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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平波起校园

作品名称:乡山乡水乡土地      作者:沧州子系      发布时间:2016-08-24 11:13:09      字数:13004

  大家分别后,我和彩珠、淑媛、小不点儿来到白求恩学校所在地——唐县葛公村。没想到竟然和那位干部家属潘俊娥分配到一个中队,她还担任我们三组的组长。庆幸的是没跟她在一个宿舍,给本来舒畅的心情带来一丝不快。我有一种预感,我们之间迟早会发生冲突。白煜说过“我们是不一样的人”。不管怎么样,紧张的学习生活开始了……
  村口。一棵大槐树长着圆形的树冠,挂满墨绿色的叶子,开着一串串白中透黄的花朵,飘散着幽香,树干上挂着一块小黑板,教员李希凡正给学员们讲课。李教员是上海人,用上海普通话给学员们讲道:“翻开第六十九页,多发伤与复合伤。什么是多发伤,是指在同一伤因打击下,人体同时或相继有两个以上部位,这两个部位也可能是身体部位,也可能是脏器部位,所受到的严重创伤。其特点是:第一,应激反应严重。这位同学,请讲……”
  潘俊娥举手示意,向李教员提问:“啥叫应激?”
  李教员扶扶眼镜答道:“应激。应,应该,应当;激,是受到刺激产生的冲动。如果一盆凉水突然浇到你的身上,你的身体就会有应激反应。明白了吗?”
  见潘俊娥没吱声,就又解释道:“比如你拿到一块刚烤好的红薯,想一口把它吃掉,你张开嘴巴一咬,哎呀!烫死人了。就会急忙把红薯吐了出来。”大家一阵哄笑。李教员说:“有没有搞懂?”
  潘俊娥说:“懂是懂,俺吃红薯被烫着过了,就一小口、一小口的吃,红薯都烤熟了还着啥急呀,慢慢吃呗。俺不用急。”学员们都笑了,李教员忍住笑说:“我是打个比方。”
  潘俊娥说:“为啥要打比方,打锣打鼓不就行了?”同学们忍不住笑起来。
  李教员笑笑说:“好,这个问题我们回头再去研究。我给你多讲些实例,解剖几个小麻雀嘛!”
  潘俊娥说:“那玩意儿俺也吃过,用不着解剖了。”大家笑得腰都弯了。李教员无奈地摇摇头:“不是你吃,也不是我吃,你吃还是我吃,搞不懂,真搞不懂了。好了,这事今天就先说到这里,现在接着讲课。第二,伤情变化快,死亡率会很高。第三……”
  金玥和彩珠轻声嘀咕着:“这位潘组长的应激能力还真挺强的。”
  “是,干部家属嘛!”
  白煜、金瑛和一个战士抱着背包,提着脸盆走进一间农舍。战士把东西放在土炕上说:“你们俩先收拾,我去帮你们领一下菜金和饭票。”
  白煜说:“真麻烦你了,你去忙吧,我们自己收拾就行了。”
  战士笑笑走出屋去。白煜、金瑛开始解开背包,开始收拾床铺,金瑛看到炕上已铺好的两床棉被说:“白姐,看来还有两个姐妹住在这儿,你看,毛巾上还绣着花儿呢。”
  白煜看了一眼说:“人多了好啊,我这人就怕不热闹,要是一个人住一屋,还不把我憋闷死。”
  金瑛说:“谁不知道你呀,看见拍花子的也敢去凑热闹,也不怕人家把你拍走了。”
  白煜说:“嘿,臭丫头,学会揭你姐的短了啊。跟你说,你姐可是交代让我管着你,不听话,尤其是不尊重姐姐,非把你胳肢哭喽。”
  金瑛害怕地说:“好姐姐,你可别吓着我,一点儿不知道心疼人,我怎么这么倒霉呀,我姐把我交给你,真是把一只洁白的小羊儿放在狼嘴边上了。”
  白煜放下挎包说:“哈哈,臭丫头,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别等着我饿极了吃了你。”
  金瑛一屁股坐在炕上说:“姐,不兴这样的,让我感到精神很压抑,成天提心吊胆的,还有什么心情宣传抗战啊?”
