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回： 抒展画卷挥彩笔 描云涂霞引奇兵

　　在旮旯屯村的火龙岭上，建造精、稀、特，纯绿色的高效植物园。这个兴师动众的大项目开工建设，已经有四五天的时间了。在这四五天的时间当中，年龄比百成仔大两三岁的韩实仔，每天都是在别人来到干活现场的时候，他已经一个人在这里干了好长一段时间了。他不是被别人认为的那样“瞎积极”。他是出于自觉，完全是甘心情愿的。听说百成仔要回到旮旯屯村，来当村官，干实事，韩实仔听说这个消息以后，心里就好像有一种涧溪潺潺的感觉，无比的兴奋、激动。等到百成仔真得回到村里，而且一开始上任，就搞起了“打破旮旯屯村旧的传统种植模式，以山外人已取得地成功经验为先导，集约已分散单户种植十多年的零散土地，搞起高效种植”这件震撼全体村民的轰动大事。使韩实仔那颗被昏睡消极麻木的良心，一下子被唤醒蹦跳，变得朝气蓬勃，精神抖擞起来。不过，在百成仔刚开始做这件事情的时候，韩实仔尽管也有些困惑的心理，可他没有像其他人那样在观望等待。因为，在旮旯屯村的一百多口人员的村民当中，他对百成仔的了解，比起别人来说是再透彻可比了。
　　不过，在韩实仔的内心深处，他觉得自己这几年，在旮旯屯村里混的太埋汰了。所以，他不能像小时候，两人并肩作战那样挺身站出来，公开帮助百成仔起什么号召性的领导带头作用。可两人作为光屁股时期就十分要好的朋友，自己说什么也要尽可能在无声当中和背地里，多做帮助刚回村上任工作的朋友，出好谋、献良策、多出力、暗帮助。因为，韩实仔有自知之明。毕竟自己这几年，在一盘散沙的旮旯屯村里。虽然没有像计划经济时期的孙田富那样。获得一个“二赖子”、“懒腚光子”的“双重尊称”，可他自己却也心里知道，自己比当年的孙二赖子强不了多少。除了在说话方面他没有像孙二赖子那样嘴上缺少把门的，没有像孙二赖子那样，嘴上那么多油腔滑调的胡诌八扯以外。身子骨的耍懒程度，比孙二赖子一点也不差些、逊色。要不自己都已经快三十岁的人了，到现在还连个媳妇也说不上来，都是因为自己这几年太懒散的缘故，竟也不觉得丢脸。整天不是在河滩沟岔子里抓几条小鱼卖卖换酒喝，就是游手好闲，聚集在专项场合甩扑克、打麻将。家里的老娘也拿他毫无办法，而经常在那些老姐们面前抹着眼泪叹息说：“嗨，儿大不由娘呀。都是因为那个‘穷’字给闹腾，作得害。使得老也说不上一个媳妇来管着他……”
　　百成仔回到村里以后，韩实仔一改身上那些染上多年的坏毛病。嘴上虽然没有在人群面前说什么进步好听的话来，可不论开会，还是干活。每次都是站在前面，走在前头。这一点，他的老母亲心里，倒是感到一点的欣慰。这不，前天的早饭过后，韩实仔八十多岁的老母亲，在自个家的门口，看到步在自己儿子之后好长时间的孙田富，刚迈出自个家的门坎，就脚步迈的屁颠。当走到韩实仔家门口的时候，脚步舍不得停下地对实仔母亲说道：“嫂子，快喊实仔出来走吧，再不走，他今天可就争不上第一了……”
　　韩实仔的老娘，瞅着孙田富那“着急老慌”的屁颠样子，花堆带笑的对其他上工的村民们说道：“嘻嘻……都走了有半拉多个时辰了。他才出来，还想争第一……”
　　看着大伙那互不相让走路的架势，韩实仔的老娘在转回身往自己家里走的时候，自言自语地说道：“不知道这回，百成仔这好孩子回来当领导。还能不能把他领上好趟……”
