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伏击 第四十二章 险途

　　第四十一章伏击
　　
　　袁藩带着卫兵，来到市政府。市政府占用的是总统府旁边的一座银行大楼，总统府被朝香宫占了。那根高高的旗杆上，换上了膏药旗，青天白日旗已经飘扬到重庆去了。
　　袁藩先来到总理办公室，跟总理薛思明谈了各地官员的任命。薛思明说：“各级政府都有一些伪官员，我们清除了一大批。目前各地相对稳定，只是我们的军队太少，不足以做一些我们想做的事情；另外，因为人口锐减，工厂都停工了，南京的经济，已经完全瘫痪。”
　　袁藩问道：“南京还有多少人口？”
　　薛思明说：“我们接手的时候，总人口是五十八万七千人。安全区有二十七万，市区里三十一万。”
　　袁藩说：“一个大城市，有很多事情需要协调。这些都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今后你就把主要精力放到建制上，招兵你也抓起来。”
　　薛思明说：“老百姓不了解我们。我觉得这次赈济过年，是招兵的关键。我听说，这次征粮，有些抢劫现象，这样的情形肯定存在贪污行为。”
　　袁藩说：“我今天就是为了这件事情来的。咱们一起过去吧，跟陆延迟好好谈谈。”
　　两人来到财政部，只见财政部长陆延迟坐在办公桌前，在打电话。看到袁藩和薛思明进来，急忙说了两句，结束电话。随后，笑着招呼主席和总理。薛思明说：“陆部长，眼看年关已进，南京市民饱受刀兵之苦，我们作为一方父母官，能不能让他们过个好年，对我们的声名，那还是有莫大的干系。不知道征粮的事情有眉目了吗？”
　　陆延迟说：“公子，薛总理，征粮的事情办的差不多了。我们花出去了一亿九千三百万法币，征得粮食三百万斤，蔬菜二十万斤。南京在战前有五十余万人口，现在，除了保护区的二十七万还算周全，其他的三十万人，估计剩下不到二十万了。粮食是够了，多余的我们可以应付日本人，我们再拿出一个亿，让他们没有话说。”
　　薛思明说：“照陆兄的话来说，这件大事就算是十有八九了？”
　　陆延迟说：“事情本来很顺利，可是半路出了岔子。”
　　袁藩说：“怎么回事？”
　　陆延迟说：“我们的粮食在运往南京的途中，受到了一些武装的干扰，损失了一些。”
　　薛思明说：“陆兄，你是个爽快人，干嘛吞吞吐吐的？到底是什么武装？国军还是新四军？”
　　陆延迟说：“都不是。一股是太湖的土匪，还有一股是皇协军。”
　　袁藩说：“损失了多少？”
　　陆延迟说：“损失了有一百多万斤，其余的还在运送的路上。”
　　薛思明听了，就要发火。袁藩摆摆手，说道：“这件事情我会处理。运送途中，要加强保护。从今天开始，所有官员全部参与这件事情，其它的工作，都放下。”
　　薛思明和陆延迟齐声答应。袁藩交代了注意事项，回到司令部，马上调集第一旅团和第二旅团的干部，研究追讨粮食的事情。
　　第一旅旅团长唐剑听了这件事情，大声说：“公子，这帮小子太目中无人了，我们要是不给他们点颜色看看，还真是任人宰割了。”
　　第二旅团长苏云洲说：“唐旅长说得对。公子，你下令吧，我们保证把粮食抢回来。只是要不要请示日本人？”
　　唐剑说：“没必要。我们只要全歼敌人就够了，管他娘的什么日本人。”
　　袁藩说：“这样，你们兵分两路，唐旅长去太湖，剿灭悍匪涂三刀。苏旅长去牙山，剿灭皇协军第三团，活捉团长韩和勤。完成任务后，你们就地执行护粮任务。第一旅警戒苏州方向，第二旅警戒武汉方向。来，我们研究一下战术，争取一击必杀。”
　　唐剑是河北人，保定陆军学校毕业，为人豪放，敢打硬拼。可是偏偏袁藩交代的战术是潜伏，这让他很不痛快。他在国军当团长的时候，就没单独指挥过作战，因为他太鲁莽，性子急。这次是他第一次单独指挥作战，心里难免有些紧张，又有些兴奋。
　　入夜，他们旅团三个团，全部带足五天的干粮，轻装前进，悄悄潜伏在太湖到阳里的官道旁，借着山林的掩护，开始了守株待兔的埋伏。
　　这是袁藩的战术，理由就是涂三刀深识水性，咱们旱军应该扬长避短，才能制胜。唐剑面对这样的理由，没法反驳。总不能临时证调船只，跟土匪打水仗吧？
