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老太太和大夫人已经死了，王不留啥时候扶我为正室？这是刘彩花绝对不忘记的事，她怕夜长梦多……
　　前几天，刘彩花从二子口里得知，王不留在叙府城里娶了个当官的遗孀——钱颜姝，而且还同钱家说好，将钱颜姝的亲侄女钱妹许给大儿子。那个女人，听说那可是个花技招展的妖媚女人，整个叙府城里的达官贵人，没有她不知道，没有她不结交的。人家有钱也有权，看来自己得做一些准备，搞不好真会败在她的手中……儿子没当上官，却让当爹的当上了。
　　两个儿子也无可奈何，大儿子继富只好答应与钱家女订亲，到时入赘去钱家，目前暂时跟她管理钱庄粮庄；小儿子继财仍然整天游荡——这是她不能容忍的。现在她首先要做的就是：她要巧妙地除掉王不留的五姨太和她的女儿，从而被扶为正室，好实现另外两个愿望。正好，昨晚上她做了个梦，她的父亲刘掌柜哭着对她说：“儿啊，你怎么不为父报仇？难道你真要与那牲口共白头？”
　　她说：“父亲，这几天女儿正在想呢？你放心吧，我会为你老报仇的！”
　　蜀南的冬天虽然不下雪，但是只要进入了数九，穷人们都得想法穿得厚点，然后把两只手笼进袖子里，缩着脖子火笼，或在寒风中拼命，要不肚子可就挨饿了。
　　这时，从正街的那头，美月宫前面，又蹦又跳地走下来一个人.身着绿色大花棉袍，一刻不停地说着，哼唱着，不时发出哈哈哈的笑声。路人一看，原来是王不留的花痴女——兰芝从宫里跑出来了。说她花痴，是因为她小小年纪，只有十四五岁，一天到晚总说有个男人在外面等她，她务必得到外面去和人家相会。
　　兰芝是五姨太生的，十三岁了，长得同她娘一样很是漂亮，不但王不留喜欢她，就是刘彩花也十分喜欢她。但兰芝说话做事十分胆小，特别在父亲面前，她更是一言不发，总是靠在母亲后面，胆怯地偷偷地看。王不留想把她揽到怀里亲热亲热，但是她就是死也不让父亲靠近，经常把王不留搞得十分该尴尬。但是她在刘彩花面前却非常随便，有什么话都喜欢对刘彩花说，刘彩花便能从她口里知道许多王不留和五姨太之间的事。
　　五姨太虽然已经人老珠黄，但比起刘彩花来还算幸运，王不留还时常到她屋里来高兴高兴。可自从他当官以后，就少有在家，不知他一天到晚忙些什么。这都好久了，五姨太见王不留又是好久没到自己屋来了，感到孤单难捱，她便到刘彩花屋里，想从她口里知道一些情况。听刘彩花一说，才知道王不留到叙府城去了。五姨太难过得不行，她不知道王不留老往叙府城里跑是为什么。刘彩花正想激起她心中的伤感，告诉她道：“五妹，你不知道，老爷在叙府城里娶了个小妾……是个很有钱的寡妇……”
　　五姨太不相信，不断摇头道：“姐姐，你从哪里听到的？他再要娶，也不会到天远地远的地方去娶呀！”
　　刘彩花笑道：“五妹呀，你我妇道人家，哪里知道男人的事呀。自古到今，女人只能从一而终，男人却能想找多少就找多少……”
　　五姨太两眼泪汪汪地不说话。刘彩花心想道：“你的好日子早过了，只怕以后你的日子更难熬喽……”但她是个何等精明的女人？她便十分体贴地安慰五姨太说道：“五妹，男人就是这样，见一个，爱一个，你何必认真呢？你比我强，生的是女儿，女儿贴心，不像我生两个儿子，小时候一天到晚只知道胡闹，哪像我们兰芝文文静静的……”
　　五姨太听罢，从心里感谢她对自己的理解，于是就向她说道：“姐姐，你是知道的，我不像你一个人寂寞惯了，我一个人睡不着……”
　　刘彩花想都没想，便建议五姨太叫兰芝晚上陪她睡，好免去胡思乱想。五姨太听后十分高兴，便叫来女儿，同床而卧。果然，母女俩说说笑笑就睡着了，一连几天，有时竟连门扣都没别上。
