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力阻疫源
作品名称:义俠青莲 作者:悍雨啸风 发布时间:2016-08-22 12:31:02 字数:5408
范寅生离开莲儿,快马加鞭,心急如焚。他自小就见诸了许多大大小小各类瘟疫的爆发和流行,也见诸了许多因瘟疫而家破人亡的悲惨情景。这些,都在幼小的范寅生心里留下了难以磨灭的阴影。那时的他,一心想做医生,根治那些残害人类的瘟疫。那个时候的他,想做神仙,用无尽的法术灭绝天下的疫病。现在,这个令人恐惧的阴影又再次笼罩着范寅生。而这次,他不是旁观者,关系着北岭州的万千百姓生存的担子,已经放在了他的肩上。他担心,害怕,空虚到无助。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又该怎么办。
这一路,范寅生都在思考着。他罗列出一个方案,细一推敲,便予以否定。再想第二个方案,又于推翻。就这么一遍一遍的,翻来覆去的苦想着。
苦长路短,范寅生和快就到了北岭州城下。
远远的,范寅生就看见城门前凌敞和众位僚属们等候在那里。当走近时,看到他们个个都呈现着焦急不安和惊慌失措的面色。范寅生感觉到自己身上的压力越来越大,越来越重,感觉有点吃不消。但他清楚,当前的重心,是稳定大家的情绪,首先是要控制和稳定住自己,自己的情绪将会影响到下一步的防疫工作。
范寅生下马与他们寒暄了几句,范寅生问凌敞:“可将有关疫病的资料带来?”
“属下已将本州的以往病疫情况和现疫地区福林的有关疫情记载都已整理好带了过来,请大人详察。”
“好。”范寅生接过凌敞递过来的资料,细细的看里一遍。他边看边问:“福林那边疫情如何?”
“刚接到报告,福林已经全州浸染,恐有灭州之难。疫病已经将附近的其他州县感染。”
“具体发病根源在哪里?”
“具体发病病源尚不清楚,因为已经在全国范围内爆发,无人得晓起因。”
范寅生听凌敞这么一说,愈加感觉不妙。凌敞带来的这些资料,有关北岭和福林的疫病情况记载的都很少,也无其他地区的详细资料,让范寅生无法定夺。
“北岭有没有染疫之人?”范寅生十分关切地问。
“至目前,还没有发现一人。”
范寅生想了想,问凌敞:“本州距福林有多远?”
“直线距离不过二百余里,翻过梅竹岭就是。”
“梅竹岭?”范寅生心头一动:“翻越梅竹岭要用多长时间?”
“强健后生跑步也要三个多时辰。”
“这梅竹岭上有平坦之处吗?”
“有,属下曾经去过。梅竹岭上面有一条长形的平地,大约有十余顷地。”
“走,我们前去梅竹岭察看一下。”
“大人一路劳累,要不先回府歇息一下?”