　　他们这样潜伏着，虽然没有蚊虫叮咬，但是寒冷还是难免的。唐剑本身就是急性子，一连三天下来，连个鬼影子都没有，只是有两批自己的运粮车队经过，太没意思了。
　　参谋长吕才说：“旅长，您先别急。这样的情况也是事先料到的，要不咱们准备五天的口粮干嘛？”
　　唐剑也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打胜仗不是喝茶斗酒，走狗放鹰，哪能没有耐性？唐剑其实很不服袁藩，因为他压根就不想做汉奸，只恨自己没有战死沙场。后来袁藩把他从刑场上救下来，他也不领情。因为汉奸是个千古骂名，不可轻为。但是，自从跟了袁藩，也没做什么日本走狗的事情。袁藩跟他们几个高级军官公开身份后，简直让他哭笑不得。直到最近袁藩花钱买粮，拯救南京，他才心里舒服了一点。
　　一直到第四天的中午，才有了消息。在太湖侦查的人说，涂三刀终于离开了老巢，冲着阳里来了。唐剑马上让大家打起精神，听命令发起攻击。下午三点钟，涂三刀带着人马来了。根据情报，涂三刀总共不到一千人。唐剑看到山下的队伍，大概有七八百的样子，那么他的山寨里还有二三百人。先不管那么多了，打了再说。他传下命令，瞄准射击。等到敌人全部进了包围圈，唐剑一声令下，枪声大作。他的三千士兵，每人两枪，就把涂三刀的八百人消灭了。唐剑带人冲下山，迅速打扫战场，确认涂三刀已经被打死了，就带人来到太湖边，乘上涂三刀的船只，来到水云轩，这里是涂三刀的老巢。那二百守军看到这么多人来攻打山寨，放了几枪，弃寨而逃。唐剑收了军器粮食，放了土匪抢来的妇女，得胜回朝。
　　唐剑押着粮食回南京，心里想道：“莫非袁藩跟共产党有关联？怎么他也会共产党的战术？”他参加过对红军的围剿，吃了不小的亏，因而记忆深刻。可是翻过来想想，又觉得不可能，袁藩跟共产党没有共同利益，不可能搅到一起。只是心里对袁藩的反感，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们一路疾行，想把粮食尽快运回去，免得夜长梦多。经过蓉镇的时候，看到一些警察在征粮食，吵吵嚷嚷的，不像是买卖公平的样子。心里也没理会，到了南京，把粮食交给薛思明的人，也算是圆满完成任务了。薛思明就安排人马，准备向老百姓售粮。
　　唐剑回到司令部，安顿了士兵，就来见袁藩。袁藩听了唐剑的汇报，表示满意。唐剑询问第二旅的情况，袁藩说苏旅长遇到了麻烦，不过相信他们能够解决。
　　唐剑就问遇到了什么麻烦，袁藩说：“在牙山，发现皇协军里掺杂着日军，苏旅长请示要不要攻击，我还没拿定主意。”
　　唐剑说：“这样啊，那就只好请示朝香宫这个王八蛋了。”
　　袁藩说：“朝香宫对我们赈济南京灾民，嘴上不说，可是心里很不痛快。我们要是在他的手里抢粮食，恐怕要激怒他。”
　　唐剑说：“公子，我是个粗人。我知道公子是个忧国忧民的好人，心里很佩服公子的为人。以前跟着蒋介石干，也没少干坏事，只是心里从来没想过。这次被日本人俘虏了，想了很多。虽说军人以服从为天职，可是离开政治，还是不灵。以前的许多行为，现在才觉得不值当。自从跟了你，虽然顶着汉奸的名目，可是干的事情都是对得起良心的。每一次任务，都让大家心明眼亮，这样的做法，我服气。公子，我是死过一次的人了，对于我们这批人，姥姥不疼舅舅不爱，只有阎王爷还惦记着了。图什么？就图个对得起良心。这还要谢谢公子的再造之恩。”
　　袁藩笑着说：“这恐怕是唐旅长第一次长篇大论吧？咱们都是军人，打好仗就行了。现在想想，干什么都有个道德标准。做个真正的中国人，就满足。”
　　唐剑说：“是呀，就是现在死了，也知足了。”
　　袁藩说：“日本人把南京糟蹋的不成样子了，咱们要是不管，南京的老百姓还有活路吗？受点委屈，没关系。老百姓受的委屈，咱们也看到了，作为军人，咱们有责任啊。”
　　唐剑说：“南京被灭了家族的，十有八九。许多禽兽都脸红的行为，日本人也干。真是咽不下这口气。”
　　袁藩说：“是呀，可怜了我们的兄弟姐妹，爷奶爹娘。”
　　唐剑说：“要不让苏旅长撤回来吧，反正日本人要惦记咱们的粮食，咱们也必须做样子的。”