  白煜说:“这点你倒随你姐,有事没事老拿抗战说事儿,工作干不好全赖我这儿啦,得了,以后我一准儿让着你还不行吗?让你小孩吃巴巴。”
  金瑛一下子从炕上蹦起来,捶打着白煜的后背说:“真坏,真坏,小孩就得吃巴巴,你怎么不吃?”两个人正嬉闹着,两个女兵兴冲冲地跑进来招呼道:“哎呀,欢迎!欢迎!你们这么快就到了。”几个人亲热的握着手,一个高个女兵介绍说:“我叫高秀香,在咱女兵里个子最高,大家都叫我仙鹤。”矮一点儿的女兵说:“我叫唐微,大家都叫我鸽子。”
  “呵,咱这文工队都是鸟类家族。”白煜捋捋头发说:“我叫白煜,暂时没有外号。”说着指指金瑛,说,“她叫金瑛,瞧,长得多白皙,水灵,干脆叫她小羊羔得了。”金瑛说:“人家自己会介绍。一上来就给人家起外号,那你叫什么?”白煜装模作样地说:“这可是个问题,有时间大家都坐下,咱们开个会讨论讨论。”金瑛说:“呵,自己以为是多大一盘菜呢,充其量还不就是个黄豆芽。”仙鹤说:“我看你生性活泼,不如就叫百灵吧。”金瑛说:“绝对不行,我看叫鹌鹑还差不多。”鸽子说:“我看她这人爽快,叫大鹅得了。”白煜笑着说:“起了半天还没离开家禽呢,干脆我叫大灰狼得了,把你们都吃喽。”说着站起来,姑娘们一愣,纷纷站起身来,白煜做了个鬼脸,鸽子吓得“呀”的一声,金瑛、仙鹤喊着:“狼来了……”大家前仰后合,笑成一团。
  操场上。学员们正在进行外伤包扎野战护理演练,每个小组站成一队,护士班的同学们扮成伤员,受伤部位由教员随机确定。教员喊道:“绷带手臂包扎,开始!”
  每个小组的一名学员要通过一百多米的开阔地,完成屈身跑步前进、匍匐前进、滚进等动作接近“伤员”,迅速开始包扎,教员在看着马蹄表计时。不一会儿工夫,学员们陆续喊道:一组完毕;二组完毕;三组完毕。潘俊娥悄声对三组的学员们说:“刚才跑的太慢了,下一个是谁?”
  金玥答道:“我。”
  潘俊娥嘱咐着:“动作一定要快,这第一名咱们一定要拿下来。”
  教员又喊道:“三角巾胸部包扎,开始!”
  金玥屈身跑着,在规定地带迅速卧倒匍匐前进,在土坑前完成一个滚进动作,尔后直身跑到“伤员”面前,熟练地把燕尾巾夹角朝上,放在伤员侧肩上……三角巾在金玥灵巧的手中翻飞,片刻,金玥举起右手:“三组,完毕!”
  教员依次喊道:“三角巾腹部包扎,开始!”学员们一个跟着一个地跑出去。
  潘俊娥气咻咻地说:“都是窝囊废,平时你们不多练,现在傻眼了吧。整天价,打扮得花儿似的,资产阶级生活习惯就这么顽固,说到底,还是思想问题,问题的关键是,不积极要求进步,不对……”
  “下一组三角巾头部包扎。”
  彩珠提醒道:“潘姐,该你了。”
  潘俊娥说:“轮到俺了,你们都学着点儿。俺们干部家属不但思想红,作风还硬。”随着“开始——”的口令,冲向“伤员”。在匍匐前进时,教员喊道:“注意用前臂的扒力和侧脚跟儿的蹬力,不要爬,不要撅屁股。”潘俊娥像笨熊似的完成滚进动作。金玥她们忍不住“扑哧”笑出声来。淑媛说:“乖乖,这哪是灵活机动的女兵啊,简直是一团肉在滚动。”潘俊娥开始接近“伤员”,“伤员”是小不点儿扮的,潘俊娥见到她也是气不打一处来。她将三角巾中部放在小不点儿前额,比划了一下,小不点儿头一侧。潘俊娥厉声斥道:“老实点儿,受了伤不能乱动。”
  小不点儿没理她,等三角巾最后绕到前额时,该打固定结了,潘俊娥傻了眼,一头长,一头短,无法在额头中间打结。这时,别的学员已完成包扎,喊道:“一组,完毕!”潘俊娥心一慌,歪着在左耳边打了个结,双手一用力,扯得小不点儿脖子都歪了。小不点儿不满意地说:“使这么大劲干嘛?你弄疼我了。”
  潘俊娥说:“负伤哪有不疼的,忍着点儿吧。”
  说着举手喊道:“三组,完毕!”由于是最后一组,学员们也都围拢过来。教员挨个检查着。检查到潘俊娥,伸手拉了一下,小不点儿头上的三角巾的结一下子开了。教员问:“这是谁打的?”
  潘俊娥不好意思地回答:“报告,俺打的。”
  教员说:“噢,这可不行啊。回去还得练练,不能光图快。我们比赛的目的是为了在战场更好、更快地抢救伤员。各组回去要认真总结一下。”
  组务会上,潘俊娥并没有对自己的技能做出什么自我批评,却对我和几个技能领先的提出要求,不要骄傲,不要翘尾巴,改变资产阶级生活方式。她和我们真不一样,满口讲的都是阶级呀,改造的,似乎我们都是她改造的对象。当然,她嘴不离口的还有那句口头禅:“干部家属。”好像这句话是证明一贯正确的金字招牌。不久发生的事情,让我感到了她的威力。
  学员们刚下课,指导员安怡站在路边等大家走过来,问:“谁叫韩彩珠?”
