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没想到小翠进了美月宫后，王不留安生不到几天，却以小翠缺乏风情、味道而渐渐失去了兴趣。刘彩花便转而暗示他把目光定到烟花巷，说“夜香楼”可是一个出美人的地方。果然，王不留脱下官服，便有事没事就往“夜香楼”里跑。“家花没有野花香”，他特别欣赏那些烟花女们身上那种野味，刺激得人全身都贼亮贼亮。因为他有大把大把的银钱，所以平时那些烟花女只要见到他来了，都像母蜂朝王一样，把个他一会儿拉到这边，一会儿拉到那边，狠不得把他分成八半，这正是王不留其乐无穷的时候。他曾发过誓：他要把叙州城里的漂亮女人都睡个遍才罢休。
　　其实他早就和“夜香楼”的老鸨——花姨，那时的花儿搂到一起了。后来花儿渐渐地人老珠黄，不再有吸引力，于是王不留就给她钱叫她在烟花巷里开一个规模最大的妓馆——夜香楼。楼里的姑娘基本上都由花姨精挑细选来的，然后排上队，一个一个让王不留过目，先供王不留寻欢作乐……
　　这天，二子跑来报告王不留说，“夜香楼”今日举行“开苞”大宴，一个叫荷花的姑娘是这个大宴的主角。她只有二八妙龄，美得叫人垂涎三尺；荷花十二岁来到夜香楼，花姨收她为女，培养她琴棋书画，专做“清客”，赚了许多小钱，现在还是黄花女；现在荷花大了，长出了十分的姿色，翠姨想该是荷花接客给她赚大钱的时候了；翠姨写出了“招客启事”，言明十日之内，各方男人们可以前来参加竞争，谁要是出的钱多，荷花的“初夜权”就是谁的。这个消息迅速在叙州城里传来传去，而且很快传到了泸府城、叙府城，四地八方的有钱男人不知天高地厚，一个个携着重金重银直奔叙州……也不知这次为什么，花姨却没有给王不留一个信，王不留恼火到了极点！这个老鸨真是目无老子，居然如此大张旗鼓地宣扬、铺张，把我放到何种地步？今日倒叫她不好看！
　　他马上带着一群衙役气气势汹汹地闯进“夜香楼”，他倒要看看当年的怀中物，如今的花姨到底要干什么！那个叫荷花的女子到底是不是他心仪的女人。如果是，那他就不客气了。走进“夜香楼”，花姨见他来了，满脸不高兴的样子，身后跟了那么多的衙役，心下一惊，知道他是来干什么，今天务必小心。她马上做出一副两眼放光、兴高采烈的样子，高声叫道：“老爷，你终于来了，我让小厮去请你，你怎么现在才来？”
　　几句话说得王不留心下思忖起来：“原来她还没有把我忘记……”
　　其实花姨根本没有让人去叫他，他一时竟没好意思发火。花姨眼观六路，耳听八方，马上讨好地端茶递水。还没待王不留问起，花姨就向他说：“今天这个荷花呀，她人美，是整个烟花巷里牡丹，但更是一株‘出淤泥而不染’的莲花，一般人她是看不上眼的。她才美，无论吹拉弹唱，样样信手拈来，许多男人为之倾倒。许多人都想一饱眼福，并希望能和她有肌肤相亲的机会，于是纷纷比着拿出银子求告于我，要我关照他们。我倒是非常乐意，但荷花死也不从。我想老爷你来了，她一定乐意的。”
　　王不留听花姨这样一说，不由全身飘飘然起来，他心里涌动起一阵贪婪。他不仅想一饱眼福，而且想一饱身福。花姨见状，心里荡着醋意，但是她还是马上把那些远远近近、携金携银前来求欢的男人们请走。这下可就像炸了马蜂窝，那些男人们不愿意了，大家纷纷吼起来：“揍她，揍这个娘们，竟然让我们高兴而来，败兴而归……”
　　花姨做出一幅为难的样子，十分抱歉地说：“对不起，对不起，老身这厢作揖了……”
　　大家哪里吃她这一套，一个个吼声越来越大。可他们哪里知道，马上让他们吃亏的时候即将来临。王不留大吼一声：“怎么，你们要干什么？要荷花姑娘么，要看本老爷乐不乐意！”
　　话音刚落，一群打手迅速上前，一通两脚三拳，就把一个个打得鼻青脸肿，屁滚尿流，吓得翠姨抱着头，一点也不敢看。那些本来想看热闹的姑娘们急忙躲进自己的屋里，紧掩门窗。