“不用了,立即出发。”
心慌催马急,范寅生他们很快就来到了梅竹岭。
范寅生一看这梅竹岭,东西方向,绿绿葱葱长满的全都是一应的竹子。这些竹子,杆杆挺拔修长,枝枝亭亭玉立,微风拂过,袅娜多姿,密密麻麻的长在约有十丈高的峭壁上。好靓丽的一道风景,等疫情过去,一定要带莲儿前来赏玩。
“梅竹岭这么陡峭,要从何处才能上得去?”看这像刀切的一般光滑平整的石墙,范寅生问凌敞。
“禀大人,要上这梅竹岭上,只有一条小道,弯弯曲曲,还要在竹林里穿梭。”凌敞回答道。
“其他地方没有路吗?”范寅生又问道。
“没有。”凌敞肯定的回答。
“那向西去呢?”范寅生又问。
“向西去,约五十里路俱都如此,无路可寻。”
“那往东呢?”范寅生继续问道。
“往东便是雁难越的摩云岭了,那里山高突险,更是无法行走。”
“好,我知道了。走,我们上岭上去勘察一番。”
“大人要上岭?万万不可。”凌敞见范寅生要上岭上去,急忙劝阻道。
“为什么?”范寅生不高兴的问。
“不等大人上到这岭的半腰,天就黑漆透顶了。而且这竹林里常有猛兽出没伤人。白天这里人就少,一到近黄昏,梅竹岭就人影绝迹了。大人无须上岭,想要知道什么,尽管问属下就是。”
凌敞更担心的是,怕这岭上会有染疫在身的人藏匿在那里,伤及范寅生。
看看时间,范寅生知道,强行要去是不可能的了。他琢磨了一下,对凌敞说道:“既然如此,我们就先回府商议吧。”
看过梅竹岭的情况,听过凌敞的介绍,范寅生的心才略微宽慰了一点。
回到州府,范寅生立即连夜伏案,他要趁疫病还没有到来前,制定出周密详尽的预防措施。第一重要的就是民心,民心乱则全州乱。如果民心一乱,疫病不来,政局也难控制了。
这一夜,范寅生就没闭一会眼睛。他敞开着门,让夜风吹进来,清醒自己有些麻木浑浊的脑子。
范寅生一夜未眠,凌敞和所有僚属们也都是彻夜难眠。
看到知州大人全心操劳着北岭疫病布防,明显的一夜瘦干马情形。凌敞心里很难受,又不敢去劝他休息,只好想尽办法来增加些补养。他亲自下厨,用熟练的厨艺,为范寅生熬些枣粥,调制些小菜,给范寅生加些夜宵。
范寅生翻阅了历代防控疫病的方法,但都得不到什么启发。他凝思苦想,必须在疫情未来民心先乱的时刻前,拿出一个切实可行的方案来,让全州官民们消除危机感,消除恐惧感。他知道,做到这点有多么的难,可又不得不去做。他想着写着,又把写好的撕掉。
昏头胀脑的范寅生让凌敞端来一大盆凉水,从头到脚的一下子浇个湿透。经这么用冷水的一刺激,范寅生清醒了许多。
最后,范寅生决定从堵绝疫源开始。有了主题,后面的措施很快就拿了出来。
第二天一大早,范寅生让凌敞火速召集各州县主要官员前来开会,并邀请乡绅贾商和部分百姓代表一同列会。
来参加会的州县官员们都神色紧张,满脸愁容,眼睁睁的望着范寅生,把一切生命的希望都寄托在了他的身上。
范寅生又何尝不知道,他已真正的成为了公众人物。他的一言一行,甚至一个极小的面目表情,都会影响到大家。
范寅生来到大堂时,州县的所有主要官员和乡绅、百姓代表们,约近二百余人,都早已聚齐在这里。
大堂里,哑雀无声。
范寅生用极为平静的口吻打破沉寂的场面:“首先,本官向各位,向全州人民承诺,绝不会让疫情进入北岭。本官对此,有决心,有信心,并有确切可行的防控方案和措施,请各位放松绷紧的神经。”
范寅生的这句开场白,迎来全体僚属们热烈的掌声。
这掌声中夹杂着怀疑,范寅生听得出来。他尽量的用轻松语气说道:“首先,本州距疫情重灾区约二百余地,其间隔着一座梅竹岭,梅竹林有自然陡峭的屏障作为防疫墙。从福林到北岭,只有通过梅竹岭,而要过梅竹岭,只有一条通道。本官将会遣派强力军士将这唯一的通道卡死,使这疫病将无法通过逃逸者的进入而传染本州百姓。”
