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1)
作品名称:挣扎——我的回忆录 作者:三宽居士 发布时间:2016-08-17 21:44:43 字数:14976
59、文体合并
所谓文体合并,即1991年元月我所供职的文化局与原体委合并为文体局,局长是县委宣传部专门搞新闻的副部长,也是我从前造访过、辅导过的业余文艺作者,对文化工作还算内行。上任伊始,定纪律,定规矩,搞军训,写局歌,搞得还很像模像样的。两年以后似乎完全变了一个人,喝花酒,拥花瓶——专门汇集女文艺骨干喝酒,说风流笑话快活嘴,有方便机会时候也自然快活下面。为了让一个他最喜欢的县剧团女演员每天容易见面,便要将该花瓶迅疾调入局属文艺创作组,颇费心机玩板眼,亲自领着该花瓶到我家送整条香烟,要我在局务会上提出该花瓶是可以造就的文艺创作人才。为了融洽相互之间的关系,我在局务会上就提出了增加文艺创作人员的要求,并直接提名该花瓶人选;局长立即接腔,老陈是我县的文艺创走专家,他说行的人员是没有问题的,可以立即调入。于是,该花瓶就轻而易举来在我任文艺股长、创作组长的办公室上班了。
局长办公室在三楼,我们的办公室在二楼,局长每天几乎是每隔半个小时就要来我们的办公室,找些由头与他喜欢的花瓶眉来眼去的拉话,我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走,怕丧了局长面子;不走,碍眼局长不方便,后来还是以走为上。
就是在这样不顺心的工作环境中,我出版了22万字长篇故事《王三盛传奇》,女娲故事集《炼石补天话竹山》,坚持创作出六场神话剧《女娲补天》。说到创作《女娲补天》,我被局长强奸一回。事情原委是,在制定剧本创作规划时候。我坚持要创作《女娲补天》,局长为赶时髦,坚持要我搜集县里十星级农户评选素材写剧本,我与局长理论:十星级政治色彩太浓,今年评十星,明年很可能不评了,是速朽题材;而女娲补天故事是经过了千百年文化积淀的结果,女娲其人是世界上各种政治观点都接受都敬仰的形象,是不朽题材,局长说我思想反动。后来,市文化局领导,尤其是是市委宣传部长极力夸奖我选题正确,局长才不说我思想反动,并且在打印剧本之际,在编剧名字前面添加了一行文字:创意:柯某某——天,比编剧高明了啊,编剧再会编,是他创意呢。由说我反动到做我作品创意,我真是哭笑不得,真正有被人强奸的感觉。
60、断指之痛
我的左手食指自从2001年那个初春起,无论是什么样的天气都没有间断过疼痛。因为断了第一个指头关节,血脉不通畅,无论什么季节,它都像冰棍样地发凉。疼痛虽然不是那么剧烈,人也忍耐得了,可就是像一道阴影始终与人相随的缠绕着。它不仅不让我大胆的把左手伸向人前,尤其是极大地影响了我拉二胡的技艺向高层次迈进——拉二胡在琴弦上的领军指头就是食指,食指既断,严重影响该指头在琴弦上完成多种指法技艺加工良好音色的任务,而且在带动以下三个指头的运作连贯上也显得很是吃力。
我这个指头是怎么断的?说来很让人见笑。
原县文化局与体育局于2001年春季合并为文化体育局,原体育局有个很有官员亲戚背景的姑娘,于那个初春的那个黄道吉日新婚大喜,她与我这个老准文化并没有完全熟悉,也没有任何亲戚关系,也无任何私人之间的交往,无非就是新合并单位的同事。可是那位姑娘很懂人情交往,新婚大喜一定要请新同事参加,在我的办公桌上放了请帖,给我的儿媳妇也送了请帖,还往我的家中也送了请帖。这么一来,就是没有深交,我虽然工资微薄,上老下小送不起礼,也不能再装聋卖哑巴了不是?于是咬咬牙横下心来,封了一个百元的红包要去婚宴场上表示热烈祝贺。
偏偏新娘子的新婚典礼时辰定得很怪,不同于常人新婚在中午十二点,却不知道听了哪个半挂子算命先生或者是周易先生的话,典礼铁定在日落酉时!我对命理和周易学问略知一、二,比如我生肖属兔,因为卯兔与酉鸡犯六冲,日落时辰不可以随意出门办事或者参加人多的活动。但是,人家新婚那么热心请我啊,心里腻歪时辰犯冲,也只好还是硬着头皮偕糟糠之妻步入了那一家酒店的花堂。
花堂的宴会厅已经是高朋满座,宾客云集,少有虚席.我和妻子选一个不太起眼的席面空位落座,偏偏随后而来的我的妻子表妹夫要与我隔着桌子握手——我连忙起身与之远程相握,待丢手复落座时,左手垂下用指头要把座椅朝席面挪腾近一点,不曾防备该椅子的面板与腿脚框架是分离的,我的左手食指卡入面板下角铁的缝隙,我这两百斤重量的身子重重落座,自己的重量把食指咔嚓给切了——当下指头尖鲜血喷薄,婚菜不见一样,酒没闻香,就受了这么个意外险情!有客人不叹息我之痛苦,却幸灾乐祸在说荤笑话:“新娘子还没‘见红’,老陈却见红了。”慌忙间,妻子搀扶着我迅即下楼,叫了一辆麻木车乘上,去县医院外科门诊部。
外科门诊部的那位庸医正好虚位以待,见我前来,连忙进行处理:我那第一指关节稍稍缝补两针,再包扎一下就可以的伤情,他却来了个用铁钳子给齐刷刷“咔嚓”个对断!待我知道庸医是那般处理的时候,悲叹已晚。此刻我首先想到的不是指头不好看了,而是毁了我拉二胡的技艺了!
