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2）

　　二
　　
　　上初中之后，由于每个老师的习惯不一样，所以每个班放学的时间也不一样，而偏偏那时我的初中班主任是啰哩啰嗦的中年妇女，似乎还没有从更年期中转变过来，对我们班上似乎永远有放不下的心，说不完的教。于是，每次我们都几乎成了最后一个放学的班级了。而燕子和柳峰在校门口等过我几次之后，放学之后的局面也就悄然改变了。
　　我又成了孤单的一人了，我也知道我的内心本质的一些东西没用丢掉，只要在条件一成熟那种感觉便会重新回到我的身上，占据我的身心。很快的，我又习惯了一个人的世界。我总是会一个人骑着单车慢悠悠的在明兰河边走着，慢悠悠的看着明兰河两边的风景，一个人置身于河边，仿佛处在了一个被人遗忘的世界当中了。
　　我一边骑着单车一边随意的看着路边的风景，有时候看着天色还早我便又会在河边找一个地方独自坐了下来，躲在河岸边的草丛中看着从图书馆借来的书。南桥中学的图书馆可比清水小学的图书馆要大得多，并且那里不再仅仅只有一些简缩版的图书了，高高的书架上藏着各种各样的书籍，各种版本的都有。那时，我已经开始借一些世界名著来读了，我已不再简单陷入到那种书中故事的幻想中去了，而是似乎能从中读到某种情感、或愤怒、或忧愁、或悲伤，我从中读到更多的是一种情怀，一个国度，一个时代，那是对人生的解读，对生命与时间的思索，我已能慢慢的从作品中感受一些作者对生活领悟。那时我更喜欢的是读长篇，特别是那种鸿篇巨著，因为我喜欢那种沉浸在故事中世界的感觉。只是躲在明兰河边读书的时候，有时也会望着远处的燕子家发呆，特别在读《红楼梦》的那段时间，望着燕子的家，我心里仿佛总是容易被满满的愁绪给装满了，却也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我也变得多愁善感起来了。
　　就这样，每天在明兰河边的那条大路上的时间便又成了我一个人的世界了，无论是在骑单车的时候，还是在看书的时候，我总是一个人静静思索着，一直到下明兰桥附近的那座堤坝的时候，堤坝倾泻下来的水声，还有易老二家那些嘎嘎叫唤个不停的鸭子声，才又重新把我拉回了现实世界。于是我晃一晃脑袋，清醒清醒自己的头脑，过了明兰桥后从农中的那条大路穿过，再回到家里。
　　我知道我需要新的朋友，我也很努力的尝试过，可那些人终归还是很难进入我的世界当中，那些人当中已很难像燕子那般如同梦中仙子一样进入我的世界，也很难如同柳峰那样在一个游戏时无意中进入到我的幻想里来，我只是喜欢这样一个人呆在自己的世界里。放学回家后，有时回家我会练练毛笔字，有时我也会一个人在哥哥的房间里玩着他的那台收音机半导体。半导体上的灯光红红绿绿的闪耀着，轻轻的音乐从旁边的两个喇叭中传出。那时对音乐的也没有多少的理解，只是简单的喜欢，亦或者说只是打发无聊时光的一种方式罢了。偶尔，我也还是会去后山，不会再像以前那样，拿根棍子就当兵器做着在沙场横扫千军的幻想了。我会拿着铅球练习投远，我会在那里的草地上做仰卧起坐，俯卧撑。可是，不管我怎么坚持，尽管身上能够看到些许的肌肉，我却怎么也摆脱不了瘦子的命运，怎样也无法拥有峰的那种几近完美的身材。在他人眼中，我始终是个叫人放心不下，容易被风吹倒的文弱书生。瘦小的身材，小小的眼睛，平凡得长相。燕子曾开玩笑的说，把我丢入大街的人群中不到十秒就会消失得无影无踪，很难找回。
　　相反，柳峰在学校就很受欢迎。虽然柳峰的学习成绩很差，但是柳峰是体育特长生，校篮球队的队员。而在接下来学校举办的运动运上，柳峰更是出尽了风头。柳峰班上所获得的分数有一半都是柳峰直接参与或组合参与得到的，只要柳峰出现在田径场上的时候，他的身边总会有那么几个女生，给他拿衣递水，为这位班上的英雄做好后勤服务。而燕子却在别处忙碌着，不过她却从不会主动去柳峰身边帮忙，她只是远远的看了看柳峰，然后便又开始忙碌起自己的忙碌了。
　　运动会结束之后，一切又回归到了正常了，学校又从那闹腾腾的运动会中回归到了平时的那种安静中去了。
　　运动会过后，天气也在秋雨中一场凉似一场了，去河边玩的人少了，要是遇上下雨的天气，河边更是寂静无人了。我和燕子他们在学校见面的次数也越来越少了，我知道我的心里是很想见燕子他们的，不过我却也不敢主动去找她，不过却也找不到一个正当的理由罢。在课间，有时在两节课之间的长休时间里，我也会从四楼跑到六楼去，然而，六楼的却都是一些陌生的面孔，我总是会快速的从六楼的走廊里走过，从打开的教室门或者玻璃窗瞄上燕子一眼。燕子似乎从未注意到我，大多数的时候她总是和一群女生围在课桌边谈天论地的，这样走过几次之后我便很少再上六楼去了。以后，我更多的时候还是坐在窗户边发发呆，或者打开从图书馆借来的书本来看。窗户外边可以看得见我和燕子以前经常去的那个流塘，流塘隐匿在明兰河边高高的杂草丛中，偶尔还能看到几只野鸭子在稻田和杂草丛中快速飞过，然后一头扎进明兰河里不见了踪影。
