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叙南城到处传着好消息：王不留的运货商队半路被劫，损失惨重；美月宫高墙突然崩塌，非数十天不能恢复；王不留的大老婆误解吃毒药，口吐白沫倒地而亡；两个儿子突然惊厥抽风，醒来胡言乱语，几天不吃不喝；王不留夜间起床小解，坐马桶上起不来……
　　这些都不说，只可怜老夫人王张氏厌倦一切，将一纸放桌上，吞金而亡。纸上文字是王可真写的，文字内容含有强烈的谴责意味：子不教，父之过；窃以为：子不教，母亦过；衣忧冷着，食恐饿着；母随子意，养奸姑息，罪大恶极；枉自人母，纵子禽兽；不学善家子，不得有善终。孙若如此，必招报应！可真将死，其言亦善。
　　待家丁发现欲观，忽然吹来一股莫名其妙的风，这张纸竟然飘飘摇摇出了门，悠悠飞到前厅王可真的牌位下面……但直到王不留死，他都没有看见。
　　自然，王不留做梦也不会想到，这是他应当受到的惩罚，而这个惩罚是玄真给他的！为什么玄真还不让王不留死？用玄真的话说：不是不报，只是时候不到！
　　一系列的事情发生，王不留却无法处理，只好让刘彩花带着二子三子亲自出马。刘彩花全力以赴，每件事情处理得当，深得王不留高兴。借此机会，刘彩花提出马上转为正室，王不留当即答应。
　　故事到此，明眼人一看就明白，一切都是玄真安排的！自然，美月宫的点点变故，特别是王不留的行动一时失利，几乎让他失去了对叙南城的掌控，上自县衙，下至百姓，通通都舒了一口气，巴不得王不留就此不再出现，每个人都能较为轻松地呼吸点点新鲜空气。
　　时间必须往后推去三五年，得让王不留的儿女长到“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的时候！
　　“好人命不长，恶人活千年”，整整三年，本以为王不留不死都要脱层皮，或者从此会一蹶不整，再不可能在叙南耀武扬威；没想到他走到阴间的门口，被守门的小鬼挡回来了。
　　于是他再度成了叙南的魔鬼，叙南又成了他为非作歹的地盘，老百姓自然成了他砧板上的肉。不过，他永远也不知道，先前家中的一切变故都和玄真有关。只是，他绝对没有忘记当年他想借玄真的“皇帝”身份进一步控制叙府、泸府以及方圆一带的野心！
　　现在，玄真到底在哪里？他得寻寻他的踪迹！
　　前几天，刘彩花向王不留建议道：“老爷，这几年你生病，我们在叙府、泸府的势力大不如从前，这几年虽然有我的操持，美月宫的财富也多到大江尾去了，却少了对叙、府泸府两地的掌控；而且因为你病，这里里外外除了我，就只有二子三子跑上跑下，也没让他们去两城看看。我看你还是抽空带两个儿子去巡视巡视，也为他们未来继承你的衣钵做好先期培养工作。”
　　王不留道：“让他们去做甚？绊手绊脚的！”
　　“你不培养他们，他们将来也只能在叙南城威风，而在叙府、泸府两城却永远不能立足。为了两个儿子，你带他们去吧，只要你答应，你以后做什么我都没意见……”
　　王不留故意调侃：“呵呵，我找许许多女人到家你也没意见？”
　　“这么多年，你从来不进我的屋，而进五姨太的屋，你听见我有意见吗？所以，只要你能帮到我们的儿子，我啥都不会有意见。”
　　“也倒是，从来没见你吃过醋，难怪五姨太总说你够意思。”
　　“她都是个补空的主，我为啥要跟她争男人？再说，我也老了……”
　　“那好吧，听你的！——对了，那颗夜明珠给我看看。”
　　“你还不放心我？那是宝物，不能轻易露面，还是等你从叙府、泸府回来后再看吧。”
　　王不留想想点点头，嘱咐道：“你得小心点，我怕有人还在盯着……”
　　之所以王不留这么听刘彩花的话，一是刘彩花的话正说到他的心上，这也正是他多日所想的事情；二是刘彩花在他生病期间任劳任怨，把个美月宫管理得井井有条。再说，自己只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如果现在不给两个儿子的未来打下坚实的基础，将来美月宫只能是“土佬肥”。自己可不能像老头子那样，只顾自己，不顾儿女——这是他最不心甘的事情。所以刘彩花的话他听着十分入耳，发誓一定要把两个儿子安插进两个城市重要部门，为他培植亲信，将来好成为这两个城市的“大王”。反正，无论用什么手段，不达目的决不罢休。