　　其实，老人家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老人的愿望也是可以实现的。韩实仔和百成仔，两个人自打小开始，在穿开裆裤子和泥巴的时候，他们两个人就是十分要好的好朋友。在没有上学之前，尽管是在年龄上，韩实仔比百成仔大出了两三岁，可捉鱼摸虾掏黄鳝，在贪玩这方面，韩实仔却比百成仔高出了好几倍。每逢两个人在一块，上山挖野菜的时候，韩实仔经常会因为自己长时间的贪玩捉鱼而忘记正事。等到中午，太阳偏西要回家的时候，他却还是两手空空，篓子里的几棵被太阳晒蔫的野菜，连篓子底也没有盖上一半。每逢遇到这种类似情况的时候，都是百成仔急忙三促地帮助他挖满，或者是把自己篮子里的野菜，分出一部分放到韩实仔的篮子里面。
　　一次，百成仔因为家里有事，没有能和韩实仔一起到火龙岭坡顶去挖野菜。在以前，韩实仔每次挖菜时要去抓鱼的时候，还有百成仔在身边搭抪了，制止他。这回，韩实仔没有了约束的，根本就连火龙岭顶也没有走到，就直接去了白马河河北的龙湾河岔子，抓了整整一个上午的鱼虾。等到中午要回家吃午饭的时候，韩实仔的母亲看到韩实仔的菜篮子里空空域也篓底朝天，棵菜全无，就生气地让他在门外，毒辣的太阳底下站着挨晒，不让他进门，也不给他午饭吃。可是，就在韩仔在被毒辣太阳晒得头昏脑胀、昏昏欲倒的时候。百成仔拿着半篮子野菜，来到韩实仔的家里。进门就对韩实仔的母亲说道：“韩妈妈，我今天在家里帮着我爹搫火炕。实仔哥哥，怕我们家的猪崽没有野菜吃，就把他挖的野菜全都撩到了俺家里。我爹说：‘都给了我们，你们家的猪也没有野菜吃呀。’这不，就叫我又给送回来半篮子呢。”
　　韩实仔的母亲一听，一拳扞在韩实仔的胸脯。并且骂道：“没有像你这样的彪东西。要不是你成仔兄弟，来把事情说明白了，你今天不得在大度日头底下，晒趴下才怪哩……”
　　自此以后，韩实仔和百成仔他们两人更加董事、要好了，不管遇到什么事情，两人都会在一起商量着办好。那个时候，农村的生活还比较艰苦，两个孩子由于营养跟不上都发育的较晚，体型，也表现得瘦不啦饥的。可他们俩个人都从来不吝啬自己的力气，不管是谁家，也不管是盖屋、砌圈，也或是打场、晒粮食，只要是人手不够，只要被他俩任何一人碰见知道，都会毫不吝啬的放下挖野菜的篮子，加入到劳动场面中去。只是在百成仔去部队当兵以后的这几年里，因为村里没有领头说算的，土地也联产承包，下放到户；再加上旮旯屯村地域偏僻，信息闭塞，大部分村民在忙完了自己地里的那点农活以后，有百分之九十九的时间，是耗在了搂草、拾柴、打麻将上面。致使发展到邋遢涣散，不思上进。有些人还把搓麻赌博，当成发家挣钱的正事来干。
　　这回，百成仔志愿兵转业。本来是享受副连级待遇，能分配就业。可他没有这样做，而直接回到旮旯屯村。先是大家都感到惊奇，持观望态度，看他究竟是要在村里闹啥光景。当看到百成仔敞开身心干实事，忘我工作不图报时。让大家伙真的看到了希望，有了盼头。这不，自他呕心带领大伙，打造出“发展高效农业，阔步经济发展”的新项目在火龙岭铺开，打响以后。包括韩实仔在内的大部分村民，打心底里表现出由衷的赞扬和行动上的响应支持。
　　这天在火龙岭温暖大棚建造工地上，大家伙正干得热火朝天的时候。忽然从山坡下面，颤颠着传过来一阵：“红梅主任……红梅主任……”的呼喊声音。大家听了都直起腰来，朝远处观看。原来是村里的快嘴寡妇田大脚，一步一晃的扭着肥胖的屁股，急匆匆地从坡底下，朝着火龙岭岭顶这上面干活的人群处赶来。当她来到火龙岭顶，建造温暖大棚人员最多的地方，百成仔赶紧迎了上去问道：“田婶，你这是有啥着急老慌的事情？就像喊大山似的。我可从来可没有听见过，你还有这么高的嗓门呀……”