这桩祸事的发生,第一因素是新娘子的婚礼时辰与我的属相犯冲;第二因素是表妹夫与我握手;最直接的因素是我的屁股太重;最根本的因素是酒店那张椅子的面板与铁框架的螺丝松动脱离,留下了卡指头的空间!
酒店老总是位很聪明很明智的熟人,事情发生的当晚,就很诚意的专门办了一桌酒席请客,主客是我的儿子,主陪者也叫做中人的是酒店老总的朋友,也是我的朋友,能说两边的话。酒店老总致辞说,陈老师受伤,本酒店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无论伤者住医院医药费花销多少,本酒店都可以承担,伤好以后,还可以协商营养与精神补偿费用。
如此这般,让我们有话想说也不便说了,也再不好开口找什么麻烦的。
俗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我在县医院只住了半个月,因为鲍竹路特大交通事故发生,巨石砸毁客车,死亡的很多乘客像打扫战场归来,尸体堆在我的窗外,我看着揪心;幸存者都住进了外科病房,我这性命无忧的伤员要让出床位走人。
酒店老总听说我要出院,连夜又办了一桌酒席,主客增加了我,主陪还是那位双边熟人,要我们开口讲如何赔偿。我的儿子也是无奈情面,开口说连医药费与赔偿费合共五千元。老总问我有什么意见?我说,不该发生的事情,谁都不愿意发生,也不可以就这个事情讹诈人的,儿子说了话算数。并承诺就此打住,永远不再找酒店的麻烦。
老总和朋友赞成我们父子的通情达理,到底是有素质的文化人。
酒席在友好的干杯生中结束。可是我的断指之痛在有生之年是消除不了的啊。你看这个礼送的……十指连心啊!
61、二胡故事
一头雾水
“热迷热那密蜜月——迷,説那说说蜜月蜜月多——啦,热蜜月那热热说……那蜜月热……说都来说热说那说……”(这是二胡曲《山村变了样》的前奏,因为不便打阿拉伯数字曲谱,只好以汉字代替音符,您只要按照文字哼哼,与原曲八九不离十呢)
三宽很撇托地喝了几杯酒,连忙扒了一碗饭,不愿意在酒桌上打持久战,便走出茶厂的饭厅,站在大门外的场院上,放眼缭绕的白云和白云深处的人家,欣赏着一层层茶梯的苍苍莽莽,呼吸着山风携来的浓郁嫩绿茶芽的清香,不由得喉咙里面很专注地哼哼着曾家庆创作的著名二胡曲《山村变了样》,可只是哼哼出了前奏,却忽然听见有人叫他:
“老宽啊,给你办的事情办了没有啊?”啊,县委宣传部乔部长也没有在酒桌上恋战,一手用竹牙签剔着牙齿缝隙,一手托着子弹头口杯,咧着半边嘴唇,询问站立在他的小卧车屁股后面的三宽。
“我的什么事情要办啊?部长?”三宽一头雾水的愣怔道,“我,我没有事情麻烦领导要办啊?”
“乔部长,您别性‘逼’(急)啊。”跟随着乔部长屁股后面的k局长,似乎是很了解乔部长询问事情的原委与内情,见乔部长如此动问,把“急”说成了“逼”。稍顷,似乎是也觉察出自己的口音有误,赶紧从前胸口袋里的烟盒里掐出一支满天星香烟,斜叼上左嘴角,点火,长长地吸了一口,嘴角闪动着香烟根条,回答道:“部长正在办呢,嘿嘿老宽的事情正在办呢。”
“先臣啊,不是我当部长的办,也不是人家老宽自己办——”乔部长嘴巴双唇合拢,用力一“扑”,迸出一粒菜末子,作很认真状说,“县委书记在北京当着我的面给你交代的事情啊,你可不要打马虎眼啊!”
“哪能呢部长,哪能打马虎眼呢部长——”k局长性急的自我圆场道,“老宽的事情回县城了立即就办,立即就办。”
“老宽啊,事情办没办,我过问到了啊。今天搜集到关于神水茶来历的素材一定要最快速度拿出一个快板来——”乔部长给三宽下死命令,“离县第一届宝石文化节还有半个月时间了,宝石节晚会上除了已经排练着的你老宽写的地方歌剧《女娲补天》,这个快板也一定要上台的……文化旅游产业要抓,茶叶产业也要抓,该宣传的都要大力宣传!”
“部长,您放心好了。”三宽说,“我保证明天下午就拿出新创作快板《神水贡茶名声大》来!”
k局长也赶紧补充一句:“老宽写这样的东西还是拿手,没问题,没问题的。”
“那就好。”乔部长似乎是也很放心县第一届宝石文化节上的晚会节目的准备了,说,“上车,回城——”
追根寻源
乔部长说回县城,他的小卧车由县西部深山直接顺着大路朝回城的正东方向飚。k局长的小车子走到贡米岭却右拐弯去青竹乡,k局长说要顺便去检查一下青竹乡文化站的工作。大概是提前就给乔部长打过招呼的,不然他不会干与宣传部长同出不同归的对上级领导不礼貌的事情的。
不过,当局长对部长礼貌不礼貌,并不是三宽这个普通创作人员该过问的事情,他想知道的是从乔部长对他的问询中,思摸局长肚子里一定有关于他名下的事情瞒着他三宽。
k局长的葫芦里究竟装着什么不可告诉他的药呢?