　　袁藩说：“只好如此了。”
　　
　　第四十二章险途
　　
　　苏云洲是广东人，从小习武，没读过军校。但是他天生就悟性好，什么事一看就懂，一做就会。他在国军里是个参谋，但是没有什么能做主。他素有大志，自然是很不满足，总想着有一天能够出人头地。没想到理想没实现，就做了俘虏。本来以为必死无疑，忽然就来了一个袁公子，莫名其妙的就做了旅团长。虽然想起来顶着汉奸的名号，心里不舒服，但是毕竟能够自己指挥一哨人马，尽可以打几个痛快仗。因此，他兴致勃勃的带着队伍向着牙山进发，仿佛眼前的皇协军已经是囊中之物。
　　不到中午时分，他们就到了牙山脚下。苏云洲扎下人马，派出侦察兵侦查敌情。不一会，侦察连长白思宇就跑来报告，说站岗的有日本兵，不知道该不该打。苏云洲做梦也没想到自己的对手忽然就从白狗子变成了日本人，自己这支队伍虽然不能算是纯粹的伪军，但是毕竟也是给日本人干事的，也算是多半个汉奸。打打皇协军还行，真跟日本人直接作对，心里不免犹豫。自己可以打了就走，大不了回去背个处分，国军还是不会拿自己怎么样。但是如果打了日本人，就是哗变，自然是死罪。
　　云峥看到旅长犹豫不决，众军官又都不说话，就插言道：“旅长，这次战斗，是为了南京的老百姓。咱们被世人误会是汉奸，正是要凭着这样的战斗洗刷罪恶。我主张打了再说，有什么罪名，你全推到我头上就行了。”
　　苏云洲说：“你一个连长，哪当得起这么大的罪名？”
　　云峥说：“你可以马上升我为团长，这样就可以夺回粮食，救济百姓。我云峥的一颗人头，不算什么。”
　　正在犹豫不决的时候，忽然过来一哨人马，大约有五百人左右。领头的姓叶，自称是新四军的游击司令。本来他们也不敢贸然相认，只是因为王凤山队长极力称赞袁家军不是汉奸，而是汉奸的死对头，今天又是来打汉奸的，叶司令才来相见。
　　苏云洲说：“叶司令，久闻新四军专跟日本人作对，是硬汉子。今天相见，不知道有什么指教的？”
　　叶司令说：“我们盯着这批粮食，也有几天了。只是此地山势险恶，易守难攻，没有贸然下手。今天看到你们来了，正好两家联手，杀了敌人，夺了粮食。不知道苏旅长意下如何？”
　　苏云洲不好直说日本人也在的理由，只好支支吾吾，不得要领。叶司令说：“我知道苏旅长不好直接得罪日本人，干脆打着我们的旗号做了这件事情，粮食按照二八分，你们八，怎么样？”
　　苏云洲眼珠一转，说道：“看来叶司令是痛快人，我苏云洲要是再惺惺作态，就说不过去了。咱们晚上动手，一个不留。”
　　商量好了，大家隐蔽休息，专等晚上动手。金乌西坠，夜晚来临，两拨人马合作一处，前后夹攻，经过三个小时的战斗，没有多大的伤亡，就拿下了牙山。大家兴高采烈的打扫战场，分配粮食。
　　搜查到一间办公室的时候，忽然从里面杀出两个人，一男一女，两人一个用金环，一个用短刀，身手好得出人意料。
　　苏云洲一看架势，忽然猜到了这两人的身份。他听袁藩说过，日本的特务机关来了两个高手，叫什么山本一郎和千代子，莫非这两人就是他们？那可千万不能放走了敌人，否则前功尽弃，大难临头。
　　他对叶司令说了情况，叶司令说：“我能对付一个，有信心拿下他。”云峥说：“旅长，我愿意跟叶司令联手，留下敌人。”
　　苏云洲说：“这两人的兵器有剧毒，沾着就死，你们小心点。”
　　两人点点头，就加入战圈。地上已经躺倒了几十具袁家军和新四军的尸体，这两人神情镇定，毫无惧怕之色。叶司令和云峥分别对了两人，几个回合下来，棋逢对手。可是敌人兵器厉害，不敢近身，还是落了下风。有人要开枪，被苏云洲严厉的制止了。正在胶着处，那两人跳出圈外，说道：“苏云洲，你勾结新四军，背叛大日本皇军，等着军法处置吧。”说完，两人借着夜色，下山去了。
　　叶司令说：“你有麻烦了。苏旅长，要不……”
　　苏云洲豪迈的说：“叶司令，不要说了。我们早晚要跟日本人朝面，早作了断，也是件好事。别忘了，我原来是国军。”
　　叶司令说：“苏旅长，我知道袁家军跟皇协军是有区别的。今后要是有用得着新四军的地方，那是没有二话。只要是打鬼子，就是一家人。痛快，痛快！”一路笑着，带着自己的队伍，扛着粮食下山了。