范寅生的这个“首先”,让所有在座的官员们脸上开始出现红润。
“第二,本官将加派得力人员和医手,在梅竹岭上设立隔离站和救护所,以对逃疫而至的疫患者进行隔离和医治,以防他们舍身跳岭而影响本州。同时建立边境检疫制度,以控制福林北岭之间的疫病传播。当然,这些人员一定要精明强干,要有牺牲精神,要自愿。”
掌声一片,众官员们的细胞开始活跃起来。
“第三,组织全州医手们,全力研究制作减毒疫苗,采用不治已病治未病的疫病预防措施,让全州人民都予以接种。在未发病之前预防疫病,已预防有可能的传染和扩散。”
掌声又是起伏连绵,充满着生气。
“除过以上要点,还要对全州人民进行大动员,要大家严密注意饮食卫生,保持洁清,以免因卫生不良感染疫病。动员大家在医师的指导下,用草药进行洗浴,有效防止疫病的侵入。凡鼠涉饭中,均弃而不食。勿食生冷食物,勿食生鱼等。特别是饮用水,凡井水有远从地脉来者为上,有从近处渗来者次之。”
范寅生一挥手,阻止了大家准备的鼓掌:“本州施行官方免费抗疫,所有在座的官员们,都要勇于承担责任。本官在此下令,所有官员都要减少吃喝玩乐,削减马匹坐骑,削减公务接待开支。节约每一文钱,用于救援染疫的灾民,为染疫的患者免费义诊,药费由本州府支出。”
接下来,范寅生就免税减租,疫区施财赈灾等做了部署。
范寅生特别强调,要求医手们不计较个人安危和利益,治病救人。实施灵活多变的施治方法,行走在抗病的第一线上。
将防控方案和措施讲完后,范寅生郑重宣布:“本官作为北岭州的最高行政官,我将亲临第一线,将直接面对疫病,绝不退却。”
范寅生身先士卒的讲话,让整个大堂沸腾起来。
最后,范寅生又将针对福林逃来的疫病患者,要求大家要持有同情心和爱心,不要歧视他们,要妥善安葬亡者,救济抚养遗孤。
当范寅生将一切防控安排和防控布置措施宣告完,大堂里一片欢呼声。由百姓代表率先给范寅生跪了下来,接下来所有的人都谁给范寅生跪了下来。
有人呼叫起范大恩人来,并引起群呼。
在招聘赴梅竹岭隔离所医手的布告刚一贴出,就涌来近一百多名医手,毫无条件的资源要求到梅竹岭隔离所去。医手们最清楚,到梅竹岭隔离所的后果。
到梅竹岭进行安全防护的军士,也都是自愿报名,由卫所里选拔出来的。
防空方案和措施向全州人民公布后,老老少少的全都行动了起来,空前的官民一心,步调一致,行动快速。
看到北岭人心安稳,市井依旧繁华,街道清理得干干净净,臭水沟,烂泥河都变成了清滢滢的,任鱼儿快乐的游嬉。人们往日的疲塌,污头垢面被干净清香所代替。破墙烂屋的都被拆掉,坑洼被填埋,就连近郊的野外,杂草纵生,蝇蚊漂浮的沟豁,也被人们撒上药水予以灭绝。崭新的北岭,已经和过去天壤之别。
但范寅生没能高兴起来,他知道,严重的考验在后面。不断的线报,疫病毫不留情,势如破竹的向北岭推来。
范寅生几乎每天都要往返梅竹岭一次。
事态的发展,正如范寅生所预料的,情势严重起来。福林方面的疫情已完全失去控制,尚在生存的疫病者向四面八方逃逸,相当一部分逃疫人蜂涌至梅竹岭,试图翻越梅竹岭逃亡北岭。梅竹岭上的隔离所,挤满了疫病患者。有的疫病者刚爬上梅竹岭,就倒毙在隔离所里。
关键时刻,指派坐镇梅竹岭总防控的官员竟不知去向,驻扎在梅竹岭上的军心也有些动摇,如不加妥善处置,后果不堪设想。
范寅生不顾凌敞和属僚们的阻拦,亲自来到了梅竹岭隔离区。
