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可疑的山货商

　　狡猾的敌人给部队的剿匪斗争带来了很大的被动。这天周吉山来找刘星武，他说：“这狗日的土匪，把我们的那套打鬼子的游击战学到手了，来对付我们。”刘星武也说：“这里的土匪本来彪悍，现在又学到了解放军的战术，确实给我们制造了一些麻烦，看来我们必须研究一套新的作战方案来对付他们。”于是刘星武和周吉山把几个排长找来，开了个军事会议，研究新的作战方案。
　　会上，各级指战员们纷纷献计、献策，最后定下了一个新的剿匪方案：就是把部队按排分成几个精干的队伍，装扮成当地的山民，并且每个排配几个恩施籍的战士，到土匪时常出没的地方去战斗，把他们消灭。于是周吉山和李文龙分别带了一个排的战士出发，刘星武就率领县大队的战士们，坐镇县城配合周吉山的队伍剿匪。
　　这天上午，土匪头目向楚才、胡蝶兰、马玉天在革勒乡的西河街召开庆祝革勒乡“解放”，嘉奖围攻共军的“有功”人员。向楚才和胡蝶兰、马玉天团坐在主席台正中，各土匪头目坐在两旁。为了壮观场面，显示气派，全乡男女老少都被赶来参加。
　　天气酷热，群众四散开来，分别躲到屋檐下、树荫处。会场空旷冷清，匪徒们端着枪卖力的维持秩序。
　　向楚才头上满是汗珠，一口气喝完勤务兵递上的一大茶缸水。这个土匪头目披挂上任，开始宣读他的“保境安民”施政纲领。接下来，大谈了一通所谓国际国内形势：“国军还有三个月就要收复大陆，美国人已出兵了。共产党共产共妻的日子就要结束了！”说着站起来带头鼓掌。
　　混在人群中的周吉山，随着稀稀啦啦的掌声也象征性地拍了几下。突然，周吉山的肩膀被人重重地击了一掌：“嘿嘿，我观察你多时，你人不像本地人，声不像本地声音，你八成是共产党的眼线！”一个狗熊的匪徒端枪对准周吉山。
　　数次对敌斗争险象环生，又数次刀光剑影化险为夷练就了沉着和冷静的周吉山说：“我是上门招亲来的，就是倒插门女婿。”说着还风趣地打了个手势。
　　向楚才曾交待过手下的匪兵，对共党嫌疑，宁愿错抓一百，不能放过一个。抓着大官有大赏，逮住小官有小赏。狗熊可不愿意放过这个发财的机会：“你今天说不清招的哪户亲，插的哪家门，就别想蒙混过关！”不容辩解，要把周吉山押进匪营。
　　“他是我男人！”围观人群中闪出一个漂亮女子，一下把狗熊给镇住了……
　　狗熊一惊，抬起他那肿泡的眼睛一看，原是一个十八九岁的女子，怒目地看着他。这女子就是跟着周吉山一起来侦查匪情的阿清。狗熊看着眉清目秀，肢体如燕的阿清疑是仙姑下凡，色心又起。狗熊问：“你是谁家的妹子？”阿清厉声说道:“我是革勒乡太平镇柳仁奇的外甥女。”原来阿清的舅舅叫柳仁奇，在镇上开了一个山货铺，靠收集山民们在山上采来的山货出售养家糊口。这些天来，周吉山带着牛柱以伙计的身份吃、住在柳仁奇的店里。
　　不管三七二十一，领赏心切的狗熊索性把周吉山和阿清一块儿押进了土匪窝里。带班的土匪班长孙勇脸上无肉，是一个翻脸无情、充满鬼气的人，他听完狗熊的报告，吩咐匪兵把周吉山和阿清分开审讯。
　　在对周吉山审讯时，孙勇狂叫着对周吉山说：“你这个外乡人，为何来到这里？你一定是共军的探子。”周吉山一脸平静地回答道：“我是外乡人不假，但我早在抗战期间就来到了来凤，是逃难来的，在这里做了柳家的上门女婿。”审完周吉山后，孙勇又来到关押阿清的房间里，他一进来就说：“刚才那个人已交代了，说他是共军的探子，现在就看你老不老实了。”阿清一听知道孙勇在瞎咋呼，在试探她，于是她不慌不忙的回答道：“他是我的男人，你把我的男人怎么样了，快把我们放了，不然我要告诉向司令。”