　　没想到王不留这天傍晚时从叙府回来，他先去衙门里看看，然后伙着师爷、文书到“醉仙楼”喝了个醉酗酗，由二子送他回了美月宫。二子以为他要到五姨太屋里，却没想到他突然要去刘彩花屋里去。刘彩花还没有入睡，听见敲门声，马上起来开了门，一见是王不留。她心里一动，正要让他进来，但突然挡住了门，和颜悦色对二子说道：“你把他送到五姨太那里吧，这几天她十分牵挂老爷。”
　　见老爷没反对，二子就把他送到五姨太门边。王不留说：“你别进去，我要给她一个惊喜！”二子放心地去了。
　　屋里黑漆漆的，五姨太和女儿正睡得香甜。他进了屋，打着酒嗝，脱得溜光，借着微暗的光线，钻进被窝，抱起五姨太就亲吻。坚硬的下体顶得身下的“五姨太”惊呼起来，继而大哭，哭声中直叫“娘”，旁边马上有人尖叫：“谁？”
　　王不留一听声音不对，猛然清醒过来，急忙起身下床来，急问：“还有谁睡在这里？”
　　黑暗中，床上母女俩哭作一团。王不留点上灯，一看，不好，刚才身下的不是五姨太，而是亲亲的女儿兰芝！五姨太见是王不留，猛地放下女儿，抓住他又哭又骂：“你这个丧尽天良的东西，连自己的亲生女儿也不放过……”
　　王不留一吓，笼上裤子就往外跑。兰芝哭得好伤心，五姨太仔细地检查，终于轻轻地松了口气——幸好女儿还没有破身！
　　兰芝一直哭到天亮，便不再哭了。这时五姨太才发现，女儿整个人都变了，该吃则吃，吃了就说，说了就笑：“娘，花姑娘，外面有个男人找我，我要去外面去相见……”
　　吓得五姨太身上一阵阵抽搐，不知如何是好。她急忙去找刘彩花。刘彩花慌慌张张地赶来，抱起兰芝就心疼地叫道：“我的儿，你怎么啦？”
　　兰芝已经记不得刘彩花是谁了，见了她，一把抓住就要亲嘴，不断地说：“你终于来了……我好想你哟！”
　　刘彩花关切地问：“五妹，这是怎么回事？”
　　五姨太只是哭泣，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见五姨太不说，刘彩花也就不问了，她安排丫头去叫郎中来给兰芝把脉……
　　这件事除了五姨太和王不留，其实最清楚的莫过于刘彩花了。但她不说，也不能说，而且一定要竭尽全力帮且五姨太——实际上就是帮助自己！于是，不一会儿，美月宫里大大小小都以为兰芝撞了邪，遇到鬼。刘彩花急忙请来巫婆，要给兰芝驱鬼；叫膳房做好稀饭，她亲自喂给兰芝吃；请来“回生堂”的老太医把脉处方开药熬药，再哄着兰芝一点一点喝下去……
　　五姨太感激不尽，王不留看在眼里，感到刘彩花真是美月宫里能撑事的好女人、好管家……
　　这天，兰芝出来后，沿着大街走出“天下第一楼”，到了江边，见有一只船在水边，马上就跳上去。可能没站稳，差点掉到水里。正好旁边有一个疯老头子也要上船，见状，马上把她扶起。她朝他笑笑，和他一起上了船……
　　五姨太哭得死去活来，王不留仰面朝天，大叫道：“难道天要绝我？”
　　从那以后，兰芝却再也没回来。一时间，王不留像发了疯似的，气得见人就骂，骂完了就打，把个美月宫搞得鸡飞狗跳的。两个儿子这几天也不敢出去，躲在母亲屋里不敢和他照面，好像兰芝的出走与他们不无关系。
　　王不留想：“如果要说是死了，但没见到尸体，要说还活着，却就是不见人影。反正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于是他派了许多家丁、打手和叙州府里的捕快，城里城外，角角落落，山下水边，上至叙府，下达泸府……哪里都翻了个底朝天，就是不见踪影，只好到处张贴寻人告示，希望知道者报告美月宫，定有重赏。
