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冬有情，雪无意——杀猪饭、打珠子

　　在这里，猪，成为了人们食肉的最大来源，也算是最廉价的肉食。
　　那个时候，买肉已经不需要肉票了，只是，谁家能有钱买肉呢，都是腊月间杀个猪或者杀两个猪就吃一年了。
　　杀猪，是要讲节气的，不然肉就会臭，一年到头，就那么几块肉，如果弄臭了，那可是哭天喊地的啊。三爷爷是村里边比较相信这些的人，也会占卜几卦，红白丧娶的都是三爷爷帮看日子，杀年猪也是一样的，三爷爷会统一的算出那几天是可以的，然后村里边大家就开始分时间，哪几家在哪天。
　　从腊月初五开始，到腊月二十，这十几天就是村里杀猪的日子。
　　这几天里，一般村里啥事情也没有，就是吃饭、杀猪、喝酒、吃饭……，男人们帮着杀猪，女人们帮着洗萝卜、做做饭。
　　杀年猪那可是大事，全村人都要一起来吃的。村里边有近二十户人家，算下来差不多百余人，挤挤的坐着那也是得十来桌。十来桌一顿饭下去，半个猪也就没了，说来也让人心疼，不过这个事村里的规矩，没办法，反正每家都得吃。
　　今天是二爷爷家杀，所以我们早早地就到了二爷爷家等候着呢。贵生哥、二宝哥、嘎子哥、小伟弟弟、兰姐姐、翠姐姐还有我，可以说是村里最积极的一帮了，去到哪里都是我们最快最早。当然了，除了贵生哥哥有些调皮，大家不太喜欢以外，我们几兄妹，大家还是比较看好的，帮忙干嘛的都很积极。
　　二爷爷家七点多钟，就烧开了两大锅水，灶炉里的火还在很旺，因为要保持水一直开着，所以火是不能退的。村里的男人们都来得差不多了，十几个人到了之后，就要去圈里把猪给逮出来。
　　“二宝，你和花儿你们在这里帮忙烧一下火噶，别让火熄了。”因为二宝哥和花儿姐都是二爷爷家的直系孙子，所以二爷爷使唤起来比较方便。我们其他几个就跑出去看他们逮猪去了，这也是一个乐趣。
　　“拿绳子来”，几个年轻力壮的叔子们就跳到猪圈里去，说来也怪，平常这个猪是管都关不住，随时想着要跳出来，但是真的让它出来的时候，它还真就不出来。
　　两三个人在小小的猪圈里转来转去，找不到合适的时间和机会来把猪给套住。“来硬的，直接按倒。”阿传小叔子看着半天都拴不住，有些不耐烦了。两三个小叔子围拢之后一阵狂按，终于把猪按倒在地上，这才用绳子套住了猪的上颚，然后顺利拴着，开始往外拖。
　　猪不算大，两百多斤的样子，但是力气不小，三个人把绳子勒在肩上往外拽，只听见猪的撕裂叫声，但却不见猪在动。弄了半天，可能是猪也累了，所以这才慢慢的拖了出来。然后七八个人就会一起在圈门口接应，一个扶着点，一起“一二三”就甩上一个长长的条桌上，这才轮到刽子手上场。
　　刽子手上场，那可是要见血的，会让那些很小的孩子和女孩子们让开。
　　“兰，小伟你们几个赶快让开，待会再来看啊！”二爷爷把他们支开了，这才看看周边还有没有太小的孩子。
　　“来，提刀！”
　　刽子手是大爷爷，这个是村里十几年的刽子手了。提起一把长长的尖刀，大概四十公分长，五六公分那么宽，先是敲了一下猪的前脚，据说这是提醒它，让它准备一下。然后才是站稳后，一刀致命。刀拔出来之后，之间血飞冲天，还要一个二伯拿着个盆在前面接这些血，三十秒下来，住在桌子上一动不动，满地的血，二伯身上，从头到脚都是血，这看上去不怎么美。
　　接着就是一大帮人提水去毛，七搞八杂的，要不了多会，就会被刮的白白净净，而二伯只能在一边大瓢大瓢的水冲洗着身上的血。
　　把一个猪解剖之后，最困难的就是打理肠子和猪肚，这个活可没人愿意干，那个臭，真的是让人恶心。这样的事情一般都是最年轻的两个人干，这也是规矩了。虽然大家都有些不乐意，但是都是这样过来的。
