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集

　　第三十七集
　　
　　说书人上。
　　说书人：世上的事总是无巧不成书。李林甫为了离间唐明皇和杨贵妃的关系，故意买来“苏杭六艳”献给唐明皇，结果惹怒了贵妃。其实这完全是一场误会——对于唐明皇来说，身边的女人毕竟太多了，什么歌女、舞女、端茶的、打扇的、收拾屋子的、伺候吃饭、睡觉的，数不胜数，再添上几个多才多艺的姑娘算个什么？可杨贵妃就不这么想——你去看女人，行啊，可你干吗背着我一个人去呀？噢，还在人家身上乱摸，流氓不流氓呀？这么着，这位贵妃娘娘一生气，楞把皇帝给关在门外不许进屋了。这也真是古今少有的一件天大奇闻。唐明皇没哲呀——你不让我进门，那我就先去别处溜达会儿吧。嘿，他去哪儿不成，却鬼使神差地溜达到梅妃江采萍那儿去了！（退出。）
　　1，白天。冷宫。室内。江采萍照着乐谱吹笛。寂寞冷落状。
　　2，白天。冷宫外。李隆基和高力士至。进门。杨国忠远远望见，转身离开。
　　3，白天。冷宫院内。室外。一太监扫地，见李隆基进，忙扔下条帚跪倒。
　　太监：奴……奴才……
　　李隆基：嘘！——（不让太监出声。循笛声往里走。一宫女端茶出现在廊下，发现李隆基和高力士，大惊，茶盘落地。笛声止。江采萍在屋里问：“怎么了，阿兰？”宫女跪倒。）
　　宫女：万岁爷吉祥！奴婢拜见万岁爷！
　　4，室内。江采萍闻言大惊，忙放下笛子起身迎出。李隆基进。
　　江采萍：陛下！……臣妾拜见陛下！
　　李隆基：起来吧，采萍。免礼。（扶起。打量。）
　　江采萍：陛下……臣妾不知陛下驾到，未曾梳洗更衣，还望陛下恕罪。
　　李隆基：朕也是偶尔路过此处，顺便来看看你。(环顾冷清的屋宇，发愣。高力士咳嗽。猛醒。)噢，刚才在南池边听见爱妃的笛声，甚是哀惋动人，那可是你新作的曲子？
　　江采萍：臣妾闲时无聊，随便吹吹而已，只怕搅乱了陛下的好心情。
　　李隆基：朕正闷得慌，哪里还有什么好心情？（过去看桌上乐谱，口中念谱间的诗句：）桂叶双眉久不描，残妆和泪污红绡。长门尽日无梳洗，何必珍珠慰寂寥……（江采萍跪。）
　　江采萍：臣妾罪该万死！
　　李隆基：不，不，是朕让你受委屈了。不过，凭心而论，当初你若不在骊山胡闹，又岂能有今日的冷宫之苦？
　　江采萍：……是。臣妾知罪。
　　李隆基：朕知道你心中的感受，只是这珍珠二字从何而来，却无从知晓。
　　江采萍：回陛下，此诗作于天宝元年七月十三，当时臣妾收到陛下送来的两粒珍珠，心中感慨，故有此作。
　　李隆基：天宝元年？那是……那是五年前的事了。
　　高力士：奴才想起来了。那年日本又来了一批遣唐使，向朝廷进贡十斗珍珠，爷您高兴，让奴才遍赏后宫来着。
　　李隆基：噢噢，原来如此。想不到区区两粒珍珠，竟引出你这么大的感想。这样吧，朕今天就在此跟你一起吃午饭，以表达些许歉意，如何？
　　江采萍：臣妾不敢！
　　李隆基：哎，就这么定了。力士，叫他们把午膳送到翠华西阁来。
　　高力士：奴才遵旨。
　　李隆基：坐吧，采萍，咱们有日子没在一起说过话了。怎么样，你近来还作过什么曲子？
　　江采萍：回陛下，臣妾也没作什么，只是将《惊鸿曲》修改过几遍，陛下若不嫌弃，臣妾奏给您听。
　　李隆基：好哇。你只管奏来。(江采萍坐到琴旁弹《惊鸿曲》。李隆基渐渐入神。)
　　4， 白天。后宫。室内。杨玉环坐在琴旁心不焉乱翻乐谱。
　　张云容：娘娘如此心烦意乱，该是后悔了不成？
　　杨玉环：我后悔什么？
　　张云容：后悔不该把万岁爷赶走呗。
　　杨玉环：是他自己要走的，关我何事？
