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重整家园

　　从荷塘回来后，范寅生按着他和莲儿的计划，第二天就立即行动起来，重整家园。他让莲儿在屋里好好休息，自己一个人挥汗如雨地用起功来。
　　范寅生找来掃把，用绢布围在嘴巴上，先用掃把把落在矮墙上的枯叶扫下来，然后用足了力气，在庭院里清扫起来。
　　枯叶下，全是细细的尘土，经掃把这么一扫，全都飞扬起来，整的范寅生满脸满头都是灰土，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范寅生咬着牙，直到全身都湿透了，才将庭院清扫干净。他坐在屋檐下的台阶上，舒舒有些发酸的身腰，消消了汗气。
　　那一大堆的枯草落叶加尘灰的搬运，又让他的衣衫重新湿透一遍。
　　范寅生清理完庭院，把几盆已经枯萎了的花草亦步亦趋的挪到溪流旁，准备给它们浇足水，希望能让它们重新焕发生命力。
　　溪水里也落满树叶草根，绿苔几乎长满了鱼塘。鱼塘显得很苍凉，偶尔有一两只小红鱼露出头来透透气。
　　范寅生沿着鱼塘边的青石子路，一边走一边扫。
　　这偌大一个圈子下清扫下来，范寅生的腰都快要断了。
　　该清理鱼塘了，这是范寅生计划里当天的最后一项工作。虽然现在已是十分的劳累，不想在动手了。可用心一想，放到明天还是自己干，长痛不如短痛，倒不如早些干了吧。
　　范寅生看鱼塘旁边的小假山上，立着一个抓勾和捞网。他拿起抓钩来，可着劲的把鱼塘里的绿苔和已经腐朽的水草根，都给勾了出来，又用捞网一遍又一遍的将水里的杂物捞了出来。范寅生把前面被堵住的口子清理干净，让它能够出水。然后又到进水口，把堵住进水的杂草和落叶泥沙清理了。
　　畅通的水很快将鱼塘重新过滤了一遍，清莹滢的水面都能照见范寅生的身影。
　　看着这么清澈的水，范寅生感觉身上发粘发痒了。他四处瞅瞅没人，便快速的脱掉衣衫，扑通的一下跳了进去，畅畅快快地洗了一个澡。
　　洗完澡，浑身好舒服，肚子却叫唤起来了。范寅生这时候才想起，自己几乎一天没进食了。
　　看天色也晚了，肚子也在抗议，并决定收工，去对付点吃的。
　　范寅生回到正堂，拍吵醒莲儿又担心莲儿，便蹑手蹑脚大气不敢喘的走到莲儿的去寝室。一看，床铺空空，莲儿不知去哪了。
　　范寅生在正堂屋前后找了一遍，没找见莲儿，他有些着急了。
　　“莲儿，莲儿。”范寅生扯着嗓子呼喊了起来，愈叫声音愈大。
　　“你这是给谁叫魂啊，这么的卖力？”莲儿围着围裙，从一个侧房门走了出来：“别喊叫了，到堂屋坐着，等会该吃饭了。”
　　范寅生见莲儿神采奕奕的，十分高兴，高声应了一句“遵命”就回到了堂屋。
　　一缕饭菜的香味飘进屋内，让早已饥肠辘辘的范寅生哈喇子都流了下来。
　　“看你那没出息的，都饿成这样了。放开的吃吧，我再去烧些汤来。”
　　莲儿刚一出门，范寅生就迫不及待得狼吞虎咽起来。等莲儿端着汤进来的时候，桌上的三个菜两个馍，没了踪影。就这，他还在用筷子从盘子里沾着菜汤汁放在嘴里舔，把莲儿逗得差点抖翻了手里端的汤。
　　范寅生赶忙接了过来，嘴里在“啧啧啧”叭嗒着，一副贪婪的摸样。
　　莲儿坐在范寅生旁边，臂肘撑在桌子上，以手相扶下颚，看着范寅生喝汤的憨样，心里乐滋滋的，感觉这种生活真幸福，真温馨。
　　在莲儿的注视下，范寅生填饱了肚子。他的眼睛一翻，突然说道：“忘了忘了，彻底的忘了，莲儿还没吃呢。”