　　女人们在家里的忙碌已经差不多把饭出锅了，“可以下肉了不？饭可是熟了。”从屋里出来两个婶子，问问一大帮男人们。
　　“可以了可以了，马上就切肉，你们先把萝卜给炖着。”萝卜是杀猪饭里最为重要的一个菜，这个是除了肉以外，最多的东西。
　　“来，姚康，切肉！阿传你也来帮忙。”几个爷爷们的话，这些小叔子可是不敢不听。而几个爷爷们就开始评价，“这个猪，油好，这个油啊，比去年那个多出三分之一呢，今年可以多吃些油了。”大爷爷对二爷爷家的这头猪还是看好的。
　　“虽然油是多了点，这不，人也多了啊。”二爷爷心里是想些什么也不知道。
　　“哎，还是老三会养猪，每年的猪都是四百斤左右，我们这些猪就是不长啊。”大爷爷说。
　　三爷爷这下可高兴了，确实也是，三爷爷和四爷爷家的猪每年都是村里最大的两家，第一和第二几乎都在他们两家。“今年这个不大，也就三百多斤，没有四百。今年最大的应该是四弟家那个，听说在圈里睡着起来都困难。估计离五百斤不远，那可是肥的圆溜溜的。”说起来看着三爷爷那个劲，确实有那种丢了冠军的失落感。
　　“哎，我们喂猪不会长，你说大家都一样的喂，咋相差那么大？”二爷爷越看是越不满意。
　　“哎，我估计还是和这个圈有关系，可能是盖这个圈的时候，这日子没看好。”大爷爷这话三爷爷可不喜欢听，这哪家的日子不是三爷爷看得。
　　“咦！跟日子有什么关系，这个和人的八字有关系，有些人命中不带，所以啊，怎么养都不大。”三爷爷是绝对否认自己日子没看好这个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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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间差不多了，“姚雄，和你贵生哥嘎子哥们到旁边大爷爷家和三爷爷家，还有大伯家那边端些桌椅过来，二爷爷家的可不够。”有任务，我觉得是很高兴的事情，说明我们几个有用武之地，二话不说，叫上伙伴，掩耳不及迅雷之势跑了出去。
　　去了两三家，也就搬来二十个凳子，和三个桌子，这个是远远不够的，一般吃个杀猪饭，也不用弄够，主要是那几个长辈们有座位就可以。其他门就是蹲在地上，一大盆肉啊萝卜啊什么的，放在地上，饭后就是十几个人围起来，这就是一桌。
　　别看条件简陋，吃得可香了，而且吃完这顿，还有下一顿呢。吃完一顿饭，站起来，孩子们总是喜欢搂起衣服，把肚子给露出来，拍拍肚皮，“天天吃肉，肚子都长大了……”
　　
　　南方的冬天没有雪。
　　村里边的冬天是不冷的，所以一点也不会妨碍孩子们的玩耍。村里的那几个被孩子们的屁股坐滑的土地，就算在冬天也依然充盈着孩子们的欢声笑语。
　　村里，陪伴每一个孩子度过的有一件事情就是——打珠子。打珠子其实不一定打的是珠子，只是一个称呼。
　　大概的玩法就是，在一块场地里你把你的一个小东西放在一个地方，而我从另一个地方扔我的东西过来打，如果打到了，你的就会变成是我的，如果没打中，我的东西停在那里，你就继续在哪里打。
　　这个活动很有意思，长时间玩，会让人脑袋更灵活，身体也健康，所以这个玩法陪伴了村里几代人。
　　中午间，我们不约而同来到了杀戮场，今天又将是一场杀戮。我今天带了几颗纽扣，还有我的弹弓，以及几颗小珠子。在这些当中，最受欢迎的是珠子，其次是纽扣，所以自己的东西好，愿意和自己玩的人自然就多了，我们三四个人玩一场。
　　首先来一个白黑板，再来两句石头剪刀布，排一下顺序，然后就开始了。
　　一般我们你都会先堵自己比较多的东西，比如说纽扣！首先是我们每个人都放一颗纽扣在地上，然后开始，你乐意选择打任何一颗纽扣。