　　张云容：呦，娘娘要不关上宫门，万岁爷何至于就走了？这倒好，我只听说过皇上不要娘娘的，还从没听说娘娘反倒不要皇上。
　　杨玉环：那怎么了？谁叫他做亏心事的？哼！
　　张云容：他不就是跟了李林甫去看几个女孩子吗？也没你这么大气性的，都不容万岁爷解释，就把人家拒之门外。万岁爷那么爱你，难道还真去找别的女人不成？
　　杨玉环：那可不一定。我亲眼看见他在人家身上动手动脚，活脱脱就是个色狼！
　　张云容：行了，娘娘，依我说，就算万岁爷偶尔动了那心思，你也给他颜色看了。等一会儿万岁爷回来，说几句好话，量他下回也不敢了。啊。（张韬光进。）
　　张韬光：娘娘，李林甫来了。
　　杨玉环：我正要找他呢！（起身出屋。）
　　6，室外。李林甫等候，见杨玉环出来，忙迎上施礼。
　　李林甫：臣拜见贵妃娘娘。
　　杨玉环：李林甫！你和皇上搞的什么鬼？
　　李林甫：娘娘误会！娘娘误会了！臣并没别的意思，臣只是向皇上推荐了几个能歌善舞的江南女子而已，实在是想让皇上和娘娘多些消遣；谁知皇上立刻就喜欢上了……
　　杨玉环：哼，说的好听！你让皇上背着我私去南熏殿，本来就没安好心！我早看透你了！
　　李林甫：臣冤枉！臣但分有一丝一毫对娘娘的不忠，让臣不得好死！
　　杨玉环：那你死啊！你死给我看！（李林甫就是一哆嗦。）
　　李林甫：……别介！娘娘！臣死了，岂不真了千古冤魂？据臣看来，娘娘气走皇上，才是万万使不得的。万一皇上负气去别的女人身上寻找安慰，娘娘悔之晚矣！（杨国忠进。）
　　杨国忠：娘娘！娘娘！……怎么，宰相大人也在？（冷笑。）
　　李林甫：国舅来了。在下不是给娘娘出谋划策来了嘛。
　　杨国忠：多谢大人想得周到！现在皇上已然上冷宫去找梅妃了，还请大人出个万全之策吧！
　　李林甫：你看，你看，臣说什么来着？娘娘现在赶紧去向皇上认个错，为时尚且不晚，否则的话……
　　杨玉环：凭什么我向他认错？明明是他对不起我！
　　杨国忠：小妹！此话可不能乱说！
　　李林甫：娘娘错了不是？自古天子驭女是不受任何限制的，娘娘若计较此事，那不是阴阳颠倒了吗？娘娘还是多做自我检讨，争取让皇上回心转意，才是当务之急呀！
　　杨玉环：去你的吧！凭什么我认错？哼！我倒要看看他这回怎么说！（大步出宫门，愤愤而去。）
　　杨国忠：娘娘不可！娘娘……李林甫！你怎么能这样跟娘娘说话？
　　李林甫：哎，国舅大人，老夫可都是为娘娘好啊。
　　杨国忠：你这叫火上浇油！我算把你看透了！（甩袖离开。李林甫冷笑。）
　　李林甫：看透了？看透了又能把我怎样？
　　7，白天。冷宫。室内。李隆基正在午睡。江采萍坐在一旁煽扇。
　　李隆基：采萍，你也休息一会儿。
　　江采萍：臣妾不困。陛下只管放心睡吧。
　　李隆基：你还是如此细心。（闭眼。江采萍继续煽扇。一会儿，就听高力士在外面大叫：“贵妃娘娘驾到！……贵妃娘娘请止步！”李隆基猛睁眼。）
　　8，室外。杨玉环往里闯。高力士阻拦。
　　高力士：娘娘，万岁爷刚刚睡下，您稍等，奴才给您禀报一声。（杨玉环推开，往里走。）娘娘使不得……
　　9，室内。李隆基大惊。
　　李隆基：啊？……她来了？……采萍你先回避一下！
　　江采萍：陛下……
　　李隆基：快走！听见没有？(推开江采萍，匆匆穿衣。江采萍吓得连鞋得没顾上穿，急忙躲到帐后。这边，李隆基慌乱系带。)
　　高力士画外音：万岁爷！……娘娘稍等……
　　杨玉环画外音：闪开！
　　李隆基：何人在外面吵闹？(带子还没系上，见杨玉环推门而入，尴尬了一下，故作镇静。)……啊……原来是爱妃来了。
　　杨玉环：陛下跟谁睡觉呢？
　　李隆基：……没有啊，朕并不曾跟谁睡觉，朕只是想自己小憩一会儿。(江采萍在帐后一听这话，知道来者不善，忙从后门溜出。)爱妃来此做甚？
