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题字 第四十八章 公子 的烦恼

　　第四十七章题字
　　
　　张小午一听人家要他们题字，心里高兴，暗想：这不是自寻死路，往枪口上撞吗？但是他觉得还是要袁公子题合适，毕竟身份在那摆着，不能僭越。于是说道：“大哥，既然荀姑娘美意殷切，您就屈尊手书一幅吧。”
　　袁克藩本不愿意多事，可今天呛在这了，不题难以善了，只好说道：“那就献丑了。”一时间店家准备了笔墨纸砚，清出方桌。荀兰亲自研墨，袁藩看到原来的匾牌是米芾的样式，于是就提笔写了宋徽宗的瘦金体。“真不同”三个大字，一挥而就之后，掏出印章又把一个“袁”字盖上去。大家看了，不由得轰然叫好。那荀兰小姐看了，俏脸微红，竟然扭捏起来。
　　袁克藩故意装作看不见，瞄着张小午说：“兄弟，你看有匾无题，也是不妥。不如兄弟做一对联，也好了了店家的心意。”
　　张小午说：“哥，你还真想让小弟出丑呀？”
　　荀师傅说：“题联是必须的。这位公子，你就别拿捏着了。”
　　张小午也无话可说了，只好提起笔，用瘦金体写道：双足直行真痕迹，丹心立世果不同。然后也盖了一个“午”字。
　　那店家看了匾额题书，心中欢喜，坚决给两人减免了饭钱。临走时，袁克藩对荀兰说道：“荀姑娘，在下家道殷实，如果姑娘缺了修桥补路的钱，在下愿意资助一二。正所谓取之于民用于民，问心无愧好做人。舍弃家私千千万，残身破体方为神。”一边说着，一边抛了一锭银子在柜台上，拉起张小五的手，走出酒楼，一路去了。
　　荀兰听着人们的议论猜测，心里觉得空落落的。她暗想：世上居然还有如此的风流人物，居然让自己碰到了，居然还让自己……可惜无缘结识，这算是遗憾吗？
　　袁克藩和张小午回到家中，孝慈正在给太太按摩肩部。看到两人走进来，刘太太说道：“你们的肚子倒是不小，都成饭桶了，孝慈好担心你们。没在外面惹祸吧？”
　　袁克藩说：“请母亲放心，孩儿时刻牢记祖训，规规矩矩做人。”
　　刘太太说：“克儿，娘看你也老大不小的了，不如选个黄道吉日，把你和孝慈的婚事办了，也好了却娘的一番心愿。”
　　袁克藩说：“不知道这样做合适不合适。再说，孝慈的意思还不清楚。”
　　孝慈看着袁克藩，没说话。刘太太说：“克儿，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孝慈是女孩子，脸皮儿薄，你要主动跟她沟通。现代青年，不像我们，做不得自己的主。你的婚，娘听你们自己的意见。”
　　张小午说：“老太太，小人插一句嘴。我看哥哥和姐姐天造地设，不如选个吉日，这个月就办了吧。”
　　刘太太说：“小午倒爽快。这样，一个月太仓促，就定为一个半月期限吧。”
　　袁克藩说：“就听娘的。我抓紧置办，一定完成任务。”
　　刘太太说：“自己的婚事，别指望你的哥哥们会帮什么忙。人家都有自己的事业，抽不开身的。”
　　袁克藩说：“知道了，娘。”
　　刘太太说：“有了喜事，我的肩膀也不疼了。你们年轻人去玩吧，我要诵经了。”
　　袁克藩和孝慈、小午走出来，孝慈说：“婚礼简约一点，不要铺张。如今国难当头，还是要大事当先。可是，戒指是一定要有的。”
　　袁克藩说：“当然。”
　　孝慈说：“那就带着小午去见识一下杀人刀吧。”
　　张小午听了这话，不免好奇，但是他没有询问，因为一会就有答案了。一行人来到袁家地下室，一推门进去，就有一种奇怪的味道。好像是铁锈和机油的混合味道。等到张小五看清楚眼前的情景，不由得惊呆了。
　　屋子里没有别的，全都是武器。长枪短枪轻重机枪，大炮小炮榴弹炮加农炮火箭炮。还有各种飞机的图纸，军舰的外形。甚至生化武器的模型都有，特别是装甲车坦克的结构图，也是一清二楚。
