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冬有情，雪无意——第一台电视和第一次爆米花

　　序
　　村
　　很远很远
　　雪从未知晓这里还有冬
　　/
　　遍地的沉静
　　是年末狂欢的起点
　　寒风萧瑟
　　带丝丝哼吼
　　偶尔寒颤
　　/
　　冬
　　在南方
　　似乎不曾成为一个季节
　　只是一段光阴
　　充满自由和嬉戏
　　/
　　村
　　暖暖的
　　只在黎明伴着夜色的瞬间
　　路过屋檐的风中夹杂一丝寒意
　　
　　那个冬月，是村里发生巨大改变的一个冬月。
　　村里多年以来一直未有电视，直到这个冬月，大叔从省外回来，才经过千里之外带回来了一台黑白电视，虽然是旧的，但是，这已经足够让整个村子兴奋了。
　　那天知道大叔要回来了，听说买了一台电视，老九爷爷他们很早就去马路边等着，害怕大叔一个人没办法把电视扛回来，还叫上了小叔们。
　　村里的人们听说了，好几个闲着没事都屁颠屁颠的跟着来半路看看，什么样子的电视，这个动静在村里可搞大了。
　　那时候，我们听说的时候还是在山上，是大叔家的一个邻居小孩说的，他说他听见老九爷爷们在讨论，这个电视要怎么样才能拿回来，要去几个人……当时们听到这个消息，有些半信半疑，毕竟我们没有听到大人们说起这个事情，而且老九爷爷在村里是有名的谎话大王，说话从来不靠谱。
　　那天在山上，我们大家都还在做着游戏。“你们快看，河边的马路上，好多人……”小伟弟弟很兴奋的蹦跳着目不转睛的盯着马路那个方向。
　　我们几个也迅速站起来，顺着马路的方向望去，虽然距离很远，但是从上往下，也没什么树，都是野草，所以可以很清楚的看到七八个人。
　　“是不是抬下来那个嘿嘿的大箱子就是电视？”大家都开始不淡定了，都在讨论着，是不是或者是有多大等等。
　　看着这些人移步到回家的这个方向，就可以确定是村上的村民，而那么多人去搬一个东西，估摸着是一台电视应该八九不离十。这个时候之前说有电视的小伙伴可得意了，“你看看，我就说吧，他们家买电视了！”
　　一阵微风吹过，小伙伴们头发被风扬起，有些不正经的样子。我们相信这个是电视，但是问题来了，我们以后去他们家看电视要钱吗？或者是每天都可以看吗？或者……反正总之有电视了是很高兴的，但是纠结的事情也不少！
　　“走，我们一起去半路看看。”二宝哥哥在后面召集人马了。
　　“走！”
　　“走！”
　　……
　　七嘴八舌的，倒也都答应的痛快，反正天色也还早着呢，去看看呗，我也是其中一个跟随大部队的人，毕竟提前一分钟看到电视，我觉得也是我们回家摆新闻的头条。
　　“等等我……”小妹妹们在后面，充满渴望，但是却跑也跑步起来。
　　几个大男孩子，一边走着跳着，还一边故意吊起其他小妹妹的胃口，“走咯，看电视去咯，有些人走不动咯，有字儿人是看不到电视咯，好大的电视啊……”说的让后面那些妹妹们是羡慕嫉妒恨啊！
　　孩子们要去哪，那吼一声就是一个世界。叽叽喳喳的闹声，在这片山间回绕着，孩子们去到那里，那里就是这中天籁般的嗓门。随着，这个嗓门的核心地段到了半路上村民们用来休息的“半坡”。
　　在这里，遇上了搬电视的叔父们，孩子们那可是个激动，又是开路又是扶背篮的。以为这里是休息的地方，习惯性的来到这里都要在这里休息一会，所以叔父们把东西放了下来，坐在一旁抽着大烟叶。
　　孩子们可不想休息，这个时候是该好好研究一下这个东西了。五六个孩子在这里转悠，围着这几个背篮转了几圈，一个个都在大声吼着自己看到的东西。
　　“不准乱摸啊，小心摔下来，坏了的话，把你卖了也买不到。”一个大伯在旁边实在看不下去大家围着电视，在那里手舞足蹈了，所以呵斥几声。
　　孩子们的激情和好奇，似乎并没有被这个呵斥给击退，只是斜着眼睛看了一眼这个大伯，然后放轻了一点评价的声音。