　　杨玉环：陛下别骗人了，我知道梅妃在这儿！
　　李隆基：是吗？……力士，梅妃来过吗？
　　高力士：这……
　　杨玉环：来没来过你问问它——这双绣鞋是谁的？
　　李隆基：这个……
　　杨玉环：地上的翠珠子又是谁掉的？
　　李隆基：这个……
　　10，后院。室外。江采萍惊慌失措跑来，小太监急忙迎上。
　　小太监：娘娘这是怎么了？
　　江采萍：快把门打开，让我出去！(小太监赶紧开后门，江采萍落荒而逃。)
　　小太监：娘娘慢走。(目送江采萍跑远，转身悄悄来到阁后偷听。)
　　11，冷宫室内。杨玉环吵闹，众太监宫女在一旁心惊肉跳。
　　杨玉环：我就知道陛下对我腻了！可陛下当初何苦编出谎话来骗我？
　　李隆基：这是什么话？朕何曾骗你了？
　　杨玉环：你说过！你只爱我一个人！
　　李隆基：不错！朕只爱你！这是铁的事实！
　　杨玉环：说的好听，都跟别人睡了，还大颜不惭！
　　李隆基：胡说！胡说！你看见什么了，就敢信口开河？
　　杨玉环：还用我亲眼看见吗？（提起绣鞋在李隆基眼前晃。）这是什么？这是什么？你说呀！说呀！
　　李隆基：你！你！……(直哆嗦。)
　　高力士：娘娘不可！娘娘不可……
　　杨玉环：你躲开！让他说！
　　李隆基：玉环！你太过分了！
　　杨玉环：是你过分还是我过分？反正我没去找别人，你找了！
　　李隆基：你敢！
　　杨玉环：你承认了吧？
　　李隆基：我……朕是大唐皇帝！是天子！怎么，就算朕真找了别的女人，难道也能成为罪过？岂有此理！
　　杨玉环：哼！我一猜你就是这么想的！那你当初非要和我好，还说那么多假话干什么？
　　李隆基：谁说假话了？
　　杨玉环：你！你说了！
　　李隆基：我没说！
　　杨玉环：说了！
　　李隆基：没有！
　　杨玉环：说了！说了！说了！（晃动绣鞋。）
　　李隆基：胡说！胡说！胡说！你为什么不相信我？
　　杨玉环：你让我怎么相信？（把绣鞋扔到李隆基脚下。）
　　李隆基：好，好，就算你不相信朕，可你也绝不能这样对待朕！懂吗？朕乃天下之主，神圣不可侵犯！你如此对待朕，简直是大逆不道！是造反！
　　杨玉环：那你就杀了我吧！啊？你杀了我，咱们心里都干净了！（眼泪涌出，又忍住，冲李隆基怒目而视。）
　　李隆基：……好哇，你敢用死来要挟朕！朕……朕偏不杀你！朕今天就要让你知道什么是帝王天子！告诉你，朕就要那个女人！朕今现在就当着你的面要了她！梅妃！梅妃何在？
　　杨玉环：那你就和她一起发臭去吧！从今以后你别想再上我的床！(转身就走。)
　　李隆基：你说什么？……好，好……滚！你给我滚！(冲到门口：)朕永远也不想再看见你了！(来回乱转，忽然瞪高力士：)你还楞着干什么？还不把这个不知好歹的贱人轰出宫去！
　　高力士：奴才遵旨！(转身跑开。)这这这……这是怎么说的？
　　李隆基：梅妃！梅妃你出来！(小太监从帐后钻出。)
　　小太监：万岁爷，梅妃娘娘走了。
　　李隆基：走了？谁让她走的？
　　小太监：……是奴才开后门放她出去的。
　　李隆基：混帐！朕没降旨，你怎能擅自放她走？
　　小太监：……回万岁爷的话，是梅妃娘娘自己要走的……
　　李隆基：混帐！混帐！混帐！(抓起桌上铜灯猛砸小太监头颅。小太监惨叫一声，倒地死。李隆基也吃一惊。)……疯了！全他娘的病了！……高力士！高力士！(扔下铜灯往外跑。)高力士死到哪儿去了？
　　太监甲：万岁爷，高公公送贵妃娘娘出宫去了。
　　李隆基：混帐！(上前拳打脚踢！)谁让她出宫的？！
　　太监甲：万岁爷饶命！万岁爷饶命……
　　李隆基：一帮废物！没用的东西！白痴！饭桶！(恨恨而去。众人急忙跟着。)