范寅生上到梅竹岭上,看到梅竹岭的平坦处湧满了病疫者,个个形容枯蒿,满身溃烂,地上躺着一具一具还没来得及掩埋的死尸。
他看到一拨一拨的逃疫人群,继续朝梅竹岭这边仓皇的走来,守候的军士们都在精神高度紧张的注视着,面带着惧色。
范寅生的到来,让混乱的局面有所改观。范寅生重新调整安排了隔离区总指挥部,由他亲任总指挥。
面对大批量逃逸者集中在梅竹岭的情况,范寅生一面命令按计划将逃疫者分开到各个临时搭建的隔离室进行隔离,分散这高度的集中。另一面,他下令将梅竹岭的下山路径用多层栅栏封闭。
涌来梅竹岭的病疫者越来越多,与维护的军士摩擦不断,导致许多军士也被感染,形势的发展也越来越恐怖。
在梅竹岭上,范寅生亲眼看着一位医手被感染,顽强的和病疫做着最后的斗争,于病情严重而极其痛苦的不日而亡。可以说,相当一部分军士和医手已经被传染。他深切地感觉到,这次病疫十分可怕,将有可能摧毁整个北岭。
面对束手无策的病疫,面对死亡的恐惧,一个军士发疯似的向岭下逃去,被捉了回来,按临阵脱逃处死。
据汇报,由于福林来的逃逸者越来越多,梅竹岭的局面已经再现混乱,
新上岭来的病疫者们与军士们推搡着,拼命的想越过防控线逃到岭下去。
看来,通往山下的路,仅靠那些栅栏根本不可能阻挡住这股人流,而如果让这股人流涌进北岭,那北岭及北岭的周边,就会被这疫病吞没。
在巡查中,范寅生感觉到危险在步步逼近北岭,必须要做出他最不愿意做的最后决定了。
范寅生回到指挥部,把在州府坐班的凌敞叫了过来,将梅竹岭上的实际情况和他讲述了一遍。
凌敞听得出了一身冷汗:“依目前形势,大人看如何处置是好?”
“当务之急,一是严密封锁消息,避免引起城内大乱,二是立即彻底封堵疫源,不让一个病毒进入北岭。“
“封锁消息容易,可这封堵疫源….”
“你速去找些炸药来,行动要绝对秘密。”
“大人是要毁灭所有疫源?”凌敞惊恐地问。
“不是要毁灭逃逸者,是要将梅竹岭的下岭通道完全堵死。”
“属下明白了,可岭上还有……”
“已经大部分被传染上了,这里非常需要他们。咳,这些勇士们都是被我指派上来的,结果……”范寅生难过得无法继续说下去。
“大人不必自疚,为了保护家人,任谁都会毫不犹豫的奔赴战场。这乃军人的职责,换做我,也会这样做的。”
“真希望,以后的人们会去怀念他们。先不说这些了,你这就去准备好足够的炸药,秘密放置在梅竹岭下岭通道的上段。由我在岭上点燃,将其通道炸毁,彻底截断疫源。”
“大人,您这是要将自己也置于死地吗?”凌敞一听范寅生的这个安排布局,十分震惊:“大人您为何要这样选择呢?”
“无需惊慌,我不是要炸死自己,我还要留在岭上和大家一起与疫病斗争呢,怎么就会那么轻易地死去呢?”
“既然是炸路断疫源通道,那就让属下去吧,属下保证完成这项任务,绝不负重托。”凌敞挺起了胸膛。
“你去?你觉得截断通道后,你能控制了岭上现在的局面吗?你觉得岭上面临死亡的军士和医手们能听你的吗?你觉得能制止住福林的疫病者吗?“
范寅生这一连串的问话,让凌敞无从回答,他明白这个道理。
“也只有我在,只有我的头衔在,才能让岭上的所有人情绪稳定,才能让大家坚持到最后。炸掉通道,只是截断疫源,并不代表让岭上的人们与通道同亡。”其实范寅生更不想让这位精明强干的同僚被疫病夺走。
“可北岭州府不能没有您,北岭人民不能没有你啊?”
“北岭州府无我照样行,北岭人民有你在一样平安。但岭上的人却不能没有我,他们在期待着我。不要再争了,时间紧迫,快去准备妥当,速去执行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