　　田寡妇一看是成仔领导，就走上前去，一把抓住他的手说道：“啊，是成仔领导呀，遇着你就更好了。红梅主任呢？红梅主任这回在哪儿？快，快点叫她赶紧回到自己的家里去……”
　　百成仔一听，虽然还不知究竟是为了啥子要紧的事情。可还是赶紧领着田大脚，朝正在捆扎温暖大棚支架的那些妇女干活的地方走去。而且，一边走还一边歪着头朝田寡妇说道：“喏，红梅婶。那不是，在那儿指挥大伙扯拉大棚的防风拉线嘛。哦，对啦田婶，还没来得及问你呢，你这是喊红梅婶干嘛呀？看，把你都急成啥样了啦，大冷天的，跑得你打头发稍上都往下滴着汗珠子。”
　　田大脚边走边把粗腰肥臀摇摆的幅度更大了说道：“哎呀，你不知道哇，成仔领导。是她的闺女，张秀秀回来了。我看见以后心里寻思：秀秀也许还不知道她爸发生事故的事情。我之所以赶在她要到这里来的前面过来，是想赶紧过来告诉你们：说话的时候要注意，都小心点，可千万别在张秀秀面前说漏嘴，使她受不了这样的打击。我看得等她把心情理顺，适应一段时间心情稳定以后，再慢慢找机会告诉她。你说是不？成仔领导？”
　　他们俩人正说着，张秀秀已肩上扛着大包小包的铺盖行李，来到了火龙岭干活工地、建造冬暖大棚人群面前。这时，在戳时插空帮助百成仔递送捆绑扎线，帮着干活的田寡妇，看到张秀秀已来到这里，赶忙扯着嗓子喊道：“红梅主任！红梅主任……”
　　田寡妇在喊话当中，看到张红梅主任正在埋头干活，就好像根本没有听见她的喊声一样，也根本没有答应。又急忙改口喊道：“秀秀妈，嗳——秀秀妈。你看是谁来了呀……”
　　先前张红梅在忙着干活的时候，似乎听到田寡妇，接二连三喊她的声音。只是自己两手正扯着撑杆，她怕橦的不直走位不敢撒手；直到把整行拉线撑杆，全部固定好以后，又听到田寡妇喊“你看是谁来了”，这才抬起头，举手理了理散落在额前的头发，刚要答应。就看到和田大脚在一起干活的百成仔，两手帮助自己女儿提着铺盖行李，两人一起已经迎面朝她干活的这边走了过来。于是急忙迎着凑上前去问道：“秀秀。你怎么才走了这么几天，就这么着急老慌的赶回来呢？”
　　张秀秀把一个装满书籍的大旅行包，往百成仔的手里使劲一塞，满脸通红所问非所答地说道：“妈，我是在听你的命令，没有在学校里等待着拿下达分配通知书。论文答辩刚一结束，我就收拾好行李，马上赶了回来。”
　　这个时候，已经来到他们两个人面前的张红梅。听到女儿这番朴实，合乎实际情理的回答，急切盼望地插嘴问道：“你论文答辩得了多少分？还有，考试的成绩是糙还是好？”
　　张红梅还没有给女儿一点喘口气的机会，就发出一连串的发问。还没等到自己的女儿在做出怎样的回答，在一旁不远处干活的孙田富，就旧病复发，抢先插嘴挤上前去说道：“听秀秀姑娘，刚才说的这番说话口气，谁都能知道，她一定是考得不错……”
　　这时候，张秀秀突然抛开了百成仔，跑到母亲面前，拉着张红梅的双手说道：“妈，论文答辩的再好，那也只能算得上是纸上谈兵。它要通过实践，能经得起实践和时间的考验，那才算得上是真正能行的好论文呀。我就是因为要着急赶回来，用时间来验证我的毕业论文的。”