　　11，白天。皇宫门口。陈继忠站岗，忽见高力士骑马护着贵妃的车子狼狈而出，心里纳闷。
　　高力士：快，快。（众门卫小声议论。）
　　众门卫：“哎——这不是贵妃娘娘的马车吗？”“是啊，贵妃娘娘出宫不带仪仗，这是往哪儿去呀？”“皇上也没跟着，这倒新鲜。”（陈继忠越想越不对劲，上前揪住一个步行在最后的太监。）
　　陈继忠：站住！
　　太监：呦，陈公子有何话说？
　　陈继忠：贵妃出宫为何如此狼狈？
　　太监：嗐，娘娘跟万岁爷吵架了，这不——万岁爷一生气，就把娘娘给轰出来了。少陪……
　　陈继忠：等会儿！他们为何吵架？
　　太监：这个我却不太清楚……（看看四周，小声：）听说万岁爷背着贵妃娘娘去了梅妃娘娘那里，贵妃娘娘忌妒得很，竟把万岁爷臭骂一顿。（赶紧捂嘴，四下看看）公子休要乱讲啊，失陪。（离开。）
　　陈继忠：我说呢……好样的玉环！（想想，神色不由得严峻起来。）
　　12，白天。杨家五宅。室内。杨玉环红头涨脸进门。高力士在一旁陪着。杨氏兄妹一拥而进。
　　高力士：娘娘请。
　　众杨氏："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嘛？""是啊，怎么好好的，突然就送回家来了呢？""小妹，你怎么得罪皇上了？你倒是说话呀？"(杨玉珠就拉住高力士。)
　　杨玉珠：高公公，怎么啦？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杨国忠赶来。）
　　杨国忠：怎么回事？全是李林甫挑唆的呗！那老家伙没事找来几个小娼妇给皇上取乐，还背着小妹！
　　杨玉珠：那又怎样？
　　杨国忠：怎样？小妹跟皇上吵起来了呗！
　　众杨氏：“啊？”“这还了得？”
　　杨玉珍：小妹，你怎么敢跟皇上吵嘴？
　　杨銛：是呀，是呀，触怒龙颜，那是何等的罪过？弄不好，咱们可就全完了！
　　杨玉珠：你可真是的，小妹，这不是找死吗？
　　杨玉瑶：这可如何是好？
　　杨玉环：哎呀！你们别吵了行不行？我不听！不听！不听！（捂耳朵。众人相视。）
　　高力士：各位请退，各位请退，娘娘现在需要冷静，让她好好想想——各位请。（将众人推出屋，回身劝杨玉环：）娘娘坐。娘娘别着急，啊，反正事情已经闹到这步田地，急也没用，您最好先静下心来仔细思考一番，这事究竟错在哪里……
　　杨玉环：我没错！是他错了！他干了那见不得人的事，凭什么怪我？
　　高力士：……是，是，娘娘没错，可您和万岁爷总得有个错的吧？或者你们谁都没错，这里面总在什么地方闹误会了，是不是？
　　杨玉环：反正我没错！
　　高力士：娘娘圣明。得，奴才还得回去复旨呢，娘娘保重，奴才暂且告辞。容姑娘，娘娘可交给你了，啊。
　　张云容："公公慢走！"
　　13，室外。高力士出来，众人围上。杨玉珠一把拉住高力士。
　　杨玉珠：高公公，皇上这就把我家小妹给废啦？
　　高力士：说不好，说不好。不瞒各位，娘娘这回闹得也太邪乎了，你们想想，万岁爷乃万乘之尊，就算真睡上几个女人还算回事吗？嘿，谁知娘娘偏偏大吃其醋。吃醋也罢了，千不该万不该，她不该指着万岁爷的鼻子叫唤呀！(众人："啊？")好嘛，我做了一辈子奴才，还没见过哪位娘娘敢这么蹬鼻子上脸的！真新鲜！
　　杨銛：那……照公公这么一说，事情就再也无可挽回了？
　　高力士：没跟您说难说嘛。不过我倒以为，这悲欢离合也是人之常情，老百姓两口子过日子还一会儿好一会儿坏呢，是不是？
　　众杨氏：“那是！”“那是！”
　　杨銛：“公公的意思是？”
　　高力士：事在人为，事在人为。
　　杨玉珍：那就全靠公公替我们挽回局面啦！