  金玥忙把并肩走着的彩珠拉过来。彩珠说:“报告!我是。您是……”
  安怡说:“我是中队指导员,叫安怡。”
  “指导员。”彩珠郑重地叫道。
  “叫我安大姐好了,你跟我来一下。”指导员把彩珠叫去了很长时间。金玥为她打了饭,翻着书本,静静地等她回来。一会儿,门外响起一阵轻快的脚步声,彩珠背着挎包走进来。
  金玥问:“指导员找你什么事啊?这么半天才回来。瞅,饭都凉了,要不要热一下?”
  彩珠说:“嗨,没什么大事。”说着从挎包里拿出两个罐头递给金玥:“瞧这是什么?你还没吃饭吧,咱们消灭它一个。”
  金玥接过罐头欣喜地说:“哎呦,罐头,太好了,好久没闻到荤腥味儿了。唔,真香。”说着边找东西开罐头,边问道,“哪来的?”
  “指导员给的。”彩珠答道。
  “哎,指导员是你什么亲戚呀,为什么给你呀?”金玥又问。
  彩珠说:“不是什么亲戚,咱们一块吃就是啦。”
  金玥说:“那可不行,不明不白的,她也不能搞特殊啊。咱八路军不是讲官兵平等吗?不行,今天你要是不说,以后不跟你玩了,好朋友哪能这样的。”
  彩珠看看金玥:“哎,你还真生气了?来,咱们吃饭。以后有的是时间,告诉你们还不行吗?”
  金玥假装生气地说:“我可不稀罕,你不告诉我,今儿个就甭吃了。哎,你到底说不说?不说算了。”
  彩珠为难地说:“说了,你可得为我保密。这可是原则问题。”
  金玥说:“行啊,咱们拉钩还不行吗?”说罢,金玥伸出手来,两个人拉了钩。
  彩珠平静地说:“因为我是朝鲜人。”
  “什么,你是朝鲜人?”
  彩珠说:“怎么,不像吗?真对不起,不早告诉你也是有缘故的,你知道了就行了。来,咱们吃饭吧。”
  金玥说:“哎,那你怎么来中国的,跟我讲讲。”
  彩珠说:“先吃饭吧,咱们在一起的日子长着呢,以后慢慢告诉你。”
  金玥说:“那我也不能吃,我得执行政策,照顾国际友人先吃啊。”
  彩珠说:“得了吧,怎么又成国际友人了,咱们不是好朋友啦?”
  两个人笑着拿起一个罐头说:“那咱们先吃一个吧,好久没吃到肉了。”说着,两人找来刀子,打开罐头,一人尝了一口。金玥眯着眼睛说:“嘿,真香。你说这是肉味吗?好像我把肉的味觉都丢了。”
  彩珠说:“看你,以后有什么好东西咱俩都一起吃。”
  金玥说:“我今儿个是沾你的光,以后,我得执行政策。咱们还是少吃一口吧,待会儿咱们那帮狼回来,闻见味还不把咱俩吃喽。”
  彩珠说:“唉,荷花塘里着火,偶然一回。”
  两个人说着、笑着,正在吃饭。潘俊娥忽然闯进来,两个人忙站起身问:“潘组,有事吗?”
  “噢,俺是来安排一下明天到医院实习的事。”说着,眼睛在饭桌上扫了两眼,接着说,“你们先吃饭,回头咱们再商量。”说完便匆匆走了。不大一会儿,潘俊娥和安指导员来了。
  潘俊娥气呼呼地说:“刚才,俺亲眼看见她俩在吃这罐头。这样无组织无纪律的,我这组长没法领导了。你看,平时,俺总教育她们改掉资产阶级生活方式,刚刚见效,又偷着吃罐头啦……”
  安指导员说:“她们已经来到革命队伍,怎么会是资产阶级生活方式?再说,她们还小,知道什么是资产阶级生活方式,你说说。”
  潘俊娥说:“她们洗脸浪费水,还整天把头梳得光光的,小脸抹得香香的,没事还朗诵什么诗呀、词的。这不是小资产阶级情调吗?”
  安指导员听着咯咯笑起来:“照你这么说,咱八路军的女兵就该蓬头垢面像个叫花子吗?无产阶级就不该喜欢香味吗?朗诵个诗也是资产阶级情调,以诗言志,以词抒怀有什么不好吗?那咱们的司令员,咱们的毛主席不也喜欢吟诗作赋吗?”
  “有这种事儿,是吗?那俺把问题看得太严重了。对问题认识不深刻,犯了自由主义,俺可真不知道毛主席也喜欢诗啊。”潘俊娥好像是吓坏了。
  安指导员说:“这些年轻学生,不顾家庭阻挠,依然离乡背井,投身抗日大业。况且,都是单纯的女孩子。咱们要倍加爱护,耐心地帮助她们解决困难,从各方面关怀她们,让她们感到革命大家庭的温暖,大家在一起心情舒畅,才好完成学业呀。”
  潘俊娥说:“是,指导员,今后我一定注意。俺想问问这罐头是……”
  指导员说:“咱们现在的供应还很困难,对特殊情况当然要搞点儿特殊了。”
  潘俊娥说:“特殊情况?对这些城市来的孩子可以,对俺这样的老资格干部家属就不行吗?”金玥、彩珠听着差点儿笑出声来。安指导员说:“我说了对特殊情况我们要有特殊政策,你还不在这照顾之列。”
  潘俊娥辩解道:“俺们可是老革命,参加革命三、四年了,老资格。又是干部家属,总不能大小不分吧,俺就不能特殊特殊?”
