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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李年秋初春学艺买马 李年有深冬登门退亲(一)

作品名称:老北风滚过黑土地      作者:星流成河      发布时间:2016-08-18 06:55:30      字数:5170

  李万喜一家在钱凤山的后窝棚里安家后,又得到了臧氏娘家的一些救济,东家还给了一块肉,这年也算过去了。可老大李年秋没有回来,当娘的就惦记,问:“当家的,老大咋没回来过年?”李万喜就说:“我走的时候,他二舅东院的老臧头,就说带他去北大荒,也没说啥时回来,别惦记,没事!”那老臧头,论起来也是臧氏的本家,臧氏叫他四叔,因此老大李年秋叫他四姥爷。
  李年秋和他爹一到老家,就和舅家的表兄表弟到处跑,这里亲戚多,孩子也多,跑到界壁儿(隔壁)一看,那个四姥爷正着急忙慌地收拾家伙什儿,把一个牛皮背褡擦了又擦,把开线的边儿又缝上。找出一小一大两把锤子,李年秋用手一掂量,那把大的挺沉,那个四姥爷就问他:“一口气抡五十下,能不?”李年秋年轻气盛,心里不服,也不答话,蹲在地上,右手握紧锤子,举过头顶,一锤一锤往下砸,旁边有个孩子就数,一直数到四十,把地砸了一个碗大的大坑,李年秋再也举不起来了,大家就哈哈笑,四姥爷说:“行,还挺尿性!”又说,“跟我去杵磨吧,学门手艺,艺多不压人!”李年秋问:“去哪?”四姥爷说:“跟我走就是了,手艺人走哪是哪,走哪吃哪,走哪住哪!”李年秋又问:“啥时候走?”四姥爷说:“就明天,往年我早走了,今年耽误了,才走!”李年秋觉得挺好,就说:“得问问我爹。”回来和爹一商量,李万喜说:“反正闲着,想去就去吧。”他舅说:“和你四姥爷去杵磨?可苦着呢,这些孩子都不愿意去。”李年秋也不听,就和四姥爷走了。
  过完年,就该和东家说租地的事儿啦,按规矩,这事儿不能过正月十五,如果是老租户,头年就谈妥了。李万喜心里一直在掂量,这事儿怎么谈呢?可怎么谈都得谈,他还是去了。
  来到钱家大院,李万喜先找到猴饼子,想打听一下别人家租地怎么租,哪知猴饼子诡道(聪明),东拉西扯不说正经话,把李万喜引领到正屋,说:“你等一会儿,租地得和东家唠!”这个正屋,是进大门后的第一道正房,面朝南,院子里东、西都是厦屋,后面还有几层院?李万喜不知道,屋里没有生火,也没有人,挺冷,看来是东家的客房,因为没有炕,正对门是一把八仙桌,摆了几把椅子。李万喜也不坐,一个是挺冷,二来他不习惯坐椅子,把手插在袖筒里,门没有关严,他就从门缝里向外看。
  西厦屋是长工的住处,出来进去有人在忙,长工的规矩也是正月十五上工,现在人不多,还没有正式开工。东厦屋是放农具的仓房,有人从里向外拿东西,看样子准备套车送粪。这院子里没看到车和马,也许车马在后院,李万喜正在瞎看,钱东家就推门进来了,胡子还是那么长,往地下一站,高出李万喜半个脑袋,嗓门就放开了,说:“正惦记你哪天来呢?就来了!”李万喜说:“可不咋的,过完年一直想来,跟你唠扯租地的事。”他就问:“想种多少?三垧、五垧的可不行,那就白瞎我那房子了!”李万喜说:“那倒不会,可我不知道,在我们南荒(南边),佃户可以借东家的牲口用,在咱这嘎哒,不知能借不能借?”他答道:“能借!咋不能借?”李万喜说:“那就好说,我就种十垧!再多就不敢了。”钱三爷嘿嘿的笑,在屋里转了一圈,说:“十垧就十垧,你是死租还是活租?”死租就是把租金说死,不管旱涝,到秋都得把粮食交上来;活租是到秋天再商量,按照秋天的收成定。李万喜初来咋到,家里没底儿,也不知地究竟能产多少粮食,不敢冒大的风险,说:“活租吧,头一年,看看地咋样。”钱三爷说:“活租都是三分五(东家收35%),我那地好!”李万喜说:“我看了,可不能和南荒比,地有碱性。”钱三爷说:“是有点碱性,你种啥我收啥,随你种!地头地脑,随你种点小秧棵儿(杂粮),我不管。”李万喜也不再说什么,这事儿就算定了。钱三爷又接着说:“那块地,通长十九垄一垧,算你二十垄,你从一边数,哪边都行,剩下的另一边我还得种,到时候长工住你西屋。”