秃子跟着月亮走,不该出门享受小车待遇的县级文艺创作人员三宽跟着局长走,就沾光享受了。他一边真正享受着九曲十八盘山路的颠簸,搜肠刮肚,琢磨着乔部长问询的该给他办的什么事情……但是,却百思不得其解。
说来,k局长对三宽是很要好的。比如,三宽他现在坐的位置在深山小县的礼节上,就是铁定的局长该坐的位置……副驾驶座位。但是山里人认为没有别人挤兑着坐,比坐后排座(国际惯例是首长坐尊者坐)舒服,所以该让什么长什么主任或者是其他受人尊敬的人坐。
k局为什么总是谦逊的让三宽坐尊者座位呢?他在人前人后都说过一个几十万人口的县,就只剩三宽这么一个搞说唱演作品创作的人了,在离不开说唱演的文化部门很重要很关键很宝贵;他甚至还知道,二十年前老地区一位宣传部长说过,培养一个公社书记很容易,而培养一个很像样的文艺创作人员很不容易的经典话;甚至说三宽如今就像国宝熊猫——这句话,三宽认为有开玩笑的成分,因为三宽的身材长得就是一个大圆坨模样,很像熊猫的。
管他呢,三宽想,局长真的假的抬举,自己则不能狗子坐轿——不受人抬举啊。尤其是k局对我的言行大家都看在眼里,唤起了全系统各单位各同仁对我的重新审视与尊重。所以我知恩图报,总是积极主动配合k局的工作。尤其是配合县委的中心工作,要宣传,我总是连夜能够按照要求拿出文艺节目来——这实际上也让k局大受县领导垂青的中重要因由之一。
三宽这么反复想,也想不出k局有什么事情该瞒着他不办。
说起来,三宽对k局也是很熟悉的。
k局长出生在堵河上游据传是一个很古老的侯国的都城遗址上的街镇上的一个船工之家,中学快毕业时候,写的散文投寄出来,老文化局文艺创作组所办文艺刊物还发表过两次。作为那份刊物编辑之一的三宽,也还曾经帮忙润过色,纠正过错别字和语句欠通顺什么的。尤其是二十年前三宽曾经有一次专程到古镇走访业余作者,在河滩上找到了爱玩水的他,还给他讲过如何注意写各种身份不同人物的语言,写出的对话要合乎人物身份……再后来,上了两年高中的他很光荣参加了人民解放军的队伍;再三年过后,就在县广播站当上了记者。由于写稿勤奋新闻点子也来得快,便很快成为县委宣传部的新闻干部;再三年过后,就进步为新闻科科长继而为分管新闻宣传和文化艺术的副部长。总体是他俩互相之间没有少打交道,也越来越熟悉的。再尤其是他出任了新组合而成的文体局局长,三宽又直接在他的领导下继续干干了几十年的老工作,又那么努力为他“抬庄”……怎么想乔部长问询该为他三宽办的什么事他k局都不应该瞒着不办的。
三宽这人的性子说随和也随和,说急躁也急躁。既然听到了乔部长的当面问询,他也就迫不及待,在车上终于追问起k局来……
“k局啊,乔部长所说的到底是谁要为我办啥事啊?”在车里面,三宽已经是第三次追问k局了。
“我说三宽啊,你也是过了五十知天命的人了啊——啊,不在公开场合我还是该叫你老师的,老师要有个老师的样子啊,要为人师表啊,咋就这么没有城府呢?听不得一句话啊,听见一句话了,就要刨根问底……”
“k局啊,你是了解我的个性的啊。”三宽说,“不知道就算了,听说了,就放在心里边老纠缠着呢——”
“哎呀好好我给你说,事情是这样的——”
k局在三宽的一再追问下,估计也是隐瞒不住了,尤其是乔部长当着他三宽的面问了,就是一个真秘密也已经穿帮了。k局只好隐隐约约说出了事情的原委,三宽在心理面产生了创作性联想,估摸事情是这样的一个经过——
早在春节前夕,k局跟着乔部长、乔部长跟随县委书记荣祥,在北京参加全国农村精神文明建设示范县会议,夜晚歇在宾馆半闲谈半研究县里如何进一步掀起农村精神文明建设高潮,文体局要多创作舞台节目进行宣传的时候,忽然聊起来他三宽这个人。
乔部长说:“三宽同志这几年创作热情高涨,废寝忘餐创作说唱演作品,真是老当益壮,发挥了老党员的模范作用,积极配合县委中心工作。”
k局见部长在县委书记面前表扬自己的部下三宽,便立即接上腔说:“尤其是在配合经济建设这个中心上,三宽的节目通俗易懂,乡土语言风趣幽默,不仅本县群众新闻乐见,而且市里还经常调演。不愧为是老编辑,老编剧,文艺创作工作老手啊。”
荣祥书记用很重的老郧阳口音说:“我看三宽这位老同志是很不错,确实很不错。乔部长、k局长你们两个看用什么方式再鼓励鼓励他。老同志嘛,啊,老同志是宝贵财富——三宽他有没有什么特别爱好?”
