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走出山旮旯那条路（五）

　　中秋节的第二天，我去村里串门子，到了小叔子家，因为小叔子会点手艺，在十里八村的包些小农房来做，算是个小包头，所以过节也就回来一趟，刚好串门子也就串到他家去。
　　那时候是中午，太阳很大，在村里边，除了几个早早就在我们家玩骰子的人以外，好像也没看到其他的什么人。我走到小叔子家的门口，一道很大的铁栅栏大门管的死死的，我试图挪了一下，当锁和铁门撞击的声音传到家里后，小叔子在家里问了一句，然后跑出来开门。“哪个？”
　　“叔，是我，姚雄啊！”
　　“谁？”可能是好久没见到过去的原因，而且隔着门也听不出来声音，小叔子抛出爱打开门才发现是我。
　　“哎呀，姚雄，你回来了？好长时间没见过你了，赶紧来家里坐……”
　　我和小叔一起走进了家。小叔子比我大不了几岁，好像也就十来岁的样子，所以两个兄弟也还小，在门口那骑着个儿童的小自行车，游来游去，但是他们并不认识我，好像！
　　“这个是你雄大哥，还不叫人？”小叔子冲着两个小兄弟吼了一句。
　　“雄大哥、雄大哥……”两个孩子都应付的叫了一声然后又去玩自己的去了。门口打扫的很干净，也不再像以前那样门口到处是破鞋子。
　　“婶子，洗衣服呢？”我看到婶子在围墙的角落那儿，一个半自动的白色洗衣机，还有一个大大的水盆，好像是用来漂衣服的。
　　“哎，雄，回来了？哎呀，好久没见你了，昨天我听说你回来了，我还不信呢，我就说你近几年每次回家都会来村里玩一圈，来陪你小叔喝上两杯呢。”婶子见我去了，也很高兴，而且还很热情。
　　“姚林，赶快去厨房提酒来该你爹和你雄大哥，快去……”婶子才和我打完招呼，就使唤大的那孩子去厨房提酒去了。
　　“大白天的，喝酒有点耐不住啊！”我随口回了一句。村里这几年的变化，好多人已经开始忘了最初的那种情感了。小叔子是到目前为止，每次回家都一定获取陪他喝一杯的人，因为他这么多年为了两个孩子，一直留在家里，没出事名远门，所以虽然家境可能比其他人差一些，但是最初的那种情感还一直完好的保存着。
　　“来小叔家，不喝酒？哪有这种道理！家里还有没有瓜子？”说着小叔子还向婶子问点下酒菜。
　　“柜子上还放得有，我手上都是水，你自己去拿一下！”婶子一边洗着衣服一边说。
　　和小叔子坐下，好像也找不到什么特别的话题，永远都是那几个关于庄稼、收入和孩子教育的问题。
　　“今年毕业了啊，是吧？”小叔子拿过酒壶一边倒酒一边问我。
　　“哎，熬不动了，终于熬结束了……”
　　“这会儿，你们倒是好过了，大学毕业，以后有的是好机会等你们。”小叔子说着还一脸羡慕的样子。
　　“哪有什么，还不都是一样，找工作，混口饭吃！”
　　“哎，混饭那方式可不一样啊，我们那时每天十个小时顶着太阳啊……还买了一个车？是吧，这可是我们村第一辆小轿车啊！”
　　“哎，这些以后都会有的啊，对了，小姚林现在子那里读书？”因为这个弟弟天生就有耳盲，不会说话，所以换了几所市里的聋哑学校。
　　“现在还在市里，两年就要换一次学校，还是有点麻烦……”
　　“管他的，只要对孩子好……”
　　“哎，么也没有办法啊，这几年每家都把孩子丢在家里出去打工去了，我们也走不掉，就是为了孩子嘛，不然么早就出去了……”
　　“其实，出去也不一定是什么好事，你们一年在附近也还是能挣些钱，这不，经常陪着孩子，孩子也会有归属感，这个对孩子的未来影响还是很大的！”我也是苦口婆心的，一方面是安慰一下小叔子，但更多的是我也支持留在孩子身边，这个是我在村里一直提倡的，因为留守儿童不仅本身可怜，最重要的是对孩子的思想发育也会造成巨大的影响。
　　“这个倒是是个道理！”小叔似乎很认同我的观点。
　　“你三叔家那小孩子，以前那个学习成绩可不得了，现在也是一塌糊涂，爸妈不在身边，随时都是几个到处跑，不回家！还有你大叔家那孩子也是，以前见到人很热情，多远就得打招呼，现在你叫他一声他还不答应你呢！”叔叔一边说着一边有些叹息。
　　“所以说啊……很多时候，那点赚来的钱买不回孩子的童年啊！来，喝酒！”
　　我和小叔子干了一杯，然后又到满了放着。