　　孝慈指着一把手枪说道：“这是转轮式手枪。这种枪准确率高，失误率小。威力在手枪中属于佼佼者。至于弹容量和射程，你自己体验吧。”
　　张小午拿起一把转轮手枪，掂了掂，大概三四斤的模样。拆开弹轮，只见里面有六发子弹，整齐的排列着，像极了整装待发的小勇士。上面有英文的商标，还有一个私人签名。袁克藩说：“格鲁红鹰，是芭蒂娜亚将军的私人用枪。”
　　张小午突然举起手枪，对着十几米外的靶子，就开了一枪。一枪命中靶心，也不知道靶子是什么制作的，一被击中，顿时火花四溅，仿佛节日烟花。
　　袁克藩说：“你要把这些武器的结构原理、拆卸方法、射击技法全部通熟，手枪从拆开到装上然后击发，不能超过二十秒。”
　　张小午说：“这个可以练习，但是大炮的射击可是不会呀。”
　　孝慈说：“火炮的射击瞄准，需要一些数学的知识，放心吧，我会教你的。”
　　袁克藩说：“你自己在这闭门精修吧。”说完，跟孝慈走出地下室，开始张罗婚事。跟老太太商量好了，给族长送了帖子，婚事就定在八月一日，农历六月二十五。
　　这一年是民国二十六年，也就是一九三七年。这真是一个多事的年头，让每一个中国人永远也不会忘记。
　　袁克藩的身体状况越来越差了，母亲看到儿子的身体每况愈下，就更加着急给儿子办婚事了。中国有冲喜的习俗，寓意是喜事成双，灾祸远离。
　　孝慈看着是逆来顺受的脾气，对于大家的建议无不采纳，自己也没提出什么苛刻的要求。袁克藩很忙，没有时间忙碌婚事。因此，婚礼的安排就主要是母亲刘氏和姐姐仪祯的事情了。这一天，有一位重要人物来拜访袁克藩，两人在密室谈了很久，随后就派人把他送走了。并且是派了袁克藩最好的保镖于怀光护送。
　　孝慈没有打听是谁来了。如果袁克藩想告诉她，那还用问吗？袁克藩治在四方，所谋者大，不可儿戏。
　　送走客人，袁克藩忽然提出要去看看张小午。仪祯听了，也要去。袁克藩没有表示异议，于是三人来到地下室，只见张小午蹲在地上，正对着一门迫击炮发呆。他的眼睛上蒙着黑布，大概是练习拆装。
　　听到有人进来，张小午摘掉眼罩，看到仪祯也来了，急忙起身叫了一声姐姐。仪祯说道：“小午，别太辛苦。”
　　张小午说：“谢谢姐姐关心。”
　　忽然，孝慈尖声说：“哎呀，小午，你的手都受伤了？”
　　大家一看，只见张小午的双环鲜血淋漓，看来是练习的时间太长了，手都磨破了。袁克藩赞道：“很好。”孝慈说：“我来给你包扎。”说着，从抽屉里拿出伤药，走上前去，拿起张小午的手，就要给他包扎。忽然，仪祯走上前来，巧妙地挤开孝慈，说道：“还是我来吧。”张小午脸上没有表情，心里很别扭。因为他理解，一个做姐姐的，关心爱护自己的弟弟，怎么做也不过分。假如自己的妹妹受到了伤害，那么，张小午就是拼了命，也要保护她周全。
　　孝慈好像无所谓，自己在一边看着一架战斗机的模型，不知道在琢磨什么。袁克藩说道：“一看你的手，就知道你可以过关了。好好养着，明天我带你去看一件稀罕玩意。”
　　张小午说：“公子，是什么？能不能提前透露一点？”
　　袁克藩说：“到时候你就知道了，保准刺激得‘哇哇’大叫。”
　　仪祯说：“孝慈，咱们出去吧，别妨碍男人们做事。”
　　孝慈笑着说：“全听姐姐的。”说完，跟着仪祯出去了。
　　袁克藩说：“小午，你喜欢孝慈吗？”
　　张小午说：“公子说哪里话呀。世上这么多好姑娘，为什么我们要喜欢同一个女子，搞得手足离间？”
　　袁克藩说：“是呀。大好天下，花花绿绿，诱惑太多了。我觉得那个荀兰就不错，适合你。万里江山无限好，多少英雄全折腰。历史车轮无定向，快跑，快跑。迈开双脚，风雨一路飘摇。”