  安指导员听着脸上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潘俊娥同志,你还是不是共产党员?”
  彩珠把另一盒罐头送到安怡面前说:“指导员,你别为难了,罐头给她吧,以后,我不会让组织特殊照顾的,我要和其他同志一样。别人吃得了苦,我也一定能吃。”
  安指导员说:“这不关你的事,这是组织上研究决定的。”转而对潘俊娥说,“走吧,到我那儿去一趟,咱们把问题解决解决。”两人走出宿舍。望着她们的背影,金玥悄声说:“哎呀,什么事她都争。谁好了也不行,这种人,真让人心里不舒服。”
  彩珠说:“人家是干部家属嘛!”两个人互视了一下,笑了。
  这天,中队到医院参加实习,以往都是和医生一起查房。今天的科目是坐门诊,确诊病人的病症。金玥查看了一个说是胃疼、肚子疼、直不起腰来的病人,仔细询问了他都吃过什么东西,疼痛的部位,并对病人的心、肺进行了检查,然后就到医生那里汇报诊断结果了。她把病人的情况综合分析后说:“我觉得病人得的是肠胃噎食,没什么危险,用一副中药熬汤喝了就会好的。”
  医生说:“那你打算开什么药呢?”金玥背了一段汤头歌中的增液汤:“增液汤中参地冬,鲜乌或入润肠通,黄龙汤用大承气,柑橘参归好不同。也就是元参一两,细生地、麦冬各八钱。”
  医生说:“好,不过我要问你,你这中医是什么时候学的?这可是祖国的医学宝库啊。”
  金玥说:“小时候,家里人常闹病,我经常替他们去抓药,有一次发现,药店的老板用汤头歌纠正了大夫开错的药方。我觉得挺好奇,就请他教我,久而久之就学会了一些。”
  医生赞许地点点头说:“好好努力,你可是个当医生的好苗子,将来肯定会大有前途的。”金玥听到医生的鼓励,心里甜丝丝的。
  这时,潘俊娥看完病人也来汇报,一张嘴就大惊小怪地说:“我看病人现在病情很严重,需要马上动手术。”
  医生问:“你诊断的结果是什么?”
  潘俊娥说:“盲肠炎呢。”
  医生又问:“你是怎么诊断出来的?”
  潘俊娥说:“肚子发胀,疼痛有应激反应。”
  医生说:“应激反应?这话怎么讲?”
  潘俊娥说:“比如,有一块刚烤好的红薯,你一口要把它吃了,可你一咬,烫着了,赶紧吐出来了,这就是应激反应。”
  医生问道:“这跟诊断有关系吗?”
  “有啊,俺往他肚子上使劲儿一按,他疼得‘哇哇’直叫。这不就是应激反应吗?”医生、金玥她们都忍不住笑了。潘俊娥接着说,“俺把手放在他肚子上,问他有啥感觉?他说,感觉手挺凉。俺一使劲,问他啥感觉,他说,压得喘不过气来。看来准是肠子里堵上了,不畅通,所以俺觉得是盲肠出了问题。”医生无可奈何地说:“你先等等,看看别的同学的诊断结果。”
  这时,彩珠也来向医生汇报。彩珠说:“我诊断他是肠胃噎食,吃点顺气通便的中药就好了。”
  医生说:“好,你判断的准确,要是再把所开的药方报出来就是满分了。”
  潘俊娥争辩道:“俺诊断是盲肠炎,咋就错了呢?”