  话说到这,李万喜就推开门,准备回去,钱三爷叫住他说:“那……还有一个事儿!”李万喜只好转回身,钱三爷说:“本想叫你到后院儿唠扯,可家里的正在猫月子(生小孩),只好在这说。”李万喜说:“那……在这说吧,可不能冲着月子。”钱三爷在地下又转了两圈,说:“要说这事儿呢,咱俩得摆平,我也不是东,你也不是佃,这才能说,要是你把我当成东家,就没法说了。”就看着李万喜,等他回话。李万喜说:“那就摆平说!”心里嘀咕,这啥事呢?咋还得摆平说?钱三爷接着问:“年前来我家的是你家老二吧?”李万喜听钱三爷这么问,心就一激灵,眉毛皱成一个疙瘩,答道:“是我家老二,那孩子毛愣三光的,是不是冲撞东家了?”钱三爷说:“那倒不是,是我家里的相中他了,想把闺女许给他!”李万喜一听,这才把心放下,可又琢磨,咋还有这种事?有点摸不清底细,说:“那不行,你是东家,我们家穷!”钱三爷有点不乐意了,说:“你看看,你看看!都说摆平了说,摆平了就没有东家,不论穷富!”停了一下,又说,“倒也是,初来乍到的……是不是怕我闺女没样,缺胳膊少腿的?——那就看看!”推开门大喊,“猴饼子!猴饼子!”猴饼子在西厦屋钻出来,应了一声,钱三爷吩咐:“去后院,把菊花叫来!”猴饼子就跑了。
  钱三爷对李万喜说:“说起来,我小时候,比你还穷,我不怕你穷!只要正经庄稼人就中!穷富都是她的命。”李万喜心里打鼓,也接不上话,没想到今天遇到这样的事。就听院里咚咚的脚步声,那闺女一溜小跑进来了,说:“爹,我正替鞋样子,啥事儿快说!”钱三爷看见闺女,就笑得闭不上嘴,指着李万喜说:“菊花,这是你李叔,住在咱家后窝棚,家里鞋样子好,你看他那鞋!”这闺女叫一声“李叔”算打过招呼,真就过来俯身看李万喜的鞋,李万喜只好走到门口,打开门,让她看清楚些。李万喜今天穿一双长脸捏褶棉鞋,短鞋帮,圆口儿,黑色,前鞋脸有一条捏褶的缝,这种鞋穿起来轻巧,适合走远路,但不抗冻,鞋面挺干净,但已经打了补丁。李万喜一冬也没穿这双鞋,今天臧氏特意找出来给他穿。
  这菊花左右看了一下,说:“我还真没有这种鞋样子。”就跑回去了。
  钱三爷看着菊花背影,笑着骂她说:“这熊孩子,也没个闺女样!”又对李万喜说,“看见没,连脚都没裹,我没拿她当小姐养!过年都十八了,依我早嫁人了,她娘舍不得,现在才着急!”李万喜说:“是好闺女,你要不怕受穷,我回家和家里的核计核计。”钱三爷说:“那就说到这,就回家核计核计,我等回信。”
  李万喜回到家,背着老二把这事儿和臧氏说,臧氏就说:“这是好事,但人家是有钱人家,这媳妇过来能干活不?可别炕上地下都抓瞎。”李万喜说:“看起来不像,要是那样,钱三爷也不敢把他嫁小户人家。”臧氏就问:“那闺女啥样?坷碜不?”李万喜说:“我看了,和老二一般高,大脚丫子,不砢碜,大脸盘,也没麻子什么的。”臧氏又说:“大脚倒也没啥,咱种人家地,这以后也会有个照应,咱老二也不小了,就应了吧。”又说:“要不然找个媒人说合?”李万喜说:“不用,他钱三爷都没找,咱也不用找,看来这钱三爷是豪横人,不拐弯儿。”臧氏又说:“要不问问老二,看他啥意思。”李万喜说:“别问他,这犟驴要是不愿意,咱咋跟钱三爷说?这事爹娘说了算,让他娶他敢不娶?”
