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决定
作品名称:世人谓我恋长安 作者:桑子 发布时间:2016-08-10 10:52:14 字数:3115
瞧着床上堆满的衣服,努黛和夏拉忍不住直翻白眼。这要收拾到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她真恨不得一股脑把衣服都扔进箱子,奈何还是得好好叠了再放进去。
梅格拉嘴里衔着一叠帕子,蹭了蹭努黛的手。努黛侧过身,接过了那些缝制得漂漂亮亮的帕子,摸了摸梅格拉的脑袋。
“帮我把我的手套也拿来。”努黛对梅格拉道,梅格拉嘴里发出一声低吟,而后转过身子,跑到了努黛的衣柜前,探头探脑地找着努黛的手套。
梅格拉几乎能听得懂人话,可不,没过一会,梅格拉就叼着努黛的棕色手套跑过来。
而今看见梅格拉,努黛心中便是千万的不是滋味。马上就要出嫁了,她却得把梅格拉留在突厥。长安是片繁华之都,而梅格拉属于的是草原。
不久前连续多日暴风雨,大量突厥帐子被狂风掀翻,死了不少牲畜。几日后,父亲便向大周求亲,说是前后几次悔婚,这狂风暴雨便是天谴,而今定了心要将努黛嫁给宇文邕了。
“好啦,你去草原上猎点东西吃?别整天待在帐子里!”将手套放入箱子以后,努黛拍了拍梅格拉的额头。
梅格拉摇了摇脑袋,发出了亲昵的低吟声,而后伏在了努黛的身边,不住蹭着她的裙子。见她就是不走,努黛轻轻叹了口气,低头接着整理衣服。
努黛总觉得梅格拉虽然不会说人话,可是周边发生了什么,它似乎隐隐约约都能猜到。它绝对比牧民们养的家犬还要聪明,她敢肯定,他们说的很多话,梅格拉都能听得懂。
这些日子,梅格拉一直寸步不离地跟着她,仿佛一个不小心,努黛就会突然消失,再也不回来。
她尝试着让梅格拉多和摩得相处,可是只要一见她要走开,就会一直跟在她身后,不住低声叫着。它不肯和摩得待在一起,甚至于见到摩得走近,梅格拉就会露出利齿,发出低低的咆哮声。
“公主,我说您要不要带上梅格拉?”夏拉十分于心不忍,看了一眼梅格拉,却见梅格拉正注视着自己,眼里尽是央求。它嘴里不住发出低喃,似乎想说些什么,却是没法表达。
努黛正叠着一条裙子,将那裙子叠得整整齐齐的,心头却是觉着好像有根细细的绣花针刺了进来,虽然不是心如刀割,却是刺得她更加难受。
她没有答话,梅格拉的嘴不住蹭着她的靴子。努黛的眼眶越来越酸,她不敢侧头去看梅格拉,她总觉得梅格拉的双眸中充满了恳求,还有些许对她从未有过的怨恨。
眼见努黛没有理会,梅格拉耷拉下了脑袋,趴在地上,呆呆看着梅格拉的靴子,像个受了天大委屈的小姑娘一般。
不知不觉,箱子已然装到了一半满,梅格拉依旧待在原地,一动不动,仿佛就是静止的岩石。
“夏拉,你帮我收拾这些个衣服,我带梅格拉出去走走。”努黛悄悄地抹了抹自己的眼睛,侧身弯下腰摸了摸梅格拉的耳朵。这些日子,她不敢和梅格拉太亲近,越是亲近,她就会越是舍不得。
“来,跟我出来吧!”努黛朝梅格拉挤了一个笑容,可梅格拉马上兴奋地站了起来,嘴里不住发出亲昵的低喃声。它紧紧跟在努黛身后,出了帐子。
努黛低下头,只见梅格拉也抬起头瞧着自己,明亮的黄色双眸似乎不再像前些日子那般没有精神。
“公主。”一路上,从她身边走过的人纷纷行礼,努黛脸上浅浅一笑,可自己却明白,这笑容是多么勉强。
秋天的风比夏日的干燥许多,吹到脸上,隐隐的有些生疼。踏出了这一片大帐,走到了开阔的草原上,梅格拉一下子兴奋了不少,左跳右窜的。
“嗷呜——”梅格拉发出了一声嚎叫,展开四肢在草原上缓缓奔跑了起来。
“别跑!等等我!”瞧着那个黑灰色的身影,努黛也不觉跟着它小跑了起来。想当时梅格拉还小的时候,它跑在自己前方,只要稍微跑远了,就很难瞧见那个身影,因为太小了。
草原开始显现出了金黄,再过上些日子,大片大片的金黄就会替代替代这片绿色。
梅格拉发出了一声低吼,突然间,它朝南狂奔而去,好像一匹飞奔的马儿般迅速,叫努黛根本追不上。