  医生开玩笑地说:“要是你刚吃了东西这么快就到盲肠了,你就成了‘直肠’了。”金玥、彩珠不禁笑了起来。
  医生认真地说:“你要认真把握病情,了解、认识、分析各种表象,不要只用刚学的几个名词去套病例,学会用脑子去想问题,不懂的可以去问她们,相互学习嘛。”说着指指金玥,接着说,“今天的实习课上得不错,不但发现了人才,”说着拍拍金玥的头,“还为我上了一课。”
  金玥不好意思地说:“哪儿呀,我那是随便说说。”
  医生说:“那可不是随便说说,那里头学问可大了去了。小鬼,好好努力啊。好,早点回去休息吧!还有四、五里路呢。”学员们向医生挥手再见。
  回校的路上,金玥按捺不住心中的喜悦和大家说说笑笑。淑媛说:“你可以当老师了,把经验别保密,要毫无保留地贡献出来啊。”小雨说:“这可是咱们三组的骄傲和光荣。”说着说着,大家轻声唱起歌来,而且声音越来越大:“到敌人后方去,把鬼子消灭净;到敌人后方去,把强盗赶出境。八路军,打先锋,游击队,出奇兵,昨天消灭它一个团,今天消灭它一个营……”一路上,潘俊娥阴沉着脸,一句话也没说,看到金玥她们的高兴劲,真是气不打一处来,气呼呼地说:“唱,唱,俺看你们能唱饱喽。”
  淑媛说:“饱吹饿唱,说明我们已经饿了。知识的营养太少了,金玥,还得让给我们点儿啊。”大家一阵哄笑。潘俊娥气恼地说:“金玥,你有什么神气的,俺参加革命那会儿,你还不知道干啥呢?别以为医生夸你几句就了不起,尾巴翘到天上去了,有啥呀?俺就看不惯你资产阶级大小姐的劲儿。”
  彩珠打抱不平地说:“潘组,金玥她说什么了?你怎么这么说人家。”
  潘俊娥说:“你别跟我说话,俺惹不起你。金玥不一样,一个封建家庭的后代,历史就有问题,参加革命的动机就有问题。”
  金玥感觉脑子“嗡”的一下,气得说不出话来。一种从未有过的屈辱涌上心头,她愤怒地看着潘俊娥,潘俊娥还在指手画脚地说着:“你瞪俺干啥?这都是为你好,帮助你端正态度……”
  金玥咬了咬牙,头也不回地跑了。学员们的队伍一下子乱了,纷纷喊着:“金玥,金玥!你回来啊!”
  “太欺负人了,对人家什么态度……”
  潘俊娥说:“别理她,饿了她自己就回来了。跟你们说,俺在家也是独生闺女,在哪儿也得胜着点儿。”
  雪梅说:“噢,是穿剩的,还是吃剩的?”潘俊娥白了她一眼说:“胜着,你懂个啥,胜利的胜。”
  彩珠正色地对潘俊娥说:“潘组,你不要不负责任地信口瞎说,别若无其事,出了问题,你要负责任!”说着去追金玥。队伍安静了,变得懒懒散散,潘俊娥叹了口气,无可奈何地摇摇头。忽然喊了一嗓子:“别若无其事的,都跟上队,打起精神来!”
  学校所在地的葛公村,村口场院草垛旁。金玥呆坐在那里,望着远处的山峦,满天的繁星,思绪起伏,她从没受到过这样的无情打击,满怀着一腔热血报效国家的愿望,却被说成是什么动机有问题。难道我真的错了吗?资产阶级生活方式,讲卫生也是资产阶级独有的吗?金玥的心里乱糟糟的,觉得自己太委屈了,说不清道不明的,而心里的隐痛让他咽喉发紧,一种从未有过的孤独、苦闷压在她心头,泪水禁不住涌出眼眶。
  夜晚,金瑛的伙伴们都睡熟了。金瑛翻了个身,隐约听到一种声音,吓了她出了一身冷汗,她睁开双眼,仔细听着周围的动静,远处传来一个小孩子的啼哭声,哭得很瘆人,吓的她用被子蒙上了头,那撕心裂肺的哭声还时不时地传入耳膜。金瑛又一翻身,抻动着被子,不由得把申辩的白煜惊醒了。白煜迷迷糊糊地问:“瞎折腾什么呢?不老实睡觉,明天还得排练呢。”金瑛见白煜醒来赶紧凑过去说:“姐,你听,你听多瘆人呢!”白煜揉揉双眼,听到哭声,汗毛都竖起来了,她一骨碌坐起来说:“哎呀,这谁家的孩子让人扔了,怪吓人的。”仙鹤、鸽子也陆续醒来,金瑛问:“姐,这可怎么办呢?”白煜说:“反正也睡不着,出去看看,照这样下去这孩子不冻死,也得哭死。咱们是八路军,哪能见死不救呢。”说着开始穿衣服,金瑛、仙鹤她们也穿戴起来。鸽子说:“咱们一块去,看哪个狠心的娘,把娃儿都扔了。”仙鹤穿好鞋,直起腰来说:“战争年代,大人都吃不饱,有孩子养不起,唉,可恨的小鬼子,让多少家庭妻离子散啊。”白煜见大家都穿戴好了,说了声:“走吧。”