  过几天,李万喜就给钱三爷捎个口信,就说这事行,不过我们新来乍到的,等年底再说。
  李万喜在家开始准备种地,和老二左看右看这片地,决定从东边开始种,两人数地垄、晾晒种子、商量哪块地种什么、修理农具,转眼间就到了清明。
  清明刚过,老大李年秋就从北荒回来了。他拉着两匹小马,进了院子,把小马拴在一根柱子上,进屋就喊:“渴死了!有没有井吧凉水(刚从井里打上来的水)?”从缸里舀一葫芦瓢就咕咚咕咚喝,然后用袖子擦一下嘴,笑呵呵地对大家说,“咋样?看看咱家的马!”
  一家人随他出去一看,还真是两匹马,都不超过两岁。大家想走近看,那两匹马拼命挣扎,眼看就把柱子拔出来了,大家忙退回来,老大轻轻走过去,把缰绳重新拴在一个石头滚子上,说:“生马蛋子,一路拉着走,把我累死了!”摘下帽子,果然满头大汗。
  接着大家赶紧把他让进屋,他说:“这两匹败家玩意儿,我往前拉,它俩往后拽,怕人!”臧氏问:“借你舅家钱买的?”老大说:“不是,是我和四姥爷杵磨挣的钱,借我四姥爷的。”
  老大媳妇递过一块毛巾,老大就接过来擦脸,又说:“再给一瓢水喝。”李万喜不信,问:“你们杵磨能挣这么多钱?”
  老大说:“鞑子马不值钱,那地方,这玩意儿稀烂贱。临回来,我说就这几块大洋,给换两匹马吧,他们就到马群里,套了这两匹小马,四姥爷帮我赶到舅家,又拴了两天,就叫我牵回来了!”
  原来,那四姥爷想带个徒弟,一是找一个人作伴,出远门好有个照应,二是他那牛皮背褡太沉,找个徒弟好背着,这几年他年岁大啦,背一堆锤子、凿子走不了远路。老大背着牛皮背褡,第一天走了二十里,到了一个村子,村子不大,二十几户人家,找到那户管事人家,出来一个老头,干瘪脸、山羊胡子、个不高,一身埋了咕汰的,见面就骂:“你个老瘪犊子,今年咋来这么晚,不让我们村过年?”骂完哈哈大笑,接过牛皮背褡,把他们俩让到屋里。房子很矮,屋里很黑,两间房,进到里屋,过了一会儿,才看清有几个人坐在炕上摸小牌,见老臧头,牌也不玩了,嘻嘻哈哈打招呼。这四姥爷说:“来晚了,是听说好酒一直没给我预备,这酒也不打,羊也没宰,我来干啥?”大家闲唠一阵,抽袋烟,四姥爷说:“老爷儿(太阳)刚偏西,得干活!”那羊胡子老头就把它俩领到磨房。
  磨房在村子中间,只有一间房,一边是碾子,一边是磨,碾子有人在碾米,四姥爷说:“先杵磨!”磨分为上下两扇,两扇是合在一起的,下面那扇是固定的,上面那扇是活的。四姥爷就上前,抓住上扇边沿上的木把手,用力向上一抬,上扇就起来了,四姥爷把上扇又向一侧挪了几寸,再放下,那扇磨就打斜放在下扇上,趴在下面一看,原来下扇中间有一个圆木轴,上扇中间藏着一个圆孔,两盘磨合起来的时候,上扇的孔正好插在下扇的圆木轴上,现在下扇的轴支撑在上扇的下面上。四姥爷说:“过来,别卖单儿(看热闹),帮我把上扇抬到外面去。”老大上前,一手抓住一个木把手,一手托底面,和四姥爷把上扇抬到了外面,翻过来放在地上。