k局长亲耳听见县委书记和宣传部长如此评价三宽,也就顺风上,说:“他三宽没有别的什么特别爱好,和我一样,喜欢拉二胡。他现在经常拉的一把二胡还是借用好多年以前县城一家银行工会的廉价二胡,大概是90元钱一把的,老化了,音色很不好。所以三宽很想自己有一把好二胡。可是,如今好二胡价钱很贵的啊,三宽手头素无积蓄……”
“现在比较好一点的二胡——多少钱一把?”荣祥书记听到这里立即问。
k局长回答:“真正的高级二胡上万元呢,中间档次的也得四五千元一把啊。我也是喜欢拉二胡的,我知道市里行情,知道价钱啊。”
“买。就给三宽同志买一把中档的二胡。”荣祥书记说,“我这么说啊,就是代表县委的意见啊,奖励有功劳的老文艺工作者。这个事啊,就这么定了。乔部长你负责督办。啊,你k大局长负责具体落实啊。代表县委的心意,代表县委的心意啊。”
“那,钱从哪里出呢?”k局长问。
“按说呢,你k局长出钱也应该。人家是你的部下啊。”荣祥书记说,“不过呢,我表的态嘛,乔部长记着跟县财政局通个气啊。”
“这,你该没有二话说了吧?”乔部长对k局一笑说,“你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啊。”
“那我向书记、部长保证,我一定认真负责给三宽落实。”
原来如此(后来的事情的发展,证明三宽的联想很正确,就像他三宽当时也在场一样)。既然是这么样个经过和背景,三宽捏一尺就不再放一寸了,当即追问k局长:“k局,看来这事情过去快半年罗,什么时候劳驾局长给我落实呢?”
“回城就落实。回城就落实。”
三宽听到K局当着车里还有一位禹副局长和司机童迪表了态,很是高兴。心里面哼哼起二胡曲《喜洋洋》来:“说说那说蜜月,说说那说蜜月,说那蜜月,说那蜜月……”
当夜,k局一行歇息在青竹乡政府客房。因为深山小镇没有发廊桑拿休闲按摩泡脚城,好在一行四人正好是一桌麻将人手,就拉开客房里早预备好的桌子打起麻将来。
当夜的麻将对手因为都是熟人,都不主张“逮炮”得罪谁,就讲定鼓励“自摸”,起步价是一二三四,翻译白了就是,逮小和炮十元,自摸小和二十元;逮大和炮三十元,自摸大和四十元;起步价讲定,开始掷点数,确定谁与谁对家。按照点数,k局长与禹副局长东西对,三宽与童迪南北对,三宽正好坐k局长的下家。
三宽牌技虽臭,但关于麻将实战的理论顺口溜积累了不少,一边取牌、理牌,一边嘴巴上吆喝“讨好上家,看死下家,盯住对家”,但是内心却留了小九九,对k局长放下来的大和小和的“炮”,都一律“放滩”,哪怕是边张、嵌张,都放——免收“炮钱”,目的就是想让k局高兴,快些给他落实二胡,中档价位的二胡啊。
由于三宽老放何局长的滩,司机童迪也不好意思要逮局长一把手的炮和三宽这位老革命局长说的国宝的炮,也就该禹副局长悖时蚀财。到了夜半,禹副局长身上所带伍佰元分文不剩,麻将算是打毕了。于是别无他话,都上床睡觉。
三宽上床了也睡不踏实,挪腾着肥胖的身躯,艰难的翻着烧饼盼天亮。偏是十二点上床,感觉后半夜还那么长。今夜无眠,就是想早早回城,落实二胡,落实中档二胡。偏偏他娘的连鸡叫也还没有听到一声……三宽是什么时候进入了梦乡,他自己也确实不知道,只是自梦中看见了一把漆明发亮的好二胡,拉出的声音如中国两位名牌女二胡名家宋飞、余红梅的琴声一样悦耳动听……似乎还拉起了《金蛇狂舞》:(还是以汉字代替曲谱)“哪逗说哪逗,说那乏蜜月,越说越爱那蜜月,乏乏那逗惹发发拉手……”
三宽在梦中只顾嘴巴上啦胡琴谱子,忽然觉得浑身一凉,原来是司机童迪把被子给掀开了,就着三宽梦中的曲谱说:“你老三宽的蜜月过去几十年了,现在只要你肯花钱,和哪个小姐逗惹拉手都行。”
“个小鸡巴娃子,咋和我开这样的玩笑?”三宽笑着说,“逗惹小姐是你们年轻人的事情啊。”
童迪也不再流嘻,催促说:“宽老快起床,局长等老半天了,赶紧去吃早饭,要回城!”
专车购琴
一转眼,五月中旬的县第一届宝石文化节按照预定方案在女娲山下如期举行,并且达到了理想的招商引资效果。胜利完成了文艺演出的k局的文化艺术队伍终于身心都松散下来。期间,三宽当然免不了多次催促k局落实二胡问题,但k局都以局里文艺节目排练紧张或者是局里经费紧张而推诿,惹得三宽对k局颇有微词。三宽心说,排练紧张说得过去,理由成立。可荣祥书记不是讲定由县财政出资购买二胡么?怎么又成了局里资金紧张呢?三宽心里面犯疑惑,但横直也不好跟k局闹僵,虽然买二胡是县委对他三宽的特别心意,但得靠k局落实才行啊。闹僵了,k局就是不买二胡,你三宽有什么办法找局长的麻烦呢?