　　说干就干，第二天，王不留正要带着两个儿子出发的时候，突然间改变了主意：好久没去叙府、泸府了，情况怎样现在还不好说，还是先带着二子去看看后再说吧。于是他不管刘彩花是否愿意，决定先带着二子去叙府城，并安排三子随后组织人马赶去，以防意外。
　　王不留早前花了几十万两银子在叙府城里买了一座豪宅，位置在孔庙街，一应的家具、院丁、佣人全都具备。只是这几年没去了，还不晓得成了什么样子。
　　到了叙府城，他要二子备好手礼和金票银票，先去府衙看看，自己则乘轿回孔庙街豪宅去。他想赶快回豪宅看看情况是否如昨，也想知道几年不见，知府老爷是否会像以前那样组织各阶层的人们夹道欢迎于他。
　　到了孔庙街豪宅门前，刚下轿，却看见很多男人从门里出来，门边站着好几个红粉佳人——王不留很奇怪，抬头一看，高悬的匾额上悬着明晃晃的三个字“乐风情”，以前的“王府”二字早不见了踪影。
　　王不留明白了：“好家伙，把我的府第搞成了妓馆！”他马上走进去，正好看见府师爷正和几个烟花女调笑。王不留大喝一声：“混蛋东西，原来是你把我的家搞成妓馆了！”
　　那府师爷一听，马上转身，两腿一软，“扑通”一声跪下地，求饶道：“王老爷，这事与我无关，是知府老爷叫我做的，他说，你几年没来，想必出了大事，豪宅空着是大大的浪费，何不充分利用，也好赚点钱……”
　　“充分利用？作其他用处不好？为什么要开妓馆？难道我这豪宅只能开妓馆吗？”说完大气呼呼，大有出气不匀的迹象。
　　老鸨见状，明白了什么，尖叫一声，带着所有烟花女作鸟兽状顿时不见踪迹，豪宅里立马阴森森，无了生气。
　　正想发落，二子满脸青包淤血跑来，大喊：“老爷，那知府不是个东西，见了我什么都不问，叫衙役们一阵乱棍，打得我叫爹喊娘……”
　　王不留更是火冒三丈：“好啊，真他妈反了天了，不把老子我放在眼里了！”
　　正吼着，三子带的人马正好赶到，王不留命令道：“直杀府衙门，杀了那个不听话的狗官，明天老子重新安人！”
　　还没等三子出发，知府老爷带着一众衙役挑笼抬箱，浩浩荡荡开来了。王不留二话没说，手一挥，三子一声令下，连同知府老爷和衙役，只一阵风，全杀了个干净净，大门前顿时血流成河。二子三子带人把死人们全抬到江边，倒进水里，顿时水面一片殷红。叙府城里的老百姓赶来围观，但听说是“王老爷杀回来了”，一个个噤若寒蝉，悄无声息地溜走了。
　　王不留做梦都想不到，就在豪宅的对门茶楼上，玄真正与元觉方觉在喝茶。昨天，他从云台山上下来，立马感到叙南的天空一片乌黑，许多冤魂在云中向他招手。玄真奇怪了：这三年，叙南的天空瓦蓝瓦的，现在怎么又有这么些冤魂浮在乌云中？忽然，他又想到了王不留！这些冤魂会不会与王不留有关？顿时，玄真感到自己在对待王不留这一事情上，太过于心软，太为王可真着想，以为只要狠狠教训他一顿，他可能会有一些转变的。
　　而且，三年来，他几乎总是来往于云台山和绿蟾山之间，很少在叙南停留。每每到绿蟾山，他总要待个好几天，总想出其不意地撞上绿莲姑娘。特别三年前在云台山上见过绿莲姑娘的化身——如意之后，心里更是七上八下，不能安心了。白天他想着绿莲，晚上也想着绿莲，似乎绿莲成了他生活的全部。
　　元觉方觉提醒过他几次：“师傅，你不能总这样，我们还有大事没办呢！”
　　他却说：“有什么事？叙南城已经完全变了样子，王不留虽然活着，但跟死了有什么两样？”
　　元觉说：“你忘了夜明珠的事？还有博王及博王山的事……”
　　他又说：“到底是怎样一回事都不知道，还是以后再说吧。”
　　这天，元觉方觉见师傅从绿蟾山回来后情绪十分糟糕，于是两人左劝右劝把他劝到城里来遛遛，他总算给了两人面子。偶然间，他看见了王不留带着二子乘着轿子往江边走，心里一阵不安，于是便叫两个徒弟跟他一起尾随王不留身后，看他到底去什么地方，要去做什么。
　　元觉方觉好高兴，说：“师傅又要出绝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