　　不到一会儿，那些男人们全丢下金银，抱头鼠窜，王不留得意地笑了。那些衙役们弯下腰捡起地上的金银钱袋，咧开了嘴，正想揣进怀里，王不留重重地哼了一声，衙役们迅速地住了手，把一只只钱袋老老实实送到他面前，低下头，不说话。
　　王不留向花姨点点头，示一下意，花姨马上走过来，把那些钱袋搂在怀里乐呵呵地回到她的屋里；一会儿又出来，向荷花的屋里走去。
　　好心的姐妹早把这个消息告诉了荷花，荷花痛不欲生。她本来就不愿意“开苞”，但没有办法，只好借这个机会，看看有没有合适她的人，没想到现在是这样一个情况。
　　见花姨来到屋里，她装着不知道地道了一个安，问：“妈妈来找女儿为的何事？”
　　花姨说：“我儿知道不，今日美月宫的王老爷前来，有意于你，现在你收拾一下，王老爷马上就到。”
　　荷花站着不动，她又问：“那个王老爷不是妈妈以前的相好？今日又属意于我，岂不是乱了纲常？”
　　花姨不高兴了，这正是她没有告诉王不留的原因。因为花姨一直把荷花当成自己的女儿，在荷花身上倾注了太多的心血，希望在自己动不了的时候，能依靠荷花养老送终呢！但现在她没有任何办法，王不留的凶狠她是领教了的，如果今天和他拧着来，不仅再也开不了这个妓院，而且连老命都可能不保。
　　她对荷花说：“我儿，你说的哪里话？我们这种人，不是平常人家，讲那么许多，小命都是操在有钱人手中，你还是准备一下吧……”说罢匆匆走出去，再也没有回头。
　　荷花知道没有办法，于是心一横，走到枕头边上，从下面抽出个什么东西插到腰上，走出门，站在外面，谁也不看。王不留一看，马上双眼不动了，眼前的荷花不像风尘女子，长得端庄、清丽、白皙、精致、就像一尊冷美人。好一阵，他才感到有些失态，马上端起架子，做出一副欣赏的样子，走到荷花面前，前后左右上下仔细地看，就像在欣赏一幅美人图。荷花像什么东西也没看到一样，漠然地向着远处。王不留牵着荷花的手，朝屋里拉。荷花不从，王不留以为她不好意思，马上双臂搂起她，朝屋里推，而且伸出嘴向她脸上贴。荷花扭开脸，跟着他进了屋。王不留见荷花跟着自己进了屋，心里乐开了花，他以为自己马上就可以得手了，慌慌忙忙地脱开了衣袍。一会儿，他光着身体要给荷花脱去衣裙。忽然，荷花从身上抽出一把剪子，高高举起，对着王不留，狠狠地说：“如果老爷一定要小女子从命的话，小女子愿意和老爷同归于尽……”
　　王不留大吃一惊，随即气个半死。在叙州城里，还从来没有人敢这样对他，何况还是一个烟花女？他不能容忍，大叫道：“老爷今天就是要你！”说着就猛地一把把荷花按到床上，手伸进荷花的胸脯……
　　荷花用力挣扎，从王不留怀里奔将出来，把手中的剪刀狠狠向王不留下体刺去，王不留尖叫声声，不能动弹。然后荷花举起剪刀，剪下自己头上一大绺头发，又朝自己脸上乱插，血喷溅出来，冲上墙。说：“从今天起，我出家为姑！”说完不顾血还在流，就要向外走去。王不留吓了一跳，他还没有见过这么刚烈的女子，何况还是一个烟花女子。他夺过剪刀，在荷花头上一阵乱剪，一缕缕秀发落在地上。一会儿，一个漂亮姑娘成了一个男不男，女不女的阴阳人了。
　　王不留还不解气，他扔下剪刀，在荷花血脸上甩了七八个耳光，然后才穿上衣袍，捂着下体，一瘸一拐地从屋里出来。见打手们都站在门外，他叫道：“把她赶到远远的地方去，不准她在叙州城露面！”
　　花姨马上过来搀扶王不留，叫打手们马上把老爷送到“回生堂”去。待他们都走了，她马上找来一块白布，几张黄表纸，来到荷花屋里。见荷花脸上苍白，地上到处是鲜血，知道荷花伤重，她骂道：“你这个死花花，真不要命了……”然后把黄表纸烧成灰，捏起来撒在荷花伤口上，迅速地展开白布，把伤口裹好，扎上细线……
　　当天中午，荷花就走了。就这样，荷花同她的名字一起，在叙州城彻底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