一眨眼又到了六一儿童节。六一那天早晨,三宽吃饱了早饭,卯足劲,想上机关三楼局长办公室与k局理论理论买二胡的事情。出乎三宽意料之外的是,k局却从三楼下到二楼局机关办公室,提高了嗓门对小车司机童迪吩咐道:“童师傅今天出公差啊,去市里跑一趟——”
“局长,具体任务是干什么,还有谁去啊?”童迪不明就里地问。
“诺,把三宽老师带上——”何局斜视着正犯愣怔的三宽对童迪说,“今天这趟公差是专门给三宽老师买二胡玩儿!”这话,是让童迪听,更是让楼下场院里打扫卫生的局机关同志们都听的。
三宽不论k局长专门大声派车有什么弦外之音,一听是专门派遣他的专车去市里为三宽他买二胡,当下就如打麻将自摸了大和一样高兴,连忙跟着转身上三楼办公室的k局长,意欲去询问购买二胡的具体细节问题。诸如买什么品牌的,哪里生产的,价位到底是五千元左,还是五千元右的,是在局财务上拿钱,还是k局长已经把钱拿了,好当面交给他三宽……
“k局,你们是说定了买五千元左右的二胡吧?”局长办公室里,三宽打着笑脸询问,正把嘴唇撮如鸡屁眼状抿着口杯里绞股蓝茶水的K局长。
“三宽老师啊,难当官,难做人啊。”k局又不免掏出一支满天星香烟来,斜插入嘴角,点燃了,猛吸一口,说,“同志们都是我的部下啊,工作都积极啊,凭什么要对你格外奖励?实话实说,是我在部长、书记面前反映你的创作热情;是我这个你当年的业余作者知道你喜欢拉二胡,想一把好二胡,我才转弯绕圈说是县里奖励你二胡啊。我还得再大家面前讲究平衡不是?”
“谢谢k局好意。不忘当年感情。”听见k局叫难,三宽还得跟k局说热乎话:“老了,全凭你关照呢——既然这样,局长有难处,你看今天去市里该买什么价位的二胡呢?”
k局长抖了抖烟灰,面部的铁灰色泛起了一点灰白色,说:“想买五千元的——不可能!我到哪里去给你弄钱啊?我就是厚着脸到财政上要一点,好处也不能让你独占了不是?虽然我俩认识很早,与别人关系不一样,但现在不一样了啊,我得考虑同志之间的平衡啊。手掌手背都是肉啊,我当局长得一碗水端平不是?”
三宽越听k局那话的来头,心里就像k局面前开盖的口碑里的水,热气散得很快,也只能退一步说话:“既然是这样,k局你说个快性,到底给买什么价位的二胡?”
“我考虑这个事情啊,真是左右为难。”k局长又续上一支满天星,说,“我说过你是文体局国宝啊,给你买二胡,价位总比你的徒弟那一把贵一点才好嘛。”
k局这句话,让三宽听到完全是冰棍在化水,沁凉。
k局长所说的三宽的徒弟,是局里从剧团新调进来的一位跟三宽一起学习文艺创作的姓秦的年轻女演员,苦于在文艺创作上基本没有什么兴趣和长进,见局长喜欢拉二胡,就也购置了一把新二胡,上下班都背着,让局长抽空教她学二胡。听说她那把二是980元买的。
所以,三宽听K局长说比所谓的徒弟的二胡价位要贵一点,心里就热乎不起来了,但现在也只能将就着k局长给他三宽购买价位稍稍贵一点的。三宽是个砍到倒树捉八哥的人,就试探着追问:“K局,你说我买二胡要比小秦贵一点,那一点到底是什么价位的呢?你得说个标准啊——”
k局长狂吸了两口满天星,脸色黑了下来,说:“就买一千五六百元一把的吧。”
三宽却不顾何局脸色的变黑,打破沙罐问到底:“到底是一千五啊还是一千六呢——”
“你烦不烦啊?宽老师?”局长拧开口杯饮了一口茶水,却没有吞下,扑哧一声吐进了痰盂,说,“还要我咋说明白呢?”