　　杨玉珠：是呀，公公若能劝得皇上回心，我们杨家满门一定报答公公的大恩大德！(就要下跪。)
　　高力士：别！别！(扶住。)夫人请起，夫人请起。在下跟你们交个底吧，万岁爷虽然生气，却还不至于到了绝情的地步。我看贵妃娘娘在万岁爷心中的地位是没人能代替得了的。诸位稍安勿燥，等万岁爷消消气儿，我便从中进言劝解，管叫他们破镜重圆就是。
　　众杨氏："仰仗！仰仗！""多谢公公！"(高力士说声"告辞"，上车离开。)
　　杨国忠：快，先取出十万两银子送到高公公家去！(有人答应。众人进屋。)
　　14，白天。皇宫外。街道。陈继忠下岗后骑马行走。藤原骑迎上。
　　藤原：师父。
　　陈继忠：哦，藤原。今天你不要跟着我，我有事。
　　藤原：师父需要帮忙吗？
　　陈继忠：我不是说不让你跟着吗？你走吧。
　　藤原：是！（目送陈继忠离开。不放心状。）
　　15，白天。杨家五宅外。街道。陈继忠便装骑马至。远远看着杨家大门，再回头看看人来人往的街市。来至一酒家门前下马。伙计甲迎出。
　　伙计甲：客爷喝酒——里边请。（接过马拴好。陈继忠进酒家。）
　　16，白天。酒家。室内。陈继忠进。伙计乙迎上。
　　伙计乙：客爷请。（陈继忠捡一靠窗座位坐下，朝杨家那边看去。）客爷要点儿什么？
　　陈继忠：好酒好菜只管上。
　　伙计乙：是了您呐！好酒好菜只管上！（离开。陈继忠把剑放在桌上，眼不离杨家。）
　　17，白天。皇宫。室内。李隆基坐在床上发楞，忽然对身后煽扇的宫女发火。
　　李隆基：怎么搞的？怎么一点儿风都没有？(吓得宫女赶紧加强了煽风的力度。李隆基抄起一本书乱翻，片刻，又对宫女发火：)这么大的风，朕如何受得了？！(劈手夺过扇子撅断，扔掉。吓得宫女跪倒在地，簌簌发抖。正这时，一太监从门外走过，李隆基顿生无名火：)门外何人？(太监赶紧跑进来跪倒。)
　　太监：万岁爷吩咐。
　　李隆基：你乱跑什么？
　　太监：奴才……回万岁爷的话，奴才正要出烧茶。
　　李隆基：我问你乱跑什么？(见太监不知所措，更怒。)揍他！揍他！
　　众太监：是！（进来乱打。高力士进，就是一愣。)
　　高力士：爷。
　　李隆基：你跑哪儿去了？
　　高力士：回爷的话，奴才去了御膳房，让他们给爷做几样可口的饭菜。
　　李隆基：朕什么也不要！你看看——你这一不在，全乱套了！
　　高力士：是，奴才该死！（冲众太监嚷：）还不快快退下！（众太监屁滚尿流退出。）爷，您坐会儿，消消气儿。(扶李隆基坐下。)
　　李隆基：朕消不了气！你说说，在她眼里朕算个什么？她简直就不拿朕当皇帝！
　　高力士：贵妃娘娘确实不像话！这也难怪，平日里她在爷面前说一不二惯了，哪里知道天子的威严？不过这下倒好，您老人家冲天一怒，她心里怎么也得一哆嗦吧？等过两天她琢磨过味儿来，准得上书跟您请罪；想必以后也不敢再放肆了。
　　李隆基：嗯。其实，想来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嘛，就算朕一时好奇，摸了那小女子的胳膊，她也不至于忌妒成那个样子嘛。
　　高力士：那是。别说摸胳膊了，就算真摸了屁股又算什么？不过呢，爷您以前还从没离开贵妃娘娘单独去见什么女人，贵妃娘娘一时想不开，也是可以理解的。
　　李隆基：可她也得容朕解释呀。是不是？
　　高力士：那是！那是！
　　李隆基：她不容朕做丝毫解释，还关了宫门，如此欺君，古今未有！哎，就算朕去梅妃那里小憩片刻，也是让她给逼出来的嘛。朕进不去她的门，你说让朕上哪儿去？
　　高力士：万岁爷圣明！贵妃娘娘罪在欺君，令人发指！（李隆基愣愣看高力士片刻。）