　　我记得，那个时候，大概有六个背箩，一个装的是电视，一个是VCD，两个是大音响，还有的是大叔的行李。我们也不知道这些是干嘛用的，只知道电视可以出现人，所以看着精彩。
　　叔父们抽完一席烟，就随便聊了几句，然后又开始赶路了，孩子们总是穿插在大人们的队伍里，逛过去逛过来，影响了大人们的前进，这不，终于被老爷爷大骂几句“咋会听不进人话嘞，要看回去好好看，这个箱子装着又看不到，窜来窜去的整哪样嘛？”这才使得孩子们安静了下来。
　　一路山走着，几个孩子不敢大声喧哗，也不敢明显的再插队，只是想要上前和小伙伴们交头接耳，就会提前说“我上前和二宝哥哥一块”，然后看着大人们没有出现愤怒的表情，这才快速的冲到前面去。
　　一路上，剩下了大人们的谈论声，而孩子们总是在交头接耳，这也使得路上有些安静。
　　回到家，大家就开始拆了，也准备拆了之后，练好电，看上一两张碟子。只有大叔懂得怎么接线，所以叔父们只是帮忙拆箱子，然后搬到桌子上放着，剩下的就是大叔一个人在忙了，而孩子们一个蹲的比一个更近，都死盯着这个电视。
　　孩子们一个个脖子伸的老长了，就差没有把头插进电视里去了。大叔一边忙活着，还要一边看着孩子们不能乱动，因为接通电源之后很危险，旁边的叔父们也帮着吼几声，教孩子们让开，我比较胆小，我蹲着往后挪了两步，但是其他同伴似乎不当回事。
　　电视安好以后，差不多四点多了。
　　“么，你们都去看牛，把牛赶回家，然后帮老人做点家务，我们现在不放电视，你们晚上吃过饭再来，我今天买了一本碟子，玩上大家来看，好不好？”大叔很有耐心的跟我们一帮孩子讲着。
　　时间也不早了，但是说实话，跟了一天都没看到电视里出现人，心里确实有些失落。不过这个时间点也刚好是赶牛回家的时候了，所以这样也好，不然看着电视，哪还有心情去赶牛。虽然有些不舍，但是孩子们还是一个个的离开了。
　　那天心里一直都很急。回来的时候看到婶子们都在那里聊天，有四五个人，我觉得这里是传播“新闻”最好的地方，我们是大叔家按个电视的目击者，所以在这里聊一些这个事情，绝对是头条。
　　“么么三，我姚能大叔家那台电视，大得很。还有两大个音响，还有一个放碟子的‘录影机’……”我说的很生动，连我自己都忘了自己是在传播一个事情，说着还伸出手来比了一下那个电视有多大。
　　婶子们看着我口若悬河的讲着，咧着嘴笑着，越来越听的起劲。“晚上吃过饭，大叔就要放电影了，你们去不去看？去的话，等一下我来叫你们。”婶子们也还是想去看的，而且婶子们年纪都不大，所以和我们一帮孩子还是有些话题。
　　晚饭的时候，我一点吃饭的心情都没有，在饭桌上我就开始动员爸妈，吃完饭一起去大叔家看电视。因为这个毕竟是村里的第一台电视，所以爸妈也还是想去看看，什么样！
　　那天晚上，大叔家沦陷了，村里进百多位老人小孩，围满了家里，门口那些到处站满了人。大叔看看家里爷坐不下那么多人，干脆把电视攒到大门口，大家都在外面看，这才让村里的每个人都一饱眼福。　　
　　
　　村里边想要去趟集市上也不容易，所以在这里想吃个零食更是难得。
　　小时候我们吃得最多的零食就是爆米花。
　　到了中午间，从楼上翻出几包玉米，最好是那种没有长满的，因为没有长满的玉米颗粒较大，而且用来爆爆米花更是又大又脆。
　　带上几包玉米，一般就回去村外的某棵大树脚下，一方面可以乘凉，而且又不容易引起火灾。在这里生起一对小伙，几个小伙伴围圈而坐，剥上几颗玉米，待火燃烧后留下一点火炭或者是高温的柴灰，就把玉米丢进去，啪啪啪几声响，灰里总是一个坑，一颗大大的爆米花就出来了。
　　这个代价小，一两个玉米就够我们玩上一些时间了。所以家人也不会反对，反而是在路上，如果村民们经过，还会坐下来抢走几粒刚爆出的爆米花，让我们在后面追跑，追到后，他们看着我们笑一笑，爆米花就扔嘴里了。我们除了气愤的跺跺脚，然后垂头丧气的回来继续爆，也别无选择。