三宽问道了购买二胡的较为准确的价位,考虑再争取高价位已经毫无意义,就说:“那还是要请k局你给财务上讲一声,我好领钱——”
“你要拉二胡啊,宽老,自己先垫上有什么不可以?”k局长说,“二胡买回来再说。我还要去县政府开个会——就这样吧。你和童迪马上走,去市里。明天一定要回来。”k局长说完,拎起公文包就咚咚下楼了。三宽也只好替他哐咚一声关上局长办公室的门。现在不能再论二胡价位高低了,就是再便宜一点,也是机不可失了。
三宽只好搭乘麻木车,赶紧回家找老伴先拿钱。
三宽回到家,把一来二往要买二胡的经过给老伴做了汇报,老伴认为总归是捡了便宜,麻利凑钱,凑来凑去恰好凑够了一千元钱。三宽只好转身去找文化馆长借个千把元钱,得保证买了二胡还得在市里零花不是?谁知道事不遂愿,文化馆出纳屉子里只有六百元现金。三宽也只好拿上再说。
童迪把轿车开到了文化馆,催促三宽抓紧时间,吆喝快上车。
三宽已经很习惯的拉开轿车前门,探头一看,很意外前排座位上已经坐的是局长夫人。
“啊,小余啊!”三宽惊诧了一声,“你也去市里啊?”搭讪着不无窘色的退到轿车后门,钻进,坐下,正好接上局长夫人小余的回答:“我们女儿东东学校今天下午一点开家长会啊,东东昨天夜晚电话说,学校交代不论冰霜雪雨天气家长无论住家远近都必须准时参加——”小余干笑起来,“宽老师啊,如今连学校都不讲道理了。”
“啊啊,是啊是啊。”三宽嘴巴上应付道,“不讲理不讲理呢。”心里面却说,这哪里是专车为我购买二胡呢?明明是局长夫人要用车去市里,却要打他三宽的旗号,听起来很顺耳的呢。心说局长真是用心良苦。三宽虽然明白了不是专门为他派车买二胡,只好认了。退一步说,就算是搭个便车吧,也还是很方便的吧。不过心里还是觉得受了局长的愚弄。但是嘴巴上也说不出,人家当局长的,就是明着给夫人派车,你三宽有什么闲话说呢?没有闲话说,就靠着后排座上闭着眼睛,心里无声哼哼着最苦楚、辛酸的二胡曲子《江河水》的前奏:
“毒辣毒热迷所所迷热迷热迷,毒辣毒热所迷哪……”
由于在文化馆凑钱时间的耽误,车到市区已经是快吃中午饭的时间了。局长专门派的买二胡的小车却没有在任何一家乐器店门前停车,而是径直开到了市南郊局长的宝贝女儿东东就读的学校。
小车在学校门口停下。
穿戴很时尚完全城市化衣着的东东已经恭候在大门内侧。
局长夫人小余见到女儿,连忙拉开前面的右边车门,一腿跨出去,快步向前,一把拉着东东的手亲热起来。
司机童迪也很快从驾驶座开门下车,凑到她们母女面前站着,麻利从怀兜里掏出了两张百元币递给东东,说:“东东啊,是临时出车,没有什么好东西给你带,这两张钱你拿着,课余时间卖点水果吃啊。”
东东并没有推辞不收,很随意的接过钱,说:“谢谢童叔叔。”
三宽当然从车玻璃后也瞧见了东东,瞧见了童迪的礼数,心里一激灵。看来,他不想下车也不可以了,也就连忙从后排座钻出去。
东东很聪明,见三宽前来,连忙上前一步,与三宽打招呼:“奥哟,宽伯伯也来了?宽伯伯,你好!”
“东东好。东东好!”三宽嘴巴上应着话,急速做出了东东问好的反应,心里面打着回合,在远离局机关几百里外的学校与局长女儿见面,咋说也得给东东掏出个三几百元钱来啊,何况司机童迪已经有礼在先啊。可是三宽心说在家和在文化馆时候偏偏不知道是专车来看东东的,确实没有什么准备,比照童迪,至少也应该给东东表示两百元钱的。目前虽然买二胡的钱本来就不够,现在也只有狠心从买二胡的钱数里面抽出了一张百元票递给了东东,很不好意思地说:“东东莫嫌少啊。宽伯伯确实真没有准备,这张钱——你课余时候买瓶饮料喝啊。”
还好,东东也不嫌一张钱少,也爽快接过,说:“谢谢宽伯伯!”算给了三宽面子。如果不收,会让他三宽很难为情的。这年头,拿出一张钱送礼,确实是染匠送礼——还真拿不出手呢。但是俗言有道文钱憋死英雄汉啊,顾了这边的脸面,买二胡就很成问题不是?
局长夫人小余和东东说了一阵话,东东让一起去学生食堂吃中饭,司机童迪说:“哪里有让学生管饭的道理,走,我们到餐馆里去吃,我做东买单。”
这当然很好,三宽今天身上没有多余的钱,不敢充大头,只能附和着童迪说到餐馆去吃好好好。
如今家乡来人到学校,请有点亲情或者领导关系的学生出去吃饭,是再正常不过的情在理中的事情。东东母女也不推辞,同时挪动步子上车。
童迪把车子开到了他似乎很熟悉的一个不大不小的、名字叫做“好再来”的餐馆。
童迪拿着菜牌子,征求了东东的意见,点了三荤三素一鳖汤。
东东母女吃的很高兴。
童迪说做东真的做了东,三宽和东东母女还在吃着,他就去吧台买单,扔过了三张百元币。不过,三宽瞧见她要了能报销的票据。三宽忽然想起,局长出公差私差,都是童迪这么做东的。到了月底,k局长在一大沓票据上呼啦啦一气签名了,就在财务上报销了。童迪这东里子面子都有了。
童迪的东作罢了,依然把东东母女送回学校。等待下午学校的师生、家长见面会议。
现在,三宽和童迪才安心打转市区中心地带,去乐器店打探二胡行情。
假装教授
当天下午,童迪很是专心的开着车子把市区东西南北中的乐器店几乎都跑遍了,横直是高不成低不就。三宽身上就是1500元钱,1500元以下价位的二胡,三宽相不中;1500元以上的,三宽咋也拿不出一分多余的钱来;
三宽相得中的,给人家1500元,店家就是不卖。
第二天早饭罢,三宽决定再看一家琴行,碰碰运气。这事得在局长夫人从学校转身之前办妥当,如果她来电话要用车,童迪一定是先依从她,在很方便时候才会对三宽作顺水人情。
三宽对童迪陪着笑脸,终于来到了市中心区大广场对面的一家名字叫做“六合”的琴行。
六合琴行才开门店,店内一位少妇在做清洁。
三宽与童迪进入店里打量二胡。
三宽一眼就相中了那把标价2800元的二胡。便取下来,拉了几弓,觉得音色还可以。就向店妇打商量说:“你这把琴能按照标价少一些吗?”
