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1）

　　一
　　
　　初中之后，我离学校远了许多。上初中之后，燕子似乎也就没的选择了，南桥中学就在南桥的旁边，她自然是只能上南桥中学了，我和柳峰当然也只能是上南桥中学了。不过那时还好，普及九年教育，否则，柳峰能否考上中学却也真是一个未知数了。
　　开学了，当父亲再次带我来到过南桥的时候，我才突然又忆起了儿时那个梦想。那时为了来这里读书却也仅仅只是为了能够天天看到南桥，而那一刻想起来却也不禁哑然失笑。南桥上的栏杆已经很是陈旧了，有些甚至都已经有些歪斜了，而当年那些雕刻在上面的图案也已模糊不清，许多的地方也已经开裂；南桥上的路面也是经过反反复复的修修补补，路面上最新补上去的柏油痕迹仿佛一件旧衣服上一个个补丁，而路面本身却也还是依旧有不少的洞，汽车经过时发出“哐当”的巨响。
　　站在桥上，望着桥下的流水，我努力的想记起些什么，想重新拾回当年在南桥时的那种美好的感觉，然而却是白费力气。任凭自己怎么努力，那种感觉是无论如何都找不回了。恍然却又感觉记忆真是个奇妙的东西，要不是父亲带我从南桥经过，我想或许我可能永远不会再记起儿时的那个梦想了，这片记忆可能会就这么永远的封存在我的记忆中。然而，当再次记起来这些朦胧的记忆的时候，却又连当年的一丁点的印象都找不到了。当年的那种对南桥向往的纯粹心情，当年做梦都想着每天能够来南桥看上一眼的那种强烈的愿望，一切想起来，倒更像是一个很久以前做的梦了。我甚至都开始怀疑，其自己当年是否真的有过这个梦想，亦或者说是记忆本身欺骗了我，给我杜撰了这么一段记忆。然而，这一切却也不得而知了。父亲在帮我把学费交清了之后就走了，而我则坐在新教室里兴奋不已，不管怎么样，还是来到这里上学了。
　　当然，上初中之后，我们各自去学校的路线也跟着改变了。南桥中学离我和柳峰家都远了许多，而离燕子家则近了不少。那时，上中学之后也就意味着我们可以开始骑自行车了。这样，我们的路程虽然远了，可是在路上花的时间也就少了许多，当然，同时也意味着童年在路上的那份乐趣也没有了。柳峰一般都是从306国道那边直接去学校了，而我则依然还是会从明兰河边的那条路去学校，只是这样一来我又变成孤单一人了。
　　开学的第一天，当我们三个在操场上再次碰到的时候，三个人兴奋地相互望了好一会儿，仿佛那种一起走在明兰河边的感觉，在六年级的时候不知不觉丢掉之后又重新回来了一般。我们三个在操场的一个阴凉处坐了下来，兴奋地谈论着六年级毕业之后，自己在暑假里所做的一些事情，以及自己对新学校生活的向往。不过，柳峰和燕子分到一个班，而我则被孤零零地分开在了另外一个班。我在四楼，而柳峰他们班则在六楼，所以我与燕子见面的时间自然是没有柳峰那么多了。不过在刚开学不久的那段时间里，我们三个还是会经常约在一起玩耍的，特别是中午的时候。吃过午饭之后我们三个总是会在一起，我们会经常出学校外边去，在学校旁边明兰河的一处浅滩处玩耍。
　　我和柳峰不再只比谁投得远了，更多的时候而是比起了打水漂，然而，无论如何我却总是打不赢柳峰。柳峰的水漂总是打得又多又远又好看，而我的总是在飘过几下之后便沉下去了；而有时，中午的时候来河边玩耍的同学也会很多，他们便会在河边打起水仗来。女生站在河岸上加油助威，男生则分成了两边，分别站在河两边的流塘上，一声令下之后，两边的人便疯狂地朝对方边上扔石头，石头溅起的水花越高越大，对方的人也就会湿得越厉害了，而有些疯一点的女孩子也会加入到男孩子的队伍里去。柳峰是每次都会参加的，燕子偶尔也会加入其中去，不过我却是很少会参加了，所以大多数时候，燕子和我都只是坐在河岸边看着他们游戏而已。短暂的打水仗游戏结束后，大家便又坐在河边的树底下休息了。玩的不尽兴的，还依旧会在河中浅水的地方继续玩耍，尽兴的则会在河边柳荫下躲起来，等着衣服干了。而有时，在他们打水仗的时候，燕子也会要我跟她去明兰河再上游一点的地方。