　　孙勇见双方的基本情况讲得十分一致，就打消了对他们的怀疑，这让狗熊大失所望，又得知阿清是柳仁奇柳老板的外甥女儿，而柳老板常给向楚才送东西，和向楚才的关系不错，这才把领赏的心给压了下去。下令把他俩放了。
　　柳仁奇虽是太平镇太平商店的老板，但他解放前却是党的地下联络员，经常向外传递情报。来凤解放后，为了剿匪斗争，他的身份仍然没有暴露，继续为党工作
　　为了便于侦查敌情，不再引起土匪怀疑，柳仁奇说服周吉山，执意要他和阿清扮成夫妻，假戏真做。
　　阿清像只快乐的小燕子，整天乐此不疲地跟在周吉山的身边，还一口一个“山哥”叫得甜，和他一块儿完成一次次的富有冒险和刺激的侦察任务。闲暇时，周吉山用他的“金星”钢笔教阿清识文写字。用毛主席“没有文化的军队是愚蠢的军队，愚蠢的军队是不能战胜敌人的”话鼓励她。“你悟性好、进步快，以后在社会主义建设中一定大有可为。”周吉山的赞扬，使阿清心中很是受用，学习的热情更高了。
　　一天上午，外出侦察的牛柱回来说，太平镇东头来了个收山货的货商。周吉山身边的阿清说：“来了个山货商有什么希奇的。”牛柱说：“但这个山货商与众不同，行迹有些可疑。”周吉山听牛柱这么一说，觉得应该到镇上去看过究竟，于是就带着牛柱、阿清来到镇子的东头。他们来到东头一瞧，只见那山货商戴着一个大草帽，帽檐压得很底，大草帽下遮盖着一张看不清五官的烧饼脸，仿佛一个谜；更令人费解的是，山货商不去各家收山货而是往山上走，难道是山货商自己要去山上采山货？
　　烧饼脸的可疑行为引起了周吉山的高度警觉，其中必有文章！为了揭开谜底，他和牛柱、阿清与烧饼脸拉开距离，尾随其后。跟到黄土坳分路口，烧饼脸拐入一条通往湖南龙山的山路。周吉山敏锐的联想到：龙山是瞿波平的老巢！烧饼脸很有可能是瞿波平的信使。
　　烈日当午，周吉山和阿清、牛柱挥汗如雨，追踪到了来凤和龙山的交界处、海拔1700米高的险峻峰峦下。山上终日云缠雾绕，难见真容，迎面岩壁上有迥波道人“白云深处”四个巨大的行书竖刻，笔走龙蛇，气势非凡。阿清说这座山叫玉龙山，瀑布飞溅的浓荫处藏着一座叫“仙佛寺”的古刹。
　　拾级而下，站在瀑声如雷的泻玉桥上眺望，山风掀开枝叶的翠帘，露出寺庙一角。寺庙正门刻着一副“洞中云锁三冬暖，山涧风生九夏寒”的工整对联。春燕介绍说她和父亲到龙山进货时曾在此休息过，庙里有一个叫释正的慈祥的老和尚。
　　“好一处深山藏古寺啊！”周吉山惊叹道。这时只见烧饼脸扭过脸来，那对贼眼闪电般地看他们一眼，便幽灵般消失在殿堂深邃的阴暗处。周吉山没有贸然闯入，他们犀利的目光观察着周边环境：紧贴岩壁而建的寺庙没有后门，正中大门是整个殿堂的“不二法门”。这时，阿清拿出几个粽子和周吉山、牛柱就着山泉，对付了一餐午饭。
　　足足一个小时，烧饼脸没出来。周吉山顿感情况不妙！他让阿清和牛柱在外面接应，听口哨为号。如果半个小时后没有出来，就让她赶快下山去报告。阿清的心一下提到喉咙口，叮咛他千万小心！周吉山握着藏在衣兜里的手枪，独自闯进庙门。
　　殿堂一片阴暗，佛像前两支跳动着微光的蜡烛，仿佛快要油尽灯灭的老人。只有一个年近四十的壮年和尚在那儿打坐，阿清说的那个慈祥老和尚不见了，似乎一切都在预示着一种不祥！周吉山开门见山道：“请问师傅，有没有见到一个收山货的人进来？”
