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第十六章
　　人生这条路多长，在年轻的时候或许需要经历一段漫长又艰险的荆棘路途才真正明白，要想走得更远，是需要那么一些不要脸的经历。当年老的时候，或许世事变迁，但如果足够坚强，就不要再像那些没落，又不能自理的老人们那样，屈辱的度过人生最后的日子。
——题记
　　李浅倩想着如何突破一天一千块的营业额。不然这样下去，可能就真的就是小打小闹。一天，她想到了一个馊主意。为了减少成本，她自己一个人去了市区的两个批发市场，一个是专门批发水果的，一个是批发蔬菜杂粮的。夏悠儿因家里追债的原因，要她一个月多给五百块回去，所以来到这里的第二个月就不得不利用下午的时间出去打零工，赚点生活费和房租费。李浅倩一开始反对她这样做，“你这样子不是没把这份事业放在心上，让我们的进程更慢吗？算我理解你。但你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
　　夏悠儿一声不吭。她知道自己确实很自私，为了自己，对眼前这个那么信任自己的人提出那么残酷的要求。李浅倩当时就看好她，现在依然没有改变，“其实我并没有想赶你走的意思，其实与你一起共事还是挺好的。”在夏悠儿第一次打退堂鼓的时候就曾经这样说过。但以现在的情况来看，她们也只能先这样凑合着干。不然没本钱，没人脉，也不可能开店面。其实连请人的后盾都还不足。
　　李浅倩批发了葡萄，香蕉，苹果，玉米，西瓜，红薯和黄豆回来，这些东西是做早餐和午餐的水果用的，说这些东西在批发市场很便宜。跟夏悠儿说这事的时候，还特地给列出一张表，“这是我昨晚算的，如果去批发市场批发这些东西的话，我们一个月足足可以省掉两千块。你知道那批发市场有多大吗？我走了一个下午才走完专卖苹果和香蕉的区域，你可想象那有多大，而且他们装货物的车不是一般的那种，好长好大好高的那种。那可是我第一次见到。我批发得咯咯笑，因为实在太便宜了，而且量很足。我买香蕉的时候，老板不仅仅便宜给我，而且还送我一沓，真的爽死了······”夏悠儿听着李浅倩说这些的时候，心想：好吧。这个人就是觉得在二手市场买得东西贵，才这样的任性的觉得一手市场的便宜。她明白商人的心里，现在夏悠儿还没有进入那种疯狂的状态，或许心还不足够大，所以没敢想那么长远，因为现在单量还没有多少，这必然需要一个过渡阶段。如果操之过急，可能适得其反。这些话，夏悠儿总是憋在心里说不出来，不是她不想，是觉得没有必要说。
　　最后她提炼出来的话是：“但我们也要考虑到我们的实际情况吧，现在我们单量不是很多，买了那么多，万一又像上次的胡萝卜那样坏掉了怎么办？”之前李浅倩贪便宜，六毛五一斤的胡萝卜，一次性买了五十斤回来，结果不到两天就坏了一大半，是夏悠儿一个一个你整理出来，结果还是不尽人意，扔掉大半。现在李浅倩又开始算成本了，她所说的成本包括时间成本和货物本身的成本。确实如果批发这些常用的货物回来，省掉很多时间，但是如果只从时间成本，不从货物储存的时间长短的成本出发的话，结果跟每天在二手市场买得比较昂贵的货物是没有多大的区别，而且像夏悠儿所说的，如果真的有坏掉的话，还不是又得花时间去整理。结果瞎折腾一番，回到原点了。
　　“我们现在要长远考虑，我说的小失小得，大失大得。如果我们不想点出路的话，还不是卡在这里。你说你又不给我提点意见，整天跟我瞎扯有的没的。你什么意思吗？”李浅倩不耐烦夏悠儿每次在关键的时候，不给主意，而是在添油加醋的说那些风凉话，好像这些与她无关。她觉得夏悠儿不会做人就算了，做事情也是扭扭捏捏，没有主见。既然这是自己招来的祸，她自觉得也有责任把这起给消下去。