  四姥爷先扫干净磨盘上的粮食沫子,拿出一个凿子和锤子,叮当叮当地干起来。
  第一天,老大只是好奇的看四姥爷杵磨,过几天,四姥爷又杵了几盘磨,老大看出了一些门道。原来,上扇磨的下面和下扇磨的上面是工作面,这两个面使用时间长了就磨平了,需要把磨平的面杵出沟槽,沟槽是均匀分布的,而且是斜的,分为几个扇形,每个扇形包含一些沟槽,靠近中心的沟槽短,向外逐渐变长,杵完的扇面像一朵花,很好看,老大就跟四姥爷学着杵。后来老大又发现,这两个扇面不是平的,下扇的中间向上凸,上扇的中间向下凹,合在一起是吻合的,觉得很好玩。
  老大跟四姥爷杵碾子杵磨,走了一些村子,四姥爷都很熟悉这些村子和这些村子的人,大家好像都在等他,见了他都很热乎,晚上把他围在热炕上,听他山南海北瞎白话。
  每个村子都有一个磨房,这是庄稼人生活离不开的去处,有的村子磨房在地主家里,杵磨由地主管;有些磨房在村子靠中间的地方,置办碾子、磨,建盖磨房和维修由大家凑钱。如果村子里有新来户,这个新来户要补交置办碾子、磨的钱,然后才能使用。
  四姥爷领老大走了一圈,就快过年了,两个人回到了家,李年秋就在舅家过的年。过了年,四姥爷又领老大出去,说种地前还能走一些地方,老大愿意在外面闯荡,就又和四姥爷转了一圈,这次李年秋就能自己动手了,四姥爷只是在一旁指点。回来时,四姥爷给李年秋几块大洋,那时他们正在蒙古边上,李年秋就买了两匹小马。
  有了这两匹小马,李年秋每天可就忙乎多了,干活回来要给它们铡草喂料,又在院里搭了一个马棚,把它们拴在里面。
  这天,猴饼子领人过来看地,也打扫西院空房子,准备种地时住人,围着这两匹小马转了几圈,说:“这种鞑子马,个小、脾气大,要调教不好不能用,这种马犟性!村里有人用,前几年都累死过!”
  李万喜把猴饼子让到屋里,坐炕沿上唠这两匹马,李万喜说:“有了这两匹马,今年能攒不少粪!过年再买两匹,再过几年自己就有马了!”臧氏插嘴问猴饼子:“他大叔,我们种东家的地,当家的去了,说妥了,可也没写个契约什么的,将来咋整?”猴饼子说:“东家都不写,他不识字,佃户都一样,不会差的!”
  过几天,十几个长工们住到了西院,车呀马的来一堆,种地就开始了。臧氏还是对那个菊花不放心,颠着小脚跑到西院,找空问:谁在东家干的年头长?把那长工叫到一边,问:“你在东家干了几年?”那人说:“不是刚才说了吗?都六年了!”问:“听说东家有二房?”那人回答说:“大房没孩子,又娶了二房。”问:“二房有几个孩子?”那人说:“大闺女叫菊花,大小子叫胖子,前几天又生一个,他家孩子稀。”臧氏再问:“菊花咋样?”那人说:“没咋样,挺好一个闺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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