店妇说:“一清早才开门的生意啊,我给你说个一口价——2500元。”
“可不可以再少一些呢?”三宽追问。
“一口价你不懂啊?”店妇有点不耐烦了,自顾用鸡毛毯子拂其它琴上的灰尘。
童迪一把把三宽推出店门,小声嘀咕道:“是真看中了?”
“看中了,可是横直是钱不够的问题啊,就身上1500元啊。”
“真看中了你就站在外边,不要再进店里去说话。”童迪说,“看我1500元给你搞定!”说着就车身进去了。
童迪说得满有把握似地,三宽不相信他真能用1500元把标价2800元的胡琴弄到手。但内心却是希望奇迹出现。
“大姐啊,”童迪把店妇甜甜地叫着大姐,很有点神秘地说,“你知道门外边站的是什么人吗?”
“什么人啊?是个很胖很胖的人。”店妇调侃道。
“他啊,是我们市艺校从北京专门请来的民乐教授!”童迪编着谎话说,“你这店里的胡琴他还都看不中呢。”
“那他为什么要和我讲二胡的价钱啊?”
“你听我给你说仔细啊,这位教授来了,要求我们艺校民乐专业班的学生,统一要更换比较高档的乐器。但是有个学习二胡专业的贫困生,却一直还买不起二胡,别说更新了。”童迪说谎不心慌,“教授同情那娃子,想用自己的零花钱给那娃子买把二胡用。你要是把他看中的那把二胡便宜卖给他,他马上回学校号召一声都到你这里来买乐器,你不是赚钱多多啊?”
“我和你们学校的校长认识啊。还有几个老师也熟悉的,这位教授兴许是才请来的。不熟悉呢。”店妇说,似乎是有点试探童迪是否有冒充市艺校人员之嫌。
其实呢,全市文化部门的人大体上互相都是知道的,童迪觉察到了店妇的心中疑惑,就很随便点出了艺校校长、会计、学生科长,办公室主任一大串名字。
这一招很管用,店妇信以为真,说:“既然大家都很熟悉,北京教授能够来支持我们这里的贫困生,我也献出一点爱心——教授刚才看中的那把二胡,就按照成本价1500元拿走。师傅你可是给教授说,回去号召一声都到我这里来买乐器啊。”
“一定一定!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啊!”童迪朝门外喊道,“三宽教授,付钱。”
三宽喜滋滋进门,顺着童迪的谎言说:“谢谢贵店对贫困生的支持。”顺手把1500元钱递给了店妇。
店妇接过钱,一清点,够数。连忙又找出了一个皮革琴盒子,把二胡装好,还送了一盒松香。这会儿她在对教授献着殷勤,内心希望有她对眼前这位“教授”的慷慨,教授回去真的会号召艺校的学生都到她这里来购买乐器。于是,双手捧着二胡盒子递给教授。
童迪却接过手道:“哪能让教授提着呢?我来。我来。”
童迪把二胡提溜在手,对店妇说了声再见,就挑眼对三宽说:“走啊,还想给哪个贫困生买啊?”说着,一步跨下店门前台阶,打开小车后门,把二胡连盒子推到后排座上,自己钻进驾驶座。正好三宽胖歪歪的走拢,待钻进车里,童迪高兴地一踩离合,径直到艺校去接局长夫人。那会儿,三宽简直把肚子里的好话都给搜索出来了感谢童迪。嘴巴上不由得又哼哼起二胡曲《喜洋洋》来:“说说哪说蜜月,说说哪说蜜月,说那蜜月,说那蜜月……”
报销问题
三宽从市里归来一路高兴得太早了,第二天下午回到局里,请局长在二胡票据上签署核销的时候,出了问题。
局长办公室里,三宽很谦恭的把票据递给k局长,说:“请局长签个字啊——”
k局长黑着苦瓜脸,接过票据,不言声,拧开派克钢笔就签字。
三宽现在也不计较k局长的脸色,只图报销了票据了事。待接过二胡票据一看,不由得一惊诧,真没料到,k局长签署的是“核销一千元kxx”!
三宽红起脸来对着黑脸质问:“局长啊,昨天早晨走的时候你亲口说给我的是1500元左右啊。我这是不左不右啊——”
“昨天是昨天,今天是今天。”k局长这会儿不阴不阳地笑笑,“就这样,你把条子拿到财务上去吧。”
“你是一局之长啊,咋能说话不算话呢?”三宽嘟囔道,“这可是县里对我的奖励啊——你也打折扣?”
