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第二天，玄真要带红莲到外面看看，王不留叫来刘管家陪着他们出去，但他不同意。王不留说叙南最近地面很乱，怕他们独自出去遭遇不测，一块去的话好有个照应。玄真看出他的心思，执意不要管家跟着，王不留眼珠一转，只好点头同意，眼睁睁地看着他俩出了美月宫大门。王不留心生一计，在刘管家耳边说了几句什么话，刘管家直点头去了。
　　玄真与红莲乘轿来到后山脚下下了轿。轿夫离去，红莲一双小脚撒着欢地忸怩跑动，尽情享受少有的自由。玄真也因为没有任何人打搅，完全沉醉于天地之中。绿色围绕着他们，他们像父亲和女儿那样的关爱和娇嗔，像默契的兄长和小妹相互牵手……在这最高的地方，天特别的蓝，云特别的白，空中特别的清澈，太阳也特别温柔客气，给了两个不同世界的男女内心注入了纯净的血液。
　　天色已晚，但他们还没有回去的意思，他们要将活力淌进自由的旋涡，不在旋涡中死亡，就在旋涡中升华。好久好久，河上轻风正习习吹过来，使人感到酷爽、惬意，身上已有冷意，但他们还是没有回去的打算，就这样一动不动地谈天说地……
　　忽然，从夜色中冲上来两个高大的白衣青裤人，为首的一个叫道：“这两个破男女在这里快活风流，坏了我们兄弟的手气，今天咱们就叫他开开眼，让他大出血！”
　　玄真知道遇到了贼人，听说这里常有贼人出没，没想到今天果然遇上。但是他却没有一点害怕和担心，他准备在必要时动用手中的拂尘。
　　这时，另一个贼人说道：“只要他们给我们留下今夜的麻将钱就行了，没有必要废那么多话！”
　　玄真站起来，一手护着红莲，一手持着拂尘。贼人见状，大叫起来：“呵，原来是个风流道人，这个小娇娘还真漂亮，来，给我摸摸……”
　　玄真将拂尘一扫，大喝一声：“休得无理！”
　　贼人打了趔趄，却不买他的账，说道：“你不给也行，你们有伤风败俗，我们现在就把你们五花大绑起来，送到县衙门……”说罢，一条绳子转了个圈，套到玄真和红莲身上……
　　玄真正要挥动佛尘，竹林里冲出来两个人，脸上蒙着黑布，看不见模样。他们挥着一条长棒，一边吼叫，一边向两个贼人打去。两个贼人“哎哟”大叫，一个伏地躲棒，一个扬胳膊向来人打去，没想到高个蒙面人挥起棒，向下一砍，其中一个贼人惨叫一声，倒在地上不动了，另一个见状不好，仓惶逃走。两人急忙追去，吓得红莲一旁浑身发抖。
　　贼人跑远，两人回来，红莲奔到玄真身后，两颊绯红，虽有夜色，但也现出满脸羞涩，低下头。两个好汉取下黑布，玄真一看，两个人只有二十来岁，浓眉大眼，鼻高口阔，一个瘦长，一个敦实，瘦长的略带文气，敦实的便粗犷豪爽，一人手中握一青杠木哨棒，完全是勇武之人打扮。
　　玄真连连打拱，说着感谢话：“谢谢两位侠士，贫道这里道谢了！”
　　这时，高个对玄真问道：“你们从美月宫来，你们和美月宫是什么关系？”
　　玄真答道：“我是云游道人，美月宫王老爷让我给他看房宅风水，于是便留在美月宫了……”
　　矮个不悦地问：“你不知道美月宫王不留是叙南头号大坏蛋吗？你居然还和这种人打交道，想来你也不是什么好鸟！”
　　玄真知道遇上了江湖好汉，这正是自己想结交的，于是他解释道：“我也知王不留不是一个好东西，决心要收拾他，但无奈于我只是一个手无寸铁的道人，而且从远方来，孤家寡人一个，纵然上知天文，下懂地理，却势单力薄，又能把他怎么样呢？”
　　两个好汉一听，异口同声地问道：“你果真是‘上知天文，下懂地理’？果真要收拾王不留？”
　　玄真爽快说道：“这是自然。不过我最近也在想，不知叙南这地方有没有愿意助我一臂之力铲奸除恶，为富百姓之人。如果有人愿意，不论他什么出身，我将收他为徒。”
　　两个好汉一听，马上跪地磕头，说道：“我两兄弟愿意给师傅当徒弟，一切听从师傅安排……”
　　玄真见他们如此慷慨，便问道：“你们姓甚名谁？如今在何处做甚？成家没有？”
　　高个子回答道：“我叫元觉，他叫方觉，都是叙南人氏。因为王不留伙同县太爷霸占了我家的祖产，奸杀了我的未婚妻子，所以与他不共戴天，跑到那边云台山上坐地为匪……”
　　方觉接着说道：“王不留是个淫棍，一个杀人不眨眼的魔鬼，他将我的姐姐抢去做他的丫环，却在半夜将我妹妹强暴致死后扔进大江……我爹爹气得吐血而亡，母亲疯颠溺水而死，那时我只有十来岁，便跟着元觉大哥上了山……”
　　元觉补充道：“我们现在都没婚配……”
　　“好，从现在开始，我们就有福同享，有祸同当！”玄真将红莲介绍给他们，并说：“红莲是我的妹妹。”
　　两个人不好意思地笑笑，算是见过礼数。
　　大家商量好，玄真和红莲先回到美月宫，元觉方觉回到云台山上给玄真安排住处，玄真寻到机会带着红莲一同到云台山落脚，然后一齐对付美月宫！
　　美月宫一般是不开大门的，不知是不是因为今天玄真和红莲还没回宫的原因，天已经黑净了，大门还开着，两只灯笼高挂。只见大门两旁站立两个武士般的家丁，纹丝不动，见玄真和红莲一齐从轿中出来，马上讨好地请他们下轿。他们故作亲热手拉手地朝大门进去，家丁跟上来，对红莲说道：“老爷请你到他那里去一下……”