　　张小午说：“公子，为什么这么多的感叹？荀兰，很精干，可跟我们不是一个时代的。多愁总被无愁扰，极尽缠绵相交。中原鹿肥炊烟袅。趁早，趁早。展开双翼，扶摇直上逍遥。”
　　袁克藩说：“知我者，小午也。家父一生纠结于日本的军事与外交，这个愿望，也是我的心结。”
　　张小午说：“明白。我会全力以赴。”
　　两人的手紧紧相握，心意交流，浑不觉时间在流逝，时代在进步。
　　
　　第四十八章公子的烦恼
　　
　　袁克藩说：“今天有一个重要人物来拜访我，我感觉很不好。”
　　张小午说：“是北平有消息了？”
　　袁克藩说：“你很有灵性。来人是西北军的冯玉祥将军，他也是对北平非常担心。”接着，袁克藩给张小午讲了一些冯玉祥将军的经历和逸闻趣事。听得张小午眉飞色舞，慨叹人生的精彩，不是小说家能够杜撰出来的。
　　张小午说：“公子是担心蒋介石不出手吗？”
　　袁克藩说：“北平要发生事变，是不可避免的了。日本人的胃口越来越大，我感觉一整个中国都喂不饱这头豺狼了。一旦战争开始，凭着宋哲元的29军，不是日本人的敌手。中间蒋介石插不插手，是个悬念。但是一旦蒋介石插手，就会重演前年蒋介石追剿红军的闹剧。借着剿灭共产党扩张势力范围，是蒋介石的一贯伎俩。我估计宋哲元不会接受蒋介石的势力，到那个时候，大好中原，就成了真空地带，被日本人一枝独秀。”
　　张小午试着问道：“公子，我们有这个势力在中原跟日本人抗衡吗？”
　　袁克藩说：“只能合作。”
　　张小午说：“那是做汉奸。你跟我讲过满洲国的事情，当时你可是大骂溥仪卖国的。”
　　袁克藩说：“我们是合作，不是卖国。有条件的合作，当然，条约上要吃点亏。”
　　张小午说道：“公子，我说句话您别不爱听，你这就是变相的卖国。当初袁大总统一个人撑着一个大破国，积贫积弱，百废待兴，传统思想根深蒂固，现代精神没人接纳。科技落后人家几百年。就说火药吧，本来是咱们的专利，却成了人家的杀人利器。袁大总统迫于压力，签订二一十条，国人骂声一片，怨声载道。清政府灭亡后，民国政府几乎成了过街老鼠。袁大总统首当其冲，自然会被孙中山和蒋介石捡个大便宜。公子，我们不能重蹈覆辙。”
　　袁克藩听了，不由的剧烈咳嗽起来。张小午说：“公子，对不起，我太着急了。”袁克藩说：“你把想法都说出来吧，这对以后咱们的建国方针很重要。”
　　张小午说：“假如，北平事变发生后，以宋哲元将军的为人，不会跟日本人合作。33年他的106师赵登禹部在喜峰口英勇抗敌，大刀队的威名，就是在那个时候砍出来的。可北平不是热河，29军孤掌难鸣，守不住也是情理之中；至于您说的真空地带，也不是完全的真空。因为中国现在的第二大党共产党，正在用全新的姿态崛起。我们要是能够跟共产党合作，就能事半功倍。”
　　袁克藩说：“两个问题。第一，你说的共产党的全新姿态指什么？第二，共产党能选择我们合作吗？日本人被打败以后，这种合作还能维持吗？”
　　张小午说：“我最近看了一篇文章，作者是共产党的元首毛泽东写的，叫做《论反对日本帝国主义的策略》。里面有对长征的评论：长征是播种机，是宣传队，是宣言书。它播撒了革命的种子。长征一结束，新局面就开始。那么，长征播下的种子会开出什么花？会结出什么果？我想了很久，终于明白，他们播下的是人心。”
　　袁克藩说：“你说得对。毛泽东是农民运动专家，中国也正好是一个农业大国。自古以来，军事家就有定论，决定战争胜负的不是武器，是人心。但是，我不会和共产党合作。因为，上帝让我生在了袁家，共产党会接受我吗？他们代表的是穷人呢。”
　　张小午说：“我相信一个党派成功的第一要务就是海纳百川。不过，我坚决拥护公子的主张，不会背叛袁家。”
　　袁克藩说：“这样判断，事变之后，中国的形势将发生根本上的巨变。至于共产党，一定会派人来晋察冀豫，会是谁来开创局面？”