　　李隆基：令人发指？不不不，你言重了。朕只当她是个小孩子，不懂事，让她自己好好想想也就是了。反正朕没对不起她。（起身背手来回踱步。）
　　高力士：爷圣明。以爷的菩萨心肠，贵妃娘娘一定能回心转意。（看李隆基踱一会儿步。）……万岁爷，天都黑了，您看要不要奴才传膳？
　　李隆基：贵妃呢？(忽然发现失言，忙改口：)我是说，贵妃那份就免了吧。
　　高力士：那是。她是被逐之人，自然没必要给她预备了。
　　李隆基：嗯？朕说过不给她预备了吗？
　　高力士：爷……您老的意思是？
　　李隆基：照朕的饭菜同样再做一份送到她家去，不得有误。
　　高力士：是，奴才这就去办。
　　李隆基：等等，朕可不是原谅她啊。朕这叫不跟她一般见识。
　　高力士：那是，万岁爷是真龙天子，肚里自然装得下天去，还能跟贵妃娘娘计较这点儿小事儿？奴才这就去吩咐。
　　18，晚上。杨家。后院。室内。杨玉环抚琴。张云容坐在门口发愣。
　　19，晚上。杨家。前厅。室内。饭菜摆好，杨家兄妹入席。
　　杨国忠：先吃饭，有什么话吃饱了再说。
　　杨玉瑶：小妹呢？
　　杨国忠：她偏不来，咱们还能陪着一起挨饿？
　　杨玉珠：我说也是，吃饱了，死也做个饱死鬼。
　　杨銛：二妹出言也太不吉利！
　　杨玉珠：可不就那么回事吗？
　　杨玉珍：我看不至于那么严重。皇上对小妹怎样，也是有目共睹，离开小妹，他未必就能心安理得。
　　杨国忠：还是大妹言之有理，来来来，咱们吃。
　　杨銛：不行，我还得问问去。（起身离座。）
　　杨国忠：你看，还真有想不开的。来，二妹——（与杨玉珠碰杯。）
　　20，晚上。杨家后院。室外。杨先进。
　　杨銛：小妹。（张云容起身相迎。）
　　张云容：大舅爷。
　　杨銛：娘娘她——
　　张云容：她呀，正在跟那只琴说心里话呢。
　　杨銛：哎，琴什么时候不能弹？饭总是要吃一口的嘛。小妹——（琴声止。）
　　21，室内。杨玉环停琴，疲倦状。就听杨銛在外叫：“小妹，你开开门，我有话说。”起身开门。
　　杨銛：小妹……
　　杨玉环：大哥哥，你们先吃吧，我真的一点儿也不饿。
　　杨銛：小妹，你可不能赌气不吃东西，啊。再说，跟谁赌气也不能跟皇帝赌气，这个道理你应该知道。
　　杨玉环：大哥哥说的对，我想明白了。
　　杨銛：真的？（杨玉环点头。）
　　杨玉环：大哥哥去吧，我累了，想好好歇会儿。
　　杨銛：那你就歇着，明天咱们再说。（离开。杨玉环站在门口没动。）
　　22，屋顶。陈继忠握剑坐在房脊上，如同一尊保护天神，一动不动。
　　23，室内。杨玉环进。张云容跟进。
　　张云容：娘娘真想明白啦？
　　杨玉环：唉，其实这事也真是赖我，皇上和那几个女孩子调情的时候，我哪怕过去问一声呢，也许就没事了。可我当时不知哪儿来那么大的气。
　　张云容：我说也是。娘娘吃醋吃大了，九头牛也拉不住。
　　杨玉环：可后来他又去找梅妃，这事就不能全怪我了吧？
　　张云容：噢，你把万岁爷关在门外，还不许人家另寻安慰呀？我看李林甫说的就是有道理。
　　杨玉环：这事就坏在他身上！我还没找他算帐呢！
　　张云容：行啦，我的娘娘，你现在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还顾得上别人？
　　杨玉环：你说，皇上就这么不要我了？
　　张云容：那得看娘娘怎么对待这事。依我说，等明天高公公来了，娘娘只消说几句软话，八成也就没事了。
　　杨玉环：让我认错？那可不行！
　　张云容：闹了半天，娘娘还是没想明白。
　　杨玉环：那当然，我虽然一时不给他面子，还不是因为他去找别的女人？
　　张云容：噢，照娘娘这么一说，难道还想让万岁爷过来认错不成？