　　苏云洲传令，把粮食装车，回南京。大家虽然心里担心，但是毕竟是打了胜仗，心里洋洋得意，数月来国军被日本人压着打，今天总算是出了一口恶气。
　　天亮的时候，来到句容镇。苏云洲命令部队稍作休息，吃了干粮，继续赶路。眼看过了八点钟，队伍休息的差不多了，就命令上路。云峥走到苏云洲面前，说道：“旅长，我有个想法，不知道该不该说？”
　　苏云洲说：“你说。”
　　云峥说：“我带着一团押粮回南京，旅长带着二团三团在这里维持征粮秩序。”
　　苏云洲压低声音，冷冷地说：“你以为我是胆小鬼吗？”
　　第一团的团长王世忠说：“旅长，我们一团没有怕死的，只要把粮食送回南京，让老百姓过个好年，死也值了。”
　　云峥说：“属下愿意和王团长一起承担责任，请旅长成全。”
　　苏云洲不再坚持，他握了云峥的手，又握住王世忠的手，说道：“兄弟，哥哥承你的情了。我不会忘记，要做有血性的中国人。”
　　云峥大声说：“誓做有血性的中国人。”
　　士兵们齐声呐喊：“誓做有血性的中国人。”
　　苏云洲说：“王团长，拜托了。”说完，庄重的敬了军礼。
　　事情就这样决定了，苏云洲留在原地，就地征粮，王世忠和云峥押着粮食回南京。出了句容，逶迤向着南京而来。
　　苏云洲用电台把情况向袁藩作了汇报，袁藩命令：你们全旅团都在牙山一带驻守，先不要回南京，以免和日本人翻脸，造成不可收拾的局面。
　　苏云洲得了命令，急忙派人快马去追王团长，想让他们立即回到牙山，等待时机，再作打算。这名传令兵知道事情紧急，不敢耽搁，快马加鞭，向着南京方向追来。
　　王团长和云峥带着一团，走到一个小村子，只见村子里有一些警察在征收粮食。王世忠说：“云峥，不是说是买粮吗？怎么我看着不像呢？”
　　云峥说：“这是在抢。”
　　王团长说：“钱去哪了？”
　　云峥说：“贪了呗。不是有贪官，就是有贪军。”
　　王世忠说：“这样一来，我们的名声可要一臭当世，再遗臭万年了。”
　　两人下了马，来到那群吵闹的人们面前。云峥问道：“你们是哪的警察？谁的头？为什么吵闹？”
　　一个小头目上前说道：“你是王团长吧？咱们见过。我是于群，句容警局的。我们奉命征粮。”
　　王世忠说：“是买还是征缴？”
　　于群说：“征缴……不是，是买。”
　　一个老大爷说道：“什么买？不就是抢吗？给日本人干事，小心祖坟被人刨了。”
　　于群说：“老不死的，你活腻歪了？小心我现在让你这把老骨头没有坟地埋。”云峥听了，掏出手枪，就把于群爆了头。那群警察想跑，被士兵拦了下来。随后，云峥和王世忠商量，决定把粮食还给老乡，不够了就用牙山的战利品补。
　　这样，一路下来，六十万斤竟然补去了三十万斤。两人看到局面如此严重，不由得目瞪口呆。都是暗自摇头，为前途担忧。
　　苏云洲旅长派出的传令兵，一出句容镇，就遇到了情况。他因为着急赶路，没有注意观察，经过一个山沟的时候，一道拦马索，把他绊倒了。等他从马上摔下来，一个农民打扮的人，带着十几个人来到近前，嘴里骂道：“狗汉奸。”说完，手起刀落，就把传令兵的头砍了下来。随后，这群人杀了战马，也不等生火烤熟了，就撕下一块吃起来。看来，他们是饿极了。
　　王世忠和云峥带着队伍，快到城门的时候，云峥说：“必须尽快报告公子，不然就要被这些贪官坏了大事。”
　　王世忠说：“云峥兄弟，你不用跟着我们了，你去向公子报告这个情况，让公子马上查办。要不然，咱们这顶汉奸的帽子，至死也摘不掉了。”
　　云峥知道这件事情固然重要，但是不排除王世忠保护他活命的好意。云峥没有推辞，因为情况确实紧急，买粮成了抢粮，这算啥回子事？他打马直奔南京，向袁藩报告情况。
　　王世忠一行人马来到南京城门，早有大队的日军守候在关卡，见到王世忠二话不说，就给下了武器，捆了起来。随后一团都被缴了械，连人带粮食都抓到了日军16师团的司令部。有几个士兵反抗，被当场打死。
　　王世忠只好让大家听从日本人的，免得增加伤亡，又于事无补。他知道，自己这团人是凶多吉少了。因为日本大规模的枪杀国军俘虏，已经发生了十几起。他们这一个团的人命，在这群野兽眼里，实在算不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