　　夏悠儿每每这样的时候，就不敢说话了。或许她自己也意识到自己不该袖手旁观，只为自己的利益着想。李浅倩作为掌权人，她知道购买这样便宜的大货回来肯定会有损失，但她始终相信，小失小得，大失大得的商业规则，这好比投资，你投得越大，风险也越大，若走运，收益也多。这市场的行情时时在变。谁也不知道下一刻将会发生什么，所以得抓住机会去调整规划。
　　没有归途，所以这样将就着，这不是在消耗你的力气，也在欺骗着别人对你的信任吗？夏悠儿有想过这些问题，这么多年来，她一直在父母的圈子里生活着，还是把自己当做是小孩。真的好像责任对她来说不存在。或者说她还没有意识到这是她的事。虽然有想过要改变生活现状的想法。但因为没有人可诉说，没有人来支持她。她深深的把这些东西变成一种自卑，怠慢自己的孤寂的生活节奏。常常漫无目的行走，像蒲公英的宿命，生而飘荡，死无所依依。她以为自己就是那一束蒲公英了，这样悲观的想法，她用作打脸的方式，在无声息的夜里，偷偷给自己一个耳光。人被逼疯的时候，无依无靠的时候，或许会用这样的方式，想把自己打醒。不想一直沉迷在自艾自怨的黑暗中。那样犀利的捶打，等待的下一刻到来，需要慢慢的在无生趣里沉淀。以至于曾经生出这样的想法，人为什么而活？为什么不可以为自己而活，但可以吗？我好像不可以，我感到身边的气息都很紧张，我感到窒息。一点点的呼吸都要被人抢走的感觉。
　　不是你不能为自己而活。而是你没有施舍，你不懂得如何融入这个社会，其实只要你愿意闯开心扉，坦诚自己，或许也不会像现在那么糟糕了。你只是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没有为别人着想。你只是想到自己。你看，像浅倩，虽然她有时候很强势，对你说的话有些过分，但她都是很真诚的说出来，而你，却把不想说的，不想做的，只把它们塞在门缝里，希望别人看到，希望别人理解你。谁有那么多时间费在你身上，谁可以帮你，也可以不帮你。帮你是看在你还有利用价值之上，不帮你，不来安慰你。那是天经地义的事儿。谁也不可能对谁负责。一个人如果连自己也无法对自己的行为负责，那凭什么别人来关心你，来爱护你。不可能，也没有理由。除非你做一个对社会，对他人有价值的人。否则你的来世也一样这么糟糕。你已经无法对自己负责了，那别人来帮你。爱莫能助，一切都得要靠自己。
　　每次在思想的斗争中，夏悠儿总能听到那么犀利而铿锵有力的话语。她想如果今世没有好好报答那些助自己一臂之力的人，那来世肯定会受到惩罚。时间的焦点在细无巨细中，慢慢会流露一个人的行为举止来。不管你说谁，只要你曾经来过这个世界，你就是那个谁，不管你是谁。因为你就是那个谁。
　　李浅倩从来不说夏悠儿怎样，她自夸大人有大度。不想在一些小事上花时间去纠结，让其成为阻碍事业发展的绊脚石。既然想这样做，那用行动去证实这一切，而不仅仅是口头禅。没有用。经历的分分合合，也有过放弃的夏悠儿，此刻还在纠结。人生何必这样折腾自己。该干什么的时候，就应该干什么，而不是浑浑噩噩的想一些无聊无趣又无味的事情。
　　但是如何改变，这或许是每个人都要必经的路，一段迷茫又错乱的时期。这条路该如何走，时间或许会给出答案。
　　每次游离的时候，李浅倩总会及时的把夏悠儿拉回现实中。这个特立独行的人，她确实搞不懂，她到底有多少时间浪费在无关紧要的生活哲学上。终归要回到现实中来的，除非你是佛陀涅槃。
　　“唉，另外也跟你说一下我去买红薯的一个小插曲，浪漫得我都不想说了。”李浅倩神秘兮兮的，“你知道吗？在卖红薯的市场里，是看不到像我这样的女孩的，全部都是灰黑灰黑的农民工或者那些批发户，而且都是人高马大，粗壮的大男人，你要知道我现在为了这份事业有多不要脸了。真的，跟你说，他们是不批发像我这样的小客户的，但是呢，遇到了一位三十多岁的大叔，好像挺可怜我的样子，不仅卖给我红薯，还送了我一个大箩筐。”说着李浅倩指着阳台装红薯的箩筐。“就是那个。你说多值，不过这里有个小插曲。”每每说到关键点，李浅倩总是语无伦次，不知太兴奋了，还是说话的惯性。