　　于是有人说，一定是被人拐跑了；又有人说，一定是跟人私奔了；还有人说，美月宫作恶太多了，这是报应。当然这些话都没有让王不留听到，否则不知又有几个人的头要落地。其实这些可能性王不留都想到了。但他相信第一种说法，第二种太不可信了，一个才十三岁的姑娘，还没到及笄的时候，跟谁私奔呢？
　　忽然家丁来报，说有人在高店见到兰芝小姐和一个老男人走在一起，甚是亲密，马上派人去看，没有；又过一会儿，打手来报，说有人看见兰芝小姐和一个长得异常漂亮的太太到罗龙寺里上香，马上飞车前往，哪里有兰芝小姐的影子？有人说见到她和一个和尚在一起……真把个王不留折磨得神情恍惚，少了许多神气和凶险。
　　女儿的消失，使五姨太整天不吃不喝，头不梳，脸不洗，除了哭还是哭，不多久，漂亮的五姨太就成了满脸蜡黄的黄脸婆。
　　刘彩花一天到晚陪着五姨太哭过多少回，叫外人看了，决不会认为她是在哭一个本不是自己生养的女孩；她精心地看护五姨太，安慰她，每顿亲自端着碗一点一点喂进五姨太的嘴里。她那细心的照顾，就像一个母亲对女儿一样。五姨太非常感动，她对王不留道：“老爷，姐姐对我太好了，叫我怎样报答她才好？”
　　王不留道：“我知道，我知道，你安心养病吧。我可离不开你。”虽然话是这样说，但王不留却再没有去过五姨太屋里，而是往刘彩花那里跑。五姨太没有撑多久，还是死了。弥留之际，她拉着刘彩花的手不放，直到咽气……
　　五姨太死了，带着对女儿的深深思念和对刘彩花的万分感激之情走了。
　　刘彩花知道，该是她成为美月宫正夫人的时候到了……果然，五姨太刚死，王不留就宣布：刘彩花成为美月宫里的正室夫人，美月宫里上上下下都得听她使唤。
　　对五姨太的死，王不留一度感到难过——毕竟在几个妻妾中，他最喜欢的还是五姨太。至于钱颜姝，她不是没有在叙州吗？一度难过后，他便故态复现，不停地朝小客栈去，有时好几天不回来。刘彩花见状，心里想道：“我何不赶快再给他找个小妾，既便于自己掌握，又能给他发泄？”于是便向王不留提出再娶进一个小妾——要年轻的，漂亮的。王不留看看她，以为她在说笑话，没有表示可否。
　　不到几天，一乘小轿进了美月宫，从轿里下来一个经过精心打扮的姑娘，她名叫小翠，就是刘彩花为王不留亲自物色的小妾。她是从人贩子那里把小翠买来的，只知道她姓许，十六岁那年被人贩子拐卖。从湖北宜昌卖到万州，又从万州卖到合江，最后卖到叙州。正要被卖到别处时，被刘彩花看见了。刘彩花见她长得乖巧、秀气、老实，便把她买将过来，对小翠说要把她给夫君做小妾。见小翠无动于衷，她小声道：“要说呢，你比我的小儿子还小，但是姻缘把你和我连到一起做姐妹。虽然我是夫人，但是我不会亏待你的。只要你天天都把老爷侍候好了，让他感到满意高兴，他就不会野到外面去了……”
　　小翠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当夜，王不留满心欢喜地和他第十一个女人入了洞房……
　　说到这里，看官可能以为一切又是玄真所为。其实不然，这些与玄真并无关系，全都是刘彩花个人所为。不过，玄真站在冥冥中密切关注，倒也看出刘彩花的性格和心计。他不忍心小小的、无辜的兰芝受到伤害，于是，着远觉找到她，把她送到云台山上，与众兄弟生活一起，以企她以后病情有所好转后可以回家，可以嫁人。总之，必须给她一个良好的归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