　　“阿弥佗佛，出家人只会打坐念经。不做生意，哪会有什么山货商进来？”壮年和尚摇头晃脑的否认道。
　　整个寺庙除了正门连扇窗户都没有，难道烧饼脸会逃遁术穿墙钻地遁走了不成？不可能！庙里一定有鬼！壮年和尚和烧饼脸很可能是一伙的土匪！周吉山心中这样想着。
　　周吉山冷冷地向壮年和尚看了一眼，然后严厉地向他说道：“实话告诉你，我就是恩施独立团的周吉山。目前恩施的大部分顽抗的土匪都已消灭，瞿波平和向楚才都成了惊弓之鸟，整个来凤县都在人民的手中！劝你放明白点，今天不交出人来就跟我走！”周吉山推弹上膛，乌亮的枪口对准壮年和尚，又大喝一声：“站起来！”这道貌岸然的壮年和尚，颤抖地站了起来。
　　可是就在这站起来的一会儿，这个老奸巨猾的壮年和尚，外表上好像完全驱逐了恐惧，十分从容镇静地看着周吉山质问道：“我不明白贵军这是什么意思？这是一种什么行为？”
　　“我相信你完全明明白白！”周吉山冷笑地凝视着这个壮年和尚。
　　“莫非我信教有罪？”
　　壮年和尚装出一副气忿的样子：“或者说有宗教信仰的人在你们的天下里都有罪？贵军贵政府不是也有宗教信仰自由这样堂堂皇皇的法令吗？这么说，你们说的是一套，做的又是另外的一套？言行不一，里表相违，真是岂有此理。贫僧倒要领教领教。”
　　周吉山眼中射出两股威严的光，逼视着这个壮年和尚，斩钉截铁地说道：“放明白点吧万耀辉。”壮年和尚一听“万耀辉”这三个字，像似被敲了一棒子，一愣神，脸上却静如死水。
　　壮年和尚表面静如死水，心底翻江倒海。他真名叫万耀辉，是瞿波平设在仙佛寺情报中转站的联络员，主要负责对向楚才这个匪首的联络和传达瞿波平的指令。
　　面对各地的匪首被陆续被歼灭，解放军剿匪部队的逼人势态，万耀辉选择在这里做和尚，进可继续效忠向楚才和瞿波平，找个靠山往上爬；退可投奔共产党，揭露向楚才和瞿波平戴罪立功。原想脚踏两只船，现在看来，在急转直下的形势面前，还是双脚踏实共产党这条船，保命要紧！
　　原来那个烧饼脸来到庙里后就对壮年和尚万耀辉说：“万兄，后面有几个人正在追我，可能是解放军，你快找个地方把我藏起来吧！”万耀辉知道烧饼脸是瞿波平派出来和他联络的，于是连忙叫烧饼脸随他到了殿堂里。周吉山察颜观色，见壮年和尚摇摆不定，又加了把火。只听长哨一响，牛柱和春燕应声而入。“绑起来！”周吉山声色俱厉，丢给牛柱一根麻绳。
　　“别、别、别，周连长请你们随我来！”万耀辉战战兢兢地嘴叼蜡烛，双手推开神龛上的佛像，里面露出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从梯子上爬下去是一个撑着圆木的坑道。阿清牵紧周吉山的手，三人弯腰走了三四分钟。“山货商就是从这里甩掉你们的跟踪，逃往龙山的。”万耀辉推开空穴墓碑，一束明亮的光柱射了进来。
　　外面是仙佛寺和尚的圆寂塔林墓地。万耀辉合上那块活动的墓碑，上面赫然刻着释正和尚的名字和殁期！春燕追问，印正师傅是怎么死的，死后的遗体又到哪里去了？万耀辉说，印正师傅是向楚才派人暗杀的，尸体抛到山崖下去了。
　　“现在，你是选择走墓穴黄泉路，还是走正门阳光道，这就要看你自己的表现？”周吉山一语双关。主意已定，万耀辉铁下心来：“请相信我，周连长。我一定老实交待，争取立功赎罪！”万耀辉交待道，还交待了烧饼脸叫曹端飞，此人凶残狡猾枪法很准，这次身藏短枪，二位一定要当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