　　这句十分做作的话，差点没把莲儿萌翻在地。
　　范寅生也跟着哈哈哈的大笑起来。
　　“下一步你准备干什么呢？”等两人笑够了，莲儿问道。
　　“这五六个门的门漆都剥落了，要刷新。只是到哪找着门漆呢？”
　　“有呢，就在那后院的柴房里，存放在靠墙角的一个小瓦缸里。你端个瓷盆去舀点，别黁到衣服上了。”
　　“知道了，刷完门窗，我再写个门匾吧。”
　　“挂在大门口吗？”
　　“嗯。要不大门上空荡荡的。”
　　“写什么样的匾呢？”
　　“嗯，”范寅生想了想：“‘柳芍荷清居’吧，你看如何？”
　　“‘柳芍荷清居’？柳婆婆，芍药姐姐，还有我莲儿。好啊，清淡淡的居所。”
　　看莲儿表示赞同，范寅生使劲的捋起袖子，露出两只光光的胳膊。
　　“你这是要做什么呢？”莲儿不解得问。
　　“准备要大干一场啊。”
　　莲儿笑起来：“装腔作势。好吧，我去洗洗锅碗，然后去收拾婆婆和姐姐的房间。你的公务也挺繁忙，不打扰你，去工作吧。”
　　莲儿一边整理着婆婆的房间一边流着泪，尽怀着一片思念之情。
　　在整理婆婆的床铺时，莲儿看到婆婆的枕下压着一个绿缎小布包，她拿起来打开一看，不由得泪如泉涌。那是一对玉翠耳坠，是婆婆准备在莲儿得名百年庆祝时准备送给她的。物犹在，人影疏，睹物思情，让情更难自禁。
　　“婆婆，如您再能与莲儿相聚，我要您亲自给莲儿带上，莲儿好喜欢婆婆准备送给莲儿的耳坠。婆婆，您可知道莲儿每日每夜的多么想您。婆婆，希望昨天莲儿听到婆婆的说话不是在做梦，更希望婆婆说的不是在骗莲儿。莲儿知道婆婆最疼莲儿，不会骗莲儿。婆婆，莲儿把您的房间好好收拾一下，您回来的时候，让您住得更舒服。婆婆，您已经好久好久没给莲儿讲过故事了。没有婆婆的指导，莲儿的功力也大不如从前了。”
　　莲儿把落了一层细尘灰的床单取下：“婆婆，这条床单您铺用的时间已经和莲儿得名的时间一样长了。莲儿给您洗洗吧，您回来睡觉一定会很高兴，因为是莲儿给您洗的。”
　　这边莲儿深切的思念着婆婆，那边范寅生正在灰头土脸的使唤着自己的手脚，忙不迭的刷着大门。第一遍刷上后，没等干透，就又起了一层新皮。他歪这头，看着，思量着。最后终于弄明白了：在原有基础上是不行的，要把陈旧的那一层扣掉才行。他又返回那间犹如万宝屋的柴房，找来两把小铲子。
　　经过这么一清理，再刷上的漆闪闪发亮。
　　但就一个大门就让范寅生几乎累破了苦胆，还有四个房门和八个窗子，让他一想就腿肚子打颤。他何时出过这么大的力气，别说刷门这等苦力了，在家去打一桶水，都要等到父亲气哼哼的来帮他提溜了回去。这是，范寅生想起双亲，心里有些很不是滋味。虽然，总是不间断的给双亲写信，可是这一分别已经快两年了，不知二老的实际情况如何。
　　范寅生仰望着远方的家乡，眼睛红润起来：“父亲，母亲，二老可好？不孝子寅生自顾自己的在外自在，全不顾二老的对儿的思念和期盼。不知二老可否收到孩儿在月前给您二老的信？父亲，孩儿十分想念您，多想现在就飞到您的身边，听您的言不由衷的教训，多想在您的肩膀上靠一靠，让我能充满自信。母亲，孩儿很挂念您，多想现在就能看到您慈祥的面容，吃您给我拨开的莲子。爹，娘，原谅寅儿的不孝吧。”
　　“都是我的不好。”
　　这猛的一句，把正在喃喃自语的范寅生吓了一跳，一转身，看见是莲儿，莲儿的两眼通红。
　　范寅生急忙擦掉眼泪，焦急的问：“莲儿，你怎么了？”