　　“你可不可以说重点呀，搞得人家满怀期待的时候，又突然不知说到哪里去了。”夏悠儿对别人的故事永远都充满好奇心。这或许是小时候就听着那些古怪故事长大的原因，对故事的需求是可望又不可求。
　　“就是那个卖红薯的老板，在我上去那个像长火车那么大那么宽的大车上挑选红薯的时候，发现自己根本就下不来了，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上去的。一看到那一个个由木板组成的阶梯，就恐高了。而且我又化了妆，穿着裙子（李浅倩的习惯，出门见人就得化妆），怎么说也要保持我优雅的姿态吧。结果呢，我不敢下来，然后那个老板看到了，就抱我下来，是公主抱哦。”夏悠儿忍住要笑了，“你知道吗？顿时下面的人看到了，都在那里起哄哦。你说我为了这份事业有多不要脸，那老板的衣服是脏兮兮的。但没有办法，我只能忍忍了，下来再说。”
　　说完李浅倩也忍不住大笑。
　　在被林哥抛弃之后，李浅倩一直以来都蛮想找个男朋友，前段时间梦到高中男友的时候，她就跟夏悠儿说决定要在近期找到男朋友。不然那个恶人和噩梦会让她难以安抚内心的不安。但因事业在转型期，根本没有时间去谈恋爱，跟夏悠儿这个似乎对异性失去兴趣的女孩发发牢骚，就此罢了。
　　生活不是那么寂寞，只是我们不知道怎么过，才觉得如此的苟且偷生。
　　不想在有精力的时候，做一些消耗时间的事儿，特别是恋爱这事，夏悠儿从来没有去想过，即使父母一直说家里欠债要还，她想去学车，结果遭到夏妈的劝阻，她说，现在你没车没房，学什么车，你要知道你才刚刚毕业出来，以后机会多得是呢。是呀，多得是呢。夏悠儿很憋屈。每次跟他们商量做什么的时候，得到的答案就是你还没有这个份儿，你现在最需要的就是挣钱还钱。别的你别给我想想想的。谈恋爱这事在上大学的时候夏妈就已经表态了，你可不能像谁谁那么没良心，大学毕业就结婚，缴你那么辛苦，到头来，就只为自己过得还不错，就可以把过去我们为你付出的一切一刀两断了。若是这样，你读来有何用？我还不如早养多两条猪，卖多点钱呢。这话说得好像夏悠儿连猪都不如似的。穷人为了眼前利益，真的直率鸡飞狗跳，太阳会从西边出来。一切都可以毫无章节的进行。可是，谁敢说谁，有些话说得过多，就是让人唾弃，厌烦。夏悠儿那时候想，好吧，只要你让我读，我可以不结婚。大学好像就是她的命根子。或许是高中的语文老师言过其实，说无论如何都要读大学，读大学跟没有读大学是一定有区别的。这个“一定”让夏悠儿刻骨铭心，她知道如果自己不上大学，一定会过得很惨，虽然现在也很惨。但思想观念会比只读高中时候有一些变化，看人看事，不会以偏概全。她相信环境会改变一个人，就如她不想回家，不想整天被父母念叨那样，她离开家，离开得越远越好。这是曾经一段时间很强烈的想法，但现在渐渐不那么极端去想这样的事情，现在她不怎么经常用一定，绝对，咬牙切齿的恨等这些把人逼到绝处的词儿了。
　　时间在前进，人也需要不断的前行。
　　
　　年老
　　夏悠儿在一个小学附近的辅导班兼职做老师。或许老师还是比较适合她，她还是适合当老师，曾经也在一家教育机构当老师，但因为厌倦那里的环境和各种刻薄的要求，老板娘和老板的让她忍无可忍，两个月之后就离开。之后便不了了之。她觉得老师这块或许适合她，老家那边的老师不想去，她不想那么早就在安逸的环境里呆着，那一辈子该是多长呀？年轻的时候要多出来闯闯，这是她一直以来的梦，脱离那层层叠叠，绵延不断的大山，是她从小的愿望，她不是一个忘恩负义的女子，只是这些年看着家乡的变化，她无能为力去附和，每次回去听到的尽是那些贪官污吏作祟。她知道如果自己不先强大起来，家乡永远就被这些有钱有势的人给吞噬掉，为了眼前利益，他们把一座座茂密的森林烧掉，用来种桉树。一种可以带来高经济效益的树种。