　　张小午说：“会不会是贺龙将军？他的120师正在这一代活动。”
　　袁克藩说：“我觉得聂荣臻的可能性更大。他本来就跟他的老搭档林彪将军思路不同，又能文能武，独当一面，没有问题。唉，民心在于共产党，真的是让人羡慕呀。”
　　张小午说：“公子，您给我讲过秦朝末年陈胜吴广的起义。他们能够席卷华夏的原因，就是因为他们明确了政治纲领。一个是假托楚国将军项燕，一个是假托秦国太子扶苏。我们只是在地下活动，要想转到地上，政治纲领是第一位的。”
　　袁克藩说：“我有局限性，因为我的家庭。你是农民的儿子，明白劳动者的想法。咱们思路还是有差异的，因为我并不真正了解中国人在想什么。有一点可以肯定，中国人最痛恨的外国人，一定是日本种。”
　　张小午说：“在中国，所有的政治主张都有瑕疵，只有抗日，没有人会反对，一定是全票通过。”
　　袁克藩神情豁然开朗，他高兴地说道：“对，打日本！打败了日本人，老爷子在地下就安心了。为人子者，也只能聊尽人事了。”
　　张小午说：“现在的中国，每一个政治人物，都是夜不能眠。公子，我提议，咱们打几枪吧，也算是发泄一下。”
　　袁克藩说：“正有此意。”
　　两人选了自己喜欢的枪型，都安装了消声器。袁克藩选的是M1900手枪，张小午选了格鲁。两人来到院子外边的空地上，子弹上膛。袁克藩说：“小午，你第一次打枪，为了公平，我蒙上眼睛吧。”
　　张小午说：“谢谢公子周全。”
　　两人开始射击。张小午第一次射击，前几枪成绩很差，后来就越来越好。袁克藩的成绩堪称完美，没有失误。
　　张小午说：“公子，索性你就成全我，把武器试一遍，怎么样？”
　　袁克藩欣然应允。于是两人开始试射各种类型的武器，不知道的，听到枪炮声齐鸣，还以为战争开始了。
　　袁克藩玩得兴起，拉出一门野战炮，装上炮弹，就开始瞄准。顺便教给张小午大炮的使用方法和注意事项。就在这时，仪祯和孝慈走过来。孝慈穿着婚纱，走路不利索，还要仪祯姐姐提着裙裾。
　　袁克藩和孝慈的结婚礼服，一共准备了三套。今天穿的这一套，就是结婚典礼的时候穿的。两人从院子走出来，看到空地上一片烟雾尘土，呛鼻眯眼，视线不能及远。忽然，在烟雾朦胧中，仪祯隐约看到两条大蛇，水桶粗细，在烟雾中翻滚。仪祯说了一句：“不是龙？”心里大吃一惊，陡然尖叫。场子里袁克藩和张小午正准备射击，乍一听到尖叫声，手下一抖，炮就响了。也不知怎么搞的，炮弹是出去了，可是后堂窜出一大片火光，直冲着袁克藩和张小午而来。袁克藩身体孱弱，虽是心思机敏，但心有余而力不足，幸亏张小五护住他，两人一起滚开去，没有受伤。后边赶来的仪祯和孝慈首当其冲，仪祯一看到大火，不由的呆在那里，动弹不得。孝慈却是临危不乱，一拉仪祯闪到一边，动作毫不滞涩。两人没有受伤，只是结婚礼服烧了一大片。
　　待到惊魂稍定，仪祯看到礼服，心里感到阵阵恐惧，但是她不敢说出来。好像话一出口，就会有事实从天而降。
　　袁克藩和张小午跑过来，袁克藩扶起姐姐仪祯，张小午扶起孝慈，大家互相检查，发现都无大碍，不由得惊喜异常。仪祯推了袁克藩一把，说道：“快去看你媳妇。”
　　袁克藩一笑说道：“孝慈没事。你没看到她还在笑吗？”说着走过去。孝慈看到袁克藩，也转身迎上去，两人紧紧拥抱。仪祯脸上露出了欣慰的表情。她看了一眼张小午，只见那个傻小子，也在拍手叫好。仪祯想：看来是自己太多心了。孝慈跟克藩从小就认识，又在耶鲁大学留学相遇，志同道合。这样的感情，是拆不散的。再说，人家也没拆呀，都是自己神经过敏。想到这，走到张小午面前，说道：“小午，你没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