　　“别的不说，就觉得苦了这些孩子啊，一个个从十个月大断奶就离开爸妈，一年或者两年才能见一次，有些孩子十岁了，就见过爸妈六七次面，自己上几年级了，爸妈都不知道……虽然有时候看着他们花钱很大手大脚的，确实爸妈在外面打工，孩子的零花钱会多一点，但是除了钱以外，好像也就什么都没有了。”
　　好像小叔子聊起来，也就不再像刚开始那样，羡慕那些在外打工的人了，反而觉得作为父母给孩子更多的陪伴才是一种幸福。
　　“所以说，其实想想，赚钱就是为了让孩子和父母过得更好，但是为了赚钱，父母病重了在家里，送去医院的人都没有一个，去到医院住院，签字的人都没有，一个老人家在医院里住着，陪伴的人都没有一个……我觉得真的，有时候钱不是那么重要，虽然我也穷，但是我不想因为钱而失去了更多的东西。”
　　“是的，你再看看那些孩子，白天还好，一帮到处跑，到了晚上，一个个的坐在门口，看着星星，想着爸妈……只要听见谁在旁边说一句‘某某’，你爸妈回来了，马上就一堆泪水流出来……想想都可怜啊。”
　　小叔说的一番话，是那么的现实，我也隐隐约约的觉得，这似乎不只是这个村里的现状，而是千千万万个村里的现状，有些地方，一个老人去世了，子女在外地赶不回来，村里也没有年轻人，就这样几个老人家裹着就抬山上去了……有些扔家里没有老人带孩子，就让大的代小的，哥哥七八岁，刚会做饭，就让哥哥带着弟弟妹妹在家里，大人就全部出去了……
　　我走在回家的路上，看着孩子们一个个在小便利店里买着一堆堆的零食，我很羡慕他们，生在这个年代，有着吃不完的零食。但是，我也更羡慕我自己，生在上一个年代，有着家人从小大的陪伴，有着家人们虽然简陋但是真诚的那种呵护。
　　“丹丹……”我看到一个小妹子从我旁边走过，她应该是认识我的，因为我明显的看到她对我笑，这个小妹妹七八岁了，所以对我有些印象。我叫住她，她也就有点羞涩和腼腆的走到我身边来。
　　“哥……”可能他不记得我叫什么，但是知道我是哥，所以小小的声音，挤出了一个“哥”。
　　“你弟弟呢？”
　　“弟弟在家！”
　　“你爸妈呢？”
　　“苦钱！”
　　“想爸妈吗？”
　　“想！”
　　“爸妈会打电话给你吗？”
　　“打给奶奶！”
　　“爸妈有没有给你买新衣服回来？”
　　“没！他们打钱给奶奶让奶奶帮我买！”
　　“穿着的这件就是奶奶买的？”我扯着她的衣角问道。
　　“不是，奶奶说把钱留着过年买。”
　　我沉默了，我放开了小妹妹的衣角，她跑到了人群中。那个瘦小的身材，那双大大的眼睛，花花的脸上看不出什么是幸福洋溢。出去打工会给家里的老人寄来一些钱，本事拿给孩子们买点衣服穿。但是因为奶奶他们那一代人都是三零后四零后五零后，对于节约这个思想的践行是淋漓尽致，所以也不会舍得吧那么些钱真正的拿给孩子们买一件新衣服，所以每个孩子身上的衣着，和近二十年前的我们其实差不了多少，只是数量多些而已。但是这帮孩子，少了的是童年、父爱、母爱、家庭……
　　我走回家，妈妈在和婶子们玩骰子，爸爸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我坐在桌案边，泡上一壶功夫茶，和爸爸不聊什么，就聊聊茶。
　　“爸，这个是一个朋友送的，老班章乔木，味道怎么样？”我盛上一杯递给爸爸。
　　“都差不多，喝着没什么区别，还是觉得那几年，放在茶罐子里烤出来的好喝。”爸爸不懂茶，我也不怎么懂，只是略有学过一点茶艺。
　　“哈哈，不会享受。”
　　“喝茶本来就是打发时间的，能耽误一下时间就好了，茶好不好倒是无所谓！”
　　“爸爸，你还记得，那一年，大伯和小叔到物价去喝茶，那天我二姨夫送了你一袋，胡来你又分了点给大伯他们，你还记得吗？”
　　“哪年的事情，哪还能记得那么多啊！”
　　“但是有一个事情，你应该记得，就是那年三爷爷的茶叶树被扳断了，这个事情你应该还记得吧？”
　　“这个有点印象，你们干的？”
　　“哈哈哈……”我笑着不语，爸爸就知道是我了，要是换做那些年，早被打得半死，只是十多年过去了，很多事情都变了，所以爸爸知道后就是一笑而过。
　　“那次你们是气到你三爷爷了”
　　“其实我没那么大胆子，那不还是贵生那小子教唆我么，说是谁他都不信，就相信我……”
　　“要是那时候，你三爷爷知道这事情的话，你们几个就好过了……”
　　“这不，他没知道啊！”
　　“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