　　红莲为难，看看玄真。玄真喝问道：“不得无理，现在她是我的人，怎么能一个人到老爷那里去呢？”说罢，不再理会他们，两个人相拥着走进美月宫的黑暗深处。
　　王不留这时正在自己的屋里，要在平时，他早就搂着女人钻进了香被。但自从玄真进了美月宫后，一连几天他都没有沾女人了。一是累的，几天来事情太多了；二是气的，原本打算用红莲试试玄真，看他是不是真道人，没想到两个人一触就火起来，沾到一起分都分不开。红莲本是他想方设法弄来的心肝宝贝，当初把她弄到美月宫来当丫环才十一二岁，老太爷特别喜欢她，总叫人把她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更没想到她越长越漂亮，于是他就打算几年后待红莲十六岁时收红莲做妾，满足自己的淫欲。没想到这死丫头长大后死活不允，只要他动手，她就仗着老两口喜爱而又哭又闹，寻死寻活的到处乱撞。为此，老太爷特别生气，多次要他把人家送回家，可他偏偏不听，惹得太爷整天骂。他恨得咬牙，就把她安排到后院，每天早上给所有人倒屎倒尿，涮屎尿马桶，晚上捆在后花园的小屋里，堵上她的嘴，往往每天只吃一顿饭，屎尿都在裤子里。老太爷问红莲哪去了？他便回说，已经放她回了。女子长大，能不思春？正当他准备换个手段来个霸王硬上弓尝个新鲜的时候，老太爷却死了。
　　当地有个习俗，不是正常死亡的，无论是谁，都不得马上入敛安葬，必须过了凶煞期七七四十九天才能出殡，否则家要出祸。可他父亲却连死在哪里都不知晓，怎么办？他只好让人弄来个死人扮作老太爷穿好寿衣，将尸体搬到后花园的小屋里挺放，将一架大风笼对着尸体吹，不致尸体腐烂。把红莲绑着命她跪在尸体旁边守着，等过七七四十九天一到，他才对外宣称“老太爷病亡寿终正寝”，然后风风光光把他送了出去。
　　办过丧事，他便开始对付红莲。但老太太执意反对，要么放红莲回家，要么把她放到自己身边伺候，他便再度弄她到后院干老营生。
　　谁料两年来，古月宫里夜夜闹鬼，不晓得别人怕不怕，反正他是怕死了，叫人不得安生，又不敢说。更有甚者，那晚，红莲竟然跑了。气得他除了在姨太太身上发泄，还到处拈花摘草，也无法免去美月宫里的恐惧。偶然间见到玄真，便想问问宫中为何不静，没想玄真一说一个准，他便佩服得五体投地，马上请玄真进了美月宫，并按其之建议大办丧事。哪知丧事没办完，鬼风刮起，丧葬大乱，自己生出一场大病来……幸好，红莲被家丁发现抓了回来。本想再吓唬吓唬她，令其主动求他，他也就自然收于身下，好去去晦气，哪里知道她还是什么都不怕。
　　前天叫刘管家把红莲送给玄真，本是一时之计，没料到她却留在玄真屋里再不出来……今天他们在外不知怎样的快活。他本叫刘管家吩咐两个手脚麻利的打手尾随他们，在他们正要快活之际，给他们一个措手不及，断了他们的好事。哪知他们不但好事连连，而且不知从哪里跑出两个蒙面人，打得两个差点死了一双……王不留越想越想不过，他现在就要红莲过来侍候满足自己，他要把损失全都找回来。可是等了好久，却不见红莲过来。难道他们还没回来吗？正要起身，丫环搀着老太太来了。
　　老太太是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女人，她的心地和她的长相一样善。但是跟着王可真一辈子并没有过过几天好日子。丈夫不在的那些年月，她含辛茹苦地把儿子拉扯大，却没想到自己的一味娇惯溺爱而放纵了儿子，致使儿子一步一步走到今天，成了一方恶人。丈夫回来后，见儿子这样，便严厉斥责她为母不正，不是贤妻良母，她听了心如刀绞。开始，她埋怨丈夫为官期间不管家里，让她一个弱女子几十年守在空房教养儿子，现在却不谅解她。后来，见儿子这样，她体会到丈夫的内心痛苦，认识到作为母亲，的确没有尽到责任，儿子才成为人渣，不仅在外面为非作歹，就连自己的老父亲都不放过。可直笋子长弯竹子，现在有什么办法呢？
　　王不留马上起来，叫了一声：“母亲……”站在一边不说话了。
　　老太太一见，知道现在母子之间也没有什么话可说了。不过今天来到儿子这里，她不为别的，就为红莲。她慢慢地对儿子说道：“儿呀，母亲求你了，放过红莲吧，好歹她是你爹你娘喜欢的丫环，放她一条生路吧。”
　　王不留一惊，难道母亲也知道自己心里想的是什么？他装作不明白的样子说道：“母亲何出此言，儿子不明白……”
　　老太太道：“你别装了，我全都知道了，你叫红莲到你这里为的是什么？人家已经跟了那道人，你就行行好，让人家去吧，何苦再造孽哟！”
　　王不留又一惊，居然连这点事情老太太都知道了？他笑道：“母亲，你别听他们瞎说，我是叫那道人和红莲一起来，好给他们贺喜呀！”
　　这下该老太太吃惊了，她那昏浊的眼睛里流露出怀疑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