镜：随便吧，这样的人，情绪时好时坏。我真的，有时候真的受不了她那霸道的样子。从来没有见过。也不想跟这样的人长期的合作下去。我是一个时间观念很强，说话算数的人。我只是想跟更加优秀的人一起。李浅倩虽然有一颗想改变的心，但她不知道怎么控制自己的情绪，时而懒惰一下。常常睡觉到自然醒。以为时间会等自己。我想天下大概没有那么好的事吧。
　　镜：你也别小看人家吧。
　　夏：其实我并没有小瞧她。只是像她这样，需要走得弯路很多，也很长。我就没有那么多时间陪她玩了。她想折腾，还是自己折腾吧。
　　镜：这次你真的放开，走了？
　　夏：是呀，即使没病，我也要离开了。时常因她发一些莫名其妙的火。我真的受够了。大学三年已经够多了。现在出来，还要受这些限制。真的够了。三个月就看清这个体制，这个人。差不多，或许我也真没有那个耐心。我不想太累，我怕我命没了，一分钱也没有赚到。
　　镜：你别把自己说得那么娇情好吗？
　　夏：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是一个悲观主义者。有时候想改变，确实是需要外力的推动。因为我还不足够自省，有时候需要别人在后面推我一把。可能走得更稳重。
　　镜：那恭喜你，这次算你过了自己这关了。
　　夏：其实我的确是一个很纠结的人，很多时候会为了面子什么的，放不下来脸面。我想这才是最致命的吧。
　　镜：是呀，人要拿得起，放得下才可能走得更远，通向那条羊肠大道才可能越来越快。
　　夏：嗯，我会的。也谢谢你一直让我慢慢地学会自我的调节和自省。现在对我来说，自信或许还是挺重要的。活了二十多年，似乎没有一件事让自己变得成熟的，一件件的都好像被别人的眼光给否定，然后自己也不相信自己了。常常想别人的自信是哪里来的。为什么我不能像银屏上的他们，舞台上的他们，那样的从容自由。但很深刻的，记得某个著名的女演员说过的话，人被逼到那个十字路口，你除了面对，别无结果。所以即使没有自信，心里慌张，你到真正出牌，出场的时候，你不知道你该怎么紧张了，完全不知道自己那时那刻在干什么了。也幸好有台上闪耀的灯光和台下经久不散的掌声在支撑着我表演下去。这或许是一个注意力的转移和对自己，也是对台下观众的一种负责任的精致的表现吧。其实我对他们所说的这些，感触蛮深的。希望他们的话可以给我一点点的自信吧。
　　镜：你能好的方面的看齐，也算是一种进步。但千万不要压力太大了。我知道你这人就是太大的打击。你胡思乱想的举动，绝逃不出我的魔掌。
　　夏：呵呵呵······好吧。只要能找到自己，做一些苦的活，都是值得的。
　　镜：嗯，相信你。
　　每次跟镜子对话之后，夏悠儿就变得那么好一点点。她觉得自己也确实需要这样正能量补充体能。但她确信一切都会变得越来越好的。
　　
　　我要辞职了
　　当夏悠儿把这如晴天霹雳的消息跟李浅倩说了之后，李浅倩第一反应：我真的想你留下帮我打理这里的生意的。叫你帮我采购。外面请来的人我不放心。夏悠儿这时候把过去累积的那些苦，全部倾泻出来。
　　“我已经受够了，我不想把我的青春留在这里。我不喜欢干这行。即使它看起来多赚钱，多能改变一个人的命运。我想我只有做员工吧，喜欢在陌生人，陌生地方发挥自己的能力。在这里我找不到成就感。亦无法找到出路，我想要找到更优秀的人跟着他们一起干事。让自己变得更加的完善。”
　　“好吧，我尊重你的选择。若你的心不在这里，留住你的人，留不住你的心。也没有大多的意义。”李浅倩很淡定。她似乎在很久以前就预知是这样的结果了。她心里也并不好受，做这一行差不多一年，钱没赚多少，都是白给自己打工。每个月还要借钱回家，这样压力山大的日子何时是尽头。答案只能紧握，好像也没有答案。此刻的李浅倩好想跳楼，瞬间整个人就变得不好。一直强势的她，此刻也脑子一片空白。没有方向。
　　“你帮我到这个月底吧。我现在要找人。”李浅倩一把把那部山寨版的苹果4S丢在床边，坐在那里发呆。
　　“可以的。谢谢你的大人大度。因为我只是想做一个真实的人，不想老是做一个老好人。我怕失去你一直对我的信任，我只是做一个对自己行为负责的人。”夏悠儿以为自己这样说会对方心软。
　　不想到李浅倩却大声嚷嚷道，“你别给我装，我早就看出来了。你走就走吧。说这些太矫情的话，会让我起鸡皮疙瘩。我受不了。反正工资什么的，我会按时发你的。这个月按平摊的哦。”李浅倩直坐在床边,偶尔翻动手机，生怕错过重要的点餐信息。而夏悠儿就只有洗菜，切菜的份儿。这是夏悠儿最看不惯的地方。李浅倩很多时候只会指使别人做事，自己可以什么都不做，就可以轻而易举的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这在熟悉的人的面前最忌讳的事情。矛盾也常常因此而跌宕起伏。
　　夏悠儿被泼了冷水，也开始一声不吭。冷战刚刚开始。
　　突然外面千里之外传来的救护车的咻咻咻，让人充满恐惧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