“县里有县里的考虑,局里有局里的实际。”k局长皮笑肉不笑地说,“你是在我这里上班,不是在县里上班。”
k局长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三宽心想已经没有和局长再理论的必要,就气鼓鼓的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三宽这会在计较着k局长最后那句话,心说,我在这局里已经上班三十年了啊,你才来两年啊,是你来我这里上班啊,怎么是我在你这里上班呢?真让人想不通。就掏出一支劣质“金钱河”牌香烟点燃,想顺自己心里的气。几口劣质烟一吸,觉得自己的计较很迂腐——你三宽在这里干了一百年你也不是局长啊,人家才来一天,人家就是局长啊,局长有权有法子摆弄你三宽,你三宽没有任何办法摆弄局长——这是不可以改变的事实!人家就有权利让你的二胡比你三宽徒弟小秦的二胡只多报销20元钱。
三宽想明白了这一点,也就只好作罢。便琢磨还有500元票据的亏空问题。于是很直接想到了常年从自己的工作上大力协助了的文化馆和剧团,就掏出手机给馆长、团长打电话,说明了购买二胡遇到的报销问题。馆长爽快答应可以在借支的条子上少还300元。团长说,团里再困难,坚决给宽老师你补助200元。
馆长、团长这么一应承,三宽心里舒服多了,不需要用自己微薄的工资填500元的亏空了。就骑着木兰回家吃晚饭。
晚饭吃毕,三宽正准备坐到写字台写点文章,却接到了局长的电话:“宽老儿啊,”口气是轻松地玩笑似地,“接你出来喝点花酒,消消气——”
三宽正经问道:“什么叫做喝花酒?”
“嗬嗬嗬……”手机里一串长笑,“亏你宽老还是搞文艺创作的啊,连花酒都不晓得啊。西门庆喝的酒。有漂亮女人们陪着喝酒——看你来不来啊,在电影院门前夜宵蓬里……”
k局长电话明说接三宽喝花酒消气酒,三宽就把事情朝好处想,是不是局长想通和了,感觉到他那样处理二胡票据问题不妥当呢?报销问题有了新的转机呢?就麻利骑上木兰赶往电影院门前夜宵蓬。
电影院门前最漂亮一个夜宵蓬里的圆桌,已经围坐了一圈打扮时尚穿着靓丽模样俊俏的少妇,都是三宽认识的县委大院某部长某主任的夫人,平素很喜欢参加县里大型文艺演出活动的文艺骨干。还有文化馆长和剧团团长也在这里。
圆桌上,已经铺排好水煮花生、红烹虾球、火烤羊肉串、油炸小白鱼、干煸牛肉……每人面前站了一瓶雪花啤酒。
大家正在谈笑风生,好不热闹。
剧团团长右手空的一只凳子,正好是给三宽留下的。三宽也就直接坐了,没有客套的余地。
k局长见三宽坐定,致辞剪彩:“今夜三男九女,有缘相会,大家喝个痛快。一是庆贺首届女子二胡培训班圆满结束(少妇们的柔韧巴掌声想起);二是祝贺三宽老师的徒弟小秦上省艺校编剧班(少妇们的巴掌拍得尤为热烈,因为她们知道小秦和局长的关系非同一般);三嘛,也庆贺三宽老师终于得到了一把理想的二胡——我提议大家连干三杯——我带头——”
k局长喝花酒还真有花劲头,倾倒酒瓶子,一扬脖,三杯雪花啤酒就咕咚咚下肚了。
大家也都先先后后把三杯啤酒送入腹腔。
k局长见大家都干了,然后宣布:“现在大家可以互相找题目喝。还是我带头——”便又满斟杯酒,对三宽和馆长团长说,“借这个机会,我们局里二人和二级单位负责人喝杯酒,从今天晚上开始,局里从局长到普通干部,任何人都不允许以任何名义到二级单位报销票据,要严肃财经纪律!”
局长这么一说,馆长与团长说局长真英明,就咕咚把酒干了。三宽一听一琢磨就又来了气,局里早不做这样的规定,晚不做这样的规定,这不是冲着我那二胡报销问题来的吗?便什么话也不说,骑上木兰,加大油门,轰轰声回家去了。
花酒也消不了三宽的火气。还增加了火劲。三宽毫无办法。一切都是在按照局长的画好的圈子走。不得不忍,认下自己500元的亏空。终于还是把二胡票据送到财务出纳姑娘哪里报销。
报销过程中,出纳姑娘嘴巴里含含糊糊说出的话,让三宽醍醐灌顶,顿时开悟!
出纳姑娘与三宽同姓,平时把三宽叫叔叔。她说,叔啊,你只能写文章,好多事情你不明白啊。局长要进步啊要竞争县委委员的身份啊,你能帮他什么忙啊?
三宽说,这与买二胡有什么关系?
关系大着呢,出纳姑娘说,局长已经算很不错了,还是给你报销了二胡钱啊。
三宽说,给我买二胡是县里的鼓励啊。
县里对你的鼓励,我这里账面上已经有5把1000元二胡的单据呢。
那是怎么回事情啊?
我不能给你太说透彻了,叔你自己琢磨琢磨吧。
于是三宽回到家里,睡在床上,就狠狠地琢磨。终于琢磨出来了开春时节县市报纸上文体局繁荣群众文化在县某单位举办女子二胡培训班,k局长亲自讲授二胡课的新闻报道;琢磨出了二胡学习班上有五名县里的关键人物这长那主任的夫人手里都是同一个牌子同一个式样同样崭新的五把二胡;琢磨出了k局长为什么要在那个这长那主任的夫人集中的单位办女子二胡培训班。肯定是局长把县里鼓励三宽买二胡的专款,给那些官长的夫人们集体购置了二胡买人情。三宽琢磨到这里,不免有点愤愤然,就起身调好新买的二胡,拉起《江河水》悲愤控诉的第三章:
毒辣毒热,迷所迷热,毒辣毒热,迷所迷热,毒热迷所气说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