　　我大概带了十几颗纽扣，那时候我们每个人都会有一个用毛线织成的随身口袋，像香囊那么大。有时候里面会装上一毛钱或者两毛钱。但更多的时候还是装着一堆纽扣，因为这个是赌本，在那无聊了，掏出来就开始赚。
　　几番轮回，还是我技术好些，这也和我的大脑有关系吧，因为那时候很多父母都是很年轻假结婚，但是我爸爸和妈妈因为那个时候比较独立，所以像个人是自由恋爱。都二十五左右了才结婚，这不基因好一些，所以我天资聪慧一些，领悟能力也很强。
　　我赢了三颗纽扣之后，二宝哥哥有些生气了，他一直输，虽然每个人输赢都很正常，贵生哥哥还赢了三颗呢，嘎子哥哥也经常都输呢，就他脾气不好。
　　他不高兴了，我们不跟他玩，他准备离开了，我们几个就开始串通起来，打击他，因为我们人多他也不敢把我们怎么样。最多就是边走边指着我或者其他两小一点的哥哥说“你等着……”
　　但是每当听到这句话，嘎子哥都会补上一句“没事，有我在，你不敢动姚雄！”这句话最温馨了，所以我跟嘎子哥关系好。
　　一个小伙伴离开，我门就会开始各种吐槽他，比如他耍滑头，打的时候身子倾的很厉害，这个不符合规矩。或者是他的东西都很旧，就想套我们新的东西。也或者说，她经常把东西摆的远远的，一点都不好玩……
　　然后我们几个相互夸一下对方。“贵生哥很直爽，每次都输赢不在乎……”“嘎子哥摆东西从来都不会很远，所以玩起来很起劲……”“姚雄虽然小，但是大气……”相互夸赞一般，感觉我们就是一同抗敌的人，我们的关系就会更拉近一些，然后充满力量和爱！
　　当这个时候我们的东西被别人打到了，输给了别人，总不会忘记说上一句“跟你玩，输我都愿意……”
　　“没事，我先赢了装着，如果等会你输的太多，我给你一些！”这些话只有在有伙伴离开之后，我们有了共同的敌人之后，才会说出来。
　　那天我玩得有点晚，我记得贵生哥说赢了狠多久还给嘎子哥一些，但是贵生哥赢了很多之后，他就说有事情然后跑了。看着嘎子哥输了很多，我有些不忍，然后就忽悠着他继续玩，我故意从中间让着他，最后他也赢了些回去，我淡然也没怎么输。这样一来，他也高兴，。我也卖个人情，最重要的是有他帮我，其他伙伴们不敢欺负我。
　　时间差不多了，我们两个就会一起去割一捆柴回家。
　　在路上我们就开始讨论贵生哥不讲义气，没有信用。然后开始提起来“有一次，贵生哥答应帮我捆柴，最后他不帮我……”“有一次，贵生哥说帮我看牛，最后他不帮我看……”“……”
　　“雄，以后这些事情，嘎子哥替你干了！”这句话是我在这个冬天听着最温暖的话，然后就是我们相互夸赞对方的好。“上次，你……我觉得要好好谢谢你！”
　　“别那么客气，那一次你……我都还没帮你呢！”
　　两个人这个时候才是最好的伙伴。
　　在割柴的过程中，嘎子哥一直在帮我，重活不让我干，都帮我打理的好好的，我只管扛着就走。
　　“你慢些，雄，别摔了哈！”
　　“没事，嘎子哥，有把握呢！”
　　“好的，以后啊，在村里，有啥事，你就叫我，我帮你！”
　　“好勒，嘎子哥，你如果没有纽扣或者珠子了，你告诉我一声，我送你好些都可以！”
　　回家之后，我总会把今天的战利品给妈妈看一下，虽然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是我还是那么激动，妈妈看看也会随口夸赞几句“狠了，厉害了！”
　　然后我自己回床上，把这些纽扣啊珠子什么的，用衣服擦干净，然后小心翼翼的把它装进我的小口袋里。小口袋挂在脖子上，如果是赢了，那么从回家开始就会一直紧紧的握着，随时都情不自禁的按一下，看看还在不在！
　　有时候赢得有些多，自己都不敢相信，就会大半夜的失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