　　明兰河往上游再走便是一个河湾了，河水很是平缓。那里有一片更大的流塘，流塘被一片绿色覆盖着，看不到任何裸露的河卵石，上面的水草亦很是繁茂，站在那里便可以看到学校那栋高高教学楼的背面了。流塘很安静，而流塘的四周则是高高的丝茅草丛了，广阔的草面上偶尔有一两只大水牛外，便显得空荡荡的了。燕子喜欢站在那里望着四周发呆，有时她会闭上眼睛，仿佛在思索着什么一般，而最多的时候她还是喜欢站在流塘边，望着河湾处一片宽阔的水域发呆。河水很是清澈，中间却是一片深不见底的暗绿，隐隐的可以看见水底随着水流而飘动的丝草。流塘边的草丛里有着不少的鱼儿，在自由自在地游着。每次燕子看到有鱼儿的时候，都要蹲下来看上许久，一直等到上课的预备铃响了之后，她才会从恍然失神中回到现实中来，然后两个人再急匆匆地跑回去上课。
　　不过放学之后，我们三个却不能再如同以前那般的再一起回去了。而我想上下学路途上的美妙记忆，也就仅仅只限于小学时光罢了，有些东西总是会随着我们生活方式的变化而消失，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
　　放学之后，柳峰从学校门口出来之后便直接过了南桥，朝他自家的方向走去了，并且柳峰也开始有了自己的一些新朋友了。每次他都会开开心心的和我们道别，然后再和另外几个、一个方向的同学沿着306国道一起回去了。柳峰一走后，我和燕子就会走到国道，然后便又到了明兰河边的那条大路了。燕子的家则就在南桥下去一点的地方，顺着河道往下走个几分钟就到了，所以燕子是不用和我们一样骑自行车，她依旧是走路上下学的。不过这样放学之后，我倒是又可以和燕子同一段路了。每次和燕子一同回去的时候，我都扶着自行车先走一段，等燕子走到路口之后我便再重新骑上自行车。
　　燕子越来越漂亮了，原来矮矮胖胖的她，现在却变成了一个苗条的女孩了。依旧是那张可爱的脸蛋，一双大眼睛，水汪汪的，清澈的眸子里透着一种让人着迷的清纯。那时那个背着黄书包、剪着短头发的小女孩不见了，不知何时却已变成了一个亭亭玉立、背着背包行走在河边的少女了。
　　我似乎又找到那种走在河边的美好感觉了，不过这种美好感觉却也是与儿时有着太多的不一样。儿时更多的是一种神秘感与好奇心，而此刻的这种美好更多的是带有一种向往与某种期待。
　　我和燕子就这样走在河边，夕阳在明兰河里投下了长长的一道光影，仿佛碎了一河的金黄。晚风吹来，明兰河两岸是满世界刚插下去不久的秧苗，绿涛随着晚风阵阵波动，而身边的丝茅草也在不停的摇摆着，发出了碎碎的声响。明兰河的水依旧还是那般静静地流淌，待我们离国道远一点之后，已经能够清晰地听到流水声了。
　　我眼睛的余光里看到燕子，有些强烈的晚风缭乱了她的长发，飘起的青丝贴在她的脸上，纷乱的头发下，我看到一张美丽的脸庞。看着那张脸庞，我又想起了儿时一直在山中寻找的仙子。如果说小学时代，在明兰桥边看到她的时候是带着儿时的幻想，那么此刻在河边看到的她，却反而更像是她把我带入了那个儿时的幻想。长长的白色摆裙，青黑的长发，还有那张可爱的脸庞，她俨然是一个现实中的仙子。一路上，我又开始不自觉的陷入了遐想中去了，不知不觉，很快就到了进燕子家的那条小路口了。燕子说她到了，我这才回过神来。
　　“我的家就在小路尽头那片竹林中，那里可只有我们一家哦！。”燕子指了指了前方对我说道。
　　“哦！”我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
　　“以后有机会可以去我们家玩哦，如果不嫌弃我家简陋的话！”燕子笑道。
　　“恩。”
　　接着，燕子撩了撩她额前的长发，对我挥挥手。准备走的时候，她对说道：“泉清还是这么的安静，一直都没变一点呢！”说完，她便转过身去，往回家的路走去了。
　　燕子走后我这又细细地看了看不远处的那片竹林，却似乎也是燕子跟我说起过她的家庭之后，我第一次认真地看她的家了，她口中的“只此一家”。
　　燕子家的房子和外公的家颇有几份相像，竹林中还能够隐隐约约地看到屋顶。虽然燕子家的房子和我一家一样也是单家独屋，然而却也有着些许的不一样。我的家是在偏僻的山脚下，而燕子的家则更像是在一座孤岛上，四周的农田便是海洋，而那片被竹林包围着的突出之地便是那一座孤零零的小岛了。站在河边远远的望着，燕子的家附近一大块地方都是没有人家的，而燕子又是家里的独生女，我想燕子的童年是孤独的吧，甚至是比我还要孤独的童年。
　　想着，踩着夕阳下在明兰河边的余晖，我也骑上了自行车，踏上了回家去的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