　　杨玉环：算了，不说了，反正怎么说你也不向着我。
　　张云容：我倒真愿意替娘娘受过，可我也没那个资格呀！
　　杨玉环：唉，你回去吧。忠哥说这定还在家等你问这事呢。
　　张云容：娘娘大可不必关心他，你的事没个着落，我怎么能离开？
　　杨玉环：那咱们俩就下盘棋，反正也闲得没事。
　　张云容：我可没心思下棋。娘娘倒有这份闲情逸志！
　　杨玉环：行啦，你玩儿不玩儿？去把门关上。（摆棋子。）我算是想开了，有什么大不了的……
　　（张云容关门。）
　　24，屋顶。陈继忠坐在房脊上，忽然听到街上有动静，起身张望。
　　25，晚上。街道。张韬光率送御膳的队伍行进。
　　26，晚上。杨家屋顶。陈继忠倾听片刻，纵身蹿开。
　　27，晚上。杨家外胡同。身在墙根下的藤原见陈继忠蹿房越脊，急忙紧跑追踪。
　　28，晚上。街道。送御膳队伍行进。陈继忠忽然出现在街口。藤原赶来，躲在暗中观看。张韬光勒住马。
　　张韬光：什么人？
　　陈继忠拱手：噢，是张公公。
　　张韬光：原来是陈公子。这么晚了，公子一个人在街上做甚？
　　陈继忠：我去朋友那儿喝了几口酒，正要回家。公公夜晚出宫，有何贵干？
　　张韬光：咳，万岁爷和贵妃娘娘吵架的事公子可曾听说？
　　陈继忠：在下有所耳闻。怎么？莫非皇上要惩罚贵妃娘娘？（说着，手中的剑在鞘中一跳。）
　　张韬光笑：哪里，万岁 爷如何舍得自毁明珠？这不，他老人家怕娘娘吃不舒心，让我等送晚膳来了。（陈继忠松口气。）
　　陈继忠：噢，这么说，没事了？
　　张韬光：早晚无事，早晚无事。（打马前行。）
　　陈继忠：公公辛苦。（目送众太监走远，纵身上房，朝皇宫的方向飞奔。藤原见状，急忙穿街过巷追赶。）
　　29，晚上。杨家大门口。一声“万岁爷赐贵妃娘娘御膳到！”杨家众兄妹一拥而出。
　　众杨氏：“张公公来了。”“张公公，这又是怎么回事呀？”
　　张韬光：恭喜国舅！恭喜夫人！万岁爷时刻不忘贵妃娘娘，命我等给娘娘送晚膳来了。
　　众杨氏：“哇！”“真乃天大的喜事！”“我说什么来着？”“太好了！”
　　张韬光喊：贵妃娘娘接旨！（杨国忠拉杨玉环出。）
　　杨国忠：来了！来了！小妹快快接旨！（杨玉环跪。）
　　杨玉环：臣妾接旨。
　　张韬光：娘娘请起——（急忙扶起。）万岁爷口喻，让贵妃娘娘安心用膳，万岁爷说了，事归事，爱护身体还是最最重要的，让娘娘多些个保重，他老人家才好放心。
　　众杨氏：“皇上所言，句句是真理呀！”“至理铭言！至理铭言！”
　　杨玉环：好吧。你回去转告皇上，让他也别生气了，这件事有我的不对，也有他的不是，我们一报还一报，抵了。他要是还想见我，我会向他当面请罪的。
　　众杨氏：“吾皇万岁万万岁！”“这就好！”“这就好！”“你看，这不就没事了？”（一片欢笑。）
　　30，晚上。皇宫外。陈继忠至，飞身上城墙。一会儿，藤原喘吁吁赶到，望高墙兴叹。
　　藤原：天哪……师父真神人也！
　　31，晚上。皇宫。室内。李隆基对着桌上饭菜发愣。
　　高力士：万岁爷，您尝这鸡蛋饼，小太阳似的，咸淡正合适，您尝尝。(见李隆基不理，换一样。)要不您尝这细环饼，一丝儿一丝儿的，多漂亮！蜜腌的，再拿牛油一泡，下锅一炸，又酥又脆。您尝。
　　李隆基：你说，朕怎么一离开玉环，看什么都觉得不顺眼呀？
　　高力士：爷，那是因为您跟贵妃娘娘处惯了，一下子分开不适应呗。
　　李隆基：……是啊，朕和玉环耳鬓厮磨朝夕相处，一晃也有六七年了，朕离不开她，她又岂能离得开朕？
　　高力士：您瞧，刚才爷不是还说要好好杀一杀贵妃娘娘的性子吗？怎么这么会儿工夫心又软了？