  白煜她们住在村边,出了院子不远处就是一片坟地。金瑛朝坟地扫了一眼,草丛中传来瑟瑟的声音,她下意识地用手紧紧抓住白煜的衣服。白煜看了看她,金瑛说:“我怕。”白煜说:“没事儿,有姐在呢。”几个人相互拉扯着走进坟地,深一脚浅一脚地转了一个圈,望着随风起伏的蒿草说:“听着就在这儿,怎么什么都没有呢?”仙鹤也说:“是啊,你们听,好像就在那边。”那瘆人的哭声吓得她们不由得缩起了脖子,金瑛胆怯地说:“姐,咱回去吧。”白煜笑笑:“害怕了吧,哟,手都攥出汗来了。”
  这时,两个哨兵走过来,白煜把情况跟他们一说,谁知,两个哨兵咯咯笑起来。白煜不解地说:“同志,你们怎么这么不负责任呢?咱们八路军是老百姓的队伍,老百姓有难咱们能见死不救吗?”哨兵忍住笑说:“同志,你们是城里来的学生吧,你们不知道的事儿多了去了。那声音根本不是小孩的哭声,那是野猫叫春呢。”金瑛大着胆子问:“野猫叫什么春?现在快冬天了,春天还早着呢。”哨兵又笑了:“就是发情呗。少见多怪。”鸽子问:“猫不睡觉,发啥子情?”俩哨兵笑的前仰后合。白煜似乎明白了什么,拉起金瑛就走,仙鹤她们紧随其后,跟头骨碌地跑了,哨兵们笑得更欢了。
  炊事班长牛永厚到场院抱麦秸,发现正在哭泣的金玥,便走到她身边问:“孩子,这么晚了,还没回宿舍?哟,哭鼻子呢,快回去吧。点卯的时候找不着你,你们队长不定多着急呢。”
  金玥赌气地说:“不回去,我就不回去。”
  牛永厚劝解道:“不回去也别坐这儿啊。入秋了,天气凉,地气太潮闹坏身子就麻烦了。来,要不到我屋里坐会儿。”
  金玥勉强跟牛永厚来到炊事班伙房,坐在灶台边的小凳子上。牛永厚说:“孩子,你还小啊,没有社会经验,受了委屈就跟我言语一声。我叫牛永厚,参加革命也有年头了,比你经的事儿多,你言语一声,兴许能帮你出出主意。来,咱们先做点儿饭,你想吃点儿什么?”
  金玥说:“我什么都不想吃。”
  牛永厚说:“气大伤身呢。孩子,北平来的吧?”
  金玥说:“怎么着,北平来的怎么啦,北平来的就是资产阶级吗?”
  牛永厚说:“说哪儿去啦,咱俩可是同乡啊,我也是北平来的。所以,一听你说话我就找着味儿啦。孩子,想吃点儿什么,我给你做。”
  金玥说:“想吃什么,气都气饱了。再说想吃什么,你这儿得有啊。”
  牛永厚笑着说:“你说是咱老北平大栅栏爆肚冯的鲜爆肚,还是顺的斋的烧饼,东来顺的涮羊肉,复顺斋的酱牛肉,恩元居的褡裢火烧……”
  金玥说:“您说的也不过是北平的小吃,知道上讲究的吗?”
  “嘿,真赶上在行的啦。”牛永厚扳着手指头说:“说是东兴楼的芙蓉鸡片,还是泰丰楼的砂锅鱼翅,致美楼的云片熊掌,正阳楼的小笼蒸蟹,春华楼的锅贴鸡、松鼠鱼,安福楼的沙锅鱼唇,新丰楼的白菜烧紫鲍、油爆肚丝,鸿兴楼的饺子……”
  金玥听完笑笑,说:“菜名报的不赖,真闹不清你是厨子还是说相声的。您这不是逗闷子吗,这些您有吗?”
  牛永厚笑眯眯地说:“得,我可不是把不住边儿,不就为念念秧儿给你找点乐儿嘛。我能做的别的没辙,炸酱面还能将就做一碗,你先候着,马上咱就得。”
  金玥问:“您在北平做过厨子?”
  牛永厚说:“那还用说,虽说御膳房咱没干过,北平四九城的旮旯胡同都练过,咱是耍把式卖艺——全活儿呀。”
  金玥笑了:“您不好好在北平做厨子跑到八路军来干什么?”
  牛永厚一边擀面一边回话:“瞅你这话说的,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啊,八路军不是打鬼子吗?咱拿不了枪,把同志们伺候壮实了,不也是为国家出力吗?再说谁不吃饭呢。俗话说,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不管你是首长还是战士,是勤务员还是司务长,都得吃饭,我这点儿手艺也派上用场了。”
  金玥说:“我们每天吃的饭都是你做的吗?这也太唬人了,今个儿是粉条熬萝卜,明天是萝卜熬粉条……吃的一屋子臭萝卜味儿。”
  牛永厚开始煮面条:“那可不全是我做的,要我说咱这伙食怎么也得差叉样儿啊。虽说没别的菜,萝卜也能做出花样来,萝卜丸子,萝卜馅包子,萝卜丝拌小葱,萝卜炖羊肉……菜谱全在肚子里呢,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呀,没辙。瞎子点灯——白费蜡不是?加上几个新来的后生又棒槌,将就将就得了,战争时期嘛。”说着,牛永厚把面盛好,加上作料,把脖子上的白毛巾拽下来一抖:“来咧,炸酱面一碗,您哪!”