“喂!等等我!”努黛喊着,可是梅格拉这回没有搭理她,待到努黛定睛一看,才发觉梅格拉正朝着一只正在逃命的灰兔冲过去。
那兔子眼见梅格拉冲过来,即刻朝着东边跑去,梅格拉迅速调转方向,待到与那兔子近在咫尺时,梅格拉咆哮着一跃而起,朝着那兔子猛扑过去。
待到努黛跑到了梅格拉面前时,只见梅格拉的嘴边已都是血,正在撕咬着那只已经到了它嘴里的野兔。努黛在它身边坐下,默默瞧着它狼吞虎咽地啃食着打来的猎物。
不,她不可以把它带去长安,瞧着梅格拉在草原上飞奔的样子,努黛愈加不愿,可真和梅格拉分开,她又千万个难受。
梅格拉似乎吃得很香,没多久,猎物就几乎被它吃了个一干二净。
“果然狼再怎么通人性,这嗜血的本性可不会变。”她正取出帕子,为梅格拉擦拭嘴角的血迹时,她听见了宇文邕的声音。
这是他第二次以“宇文邕”的身份来看她,除了偶尔会借宇文贵向她传话,宇文邕几乎就是音讯全无,也不曾再出现。
“白日来找我,你不怕被察觉?”努黛嘴上这么问,心中却是不觉暖了,原本的惆怅也稍许褪去。
“知道了又如何?”宇文邕似乎毫不在意,在她身边坐了下来,“四处声张没多少意义,不过总是小心为妙。”
努黛不禁身子微微一缩,一旁的梅格拉似乎感觉到了什么,转过头瞥了宇文邕一眼,双眼充满了警惕。
不知为何,她总觉着宇文邕仿佛什么都不怕,可是,他为何又对那宇文护百依百顺的?想着想着,努黛不觉吸了一口冷气。
“我明天就回长安,今天来看看你。”宇文邕拍了拍努黛的肩膀,努黛不觉肩膀莫名其妙地一阵发热。宇文邕个头高了她不少,坐在她身侧,努黛得仰头看他。
“不多待些日子呀?”不舍迅速击退了方才突然涌起的惊怕,努黛问道。
“我再不回去,保不了大冢宰会怀疑我要联合突厥,回头发动宫变杀了他。”宇文邕不紧不慢地回应道。
“诶,他又不是皇上,你这么怕他?”努黛试探性地问着,“你毕竟才是,我听父子说,皇帝就是天子,哪儿能不听你的呢?”
“我两个兄长都死在他手里,”宇文邕的声音并未有什么起伏,可个中无奈,努黛却是听得仔仔细细,“我再不怕,也得怕。”听着他的无奈,努黛不觉心底又是一阵惊怕。
其实父汗起先在大周与大齐之间摇摆不定,除了意图让双方为此争斗,他的的确确顾虑到了宇文护这个人。宇文护身为大冢宰,却是只手遮天,要不然如何接连做掉大周两位皇帝?有了宇文毓和宇文觉在前,天晓得有一天宇文邕会不会同样如此。若是果真这样,岂不连累了努黛?
她想带上梅格拉!这个念头前所未有地强烈,梅格拉是匹狼,不是讨好卖乖的狗,可以去保护宇文邕,当然……也是为了保护自己……
果然,她还是自私,可是梅格拉也那么舍不得她,这更让她有了带走梅格拉的理由。
“那让梅格拉给你壮胆呗。”没等她全然冷静,这番话已然脱口而出。待到她惊觉之时,话已然收不回来了。
“你要带上这头狼么?”宇文邕看了梅格拉一眼,满脸狐疑地瞧了眼努黛,又瞅了瞅梅格拉。
突然间,梅格拉眼睛瞪大了,似乎明白了什么,不住蹭着努黛的裙子,发出一声声亲昵而兴奋的低喃。
“它……不会伤人的……它很乖……很乖……”她不知该说什么,嘴里全然语无伦次,全非方才心里所想。
但是她发觉,她心底实际是想一道带走梅格拉的。
“带上她也好,你把它留在突厥草原,它未必过得好。”宇文邕看着梅格拉,沉思着,梅格拉对上了他的目光,竟是也窜到了他的身侧,抬起头打量着他,只是这回,眼里毫无威胁之意,“狼虽然嗜血,可是你一手把它带大的,它对你绝对会忠诚。而且狼比我们想的都要聪明,就算你把它放在草原,它保不了也能一路跟着迎亲队伍找到你。”
可不,当初把梅格拉带回家时,父亲十分忧虑小狼的父亲会不会顺着气味找到这儿,会不会误以为努黛会对小狼不利从而攻击她。
她回过头,只见宇文邕的眼神中充满了深意,叫她有些看不明白。她低下头,瞧着梅格拉的兴奋状,不知不觉的,心头似乎不再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