　　李隆基：你不知道，其实朕还真喜欢玉环在朕面前耍性子。当初她在大明宫出家时，真像一只不肯驯服的小马驹子，竟然还哄骗朕带她出去打猎，还伺机逃跑！（笑着摇头。）后来朕救了她，她才服贴了。一想起那件事，朕的心都要化了似的……
　　高力士：还说呢，一想起那件事，奴才在现在心里都后怕！
　　32，室外。张韬光进院。
　　众太监：张公公回来了。
　　张韬光：回来了。万岁爷呢？
　　太监甲：您留神着点儿，万岁爷刚发过火儿，这不，高公公正劝着呢。
　　太监乙：也就是高公公劝得了他老人家。
　　张韬光：噢。（往里走。对面房脊上，陈继忠坐着观望。）
　　33，晚上。皇宫室内。张韬光进。
　　张韬光：奴才向万岁爷复旨。（李隆基猛站起。）
　　李隆基：玉环她怎样？
　　张韬光：回爷的话，奴才去的时候，贵妃娘娘痛不欲生，连饭都不吃，一个人在屋里难过。
　　李隆基：怎么，她不肯吃朕给的饭菜？
　　张韬光：不不不，贵妃娘娘对万岁爷的恩赏感激涕零，她还说，自己做错了事，惹万岁爷生气，很不应该，要向万岁爷认罪呢。
　　李隆基：哦？她果然这么说？
　　张韬光：奴才亲耳聆听，不敢有假。不过，贵妃娘娘还说……
　　李隆基：还说什么？
　　张韬光：还说……
　　李隆基：说呀！但讲无罪！
　　张韬光：是。贵妃娘娘她还说，万岁爷也有不是之处，责任不全在她。
　　高力士：您瞧，还有往回找的。
　　李隆基：哎，她说的对，此事本来就是由朕引起的嘛。朕要是勤快一点儿，叫上她一起去南熏殿，何至于生出这样许多误会？关键是只要她肯认错，承认把朕拒之门外是罪过，就说明她还不糊涂嘛，朕又岂能求全责备于她？
　　高力士：万岁爷真是大仁大德！爷，那您的意思是？
　　李隆基：去，把玉环平时应用之物——穿的，用的，玩儿的，统统送到杨家去，别让她觉得寂寞就得。
　　高力士：啊？那好几十车也拉不完呀——
　　李隆基：废什么话？让你送你就送！
　　高力士：是！
　　李隆基：你就对她说，朕不会跟她计较什么，让她安心在娘家暂住一时，等过两天朕就接她回来。
　　高力士：是。（往外走。小声：）嘿，这不是瞎折腾吗？
　　李隆基：你说什么？
　　高力士：回爷的话，奴才说，一定让贵妃娘娘满意了！
　　34，晚上。长安街道。高力士率众太监驱一大队马车行走。
　　高力士：去，通知杨家，让他们打开府门迎接贵妃娘娘的东西。
　　太监甲：是。（骑马驰去。车队离开后，陈继忠从房上飘然落下，目送车队远去。）
　　陈继忠：这下总算没事了。（转身正要离开，忽见一队巡街士兵远远走来。带队军官发现陈继忠。）
　　军官：前面什么人？（陈继忠纵身上房。）
　　众士兵：“他上房了！”“是个飞贼！”
　　军官：快追！（率众追赶。藤原从一屋后探出头，见状，心里一急，跳了出来。）
　　藤原：嘿！我在这儿！
　　众士兵：“他在那儿！”“快抓住他！”（追。）
　　35，晚上。小巷中。藤原跑。众士兵追。一会儿，跑在前面的几个追上，藤原拔剑抵抗，被击倒。
　　众士兵：“趴下了！趴下了！”“捆上！”“快拿火把来！”（后面举火把的士兵赶到，）“把他翻过来，看看是谁！”（众士兵就翻藤原，藤原拼命挣扎。正这时，陈继忠出现，出手打翻一大片，提走藤原飞身上房就走。众士兵乱叫：）“又来一个！”“哎哟！”“他们跑了！”“追！快追！”【定格】说书人上。
　　说书人：据说日本人多是A型血，认死理儿，凡是他们认准的事，就是前头有刀山火海横着，也敢往里跳。这藤原泽雄是认准陈继忠就是自己的师父了，所以，师父有难，他能不拔刀相助吗？拔刀相助是不赖，可你也得掂量掂量自己的能耐呀，是不是？你没什么本事，只知道蛮干，到时候被人抓住，还不得牵连你师父呀？是不是？（退出。）