　　“都是莲儿不好，自顾着自己，只为自己着想，从没想公子的双亲还在等待着自己的亲儿归来。”说着，眼泪就流落了下来。
　　“莲儿不要难受，我刚才只是有些感触，现在没事了，我的工作还有很多，看来要换一张新鲜的肉皮了。”范寅生用十分轻松的口气说道。
　　莲儿一下扑到范寅生身上：“公子请原谅莲儿的自私，莲儿对不住公子了。”“这是说的什么话？现在最重要的是照顾好我的从死亡线上回来的莲儿，最重要的是让失去最亲的亲人的莲儿能重新快乐起来，幸福起来。因为，这是莲儿未来的公公婆婆要他的孩儿这么做的。”
　　“公子。”莲儿动情的哭泣起来。
　　“怎么又哭了？不是说好了么，以后让我看到的都是美丽的笑容吗？你这是想违背诺言啊还是想用丑脸吓唬我啊？”
　　“我们还是一起去家乡看望二老吧。”莲儿说。
　　“太好了，父亲和母亲可以看到他们温柔善良美丽的儿媳莲儿了。”
　　“那，我们明天就去，好吗？”莲儿想让范寅生早些看到自己的双亲。
　　“明天？”范寅生看看面脸疲惫的莲儿，琢磨了一下：“不行。”
　　“为什么？”莲儿有些惊诧的问：“莫非，你怕我是…….”
　　范寅生一把捂住了莲儿的嘴：“不许你乱想，也不许你乱说。别说你现在还是一个和人类一样，比人类还善良的荷灵，就是一个鬼精，也是我范寅生最爱的。没有人会歧视你，没有人会嫌弃你。相反，人们都会喜欢你，仰慕你，视你为最可爱的人。”
　　听着范寅生的这番话，莲儿心里暖融融的：“那又为什么呢？”“我现在算不算是一个官啊？”
　　“这和官有什么关系啊？”莲儿被范寅生问糊涂了。
　　“当官有特权啊？我可是有探亲假的哦，不用不是可惜了吗？我们一回到北岭，我就告假，再带我的莲儿翻山越岭的去见公婆去。”
　　莲儿明白了范寅生的心意，他是在担心自己的身体不能适应长途跋涉，在疼爱着自己，不由得心情万分激动。她虔诚的望着上苍，用心感谢着上天给了她天底下最好的男人。
　　“好啦，莲儿，你是不是想偷懒啊？婆婆和姐姐的房间整理好了吗？”范寅生故意的板起脸来。
　　“范大人，小女子这就去。”莲儿滴泪的脸上带着欢愉的笑，离开了范寅生。
　　“父亲，母亲，您二老看到了吧，您有多好的儿媳妇啊？放心吧二老，孩儿回见快带着您的儿媳前来看您。”
　　莲儿来到芍药的房间，一进屋就躺在了芍药的床上：“姐姐，我好幸福啊，有婆婆对莲儿的培养和疼爱和呵护，有姐姐对莲儿的千般溺爱关心和谦让，让莲儿成为这世上最最快乐的荷灵。现在，又有尘世上最难找的好男人陪伴在莲儿身边，那般的用心来爱我。姐姐，我是不是很幸福啊？姐姐，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一想到芍药，莲儿就有些伤感。她起身铺展好芍药的床铺，开始整理起芍药的衣物来。
　　
　　用了十几天的时间，范寅生拖着消瘦了些的身子，陪着莲儿好好的欣赏了一遍已经焕然一新的家园。
　　在大门口，莲儿看着门匾上那俊秀挺拔，刚劲有力的题字“柳芍荷清居”，不由手舞足蹈的像个小燕子，兴奋的在院里旋转着。
　　莲儿舞动的身影，像一片轻柔的云在范寅生的眼前飘动着。
　　莲儿清丽秀雅的脸上，荡漾着彩霞般美丽的笑容，犹如嫦娥，犹如玉女，更似一颗晶莹无暇的露珠，“翩若惊鸿，婉如游龙”。
　　范寅生看呆了，虽然他经常在看。他觉得，拥有莲儿的自己，才是天下最快乐、最幸福的人了。