　　春意怏然，一堆小火旁边围上几个伙伴，炸爆米花的日子，有些让人难以忘怀。贵生哥是村里调皮的人，因为爆米花如果能够加上一些白糖就会美味很多，所以每次都是他从家里偷出一些白糖，再拿上一个小碗。我们几个就带上玉米，爆出来之后谁都不许吃，要统一放在装白糖的碗里，然后撒下一些白糖，用爆米花的温度将白糖自然融化在爆米花上。
　　伙伴们听着嘁嘁声响，总得咽下几次口水。
　　“差不多了，糖化完了，可以吃了！”几个人眼睛一直紧紧的盯着，糖一旦化完了就大声吼起来，然后等待着划分，一个几颗的轮流着发放，这样也很公平。
　　经常都是这样的辛苦炸爆米花，一般两小时下来，通红的脸上都会多了几笔烟沫的痕迹，花花的脸上，就如士兵们伪装出来的一样。最可笑的是，每个人都只看得到别人脸上的画痕，却不知道自己额头间的浓密“眉毛”。
　　一个指着一个个大笑，但是其实大家都一样，笑起来一个个的眯着眼睛，只看到几颗白白的牙齿上沾着一些玉米皮。红彤彤的脸上因为笑容而挤兑出凸出的苹果肌，笑声怏然。
　　下午。
　　好像是有一个外村的人来到村里，很多人把他围了起来，因为他背着一个像炸弹一样的东西，还有好多编织袋似的，村民们以为他要来轰炸我们村。
　　“快说，谁派你来的？有何目的？我们姚家已经很多年都不是地主了，为什么还要不放过我们？”村民们都在不停的盘问着。
　　“我不是什么特务，我就是一个炸爆米花的……”
　　“别听他说，先把他绑起来，对把它绑起来……”村民们情绪很激动，一个个都叫喊着要把他绑起来。
　　“哎，别呀，我真的就是一个炸爆米花的，不行你们看，我背着的就是工具！”说着他把背上的东西拿下来，村民们都让得远远地，怀疑是不是要一起死？
　　“喏，你们看，这个就是一个罐子，放在火上，放上玉米，然后烤一下就可以炸出爆米花来。”这个时候村民们有些猜疑的慢慢围过来，确定没问题之后才松了一口气。
　　经过一番询问后得知，炸一次爆米花，只收取五毛钱，可以炸上一大口袋，够一家人吃上两个月了，最主要的是孩子们听说了都很好奇，所以大家也就都想试试。
　　因为我们家在村口这个外地人也是在我们家这里被围上的，所以我们家就先试了一下。
　　舀一瓢玉米，大概两斤左右，倒在那个像炸弹一样的锅炉里，在火堆的旁边摆上一个架子，然后把锅炉放在火上，不停的转着。大概十几分钟的样子，那个外地人就会展开他背着的那个大大的长长的口袋，把锅炉拿下来对准那个口袋，一拧开开关，只听一声像打雷一样的“轰”响，一大口袋爆米花就全都在这个大口袋里了，自己拿个撮箕过来倒上就结束了。
　　那时候，第一次看到这个东西，简直就是觉得这是一个很高科技的东西，所以村里的老人孩子们都围了起来，在这里看着。一家一家的都回去拿玉米去了，在这里排着队，等待着。一旦谁家的炸出来了，都会伸手去捞两颗丢在嘴里，尝尝鲜。
　　好像村里人都来了，每家都是要炸的，这个外地人可高兴了，大概一算，这样来一个下午，差不多可以赚九块钱。
　　从下午三点多一直炸到晚上七点多，这才结束。看着这个外地人在数钱，一大把全都是一角或者两角的，有两张好像是五角的。
　　“划算了啊，师傅！”村民们一个个看着外地人在数钱，甚是羡慕。
　　“嘿嘿，还可以！”这个外地人嘴上不说，但是一看脸上就知道，笑得有些合不拢嘴了。
　　看着他手指让在嘴边，吐了点口水在手上，开始点钱，一张张的数过来，然后好好的搓一下看看有没有两张黏在一起的。数上一个三五张，又吐一次口水，才能把钱抐开，我看着他数那九块钱，整整数了半小时，口水估计都已经吐干了。村民们也看着她在那数钱，一个也不离开。
　　近八点了，这个外地人终于把钱数清楚了，然后嘴咧着一边“嘿嘿”的笑声，一边收拾家伙准备离开。
　　而我们每个人都急急忙忙的回家去搂上一捧爆米花，尽情吃一次。爸妈也难得看到我们这么开心，几乎每家的孩子们都在这吃得很高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