　　我读书的速度越来越越快了，我如痴如醉的阅读着，阅读仿佛成了我的精神食粮。如果哪天没有读书，我总会感觉到心里空落落似的，那些空余时间却也不知道该如何打发了。而每当我登记的时候，学校图书馆的管理员看到我手上的那几本厚厚的书，总是会很惊讶地看着我：“泉清，你真的读完了？”我总是默默地点点头，然后把书装进书包之后便无声的离开了。
　　有一次，在图书馆却也遇见了燕子，当时我正在办理登记，却有人在我的肩上轻轻地拍了一下，我回过头，却是燕子。燕子也是来登记的，她的手里也正拿着一本书。燕子还是一如既往的在写诗歌，因为我从学校的宣传栏上看到过她的名字。我对她笑了笑，指了指外面，示意办好了手续之后便在图书馆门口等她了，她亦很快从图书馆出来了。
　　“难得见你放一次早学哦！”燕子出来后对我说道。
　　“嗯。”我提起了书包。
　　“借的什么书？我看你好像拿了一本很厚的书哦，书包都鼓得老高了。”
　　“托尔斯泰的《复活》。”
　　“不错嘛！”燕子赞叹道。
　　“你呢？”
　　“一本‘叶芝’的诗集。”
　　我有些尴尬的笑了笑，我说我没有听说过叶芝。
　　燕子却也只是笑笑：“那么多文学名家，哪记得了这么多呢，再说又不是人人都能成为文学泰斗那么容易被人记住！”
　　“柳峰最近怎么样了，都好久没有见到他了。”我转移话题道。
　　“他呀，还是一如既往的风流快活着，在我们班上都快成了一个活宝了。哦，对了，他最近在开始学吉他了。”
　　“学吉他？怎么突然之间想学吉他了？”
　　“好像是音乐课上听到一位音乐老师自弹自唱了一首歌之后，就开始对它有兴趣了，然后他便自己找到音乐老师那里，说想学吉他，没想到音乐老师却也答应了他。”
　　“音乐老师是蔡老师吧？他在教我们音乐课的时候也给我们弹过吉他，确实很好听。”
　　“嗯咯，不过柳峰倒是学得挺快的，他现在已经能够自弹自唱几首简单的歌了，他还说要攒钱，明年还准备买一把吉他呢！”
　　“柳峰其实一直都还是蛮聪明的，以前在清水小学的时候就看得出来，他学什么东西都上手很快。”
　　“唉……只是可惜他的聪明劲没有一点用在学习上，要是柳峰的成绩能够好一点就好了。”燕子颇为惋惜的叹道。
　　“每个人都有自己选择的路，也并不是读书才是唯一的出路的，你不也还是一直在坚持写诗嘛，并且你的诗歌也是越写越好了哟！”
　　“哪里，自己的诗歌水平还有待很大的提高呀。说起诗歌，我们班最近新换了一个语文老师，诗歌水平感觉还蛮高的呢！”
　　“哦？是哪个呢？”
　　“何立新，何老师，不过你应该不认识他，他只教139、140两个班的，他的办公室也在六楼的。”
　　“哦，我知道他。”
　　“嗯，他的诗歌确实写得不错哦，他还出版过几本诗集呢！”燕子很是兴奋地说道。
　　但是我知道他却是因为听同学们讲他三十多岁了都还没有结婚的原因，于是我便问道：“他好像还没结婚吧？”
　　“是呀，像何老师这样的人，往往是把自己的精力都用到了自己的事业与诗歌去了，所以就一直到现在都还没有结婚咯！”燕子继续说道，“何老师看到我发表过诗歌，还特意找我谈过话，鼓励我继续要继续努力，他还送了我一本他的诗集《时光笔记》，那里面的诗写得可唯美啦！”
　　“嗯，既然何老师这么看重你，又是专门写诗歌的，你就可以好好跟他请教了。”
　　“顺其自然了，诗歌这东西很讲究天赋的。”兴奋的燕子也沉默了下来。燕子一沉默下来，我也不说话了。于是两个人又安静了下来，河边只萧瑟的冷风吹来了。
　　“喂，泉清，我们上一次一起同路是什么时候？”燕子突然问道。
　　“有很久了吧，大概还是在开学的那段时间了！”我亦细细的思索起来。
　　“唔……这个学期都快结束了。”
　　“是啊，想想也真是快啊！”
　　“那离我们三个最后一次一起放学回家又有多久了呢？”
　　“这个似乎就蛮久了吧。”我努力的回忆着，“大概从那件事之后柳峰就再也没有和我们一起走过了吧！”
　　燕子突然也陷入到沉默中去了，她仿佛也在努力的回忆着什么似的。我知道，燕子在某些方面是和我一样有些敏感的。
　　“好怀念我们三个人那一段时光呀！”燕子感慨道。
　　“嗯！”
　　“什么时候我们几个再聚一聚的好！”
　　“寒假的时候看看有没有时间啦！”我提议道。
　　“好啊，到时我再问问柳峰吧，看看他什么时候有时间，要不还是去你们家吧，好久没有听你的那个小喇叭了。”燕子管我的收音机叫小喇叭。
　　“可以啊！”
　　“我送你的磁带还在听么？”
　　“偶尔听听，我说过，我听的歌都比较杂乱的。”
　　“嗯，怎么样都无所谓啦，我现在也不再像以前那样非得要听安静的歌了，杂七杂八的歌也能听得进去了。人呐，长大之后似乎就感觉容忍力越来越强了。”
　　“也许吧！”
　　很快，我们便又到了连接到燕子家的那条小路了，燕子与我告别之后便朝那条田间小路走去了。不知为何，这次聊天就感觉燕子和之前多少有些不一样了，她似乎不再是个纯粹对诗歌幻想的女孩，似乎所想的东西也更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