　　每天的清晨，当曦光万射的时候，范寅生都要和莲儿一起来荷塘探望她的亲人的踪影。同时，将荷塘好好的整理了一下。
　　令莲儿十分惊喜的是，古柳遗址上伸出了一枝小柳树，而在旁边，一颗芍药花苗也探出了头。
　　莲儿兴奋的围着小柳枝和芍药花苗不断地转着，看着，转着，比自己获得新生还要高兴。
　　范寅生深为莲儿的善良和最真挚的爱感动。莲儿的整个人，都充满着爱。她用一切可以爱的方式来爱她所爱的人，没一点虚没一点伪。莲儿的爱，让范寅生更明白了爱的含义。是爱，让莲儿从死亡线上回到了新生，是爱，让他和莲儿凝在了一起。范寅生深切地体会到，是爱，让他得到了温暖、幸福。是爱，让他变得勇敢、坚强。爱，已经占领了他和莲儿的生活。
　　范寅生越来越惜爱莲儿，越来越为她的真挚，她的纯洁，她的温情所牵系。莲儿秉性淑质贞亮，尽管内心受尽了常人无法承受的伤痛，身体受尽了难以言表的折磨，但仍像水晶一样透明，像白玉一般的纯洁。蕙质兰心，永远都是那样的善良，犹是浑金璞玉。
　　
　　正在依照莲儿要他像姐姐一样陪着他在院子里，一阵急促的敲门声让范寅生很是吃惊：这里几乎就没人光顾过，会有什么事呢？
　　莲儿也很奇怪，这里一般凡世人是找不到的，她又没有亲朋好友，这来敲门的会是谁呢？
　　敲门声越来越急。
　　范寅生示意莲儿先回屋里去。他走到大门前，问道：“请问谁在敲门？”
　　“范大人，是小人，役差刘延，十万火急，特来叩见大人。”
　　范寅生一听是自己州府的人，忙打开门。
　　役差刘延一见范寅生，急忙跪下禀报：“福林一带的瘟疫十分严重，已经使当地的人口死之八九。据报，疫情正有向北岭方向漫延的趋向。现在北岭人人自危，一片慌乱。凌敞大人恳求大人立即回州府。大人，全北岭人都在等候您。”役差刘延指指大树下的一匹骏马：“小人一位大人您备好了一匹快马，敬请大人速速动身。”
　　范寅生一听，心里不免一惊，果然是十万火急的事情：“你先行走一步回州府告知凌大人，速准备有关病疫的过往资料，本官立刻就赶回州府。“
　　“是，小人这就先行禀报凌大人。”说罢起身，飞身上了马，急匆匆的走了。
　　范寅生慌忙回到屋里。
　　莲儿一见范寅生神色慌张，忙问道：“是谁来敲门，所来又为何事？你怎么这么慌张？出什么事了？”莲儿心里一阵紧张。
　　范寅生就把州府来人讲述疫病有染之北岭的事说了一遍：“是我怕州府出现什么大问题，留了个地址给凌敞，所以才找到了这里。”
　　莲儿一听，十分着急起来：“那公子还是赶紧回府吧，这么严重的事，要公子做好主心骨才是。”
　　“可是，莲儿你才恢复…….”
　　“我没事，我在家等候公子的讯息。公子，快些去吧，不要让民众乱了阵脚。”
　　虽然，范寅生舍不得离开莲儿，担心莲儿的身体，可这大事又不能不管，他的脑门子上直冒汗。
　　见范寅生还在犹豫，莲儿催促道：“去吧，要做个真正的人民的官，这时候就是考验你的时候。我会在家里好好休养，等你处理好疫病防控后来接我。”
　　范寅生见莲儿这么一说，也就放下了一半的心：“那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我会很快来接你。”
　　“嗯，快去吧。”莲儿摆着手，一再的催促着他。
　　范寅生深情的望了莲儿一眼，转身走出大门，跨上骏马，扬鞭急急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