　　夏悠儿亦不想在熟悉的地方，每天看着相同的人和事，那是十多二十年来一直历经着的，虽然现在家乡有很大的变化，很多小时候雷厉风行的人已经不在这个世上了，近几年每次回去都会听夏妈说谁谁得癌症走了，谁谁又进监狱了，谁谁又结婚了。当夏妈说出这些人名的时候，夏悠儿总要用力去回忆他们的模样，想想他们曾经的存在，他们是怎样的人，他们曾经做过什么事。有些甚至记不清楚模样来了，只觉得那名字在记忆里活过。其中印象最深刻的是李家人了，李省比夏悠儿大三岁，童年时候是大伙的大哥头，初中未读完就出去，不到一年就带了女孩回来，生了个女儿，后因他抛弃女孩，女孩生下孩子三个月就走了，生下的女儿就让李妈妈带。之后又找了几个，都不了了之。一年前李省因贩卖毒品进了监狱。李省一直是父母的掌心，被抓之后，父母经常以泪洗面。李妈妈有胃病，只能喝稀饭，偶尔吃错东西会吐血。人也渐渐消瘦下去。
　　大女儿李香也是初中读完就出去，不到十八岁就跟男人跑了。至今杳无音信。幸好李爸爸是建筑工地的包工头，二十多年来，勤勤恳恳，把赚来的钱盖房子，给妻子治病。这样的家庭在外人看来不应该教育出这样的子女。有人说，因为他们太宠自己的孩子了，所以才有今天这样的结局。在夏悠儿的记忆中，就曾经见过李妈妈就叫儿子如果爷爷奶奶不把饭吃完，下一餐就别吃了，省得浪费我的油盐。李爷爷和李奶奶都是夏悠儿很敬重的老人，李爷爷年轻时候当过兵，是一个很出色的老兵，尔后因为眼睛出了问题，五十多岁就双目失明。李奶奶矮小，十岁就成为李家的童养媳，平日除了做家务，到田里干活，对其他的，她一无所知。但老了之后也双眼失明。双老似乎同时双目失明，这个担子就落在李妈妈的身上，每天需要把饭菜装好，放到他们面前，偶尔也会叫儿子女儿弄给他们吃。因为有时候吃不下，没胃口，就没有把碗里的饭菜吃完，李妈妈最看不惯浪费，就以这样方式交代儿子。不吃完就不让吃饭。有人以为年可以享福，但在农村，这样虐待老人的现象，屡见不鲜。
　　自小在这样环境下生活的夏悠儿，会常常想这样的问题，为什么人要那样对人，为什么年轻人要欺负老人。又如夏妈常常念叨得：欺老莫欺少。没用了，老了，难道都是要这样被虐待的吗？夏悠儿想如果自己老了像李爷爷和李奶奶那样被虐待，说什么无论如何也要反抗的。有一点力气也要反抗的。她觉得凭什么我老了你们就可以把我当成一个打气球看待。我也是有尊严的。这是十年前听到那话的时候，在夏悠儿脑海里闪过的念头，那是一个很奇妙的想法。现在回想起来，是不是自己太过与众不同了。还是于心不忍的看着他们，就好像看到自己渐渐老去的模样了。八年前李爷爷和奶奶相继离开。他们的离开，宣告这个家也渐渐安谧了。李妈妈也因长期的大动干戈的发脾气和不定时的吃饭，而得了胃病至今。
　　现在回想这些细节，夏悠儿想应该是因果轮回的结果吧。自大学以后，她读了很多哲学和佛教的图书，她喜欢读那些理论的东西，觉得它们就像自己的影子，帮她解决了不少小时候困惑的问题。看着家乡这些年发生的事，她也渐渐相信了。
　　你如何待人待事，结果会有回音的。这些东西时而浮现出来，夏悠儿也慢慢的接受了，也渐渐看开了。她确信时间会证明一切的。这份事业，她决定不放手，决定在这样好时光里放手去做好一件事。不管最后结果怎样，她知道只要有心去做，会好起来的。佛陀说，吃饭的时候就吃饭，睡觉的时候就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