  一碗热气腾腾的面端到金玥面前。她仔细端详了一番,色泽、品相都不错。尝了一口,很有滋味。反正自己已经饿了,三下五除二,一会儿工夫就吃完了。牛永厚又端来面汤,金玥喝着面汤听他说:“酱是用油渣儿炸的,没五花肉啊,菜码应该是黄豆、绿豆芽、黄瓜丝、蒜丝、萝卜丝、芹菜末儿,六样菜码。咱这儿不全乎。我用的是黑豆、萝卜丝代替的。怎么样,还行吧?”
  金玥抹抹嘴说:“香。真是经了厨子手,才有五味香啊。好久没吃炸酱面了,把它的味全忘了。”
  牛永厚说:“来,把汤喝了。原汤化原食嘛。”
  金玥不屑地说:“原汤化原食,吃油饼也原汤化原食吗?”
  牛永厚笑着说:“这孩子,竟抬杠,今天你虽然没说什么,可我知道你是受了大委屈了,一盆刚从温室端出来的花,遭风遇雨的肯定架不住。可咱无论遇到什么,咬咬牙就挺过去了。一件东西从一个面看可能它不漂亮,有缺陷。要往全活儿看看,那是需要时间的。常言说,‘人生谁无烦恼,风起浪也有白头’。可是一切都没什么可怕的,只要你相信你的初衷是对的,就坚定的走下去!千万别多瞎寻思,什么事儿简单点儿,这个世界就对你简单,也敞亮啦。再说咱是谁呀,咱惧怕过谁呀?撂前清咱一准是一品状元。真的,乐了吧?好啦,回去吧,已经过了点卯的时间了。”
  金玥说:“谢谢您,大叔!我懂了。”
  牛永厚向金玥招着手说:“要挺得住!遇到心烦的事言语一声。”
  “知道啦,再见!大叔。”金玥一蹦一跳地消失在夜幕中,牛永厚微笑着点点头。
  金玥推开宿舍的门,彩珠和几个姑娘马上围了过来。彩珠急切地问:“你上哪儿去了?村前屋后都找遍了,连你的人影儿都没有,快急死我了。”
  金玥笑笑说:“没事,出去走走,散散心而已。”
  “走,走也不能这样啊。潘组被指导员叫去,听说安指导员发火了。”彩珠说道。
  金玥说:“有那么严重吗?好了,好了,大家赶快睡觉吧。”
  彩珠问:“哎,你人不大,火气可不小,受点儿气就撒丫子。答应我,以后不准这样了。”
  金玥说:“好,我答应你,以后不会生真气了。气死活人不偿命啊。”
  “你少来啊,告诉我们你上哪儿去了,遇见高人了吧?”雪梅不住地追问着。
  金玥说:“高人?你就是啊!快睡吧。”转身招呼大家:“都快睡觉吧。”
  彩珠关切地说:“饭都凉了,我去给你热热。”
  金玥说:“不用了,我已经吃过了。”
  雪梅神秘地说:“哎,我可给你留着好吃的呢。”说着把一块烤红薯递到金玥眼前。“怎么样,你闻闻香不香?”
  金玥接过烤红薯,咬了一大口,说:“香,真香。哎,哪儿来的?”
  彩珠说:“这是军事秘密。你先吃吧,我去打一下洗脸水。”
  金玥说:“一块烤红薯还神秘兮兮的。哎,你们都吃了吗?”
  淑媛说:“你别这么大呼小叫的好不好,留神别人听见。”
  金玥说:“那么复杂。好,好,我绝不说出去。”
  淑媛悄声说:“是我用棉袄换的。”
  金玥惊愕地说:“什么?馋嘴!那可是违反纪律的,我要……”
  淑媛说:“违反什么纪律了?我自己的棉袄,又没用你的。再说,老乡也怪可怜的。等价交换,各取所需嘛。”
  金玥说:“你真行,一件棉袄换几块烤红薯,还等价交换呢,馋嘴猫。天越来越冷了,看你穿什么呀?我的大小姐!”
  淑媛说:“这你就别操心了。从家出来的时候,我带着棉袄呢。你看。”说着从床上拿起一件紫红色的小棉衣。
  正说着,彩珠端着水盆进来,看到眼前的情景说:“金玥,你就别较真儿了。大伙儿到这儿以后,整天萝卜汤、萝卜菜的,一下子适应不了,解解馋。再说也没……”
  金玥说:“是啊。可这要是传出去,影响多不好。再说,淑媛的棉袄花红柳绿的,太不配套。好了,好了,到此为止,不要再说了。”
  淑媛说:“女孩子嘛,吃点儿零食是天性。”
  小雨说:“行啦。咱们都吃了,解馋了,睡觉也能梦圆了。”
  金玥笑笑说:“唉,见了好吃的,谁不馋那才见鬼了。好,睡觉吧。以后这女孩子的天性也要收敛着点儿,咱们现在是军人了,军人嘛……”大家纷纷掩上耳朵回到自己的铺位。
  金玥叹了口气说:“唉,这报告又做不成了。睡觉。”
  彩珠边铺床边问:“哎,你还没说你上哪儿去了呢?”
  金玥悄声说:“一会儿跟你说,我也有搞特殊的地方了。”
  彩珠一时摸不到点子上,问:“你也是?”