　　这时，围笼过来了一大圈干活的群众。他们听到张秀秀的这番讲话，每一个人的脸上都流露出兴奋羡慕的表情，认为：看来，我们旮旯屯村，搂抱着旭日东升的日子来到了……
　　傍晚，从火龙岭工地收工以后回到家里。牛百成坐在锅台的灶门口，正匍匐着上身，点火焆热着早晨吃剩下、捂在锅里的冷饭。百成仔则站在他父亲的身后，立在液化气灶的旁边，翻炒着刚刚下锅的豆芽。忽然，门外响起一阵“砰、砰、砰”敲门的声音。牛百成因为在专心照看灶膛，刚刚燃着了的那点火苗，根本就没有抬起头来。而是低倾着面孔，两眼瞅着锅底闷声地喊道：“门没插，自己推开了进来吧……”。
　　随着牛百成喊话声音的结束，张秀秀两手捧着一个坛口密封的瓷坛罐，身随影带风地走了进来说道：“叔，成仔哥。你们两个人，怎么都这么大模私样一点也不近人情。还自个推开门进来呢？就差没有说‘不许进来’是吧？一点也不想想，别人现在心里是个啥种滋味。也能不能腾出个手来，自己推门进来？”
　　一门心思忙活灶膛底下那点火苗的牛百成，这时听到讲话的是张秀秀。急忙把头从灶膛门口抬起来，微笑着朝秀秀说道：“哦，是秀秀呀？我还以为又是孙田富来了呢。这几天，他老是到我这里来站，而且，一站就是大半宿的时间。也不是谈什么要紧的重要事情，干了一天的活，也不知道让人家歇歇。老是闲站着烦人，谁受得了？”
　　秀秀的到来，牛百成倍感亲切的嘴唇就不想停下来。他在和张秀秀两人说话的时候，百成仔几次地转过头去看他父亲，也没找着能插上嘴的机会。这回，听到父亲讲孙田富，好像对他在某些方面有点偏见。就强插上嘴来，低着头对父亲说道：“爹，我看田富大叔这些日子，表现的也挺进步不错的。平日里，我见他也不大爱插嘴讲话，要真的讲一句半句的，说出口来让人听着不但觉着顺耳，仔细一琢磨，有些话还真有进步的韵味呢。”
　　牛百成听到儿子这么一说，也觉得自己在秀秀面前这样的说孙田富，是有点欠妥当。于是，他急忙改换口气说道：“在这一点，我也从来没有说他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也不是不好……”
　　说到这里，牛百成也没有找到什么别的解释理由。急忙没话找话的对张秀秀说道：“哦，秀秀。你咋这么快就吃完了晚饭？要是还没有吃，就在叔这里，稍等一会豆芽炒好了，咱们爷三一块吃吧。”
　　张秀秀听到牛百成这样一问她，心里就像打翻了五味瓶一样，非常难过似的委屈说道：“还说呢……大爷，你也不去管一管。我妈她一进家门，就一头扎在凉炕上去躺着。等我把饭做好以后喊她，她也不起来吃饭。我也不知道这是为啥，没别的办法，我就跑过来找您哩……大爷，你去劝劝我妈吧？”
　　牛百成把灶门口的柴草，往灶膛里边塞了一下，朝张秀秀说道：“她怎么能这样……干了一天的活了，还……”
　　牛百成嘴里说着，就站起身来要往外走，张秀秀怀里还抱着的刚来时抱的那个瓦罐。刚抬起腿来，也要跟着牛百成往外边走。可她刚开始抬脚，又马上止住了脚步说道：“大爷，这是我从莱阳带回来的沂蒙特产‘山珍特酱’。比上次我带的那个品牌好吃多了，您尝尝，好下酒。”
　　说着，她放下怀里捧着的那个密封瓦罐，马上又抬起腿跟着牛百成要往外走。可她刚迈出门槛，就被牛百成用话止住她说道：“秀秀，你就别急着和我一块回去了。你在这里，等会和你成仔哥两个人一块吃吧。我去劝劝你妈，我就不信。能由着她的性子来，自己作践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