  金玥说:“你知道我那个‘玥’字当什么讲吗?不知道吧。是古代传说的神珠。你是彩珠,咱俩能不连在一起吗?”
  彩珠说:“噢,那你怎么就……”
  金玥神秘地说:“嘘……快睡觉。我会告诉你的,告诉你我会不怕困难,不怕打击,像暴风雨中的海燕勇敢地飞翔。”
  彩珠掏出小镜子端详着自己说:“干吗非要做海燕,鸽子、喜鹊不也一样?”
  金玥看了她一眼说:“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哉!哎,这么晚了,你还臭美什么呀?快睡觉吧。”彩珠还要说什么,被金玥制止。两个人笑笑,盖好被子,进入梦乡。
  一轮旭日从大山中探出头来,学员的队列跑步进入操场。一声口令中,精神抖擞的女兵们排着整齐的队伍聚集在这里。教员的队伍也跑进操场。大家觉得有点新奇,低声议论着。程教员来到队列前:“今天,我们进行投弹训练。我先把投弹的程序讲一下。”说着拿起一颗手榴弹,“这是一颗木柄手榴弹,是我军最常用的武器。它的构造很简单,操作程序分三步。第一步,拧开后盖;第二步,把拉火环套在你的小拇指上;第三步,投弹。注意动作要领。大家看我做一下示范。”程教员拉开弓步,身子一倾,手臂一抖,手榴弹飞出很远。学员们报以热烈的掌声。程教员问:“大家都明白了吗?”
  “明白了!”学员们整齐地回答道。
  “好。”程教员一挥手:“现在分组,开始训练!”随着口令,队伍被带离操场。
  一块坡地上,金玥、彩珠她们开始投弹。有的投在很近的地方,有的姿势很优美但投不了多远。潘俊娥撸了撸袖子,她的胳膊比一般女人的要粗,要结实。只见她飞手一扬,手榴弹飞出足有四十米开外。金玥和彩珠看了看,吐了一下舌头互相鼓了鼓劲儿,开始投第二轮。当然,还是赶不上潘俊娥投的远。潘俊娥来了精神,兴奋地一边指挥一边喊着:“拉开腿,腰要用劲儿,甩起胳膊来!嗨,淑媛,你那胳膊跟软面条似的一点儿劲都没有。雪梅,哎,你那个助跑都刹不住车,没掌握好出手时间,弹没投出去,人跟着扔出去了……”
  金玥说:“潘组,你再示范一下。”潘俊娥举起手榴弹不急不火地手一扬,轻松地扔出四十米开外。金玥带头为她鼓起掌来。随着大家的喝彩,潘俊娥兴奋起来:“其实,这玩意儿不难,要多练,会用巧劲儿,俺在家的时候放过牛、羊那些东西,你打不住它,它就不听话……”
  淑媛对金玥说:“看,夸她一下就找不着北啦。”
  金玥说:“你还别说,在这方面她可是尖子,不服软不行啊!”
  彩珠说:“你呀,昨天她对你咋样儿,忘了?哼,这种人,她好了才行,要胜着点儿,别人不能超过她。”
  淑媛说:“武大郎开店。”
  金玥说:“什么?”
  淑媛笑着说:“比她高的不要。”学员们都笑起来。
  大家重新站好队,开始轮流试投。金玥投出弹后,潘俊娥评价道:“姿势不错,像跳舞,臂力不够。”彩珠投过后,潘俊娥说:“用力太猛,出手时间没掌握好。”轮到淑媛开始投,她的助跑还是一贯的小碎步,两手奓着,只见她右手用力挥臂一甩:“啊呀妈呀!”在场的人们似受惊的兔子一样,急忙分散跑开,有的抱着头,有的趴在大石头后面。只见手榴弹成70多度角,直上天空。金玥硬拖着淑媛跑出十几米,手榴弹从空中直线掉下来,“噗”的一声砸在距投出点四、五米的地方。
  潘俊娥也吓了一身冷汗,她从侧面的土坡后钻出来吼道:“你可真行,直上直下的,要打飞机呀!就你这扔法,不要命了,比狗熊还笨。”淑媛不服气地说:“我本来就不是当步兵的料,当炮兵还算合格吧。”潘俊娥说:“别不服气,要打仗得有真本事,学着点儿把你。”
  真没想到她还真有这两下子,看来每个人都有他自己的长处。像老班长说的,要看全活儿了就需要时间,才能看得真切。我妈妈说过,花盆里的花是一种草,山野里的花也才是花。
  黄昏,小河边,大家在洗衣服。轻快的歌声、笑声响成一片。金玥脱下自己的鞋子,白皙的小脚丫伸进水中噼噼啪啪踢着水花,彩珠把石头扔到淑媛身边,溅起的水花打湿了她的衣服,淑媛干脆把水泼向金玥……
  女兵们嬉闹着,飞溅的水花像点点珍珠一闪一闪,姑娘们银铃般的笑声传得很远,很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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